送走了鹿一黎,麟岱难免有些恍惚,他想去给剑尊道个歉,于是择无人处催动了含灵宝玉。
可惜的是,宝玉并没有同他想的那样传来好听的嗓音。
男人许是忙,又或许是生气了,没有理会他。
麟岱握着宝玉,感觉掌心都要被它灼穿了。
琼牙抱住他,麟岱鼻子一酸,心砰砰跳的厉害。
他在心里想了好几遍该如何同剑尊说,现在好了,直接不用说了。
麟岱想起了那双昳丽勾人的眼睛,微微翘起喊着“小麟岱”的嘴巴,反手也搂住了琼牙。
这种被包围的感觉让麟岱想起上次被剑尊拥在怀中的感觉。
好温柔,如果能一直那样就好了。
麟岱活了二十一年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如半熟的梅子般酸涩甘甜。
思念之上,眷恋未满,就像什么禁果似的引诱着人舔一口。
麟岱疑惑了。
这年冬下了好大的雪,自鹿一黎一行人出了太阿宗起,漫天银屑就止不住地抛洒。两天后,白茫茫大地干干净净,将世间所有罪恶都掩埋其中。
北院已不适合灵宠过冬,麟岱在多宝阁一申二申,终究没申到间像样的居室。无奈之下,他去求了骨珑仙尊。
鹿鸾山终于等到了服软的麟岱,一番收拾,麟岱和他的灵宠们住进了干燥温暖的侧殿。
或许觉得这是某种默许,抑或是某种暗示,麟岱搬入侧殿的那一晚,鹿鸾山出现在了青年的榻前。
麟岱正在烤火,他陷在一团兔毛大氅里歪着头昏昏欲睡。
他的生命就像火花一般短暂,噼啪声后,转瞬湮灭。
鹿鸾山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伸手拨开青年散乱的鬓发。
麟岱被惊醒,看到长身玉立的鹿鸾山,却没有向从前那样急着行礼。
他慢悠悠坐起,哑着嗓子问候了一声。
冬天对他而言与地狱无异,麟岱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许多。
鹿鸾山却曲解了青年的意思,他面色微变,随即耳尖慢慢浮红,坐在了麟岱身边。
麟岱疑惑,奈何张嘴就想咳,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爱坐就让他坐吧,反正整个宫殿都是他的。自己寄人篱下,要求还那么多。
鹿鸾山满脸期待的看着青年,见青年没动作,便自己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右手,隔着厚厚的衣裳置于青年小腹上。
麟岱:“?”
麟岱不解,以为他是在查看自己的伤势,不由得无声苦笑一下。
师尊在看他还有几日可活吗?
谁知鹿鸾山看了青年忽然绽放的笑意,硬是从耳尖红到了下巴尖。
也不知道他参悟了什么,憋了半晌憋出一句:
“听鹿一黎说,你缺灵石?”
人家都这么问了,麟岱自然是点头。
“是缺的紧。”
鹿鸾山得到了答复,信手一挥,一口沉重的箱子掉到了麟岱面前的空地上。
麟岱一惊,感到鹿鸾山的手从后颈绕到了前胸。
师尊结结实实揽住了他,就像十几岁少年玩耍时那样,头抵着头亲密地揽着。由于师尊比他高许多,下巴自然地倚在了他脸颊边,灼热的呼吸就打在他耳垂上。
麟岱吓得伸手抵在了男人胸口,很快这只手也被男人捉在大掌里把玩。
美人孱弱纤细,近来养回了些气色,越显得唇红齿白,俊美非常。
论容貌,麟岱真的是没话说。上修界难得的俊秀人物,这辈子也不可能埋没于人群。比容貌更难得的是风姿,端正秀挺,温润有锋。
麟岱有些慌乱,不明白为什么师尊对自己忽然如此亲密。
他若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还好,他如今过了年就二十二了,即使要抱也不是这样狎昵的抱法。
鹿鸾山感到掌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轻轻一笑,捏着麟岱的腕子于唇边啄吻一口。
麟岱心都不会跳了。
他觉得自己想一尊木偶,被师尊抱到腿上,打开箱子数着一块又一快极品灵石。
麟岱愣愣的,双腿止不住发抖。
他看向心满意足的鹿鸾山,男人俊逸出尘的脸此刻宛若修罗恶鬼般瘆人。
麟岱如坠落冰窖。
要挣扎吗?
长生境巅峰的强者,一缕眸光便可让他灰飞烟灭。
要呵斥?
若激怒了师尊,他和琼牙都没好果子吃。
那逃离?
唯一有可能的办法,只是那一院子花草,还要后山的三首蛟……
若顺从……麟岱想捂住疼痛的心口,奈何两只手都被男人握住以禁锢的姿态把玩。
麟岱从未想过完全顺从他人,即便是往日读书,书上的内容他都得斟酌几分,更何况是自己的命运。
男人越发过分,手指顺着他的袖子往里爬,呼吸从耳垂挪到了裸露在外的脖子。麟岱被迫抬起头,感到一只手探入了大腿深处。
“啪!”
清脆的一声,两人都没反应过来。麟岱更是,好端端的,自己的手就打在了师尊脸上。
打完了麟岱才知道后怕,纵身跪到了地上。却是久病不愈加上受了惊吓,腿一软向前倾去。
然后整张脸撞在了鹿鸾山裆上。
鹿鸾山刚被扇过巴掌,这估计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巴掌,尚在回味中。仙尊从没挨过打,他也弄不清这记巴掌的意义,低头一看,瞬间红了脸。
“不、不必如此。”
麟岱恨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却听见鹿鸾山结结巴巴的说:
“太快了……”
麟岱就此昏了过去。
什他娘的太快了,麟岱昏迷前久违地爆了粗口。
瑶光殿又是好一阵忙活,麟岱即使醒了闭眼装睡。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骨珑仙尊,对于他的亲昵,麟岱不仅觉得陌生,还觉得屈辱。
这种屈辱让他从内到外都恶心的厉害,他紧闭双目,放慢呼吸,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偏殿,才悄悄睁开眼。
琼牙警觉的凑过来,麟岱示意他守好门,然后再次催动了含灵宝玉。
无论如何,此时他都需要一个长者为他指明道路。
他没法去找汝嫣老先生,便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剑尊了。
含灵宝玉亮了一瞬,又很快熄灭。
麟岱面色颓唐,按他从前的性子,估计几年内都不会再驱动这东西了。
但如今的麟岱已经练就了格外厚的脸皮以及格外豁达的心胸,而且……他本能地觉得剑尊对待自己不同,似乎要分外宠溺一些。
麟岱不是持宠而骄的人。但这是他首次得到此等关爱,就请暂且原谅他吧。
麟岱再次催动了含灵宝玉。
最后一次,麟岱在心中默念。
不知过了多久,宝玉那边熟悉的男声响起时,麟岱几乎能称得上喜极而泣。
“和光仙尊?”麟岱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边传来一声黏腻的咳嗽声,男人似乎吐出了什么东西,传来大口呼吸时的嘶哑声音。
麟岱的心凉了一瞬,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跪地呕血时耳边涌动的恶心声音。
“剑尊现在在哪里?”
麟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剑尊身在何处,又遇到了什么难处,都不是现在的麟岱可以解决的。
男人却呼哧呼哧的笑出来。
“小麟岱,肚子饿了吗?”
麟岱鼻子一酸,忍着泪道:
“没有。”
楚佛谙翻了个身,将压在身上的牛头魔族推开。他望着天边一轮残月,声音嘶哑但深情。
“那是睡不着吗?”
麟岱不明白他为何顾左右而言他,但世间能伤剑尊的东西何其之少,即使是魔族,只要不是倾巢而出,又怎会伤他分毫。
麟岱很着急,也顾不上什么迂回婉转了,直言:
“剑尊伤的重吗?涅罗宗之人可在旁?”
楚佛谙自知糊弄不过,挥手找来远处清点尸体的绵锋。
绵锋得到示意,凑到玉旁说:
“麟岱小公子,仙尊只是小伤,小公子勿要担心。”
麟岱听到他不是一个人,悬着的心算是放下几分,继而又问道:
“仙尊在何处,为何不召令各宗门一同御敌?”
“小麟岱。”
楚佛谙被扶起,胸口的镇压符被血染红一张张剥落,绵锋连忙为他替换上新的。
“这就是我的任务,我一个人做便可。”
“哪有什么任务不任务!”
麟岱语气坚决。
“仙尊以身犯险,若出了意外,泾州该如何?人间该如何?”
楚佛谙笑了,他被绵锋扶着走入传送阵,回到了大苍山上的那间竹屋。
屋内照样是许多书,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发青。
“小麟岱,不要担心,人间所有都在我的考虑之内。没有我,一切无恙。”
麟岱见他油盐不进,干脆放软了调子,使出了无敌规劝大法。
“可是……若仙尊出事,我会很难过的。”
宝玉那边传来片刻寂静,随即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小麟岱、你、你、你说什么?”
楚佛谙连说了三个你,绵锋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麟岱脸红了,他莫名觉得,仙尊对他似乎有些特别。
麟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这使他臊的厉害,所幸两人不是面对面,不至于尴尬的麟岱找个缝钻进去。
“仙尊若出事,我会很难过的。”
麟岱咬牙重复了一遍。
青年的嗓音软软的,楚佛谙心都化了。
“麟岱……找我有何事?”
楚佛谙很没出息地转移话题。
麟岱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虽然有些难过男人强行转移了话题,但还是说道:
“我想问仙尊一件事。”
“何事?”楚佛谙面对青年永远是耐心足足。
“我……我被人表白了。”
麟岱回忆鹿鸾山略显孟浪的举动,勉强把它归类为表白。
楚佛谙沉默半晌,心下了然。
把所爱推给他人的感觉怎样都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自己爱慕多年,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是……”
麟岱犹豫开口,终是说道: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宝玉那头是死一样的沉寂,麟岱几乎以为他已经把传音掐断了,才听到对方一字一句说道:
“麟岱,你说什么?”
麟岱感到背上一凉,剑尊的语气让他感到可怕,但他非常信任男人,所以重复到: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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