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林今月捂着脸,泪水打湿了指缝,“我生的,就都是我的孩子,可直到一年后,我也只见到了一个.....他说,另一个是魔种,已经、已经......”
那个留下来的孩子就是林千枕。
“后来我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那个,是魔种。”林今月用手帕擦拭泪水,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杀了...便杀了,他这么安慰我,不停地安慰我。可我总觉得......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就算真的是魔种,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如果真的是魔种,为什么我怀了那么久却没有半点事?”
“魔种无辜?”林千枕低声道,“你知道什么是魔种吗?那是魔界中陈渊里孕育出来的恶种,拥有魔族最强大的血脉,暴虐、杀戮、残酷、无情,一旦养成便是天地间只知道杀戮的武器,必须消灭。”
林今月红肿的眼看他,露出一丝微弱的恐惧。
“你怎么这么傻。”林千枕叹息,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想了想,他还是说道,“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没有多少时间了。只有配合了城主完成婚礼,这个秘境方能解开。”
“只是秘境消散,你们也就真的消失在天地间了。”
席婆婆突然笑了笑:“公子,我们早就不是世间之人了,被困在这种轮回中不若真的离开才痛快,只是姑娘思念深重,望你能多待上一待才是。”
林千枕看到林今月眼底的躲闪,摇了摇头。
“罢了,修道之人早已无情无挂,今日一见心愿已结。愿来世顺遂......”
“母亲。”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外面的风微凉,某些一直藏在心底的东西终于解开了。即便林今月不说,但她的反应也让林千枕明白,当初那两个孩子,一个被莫长慈带上了云矶山,另一个则流落到了人间不知何时成为乞丐,今日一齐集聚在这里,可林今月却没见到真心想见的那个孩子。
世间的事情或许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即便活了这么多年,林千枕早已认为自己看透了,如今看见林今月,却忍不住走进这间屋子,忍不住跟她们说了这么久的话。
就算这些本不该属于自己,可他就是这样无耻地占有了。
黑色的烟雾在周围弥漫,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在周围响起。林千枕抬眼便被一片黑色的花海所包围,不远处是深紫色泛着磷光的河,波浪荡漾一眼看不到尽头,浓厚的魔气在他周围逼近,男人的声音响起。
“仙尊大人对本座的礼物可还满意?”
这个声音尖锐中带着一丝癫狂,极其的胸有成竹,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你是谁?”林千枕淡淡道。
“以后你会知道的。”那人笑着说,“想必你也猜到了,当初那个本该被处理掉的魔种是你。可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之间,你身上的魔种转移到了谢惟安的身上,莫长慈那个家伙认错的孩子,亲手将自己的孩子经脉震碎埋入黄土,要不是我一路寻着魔种把他挖出来,你以为能收到这么好的徒弟,得到一个这么勇猛的道侣?”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既然找到了魔种,为何不直接带回魔族去培养?”林千枕捏紧了手里的刀柄。
“你以为我不想?各族都对魔种虎视眈眈,我又因为遗失魔种被责罚,魔种又失去了合适的容器导致无法激发,带回去也没有半点作用,还不如想办法让仙门那些人帮我好好培养呢。”那人笑得猖狂,“如今魔种被你激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将谢惟安体内的魔种剥出来还给你,帮你报了这奇耻大辱!你今后就是我们魔族的魔圣,加上林今月给你的妖骨,成为魔神指日可待!届时三界万物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杀谁就能杀谁!”
“哦,是吗?”林千枕忽地一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那人疯狂大笑,“我喜欢你的坦率!当然可以,你当然可以在成为魔神之后杀了我,不过,你得看看能不能打得过我!”
林千枕眼中寒芒一闪,手提刀落,巨大的冰刀向着四面八方而去,斩落在地面的时候砍出深深的鸿沟,周围的树木在这一瞬间被披上厚重的寒霜,一刹那冻成了冰。
“哈哈哈哈——林千枕,你好好想想,否则我让你无法从这里离开!”
整个空间的灵力暴涨起来,可林千枕却找不到那人的位置,一击过去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对方已经离开,也像是躲在暗处讥讽他如今的不自量力。
太强大了,对面这人起码是魔尊的修为,即便是谢惟安来了两人联手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林千枕这一瞬间突然感到无力。
在对方面前,他辛苦修行的修为如同一个笑话,从利用妖骨作用让他与谢惟安发生关系,再到封闭洞府让整个修界以为谢惟安欺师灭祖,再以弟子被杀的事件引他下山进入秘境,得知陈年往事和自己的身份,逼他在此处选择阵营。
一切的事情,他都处于绝对的被动中。林千枕从修道以来,何时遇到过这样的挫败。
不仅因为魔族强大,更是因为仙门中处处都是魔族的眼线,他们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林千枕沉默良久,听到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熟悉异常,是他们云矶山的荇云身法。
他收起刀,院落中的冰霜也逐渐消失,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情况。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谢惟安匆匆赶来,见林千枕脸色不佳,又察觉到此处有打斗过的痕迹,便顾不得什么避讳,一把抓过林千枕的手,上下地去他身上探寻,“是不是受伤了?”
林千枕一个激灵,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定睛看他:“谢惟安,惟安。”
“我在,徒儿在。”谢惟安难得有些紧张地看着林千枕,他心中阴郁重重,此刻更是达到了顶峰,不知道林千枕想要做什么,却又觉得林千枕一定会做些什么。
“你以为如今我还将你当做徒弟吗?”他声线清晰却淡漠,惹得谢惟安心底一紧。
“师父......”
“你我在洞府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抹不清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的师徒关系便名不副实了。”他一字一句道,“我出关那日便对着仙门各派说过,你已经被我逐出师门。”
谢惟安握着他的手跪下,仰头看他,眼角泛着猩红的色:“师父.....你在说什么?我们那是——”
“从此之后,你谢惟安便是我的道侣。”
“师——”谢惟安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堵回去,他猛地瞪大了眼,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
“我们已然是道侣,便不要称我作师父了。”林千枕微微蹲下身子,几乎和谢惟安平齐,“惟安,叫我千枕。”
谢惟安喉头猛烈地滚动,几乎不可自抑地开口:“千,千枕.......我这是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林千枕面上表情自如,甚至带了一点凉意的笑,“我方才突然想通,如果想要掌握一些主动权,那么必然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你,你之前不是说,等到事情结束,我们便.....便解除道侣关系吗?”谢惟安有些不可置信,他脑袋几乎要变得空白。
“我反悔了。”林千枕说,“我离不开你,谢惟安。”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从出生开始就被捆绑在一处了。
谢惟安却听不出这话另外的意思,他心中喜悦几乎撑爆了心脏,脑中只剩下了“离不开你”几字,伸手猛地将林千枕搂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像是抱住了世间的珍宝。
“我心悦你,林千枕。从见你第一面起,我便决定这一生要跟随你左右,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他言语混乱地说着情话,“那日,那日之后,我想着你便打死我,也让我葬在云矶山,从此化成竹林里的一阵风,夏日为你解解暑,冬日吹落你发上的雪.......无论如何,我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你!”
林千枕被勒得难受,他将脸颊埋在谢惟安的肩头,淡漠地听着一句句情话,一时间觉得可笑,一时间又觉得可怜。
刚刚那魔族中人说得对啊,想要绝对的实力,他需要谢惟安体内原本属于自己的魔种,而谢惟安对自己的感情,便是谁也不能理解,包括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主动权。
某种意义上,这或许也是种破局的办法。
可是谢惟安这份大逆不道的情意,这些絮絮叨叨惹人心里发酸的情话,终究是要被他辜负的。
什么堕魔的徒弟,其实师父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魔种。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依旧一片清明。
“永生永世,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我们都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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