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梅馆命案(七)
马跃继续道:“其实早在之前,冯芷嫣与董叔的矛盾便已经存在,工钱问题只是个导火索。”
“他们还有什么矛盾?”
“那天下午,我在门外听见董叔威胁了冯芷嫣,说冯芷嫣若不肯乖乖听话,他就会把她年轻时的丑料给抖出去。冯芷嫣也说,若这样,她要与董叔一起身败名裂。”
“冯芷嫣手上有董叔的把柄?”
马跃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不是很清楚。”这让田田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他的表情像知道什么,他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董叔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谋杀冯芷嫣?”
“我不清楚,破案是你们官府的事情。”
“冯芷嫣是吃过晚饭后回房的吗?”
“没错,不过她吃得不多。”
“你们都在一起,那丫鬟和府上杂役呢?”
“他们不跟我们同桌吃饭。”
“多谢告知。”
“不客气。小仵作,小生还有一事想说,这府上的人……多半都不干净。”
不干净?怎么不干净?田田还想问得更多,梅馆的杂役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连脸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擦,道:“仵作先生,真是一通好找啊,陆大人喊您快去董叔的房间。董叔出事了。”
田田想,陆大人不是去询问关于冯芷嫣的事情了吗?出事、找她,难不成是出人命了?
她急忙跟着杂役跑到董叔的房间,看见王雪和陆子昂都在。房间内一片凌乱,董叔倒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根簪子,鲜血不停地流淌。
王雪有些惊魂未定。
田田走过去,陆子昂道:“人已经死了。你看看他具体是怎么死的。”
田田仔细检查后道:“主要死因是心口的这根簪子。”
“有没有中毒的迹象?”
田田不明白陆子昂为什么这么问,道:“试过银针,没有中毒的痕迹。”
“会不会是某些银针无法试出来的毒?”
银针只能测砒.霜之毒。
“这个需要解剖看看才能够说。不过他的主要死因就是心口被银簪刺穿。”田田的话音刚落,一个站在门外的侍女看见董叔的尸体,突然尖叫道:“是琳琅……琳琅来报仇了……她的鬼魂……是她……啊……”
鬼魂之说,田田是不会相信的。但没想到的是,王雪突然因为这话吓得瘫软。
田田扶住她,问:“今天下雨,你怎么也来了?”
王雪没料到身边有人,又是一惊一乍,发现是田田,缓过神来才悄声道:“说好的啊,我是来查案的。”
田田想,好不容易能够有机会偷跑出府,王雪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问:“那你跟大人……”
王雪受惊又惧又尴尬,头疼道:“我不是跟着陆子昂么,你说我怎么遇到他之后,总能够碰到尸体?”
田田想,她这不是遇到她后才会这样的吗?算了,还是别提醒她,免得引火烧身。
“我看他去找董叔,便随他一道进来。陆子昂询问了董叔一些问题,我们才聊到一半……”
据王雪所述,她和陆子昂两人进董叔房间时,董叔还是好好的,他们还能够一起喝茶交流。但是聊到一半,董叔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发起疯来,发着疯地乱撞乱抓自残……
田田看房间一片凌乱,地上一片狼藉,又听着王雪的描述,大致能够联想当时的情景,董叔掀翻了茶几,起身后又撞翻了房间的桌子、花瓶等各类物件。王雪因为受了惊吓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董叔,陆子昂抓住了董叔,本以为控制住了他,却没想他面前刚好放着一根金簪。董叔不仅用金簪划伤了陆子昂的手臂,还用簪子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董叔就是这样当着两人的面自尽了。
这估计谁都想不到。
一个大活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没了。
王雪后悔自责道:“如果当时我能够做些什么,或者帮着陆子昂控制住董叔,他是不是就不会自尽了呢?”
“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问题。”若是有人真的要杀董叔,或者是鬼魂来索命,他们总归是防不胜防。凶手在暗,他们在明,本来就有些被动。
陆子昂耐心地询问送茶侍女关于琳琅鬼魂的事情。
侍女道:“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进了梅馆戏班,当时的戏班还不叫梅馆,而是叫连城戏班,董叔原名就是董连城。董叔训练了很多徒弟,当时有个女徒弟叫做琳琅,当年才只有十二岁。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唱功了得,不像我这等怎么学也学不会。琳琅年纪小,长得也漂亮,大家伙都很喜欢她,其中更包括董叔。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我记得就是这样一个下雨的日子,琳琅自尽了,用的就是这根簪子,簪子上有相同的桃花图案,我记得很清楚……现如今,冯姐自尽,董叔也自尽了,这不就是琳琅回来了吗?”
江诚上前扶住侍女,安慰着:“大白天的不会有鬼的,就算琳琅回来,也不该杀冯芷嫣和董叔。”
侍女却不以为然,“估摸就是太喜欢了,所以要带他们一起走。”
田田想就地解剖验尸,征得陆子昂的同意,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原本王雪和陆子昂就在房间内,要有什么其他发现,他们也早该发现了。现在就差田田具体的验尸结果了。
一个正常人突然自尽,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估计就在他的身体里。
面、颈、前胸皮色鲜红,口唇肿胀,口腔黏膜糜烂。胃浆膜下块状出血,心肌横纹欠清晰,肺间质瘀血、水肿……
这是……
入夜,雨水滴答。
虽然董叔是死于自尽,用的是琳琅生前的金簪,但是田田能够确定他死前肯定服用了某种物质,就像陆子昂怀疑的那样,或许是某种毒物才导致董叔出现自杀的症状。反正鬼魂杀人之说,田田向来都不信。
田田、王雪和陆子昂同桌而坐,各自都有疑问和烦恼,田田不清楚这种能致人自杀的物质到底是什么。
王朔回来便端起面前的水壶自斟自饮,道:“看你们这么丧,难不成是又发生命案了?果然你们没我不行,跟我说说案情呗。”
三人都不搭理他,他尴尬地挥动折扇,看旁边的王雪同样拿着折扇却是挡着脸,抓着她的肩膀就道:“你就是赵越吧,被你爹赶出去游历也快五年了,该不会是认不出我了吧?赵兄,别像个娘儿们扭扭捏捏的,我们以前可是兄弟,花天酒地把酒言欢,跟我讲述讲述案情。说不定我俩一联手直接把案子破了,这样你爹以后哪里还会赶你出府。”
原来赵将军的小儿子是因为被王朔带偏了,每天花天酒地,赵将军才赶他出府游历的。说得好听是出府游历,实际怕是断绝父子关系的那种。赵大将军会不会就此记恨上王朔呢?这田田不知道,总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王雪怕被王朔认出这无可厚非,但是田田很想告诉她,王朔的眼神不太好。他铁定认不出来。
王雪被王朔缠得没办法,放下折扇的那一刻,王朔嘴里的一口水刚好喷了出来,还恰恰好喷到走来的江诚脸上。
江诚手里拿着一盒东西,原是过来汇报的,嘴里说着“没关系,我很好”。但田田想他的心里肯定不好受,难不成他要当面跟少城主翻脸吗?
江诚淡定地擦了把脸,把盒子也擦了一遍,道:“大人,据梅馆里的人说,董叔每日都要吃一颗这里面的东西。”
“好,放下吧!”陆子昂打开盒子,注意到王朔探究的小眼神,道,“怎么,你要试吃一颗?”
“不不不,有人因为吃这个死了?”王朔问,“难不成是董连城?”
盒子里放的是丹药。
陆子昂拿起丹药闻了闻,交给了田田,田田闻过,上面有一股很浓的药香味。田田对草药不算太熟悉,但平时也在家那边采过草药,气味似乎差不多,该不是什么补药?她验尸体尚可,认药可不拿手。
“董叔早上吃的早饭和大家的都是一样的,喝的水,我们也都喝了,没有问题。”陆子昂淡淡地说,“这是同仁堂在卖的滋补的丹药。”
王雪想起自己上次在同仁堂给她爹买了同款药,这时站起来道:“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匆忙离开。
田田问:“难道是药有问题?”
王朔直接从腰间取出一把随身匕首,道:“是不是,切开看看便知。”一刀挥下,丹药被剖成两半,从中流出水银色液体。
果然,丹药内有东西,由褐色丹衣包裹密封,表面类似普通丹药,实际不是寻常丹药。
几人捂住口鼻,担心这种奇怪液体吸入有毒。
陆子昂想到了什么,却不是完全确定,道:“江诚,把药拿去给义和堂的季大夫看看。”
王雪匆匆离开,估摸就是为了那个药的事情。不过田田觉得同仁堂卖的丹药未必都有问题,否则死的就不会是董叔一个人。
田田问:“江诚,你知道这药平时都是谁去取的吗?”
江诚道:“哦,据梅馆的人说,董叔每次都是让后院打杂的严实去取的。”
田田往后看,憨厚老实的严实正一手拖着自己的残腿,一手拿抹布擦拭饭桌上的垃圾。严实人长得挺壮实,田田记得他那天也在冯芷嫣的案发现场,原是有能力把冯芷嫣抱到房梁下的,但是那个残腿……便不好说了。
田田问:“他有力气搬人吗?”
江诚哈哈笑道:“搬人……哈哈,走路都走不稳的,大人之前就问过戏班的人了,严实搬袋二十斤的大米都吃力,何况是一个人,他平时啊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而且我问过了,严实是被冯芷嫣和夏婉纯一同在街上捡来的,严实对她们感激都来不及。”
许是因为江诚的嗓门过大,陆子昂道:“江诚,你该走了。”何田田向江诚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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