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真不容易,要冒着变傻子、变疯子的风险。
一篮子毒菌,让何美丽一下成了村里有名的傻子,那些极度无聊,看笑话不嫌事多的人,要么等着傻子将毒菌全扔了,白出傻力从山上背回来,要么等傻子作死后来吃席。
可是左等右等,她们全家人都好生生的,个个精神十足、活蹦乱跳。
而且还听说她家竟然把那人人谈之色变的毒菌给吃了,而且据同样吃过的王淑芬和三舅妈李亚兰说,那毒菌香到没朋友,总之谁吃谁知道。
问她们有没有自己试着做过,两人都直摇头说,不敢轻易尝试,毕竟那是毒菌,有很多讲究,做不好真把自己给毒死了,找谁哭去。
这下轮到村里的人懵圈了,暗暗观察中发现,她家只要去捡菌,必然是一篮一篮地往家里背毒菌。
有这么好吃吗?怎么也没吃死她家?
要不要自己也试试?可这个想法才冒头,就自己忙着掐灭了,日子越来越好了,还想多活几年呢!
王淑芬与李亚兰终于得了何美丽亲传,自己试着炒了见手青,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没中毒,便没头没脑地爱上了。
不论何时,人们对美食的追求总是永远止境!
美食的魅力势不可挡,陈秀姨也带着菌子专门跑来学,她人那么好,当然是要好好教的,手把手教会后,陈秀姨吃着自己炒好的菌子,也着实被它的美味惊艳了。
一个劲地说,吃了这么多年菌儿,第一次觉得菌子比肉好吃!
至于何美丽,背那么多回来咋办呢,吃也吃不完啊!她自然是有办法的。
既然有这么多,免费的美味不吃才是傻子,那些吃不完的杂菌放到太阳下自然晒干,吃的时候用水泡软,用青椒或韭菜暴炒,干香有嚼头,别有一番风味。
见手青是珍贵食材,当然不能这么草率,做成油淋见手青,再说马上要上初中了,到时带去学校佐餐,想想就美哉,还可以省点伙食费。
说干就干,叫上二丫,将两天拾来的几背篓见手青洗干净,剥蒜、剪辣椒。
最累的是切片,还好是用油炸,不用切得太薄。
一番操作下来,被炸干了水份的见手青,金黄油亮,滋滋冒着热气,香气缭绕了整个屋子。
待冷却之后,何美丽找一个闲置的瓦缸,将炸好的菌子装进去,密封起来,不出意外,至少可以存放半年以上。
这样过了几日,如法炮制之后,家里炸好的见手青已经有五、六缸了,餐桌上更是想吃就有,何美丽觉得这是自己重生以来最有口福的一段日子,比过年吃肉那段时间还幸福。
越是零零星星、残缺不全的说法,越是勾得人心里痒痒。
村里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跑来家里请教这见手青怎么做才能吃。
何美丽看着这拐了几个弯弯的表亲,想着之前她们都在嘲笑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们呢?这些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她们操作不当,吃了中毒,估计还会来找麻烦。
千万不能教!
想了想便婉言道:“这种毒菌不吃也罢,轻易不要做,我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不作数,大家也最好别信,山上菌子那么多,还是吃些安全的吧!”
来人不甘心,还是厚着脸皮劝说:“大侄女,你懂方法就教教我们吧,都一个村的,别捂着。”
“姨啊!这个我还真不行,哪敢啊!毕竟是毒菌,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这吃出什么问题,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何美丽果断拒绝,不留余地。
“这你就想多了,你们吃了都没事,再说这人各有命,怎么会让你担责呢?”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姨啊!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只是小孩,真没法教,说不定明年或后年慢慢就传开了,到时再做了吃吧,你跟我妈她们聊着,我去后院喂鸡了。”
说完就起身走了,来人尬笑着与刘玉芬她们寒喧几句,尴尬又无趣地离去。
晚上,何明回到家,跟两姐妹说:“今天上班路上,见到有人在卖鸡枞,量还不小呢,应该是大量出了,今晚早些睡,明天我带你们到山背后捡鸡枞,我们也换个品种吃吃。”
记忆中,七月下旬,正是鸡枞大量生长的时候。
传说有父子俩跑山,夜宿大山里,地上铺一层塑料布就睡觉,夜里只觉得有东西咯背脊,也没在意继续睡,天亮时才发现,一夜之前,自己睡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长出一片鸡枞菌。
大自然的力量多么强大,为了茁壮成长,鲜嫩的鸡枞菌暴发惊人的力量,竟然将他们生生顶起,那魔幻的场景不知让多少人心驰神往。
何美丽嘴角流着口水,两眼放光地想,睡在一片鸡枞菌顶上,完全就是天降美食啊!必然梦中都要笑醒了吧!
想到明天就要跑到山那边去捡鸡枞菌,心里也有些激动,拉着二丫早早就睡下了。
前世自己也确实经历过几次捡鸡枞菌的盛况,有一次篮子装不下了,可还有一大片没有挖出来。
不得已找了些树枝将其隐藏起来,准备第二天再去。
结果真应了夜长梦多那句话,第二天再去时已是空空如也、一片狼藉。
第二天,因为去的地方远,父女三人凌晨五点不到就出发了。
这次三人都背了背篓,带足了雨具和吃喝的东西。
阿财小跑着跟在后面,这段时间它天天跟着上山捡菌,已经完全适应,它的鼻子可以闻出哪些有毒,哪些无毒,智商也有所提高,找菌子成了一把好手。
这次是直接顺着放牛路上山的,虽然打着手电筒,可还是低一脚高一脚,属于走夜路。
看着周围乌漆麻黑、影影绰绰,心里不禁有些发怵,偶尔有飞鸟受惊起飞,或虫子鸣叫,都会把两姐妹吓得一激灵,连忙躲到何明两侧,抓住他的胳膊,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爸,会不会有鬼啊?”何秀丽还是忍不住哆哆嗦嗦地问出这句话。
何明爽朗一笑:“哪有鬼!都是人心里胡思乱想的。”
何美丽突然怪声怪气地说:“二丫,要不要我讲鬼故事给你听哟?”
这声音又把二丫吓一激灵,怒道:“何美丽,你敢,你再吓唬我,我就把你以前在学校的糗事告诉老妈。”
这招最管用,何美丽立刻捂嘴禁声。
片刻后又小声道:“我也掌握了你好多糗事,你六岁时还尿了一次床呢!”
“……何美丽,你一年级考试还拉稀在裤子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二丫怒气冲冲,扭过头不再理她,要不是走夜路,估计直接朝前走开不再理她了。
“我那不是病了吗?”何美丽小声讪讪道。
这事确实糗,考试碰到生病拉肚子,来不及跑厕所就一泻千里,不明就里都以为她是被吓的,就这事儿可能要被二丫要挟一辈子,不禁有些后悔揭她的短。
何明正听得有趣,结果两人倒不讲了,便道:“你们俩接着说啊,互相拆啊,多有意思啊,正听得过瘾呢!”
何美丽是真不敢说了,二丫有时心眼真的小,会翻脸不认人,小心她又说出什么更糗的事来。
为缓解她俩的恐惧,何明只好大声讲笑话给她们听,看她们缓和后又与她们大声聊天。
好在这一条路上,并非只有他们三人,去山那边拾菌的人大多是这时候出发,远远近近都能听到说话声。
走着走着开始有了天光,周围的一切渐渐变模糊,远远的还能听到有人大喊,有人高声唱歌,这时候的林间,空气最好,氧含量最足,来几个深呼吸别提有多畅快了。
前面一片开阔,父女三人已经走到山顶,各自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遥看东边,朦胧的山体上方,清亮的淡青色是底色,又晕染上一抹浅浅的红晕,如同少女娇羞的笑靥,旭日即将喷薄而出。
朝家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出朦胧晨光中烟灰色的村子,静默着,还未睡醒的样子。
站在这里,前面空旷无垠,清风拂面,确实有一种想叫喊、想高歌的冲动。
休息了一会儿,喝了点水,何明便催着她们下山。
山的背后又是另一番景象,没有村庄和山地,只有连绵起伏的群山,有些山的植被非常好,大多是松树和栗树,一派生机盎然,有些山岭则只是野草。
下山的路不再是牛路,只是一条被人为走出来的小路,两旁有灌木、有草丛、有大小不一的石头,顺着走就能走到植被丰富的地方。
何明说:“现在天也亮了,睁大你们的眼睛,这一路过去,鸡枞随时都会出现,可别错过了。”
这说得不错,鸡枞的品种很多,有很多独生的,黄色的帽子或灰色的帽子,叫做黄牛皮或黑牛皮,像小伞一样大,喜欢长在草丛里,或光光的泥地上,能否碰到全凭运气。
这就是寻宝的过程,两姐妹都全神贯注,眼睛像雷达一样到处扫射,都想成为今天第一个开张的人。
结果,眼睛再大也不如鼻子灵活,更不如腿脚灵活、精力旺盛。
稍远的地方,传来阿财汪汪的叫声,几人闻声小跑过去。
一道土坎下,光秃秃的泥地上,一大一小黄色的小伞半开状,亭亭玉立着。
阿财正趴在一旁吐着舌头,喘着气,瞪着亮晶晶的狗眼,等待着被夸奖。
当然了,它才是今天第一个开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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