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黄牛皮鸡枞通常都是孤零零一朵,很大,常常长在毫无遮挡的地方,能碰到全靠运气。
眼前这一大一小,也很少见,大的已开得像小伞一样,是最旺盛的时候,伞边有些地方已微微炸开,小的就在它旁边,呈半开状,粗粗壮壮、肉肉乎乎。
它们的菌帽上都布满了一层晶莹、细密的露珠,衬得它们更加鲜嫩欲滴。
何秀丽开心叫道:“哇噻,这么大一朵,跟小伞一样。”
“大的这朵水份少,适合炸鸡枞油,小的这朵适合刺……生吃。”何美丽也一脸欣喜,“刺身”两字差点脱口而出。
“生吃!你疯了吧?”何秀丽杏眼圆瞪,表情既惊讶又嫌弃。
何美丽懒得跟她争,小声嘀咕:“少见多怪。”
“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一来就碰到这种上品,一这朵啊估计两斤出头了。”何明说着拿出一根木桩子开始挖鸡枞。
这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用铁器,只能用木桩子。
何美丽毫不吝啬对阿财的嘉奖,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点自己晒的鱼干喂给它,这些鱼干都是之前用死鱼和边角料晒的,留着给啊财当零嘴吃。
挖出来后,何美丽两手拿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份量确实不少。
装好后三人继续向对面的山林出发,一路上有阿财跑前跑后,又收获了几朵稍小些的黄牛皮。
进入林间,东西变得多起来,不止有鸡枞,还有各式各样的野生菌,有毒的、无毒的,五颜六色,数不胜数。
有些毒菌确实长得特别漂亮,各色鲜艳的菌帽上,点缀着大大小小凸起的白点,如同绣上了一层蕾丝,看起来就像未来姑娘们喜欢的洛丽塔裙子,菌杆像姑娘笔直的长腿,穿着带花边的白袜子,既妖娆又梦幻,
这种毒菌是万万不能碰的,这就是正二八经的夺命断魂菌。
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恐篮子不够装,他们只捡鸡枞和少量菌子。
阿财左冲右突、汪汪大叫,受惊的大鸟扑愣愣地飞起,色彩斑斓的羽翼闪过天际、惊呆几人。
何美丽盯着大鸟消失的地方,久久收不回视线:“爸,这大鸟也太好看了。”
何明道:“是野鸡,野鸡都是成双成对的,应该还有一只在附近。”
何美丽恍然:“哦!那我们走吧,别吓到它们。”
何明笑笑:“这野鸡有很多人打,我要是有杆□□,也打一只给你们尝尝。”
“爸,这些野生的东西很多都是国家的保护动物,不能乱打,再说了,这么漂亮的野鸡,在这林子里自由自在生活多好,以后这些东西都不容易见到了。”
妈妈说的没错,九十年代的山很富有,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时时刻刻带给人们各种惊喜,而二十几年后的大山,多姿多彩、生机勃勃的菌子世界已经不复存在,甚至跑遍整个莲花山,都采不到够吃一顿的菌子,更别说漂亮的野鸡,只剩那些无法被砍伐的树木,依然贮立在风中,似乎在低声呜咽着。
是什么让这大山变得如此贫瘠?!
何明在前面领路,两姐妹分散的后面。
何美丽一路低头搜寻,看见一些翻倒的菌子,新鲜的裂口,似乎是刚被人踢倒,她捡起一朵仔细看看。
褐色的菌帽,白色的菌杆,肉肉的、壮壮的,小小的菌帽紧紧箍住菌杆,还覆盖着参差不齐的的流苏状纤维。
这不正是高端食材……松茸吗?
何美丽忙低头在老爸走过一那片寻找,松林间、腐烂的松叶下,一丛一丛的凸起,轻轻挑开上面的松叶,一窝一窝的松茸便露出头来。
“爸,二丫,快过来。”何美丽惊喜呼喊。
片刻之后,两人一狗都闻讯凑过来,结果一看,何明却大失所望:“我以为是鸡枞呢,这个是假鸡枞,也叫箐鸡枞,没人要的。”
何美丽指着地上翻倒的,撇了撇嘴:“难怪呢,这些都是你踢倒的,爸,这可是松茸啊!”
何秀丽是第一次见到松茸菌,拿起一朵闻了闻,道:“姐,这个闻起来有股甜味,没有毒吧?”
“这个没毒,可以生吃,又鲜又甜。”何美丽说着想起前世吃过的松茸刺身、黄油煎松茸,悄悄地咽下了口水。
“又是生吃,姐,你的口味怎么变得这么清奇啊?菌子还是煮熟了吃。”何秀丽一脸诧异。
“好了,别说那么多,赶快把它们都捡了。”何美丽说着就开始动手。
何明道:“丫头,你怎么啥都要?这个真不好吃,别占篮子了,等会儿找到鸡枞又装不下了。”
“爸,我们就捡捡这些,你们觉得不好吃,是因为你们不会煮,我做给你们吃。”何美丽说着,手却不停。
何秀丽自从见手青一事过后,对她姐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已自发成为小迷妹,她姐说啥都听,现在早已在摘着松茸菌。
何明见拗不过她俩,也加入进来,好在这所谓的松茸菌没什么毒,只是不好吃。
这一片拔完,装了半背篓,大概七八斤的样子。
看着背篓里的松茸和黄牛皮鸡枞,心中一阵欢喜,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实现鸡枞和松茸自由了!
喝了些水,又开始搜寻,毕竟今天要找的主角是鸡枞菌。
不得不说,发现大片鸡枞菌的场景确实挺梦幻的。
何美丽站在一条箐沟的这边,视线较为开阔,太阳正暖暖地照在身上,有一点点灼热,抬眼望去,对面半壁斜坡上,一片白花花的晃了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泽,如同一片正欲展翅的白蝶。
阳光刺得人眼酸,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阿财却一路欢叫着冲向那片“白蝶”,没有想象中的翩翩飞舞,只有阿财的跳跃与欢叫。
何美丽揉了揉眼清,终于确认那白花花的一片,不是白蝶,也不是白花,好像是一片菌子。
“爸,二丫,快过来看,那边一大片是什么?”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何明只看了一眼,便迈开长腿快步向对面走去,嘴里只喊了句:“快来!”
越走越近,也越看越清楚。
“哇呀!这么多鸡枞!”何秀丽看清后惊叫起来,她后面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何明像看田里丰收的稻谷一样,表情淡定,语气却满含欣喜:“今天运气可真好,这么一大片也不常见。”
“姐,你太厉害了。”何秀丽抱着何美丽的胳膊边跳边说,满脸都是惊喜。
“真的多,都长到这边了。”何明站在稍远处大声说,他已经大致查看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多,阿财一闻到就冲过来了,它才是大聪明,快,把篮子放下,准备挖鸡枞了,这么多,也要挖好一会儿呢。”
何美丽不忘从口袋里掏出肉干喂给阿财,它一口吞下后便找了个草丛,蜷缩起来晒太阳。
这样大片的鸡枞菌,在何美丽的印象里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有点小小的震撼。
灰白色的菌帽,晶莹雪白的菌杆,大多数都是出泥而不染,只有少数有些许泥土,一丛丛,一簇簇,或一朵朵勾肩搭背连成一片,或三五成群独自成团,在阳光下亭亭玉立,泛着光泽,充满生机。
鸡枞菌历来都是最受欢迎的,九十年代初它的商业价值还未真正体现,人们到山上寻它,都只是想自己尝个鲜。
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满山遍野到处生长,只要愿意去寻找,几乎都能捡到。
挖鸡枞也是个细心活儿。
鸡枞的根比一般菌子深,如果直接拔,那半截杆就留在了土里,要知道埋在土里的那段菌杆是最脆最甜的。
正确的方法是用木桩子,把周围土挖开,再取出完整的鸡枞,一般土里都连着白蚁的窝,有白蚁才有鸡枞,据老一辈的人说用了铁器,白蚁就搬家了,这个地方以后就不长鸡枞了。
还好呢土还算潮湿,挖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何明叮嘱她们:“装背篓的时候,一朵朵顺着空隙码好,这样不容易压坏,还能装得多,看这数量还不知道我们的背篓能不能装得完。”
何美丽开玩笑:“爸,如果装不完,把你外衣脱了也可以包一些。”
“呵呵,你这鬼丫头净出馊主意,装不完的就不挖了,够吃就行了,背那么多回去干什么。”
“爸,当然得背回去,你姑娘我自有安排,来看看,我装的好不好,二丫,快过来学着点,不然我估摸着就你那个篮子最空虚。”
二丫瞪了她姐一眼:“谁说我不会装,我装得可认真了,姐,这些鸡枞你准备怎么做啊?”
“今天时间有限,回到家都下午了,先洗点炒了吃,明天我俩洗干净可以炸鸡枞油,以后可以煮面条吃,那叫一个香,你没吃过吧?”何美丽边说着边把刚挖出的鸡松见缝插针地码放好。
二丫咽了咽口水:“听着就好吃,妈妈的香油被你用了大半,她还舍得给你用吗?”
这倒是,前几日炸见手青,刘玉芬就心疼她的香油,现在又要炸鸡枞,想想都觉得压力山大。
可这时候又没有冰箱,最佳的贮藏方法也只有油炸。
何美丽想了想:“不是还有一半的嘛,菌子捞完,剩下的油也可以炒菜,妈会同意的。”
何明环顾着周围道:“鸡枞都认窝子,正常情况都不会搬家,这个地方我们都记着点,过几天再来看看,明年也还可以来捡。”
两姐妹都点头答应着:“大概的路线都记得了。”
三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片鸡枞菌挖完,三个背篓都装满了,还剩下些实在装不下了,纠结着要不要把一些杂菌给扔了。
看着花花绿绿的杂菌,何美丽突然想起好久都没吃菌子火锅了,没有这些杂菌也吃不成火锅,还是留着吧。
瞅了瞅何明的外衣,又瞅了瞅吊在篮子上的雨衣,何美丽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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