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潺潺,泛着淡淡的奇异幽香。
一头乌发四散在光滑的雪.背上,烛火随之碰.撞摇晃,陆允时手足无措之时,天旋地转。
呼吸间,那与“自己”连在一起的女子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
双眼满含清泪,湿红的眼尾委屈至极,星耀般的黑眸里倒映出男人无措的身影,“允时哥哥,你不是说长大后只会娶桉儿一个人吗?”
“为什么你有了别的未婚之妻?你不要桉儿了吗?”
泪水打湿了小脸,长睫染着湿意,一声声呜咽叫得人心疼欲碎。
可转眼间,女子表情倏地一变,妩媚湿润的双眼变得凌厉可怖,里面射出无尽冷箭。
红唇吐出的话轻柔似水,字里行间却都透着怨怼和愤恨。
“允时哥哥......你也觉得我和虞家该死,是吗?”
霎时,四周光亮全部熄灭,一阵阵彻骨的冷风拍打在身上,如同直坠冰窖。
“不是的......”
“对不起,桉儿......桉儿!”
床榻上额头布满冷汗的男人猛地弹起身,瞪大的双眸仍有未散尽的悔恨和痛苦,脖颈处的青筋凸起。
梦中尖锐犀利的声音如雷贯耳,醒来时夜半的屋子却又是极致的静谧,心底的酸涩矛盾重重情绪交织,睡意全无。
陆允时随手拿过一件外衫,套在身上走了出去。
六月深夜,凉风习习,吹散了陆允时心里的一些躁意,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廊道上。
微弯的脊背没有了白日的巍峨挺拔模样,垂落的眼眸像是一层快要破裂的薄纸,素来狠厉的人,此刻竟也显得有些颓废和脆弱。
路过西苑的廊道,陆允时瞥见一道紧闭的院门,那是余安住的地方。
西苑处在大理寺偏角落之处,离大堂较远,极少有衙役会在那里住,他当日安排余安住那不过是随口一说。
但想想那人身娇肉贵的模样,这六月天住得,寒冬腊月怕是住不得了,西苑不向阳会潮湿阴寒。
收回视线,陆允时抬脚往前走去。
忽然,紧闭的院门传来微小的声音,经年累月早已松动的门把“吱呀吱呀”地响着,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格外醒目。
陆允时眼皮一掀,脚尖轻轻一点,悄无声息地飞到一旁的树上。
半晌,门开了一条缝,探出来一个脑袋。
虽然清楚丑时定然无人,但余安还是逡巡四周,才悄悄关上院门,谨慎地往一处走去。
而对身后无声跟随的身影,浑然不觉。
余安两手紧了紧衣服,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来大理寺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一直迟迟未行动,除却一直在暗暗记下大理寺的各处位置外,更多的是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今日再生命案,有些多衙役派去了天和医馆查封,大理寺松懈了不少,是个好机会。
她记得陆允时住在东苑,那是只有大理寺卿才能安置的地方,无论是大堂还是处理公务的书房,只相隔数条廊道。
方便她记下,但也有风险,因为陆允时极有可能半夜会醒来。
不过据她这些时日的观察,那人除了那次去江州查案外,夜半不会起身。
此时,陆允时注视着前方的少年,无声跟着他去了自己歇息的东苑。
陆允时神色冷凝,想到白日里余安和顾淮的谈笑,眼睛微眯,心下猜测,莫非白日里,顾淮是让余安去自己的书房窥探机密?
不过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书房,不过是障眼法,那里面放的都是些寻常的案子。
真正放着秘密的地方,机关重重。没有他的指引,即便是武功高深之人,不死也会脱层皮。
高高悬挂的冷月洒下几缕月光,渡在男人冷硬绷紧的轮廓上,若是寻常奸细在他眼皮子底下贸然闯入,别说进他书房的门,还未踏入东苑早被他一剑封喉
余安,本应该也是如此。
擅自闯入大理寺卿安歇之重地,按律,立即斩杀。
但,陆允时犹豫了。
他就这么静静站在东苑墙上,两手背在身后,寡淡的眉眼间不带一丝温度,却也并未带着杀意。
树叶随风晃动,沙沙作响,如同陆允时的耐力。
他在等。
只要余安从书房出来就回去,他可以既往不咎。
就当是给他一个机会,至于原因,便当是他这些日子为大理寺查案的功过相抵。
往往事与愿违。
余安借着手里的小竹筒火星,在书房里转悠了一圈,找了许久都未找到一点重要的线索。
按理来说,书房重地一定藏有线索,但眼下却什么都没有,那么极有可能是陆允时故意为之。
看着手里快要燃烧殆尽的小竹筒火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小竹筒火星是师父在世时做的,用的是西域独有的柴灰,将柴灰放在竹筒里,待拔下顶口时,就会直接燃烧,但照亮的时辰很短,约莫一炷香。
余安定下心神,仔细回想陆允时常去的地方,忽然脑中一闪——卷宗!
她不止一次听过陆允时提过卷宗......
窗隙射来的月光打在杏眸上,炯炯闪着光亮,余安轻轻推门,朝着拐角后不远处,存放卷宗的屋子走去。
边走边回想着,好像据她所知,大理寺极少有人去查看卷宗,满是陈年旧书的地方,落满灰尘,应该比书房要好进吧。
陆允时还算冷静的双眸,在见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朝着拐角走去时,倏地冷了下来。
存放卷宗的净室,明面上无关紧要,实则没有大理寺卿的允许一般人不可随意踏入,这是大理寺历来不成文的规矩。
一股巨大的怒意和烦躁从心底陡然升起,净室那样暗藏杀机的地方,余安怕是刚踏进一只脚,就会被那螺旋飞镖穿膛而过。
届时,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想到少年那双杏眼受尽害怕的样子,蓝色的布衣长衫不再是淡淡皂角香味儿,而是血腥味儿,陆允时闭了闭眼睛。
心里原本平衡的天秤开始倾斜,少年一颦一笑浮现在脑海里,再也不敢耽搁,陆允时直接轻功越过屋顶,飞身至后处。
彼时,余安仰望着房梁上高挂的“净室”二字,心里没来由有些发慌。
冷寂空旷的屋外,时不时吹来一阵凉风,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面前的屋门紧紧幽闭,漆黑的夜里这么看着竟然觉得有些像话本子里的地狱之门,她心里发怵,顿了半晌才抬脚。
余安屏着呼吸,走上最后一层台阶,犹豫着是否推门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似乎带着极重的怒意,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余安登时如临大敌。
原本紧张害怕的心脏剧烈跳动,咚咚咚”的声响回荡在耳畔,心快得想要跳出嗓子眼。
余安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退无可退之时,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推开大门。
霎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充满警告的声音:“余安!”
怒极,却透着担忧。
是陆允时!
余安心下大震,没想到发现她的竟是陆允时!
正要回头时,眼前漆黑一片的屋子,猝然飞出无数箭矢,“咻”的一声,直直朝她射来。
箭矢有了机关的发力,急速朝房门□□去,快的只剩下无数道残影。
余安双目圆睁,眼睁睁地看着箭矢与她越来越近,呼吸间仅隔一寸!
门外的陆允时瞧见这一幕,暗叫糟糕,顾不得多想,全身乏力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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