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1 章
慕昭往下坐的时候, 单纯被他一副好皮囊所惑,也能说是色迷心窍,压根没考虑太多, 被他这么低低一问, 当觉不妥。
不妥就不妥在——
她似乎坐在他怀里的最深处,而最深处自然有不妥的地方。
那不是正常的大腿触感。
慕昭面上维持着平静,内心却在打鼓,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臀部。
挪完后,她还是侧身坐在他腿上,略显心虚地轻声问:“……疼吗?”
男人由她这么坐着, 眉梢挑了挑,“你觉得呢?”
“……”
这让慕昭想到高中时期的同班男同学,打闹时不小心踹到对方命门, 被踹到的那个会立马用手捂住, 然后飞快地弓着背绷着身体原地蹲下, 脸上表情极为痛苦扭曲,半天都站不起来。
由此可见, 该是有多疼了。
她刚刚坐得快,都没给傅时沉任何反应的时间,即便她体重刚到九十斤,坐下的力度也不算轻。
“抱歉。”她干瘪瘪地挤出两个字。
“道歉这么没诚意?”傅时沉微微收拢两条不羁敞放着的长腿, 让她坐得更稳,“我不接受。”
“……”
他口中的不接受当然是在开玩笑,慕昭却半当真,问:“那你想要怎样?”
她作势就要起身, “那不坐你身上了。”
女人妩媚身段刚起到一半, 就被男人温凉大手一把扣住手腕, 透着满满强势的力量感袭来,将她一把重新拉回。
她几乎是有点晕头转向坐回他怀里的。
这下坐得比上次更重。
“不怎样。”男人绵热声息轻扫在耳后,那里很敏感,听他声音骨头都要酥掉,“你随便坐。”
“……”
在这样一个暧昧气氛达到阈值的时刻,慕昭生出错觉,他总觉得他这样迁就她,会不会也是对她有几分喜欢的?
具体怎样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慕昭可以肯定,她在沦陷,而且在清醒地沦陷,坠身在一汪月光沼泽里,拔不出脚来。
明明她的身高也有170,可架不住傅时沉肩宽体正,身材纤细的她坐在他怀里显得特别小鸟依人,他的手只要一落上来,就能将她整个腰都圈住。
可他没有,他只是清冷自持地坐着,眼底无情无欲。
每当这时候,慕昭便又会想,他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
不然怎么会这样无动于衷?
还真是个招女人疯狂的男人。
只是他行动,不代表慕昭没行动,她留意到他薄白色下眼皮上的淡淡青影,透出熬过大夜的信号。
“昨晚没休息好吗?”
她用凉凉的食指指腹轻轻描摹过一侧阴影,触碰着他薄软眼皮,“都有黑眼圈了。”
昨晚的确没休息好。
不过当傅时沉回答时,也只是淡淡一句,“嗯,工作上的事。”
慕昭烟视媚行地望着他,主动单手勾搂住他的脖子。
另一只手抚到他的领带,两指穿梭进去,再将整条领带勾扯出来,缠在几指间。
最后扯着他的领带,将他的脸拉至眼前,极近距离地盯着他的眼。
“原来是因为工作啊。”她嗓子柔柔的,语调软而勾人,“我还以为你被我亲了下,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觉呢?”
“……”
这辈子,慕昭都没像这样勾过一个男人,傅时沉可是头一个有这样待遇的人。
他值得她这样对他,而她也想要这么对他。
听着她撩拨的话语,傅时沉依旧很坐得住,没特别明显反应,眼底倒浅浅冒出笑意,“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纯情?”
“岂止纯情,简直是男菩萨。”
慕昭如是评价道,还撇了撇嘴,“总觉得,我就算脱光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傅时沉被她的话逗到,低笑出声:“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离得太近了。
他说话时,温热气息会拂到脸上,痒痒的,慕昭用腾出勾他脖子的手,抠了抠脸颊,然后抱怨:“……是你让我没自信的。”
“是吗?”
男人嗓音低了几度,眸底晦色骤起,“那给你点自信。”
慕昭:“?”
“……”
没等她思考他的话,她只觉得后脑勺一重——他温热的大手覆上来,掌心扣抚着她整颗后脑,以极快的速度将她用力按向自己。
男人另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腰,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被他完全掌控,就那么紧握着将她身体带得与他紧贴,严丝密缝,不留寸缕。
下一瞬。
男人薄凉的唇准确无误地吻上来,带着强烈侵略者的气息,力度也重,毫无讥诮可言,全凭本能驱使。
久未接过吻的慕昭险些招架不住,她那只手无措地落在他一侧宽肩上,另一只手还缠揪着他的领带。
两只手都忍不住用力,她丝毫不知道,随着她手上的用力,男人领口在不停收紧,勒得他薄白色的脖颈涨出不正常红意。
也勒出一根又一根青筋和血管,看着特别血脉膨胀,极具视觉冲击。
也带来灭顶般的窒息快感。
他的吻和他这个人一点都不搭边,一点都不斯文谦和,反倒是暴烈粗鲁。
不像是个吻,更像是某种生物在撕咬动物。
她疼得连拍他的肩,含糊不清地嚷:“……疼,疼!”
娇媚里带点抵抗的嗓音反而是最好的情.药,只是慕昭不知道这一点,她还在傻傻地等待他收手。
没想到啊……
等来的是男人更加变本加厉地深吻。
不过他没有再咬她,而是转为更加用力碾磨,唇舌勾缠,津唾交换间发出让人羞耻的啧啧声。
那声音连慕昭听了都脸红,她现在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纯情的人。
而纯情是她对他最大的误解。
寂静包厢里,隐隐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钢琴声,已换了一首新曲,浪漫的《爱情协奏曲》,十分烘托此时粉色泡沫般的氛围。
男人的呼吸声在高低交接的旋律中,逐渐加重,越来越重,像越起越高而推不开的海浪。
她被卷在这样的海浪里,周身发软,快要瘫在他怀里。
最高的那一层海浪直接顶住她,分外硌人,让她知道不能再这样吻下去,否则不知道会出怎样的事情。
慕昭红着脸别开脸,而他没抽离,就停在原处重重呼吸着,灼热气息一声又一声喷进她的耳朵里。
“你这是干嘛呢……”她的嗓子也哑了。
但是傅时沉的嗓哑得更厉害,又低又哑,却透着难明的欲诱,“给你自信。”
“……”
短短四个字,让慕昭的心猝不及防地重重一跳。
她接不上来话。
男人的手还握着她的腰,恶意地轻掐一把,再凑到她耳边,徐徐地低哑问:“够不够?不够再来点?”
慕昭:“……”
她被他撩得周身更软,快要失去站起来的力气。
再不从他身上起来,就真的要起不来了。
慕昭松开他的领结,目光心虚地划过他青筋血管鼓胀的脖子,起身站起来,故作镇定地回答:“够了。”
“够了就行。”
男人眯着风流的桃花眼笑着,孟浪不经,“不够随时给我说,管够。”
他就是在故意逗她。
这一点慕昭可以肯定,他就是喜欢看她窘迫尴尬的模样。
她偏偏不肯认输,哪怕死了,浑身也只剩个嘴,仍旧嘴硬地说:“好的,有需要再通知你。”
不想再和他打嘴仗,包厢里的暧昧氛围快要让她窒息,只想快点出去,“我们走吧。”
闻言,傅时沉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再伸手捞起风衣外套时,一个红色的东西掉了下来。
慕昭定睛一看,那不是结婚证吗?
她看他弯腰去捡小红本,不禁问:“你把结婚证带身上干嘛?”
“自然是有用的。”
傅时沉捡起结婚证,拍了拍上面的灰,再仔细地重新放回风衣口袋里,“不过今晚倒没用上。”
慕昭很佩服他的思维,“你不会是想,万一那个乌岚岚不信我们结婚,就直接把结婚证拿给她看吧?”
“是这样打算的。”他说。
“……”慕昭默了两秒,才给出评价,还是发自内心的评价,“厉害。”
走出那个包厢时,两个人脸上的红意都没完全褪去,尤其是傅时沉是,被勒得过分,脖子上红得比脸上更厉害。
到外面时,雨已经停了,但天气仍旧寒凉,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傅时沉把风衣披在她肩上,温声道:“下雨的天气,怎么就只穿一件旗袍。”
说到旗袍,慕昭停步正对他站着,问:“今天这身旗袍是新的,好看吗?”
他用万金油话语回答,“你穿什么都好看。”
“不是。”慕昭摇摇头,“我是问你,单就这件旗袍的话,你觉得好不好看?”
傅时沉目光上下一番打量,最后不咸不淡地答:“凑活吧,换个人穿就没这么好看。”
“……”
“还是你最适合旗袍。”
慕昭低头看一眼身上旗袍,自言自语道:“凑活吗?我怎么觉得挺好看,不比那个Destiny大师设计的旗袍好看吗?”
“人家好歹是个大师。”
傅时沉用手指勾勾她领口上的镶滚,语气带点轻慢,“就光看这里的一点设计就很俗套,怎么比?”
这么维护,他一定和那个Destiny关系很好吧?
慕昭暗暗想着。
考虑到这点,慕昭不再做比较,转移话题,“有机会带我见见那位神秘大师。”
“见他?”他不解,“做什么?”
“给他提提关于旗袍设计的意见,我虽然不是专业,但我也穿了数年旗袍,多少有点心得。”慕昭用手拢紧肩上风衣,以此抵挡寒意,“听着不是口气挺大?我居然想着给咱们国内第一旗袍设计大师提意见。”
“……”
傅时沉沉吟片刻,然后说:“他不见人,有什么意见给我说,我帮你转达。”
“哦。”
慕昭顿觉无趣,“那不用了,见不到本人也没什么意思。”
傅时沉应该是对她无语,没再接话。
朝停车的地方走着走着,慕昭倏地想到刚刚,他用手指勾了她领口镶滚,还说落于俗套,让她产生疑惑。
“傅时沉。”她突然叫住他。
“嗯?”
他跟着她停下脚步,转眼看她,“怎么了?”
慕昭想到那次兰展,他对旗袍话题兴趣缺缺,就觉得好奇:“没想到你对旗袍也有了解?”
沉默好几秒。
傅时沉神色平静,淡淡说:“略知一二而已。”
也是,如果是设计大师Destiny的好友,对旗袍相关的了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话说——”
慕昭继续往前走,迎着浓秋的晚风,“你知道为什么叫Destiny,这个单词是命运的意思。”
“……”
傅时沉腿长,刻意放慢速度配合她,淡声道:“我也只是听说,他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苦恋多年无果,始终独身一人生活,也做好终身独身的准备。”
“……”
“他称那为他的命运,也就是他圈名的由来。”
本以为会有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背景,没想到竟会这样的凄凉萧楚,这漫天的秋意,使命运二字更加入木三分。
慕昭只当听个消遣,没太深究在意,很快就转移话题,和傅时沉聊到婚房装修的事情。
“我选的田园风格。”她说,“胡川给你说了吗?你能接受田园风吗?”
“都行。”他淡淡道。
紧跟着,又听他说:“为照顾奶奶的心情,装修会加班加点地赶,估计很快就需要你搬去和我同住。”
慕昭点点头嗯一声。
就目前她和他的发展趋势来看,同住一屋檐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非但不排斥,反而还有点期待。
作者有话说:
《我也只是听说》哈哈哈哈哈-
◉ 第 42 章
那个七月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倒并非全是不好的事情, 这里的多事就真就只是字面意思,她单纯地忙而已。
具体在忙什么?忙着和网康那边的项目合作。
她一定要赶在宋淮予的公司成功上市前见到成效,宋淮予创办的兴风科技连续三年利润正增长, 附和上市条件之一, 目前正在ipo筹备阶段,他想要愈发地春风得意,还得问问她同不同意。
另外旁的事就是筹备开一家甜品店,她已经收到胡川送来的店铺转让书。
店铺地址刚刚好,在正谦路,也正正好在林紫芸旁边的。
这很合她的心意。
寸土寸金的商铺自然不便宜, 慕昭也没想总白拿他的,收到转让书的当天就找胡川要傅时沉的银行卡号。
至于为什么胡川,而不是问傅时沉本人要。
那当然是因为傅时沉过于财大气粗, 可能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个不用, 就会将她的转账提议挡回去。
胡川一开始也不肯给她, 却又拗不过她。
拗到最后,她还是如愿拿到卡号。
慕昭在网上查过有关正谦路的商铺价, 在500w-800w中间。
她取了个中间值。
在一个晴朗秋日上午,坐在办公室里,喝着不加糖的纯咖,给他的账户里转了700w过去。
没一会儿, 她就收到傅时沉发来的微信。
傅时沉:【?】
傅时沉:【你给我转的什么钱?】
慕昭拿着手机到落地窗前,面朝秋日晨阳,眯着眼睛给他回复,【买商铺的钱。】
那边回过来一串省略号。
又是一分钟回去, 700w转账被他原路退回, 紧跟着他的微信消息调进来, 【买商铺没花钱。】
这次轮到慕昭回了串省略号。
她当然知道那条正谦路都是九白集团负责开发运营的,相当于那条街都是他的。
虽说婚前有口头协议,他施恩,她受惠,是很合理的事情。
但那是建立在两人只是形式婚姻的前提下。
现在先动心的是她,她就不想总白拿他的,拿的越多,关系里对等的天平就会偏得厉害。
慕昭固执地把700w再次转过去,并且在微信警告他,【不准再把钱转回来,否则我的卡就限额了,今天就没法再往外转了。】
谁料,傅时沉远比她想的更固执一些。
他再次把钱退回。
并且,这次退回的钱多出一个0,从700w直接变成7000w。
他的卡不限额是吧?
慕昭对此愤愤,从银行app界面退出,回到微信上给他发消息,【退钱就退钱,怎么还多退了个0?】
傅时沉:【没注意多按了个0】
慕昭:【……】
附带一张白眼表情包。
她在想,他这人要是去做会计,指不定哪天就蹲大牢去了,但是转念一想,做会计……太大材小用了点。
慕昭索性一个语音电话弹过去。
幸好他现在也没有在忙,接得倒是挺快。
“……喂?”男人嗓音在听筒里流出,是熟悉的清冷声线,“你说。”
慕昭微微眯着眼,望着窗外林立错落的高楼,坚持说:“商铺的钱,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你的。”
“……”
本以为他会再度拒绝她,没想到他倒是很淡然从容地说了个好。
这让慕昭组织好的措辞全部卡在喉咙里。
下一秒,就听见傅时沉在手机那头低低道:“明天把商铺的钱转我就行,七百万。”
“……”
“剩下的不用找了。”
慕昭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一时竟不知道该去怎么去算这笔账。
搞得她是老板,他是顾客。
他给一笔足够丰厚的钱,然后说不用找了,剩下的都是她。
没等她反应,傅时沉说要忙,已经挂断电话。
等到第二天,慕昭再往他的卡里转账时,却被提示对方账户异常,无法进行交易转账。
她真是佩服他。
对此也无奈,只能理解成他在严格遵守婚前的口头约定,给予她丰厚的物质馈赠-
周末是陈源的生日,也就是泰诗琳那个还在体校读大二的小男友,足足比泰诗琳小了半轮儿。
陈源家里经济状况一般,身上穿的品牌衣服和谢都是泰诗琳开心时挥挥手买的,平时每个月还时不时会给打点零花钱。
在这一段恋爱关系里,泰诗琳投入的金钱可不少,但泰诗琳说千金难买乐意,她说弟弟哄得她开心,嘴巴又甜,叫姐姐时还会用气音喘,勾得她七魂八舍都飞了。
对此,慕昭不做评价,只是适时提醒泰诗琳,少给男人花钱。
陈源的生日趴更是泰诗琳一手操办的,办在泰诗琳名下的一幢私人别墅里。
陈源的哥们儿朋友们都羡慕得不行,毕竟谁不喜欢白富美呢?
泰诗琳甚至还请了几个二线明星来助兴撑场子,那一晚上,主人公陈源当真是赚足了面子。
对于这种生日趴,慕昭没多大兴趣,坐在客厅U型沙发的侧面角落。
客厅里没开灯,只点着生日蜡烛,她坐的角落光源最暗,不远处的泰诗琳已经在人堆里嗨疯了。
面前有一盅骰子。
她拨着蛊筒玩,一个人心里默默猜着点数大小。
今天手气很一般,几轮点数大小都猜错。
当她扔开骰子不再玩时,也是泰诗琳抽离人堆去洗手间的时候。
紧跟着——
陈源端着杯带冰香槟到她面前,叫得亲昵,“慕昭姐姐,喝一杯吗?”
慕昭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孩。
陈源长着一张很讨年轻姑娘喜欢的阳光脸庞,细碎刘海显得清爽,五官不算特别惊艳,但胜在笑容加分,给人一种无辜无害感。
然而真的无辜无害吗?
不见得。
“怎么挑着诗琳去洗手间的时候来敬酒呢?”慕昭端着橘子汁微微一举,“我不会喝酒,就喝这个。”
“……”
陈源年轻脸庞上的笑容似有一瞬微僵,他故作姿态地看一眼人池,说:“啊,我没注意到她去洗手间了。”
他将杯沿主动碰上她的杯沿,发出嘚地一声轻响,“喝这个也行。”
慕昭牵牵红唇,皮肉不动地一笑,周身散着冷傲感,轻描淡写地看着陈源一饮而尽,她却迟迟不肯举杯喝上一口。
哪怕杯中装的只是橘子汁。
陈源显出尴尬色,问她:“慕昭姐姐,你不喝吗?”
原想看在诗琳的面子上,慕昭不想太下这人的脸,没想到他却没点眼见力,那也不能怪她。
“你叫谁都叫姐姐吗?”她是笑着问的,“不怕诗琳吃醋吗?”
“……”
陈源脸上的尴尬正盛。
慕昭彻底失去耐性,重重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冷冷道:“滚远点。”
陈源端着空杯匆匆起身离开。
好在光色昏暗的角落处,场子里音乐人声都鼎沸,没有人注意到这段小小的插曲。
只是慕昭已经在心里打算,挑个合适的时间给泰诗琳说说这个事情。
但肯定不是今天。
今天是诗琳一手操办的,也正玩在兴头上,她不想当那个扫兴的人。
慕昭仍在角落里坐着,好几次都有陈源朋友,也是些个年轻弟弟,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和她搭讪,但皆被她身上那股冷艳的气场逼退,她眼里透着清冷傲慢,似乎谁都看不上眼。
的确也是这样,毕竟她看得上眼的人,根本就不在这个场子里。
再后来有个二线男明星找她搭讪,想找她一起玩骰子,她在狱里集体看电视时,经常看这个男明星的剧。
平心而论,这是个很帅的男明星,微博粉丝在九百万,但怎么说呢,比起傅时沉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
她婉拒男明星,对这场生日派对完全失去耐心,和泰诗琳说了一声,便自行离开了。
回去后,她一直在想找个时间约泰诗琳出来谈谈陈源的事情。
谁料两天后——
周三下午,泰诗琳主动约她,为陈源的事情。
泰诗琳在电话里火冒三丈地满嘴国粹道:“他妈的!有人非说陈源在夜店做鸭,陪富婆喝酒!这明显在造黄谣啊,我今晚就要去那家夜店亲自打破这个谣言。”
最好别去,
搞不好真的在做鸭。
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泰诗琳说:“昭昭,你陪我一块去!”
慕昭:“……”
晚上九点,慕昭才在那家酒吧门口和泰诗琳会和。
今天公事忙,她加班到八点半,饭都没有吃就直接让司机送她过来,生怕耽误泰诗琳的破黄谣计划。
这家酒吧叫薄刃。
薄刃是桃城规模最大的一间酒吧,出了名的烧金狱,不夜楼。
听说在几年前被九白的人收购,改名薄刃,里面全部翻修一遍,无论什么都按最好的配置,请国内最贵的DJ和MC,在那以后,生意就如日中天,便有了如今烧金狱,不夜楼的名头。
贵宾卡座已经没有名额,就连普通卡座都需要预约等待。
接待二人的经理看出她们两个衣着昂贵,都是有钱的主,殷切地说:“要不给您二位安排在吧台?”
泰诗琳不是个愿意迁就的主,更何况她今天是有目的来的,她甩给经理一张卡,“我点你这里最贵的酒,和你们最贵的男模,但是需要给我安排个贵宾卡座,普通的不要。”
“……”
果然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很快,经理就将两人带到二楼的包厢卡座里。
包厢卡座属于半封闭式,U型的长条沙发环绕着大理石花纹的酒桌,两侧有高高的重金属质感屏风,以至于看不见两边坐的客人,只有前面是放开的,能直接看见舞台和人头攒动的舞池。
这也是贵宾卡座贵的主要原因,有隐私,视野又好。
“把你们这里的男模全部叫来。”泰诗琳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经理忙不迭应着:“我现在就把目前闲着的全叫过来,稍等!”
“……”
等待间隙,泰诗琳还在澎湃的节奏音里和她吐槽造谣的人,说陈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她的眼光不会错。
酒桌上摆着大分量的水果拼盘,装满冰块的金属桶,还有两瓶已经起开的洋酒,分别是Gin(金酒)和Cognac(干邑白兰地酒),还有一瓶没开的黑桃A。
慕昭拿着牙签,叉着一块苹果,小口小口地吃着,默默听着泰诗琳喋喋不休的抱怨。
她在等——
如果等下经理带来的人里有陈源,她就把生日派对上的事情告诉泰诗琳,如果没有,她就换个时间再说。
没一会儿,经理带着一溜人近到她们的卡座里。
十二个人。
齐齐整整站一排,站得很近,以便她们在恶劣光线环境下能看清楚脸。
慕昭匆匆扫过一行人的脸,倒是看不太清楚,那些男子脸上都带着浓妆。
有的人那粉甚至上得厚重吓人,已完全盖住原本面目。
倒是没发现陈源的身影。
经理询问:“二位有没有满意的呀?”
泰诗琳大松一口气,挽着她的手泄力道:“我就说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何况还是这么恶心的事情。”
慕昭却不这么觉得,抬了眼,扬声让经理能够在嘈杂环境里听清她的话,“没——有——了——吗?”
没等经理开口,她又扬声道:“这些我都不满意,再叫别的人过来。”
经理有些为难:“别的都在陪着客人呢……”
就在这个时候,男模一行队伍后突然走出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穿黑色长风衣,脸孔阴刻英俊,眉眼沉冷,腔调慵懒而轻慢:
“去把人都叫来,让贵客好好挑。”
泰诗琳看清来人的脸,吓的脸色骤变,挽着慕昭的手也改为狠狠抓住,压着声音低呼:“怎么办啊,你老公来了!”
“……”
“完了昭昭,你找鸭被抓现行了!”
作者有话说:
慕昭:泰诗琳,你真的……6-
◉ 第 43 章
今晚, 慕昭穿着一件中袖青蓝色旗袍,雪白手臂露一截在外面,生生被泰诗琳掐出红痕。
她伸手, 落在泰诗琳的手上, 一把按住。
再顺带递一个眼神过去,眉心微微一攒,示意泰诗琳别这么慌乱。
可是,泰诗琳还是很慌乱。
如果泰诗琳不知道傅时沉的真实身份,只当是个寻常男人,可能还不会这么阵脚大乱。
偏偏泰诗琳知道, 泰诗琳也很后悔自己知道。
泰诗琳紧紧抓着慕昭的手臂不松,眼神带怯恐地偷瞄男人一眼——皮囊生得不可挑剔,气质出尘斐然, 可是就怪他现在脸上那三分薄笑, 笑意只在面上, 而不在眼里,就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你这么慌做什么?”
慕昭将脸凑近, 压低声音对泰诗琳说:“是我的老公来了,又不是你的老公来了。”
“……”
泰诗琳转念一想,说得有点道理哦,小身板儿都不再发抖, 可没好过一秒,却又开始抖起来。
要是被傅大佬知道是她把慕昭带来找鸭子的,那不是更完蛋吗?!
正巧这么想着时——
傅时沉暗冷的目光径朝两人这边看过来。
泰诗琳屏住一口呼吸,僵着身体, 崩紧嘴唇不动, 只咬牙发出声音:“我觉得你老公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
慕昭讶异,哪有这么夸张?
经理在这时开口,只以为傅时沉和她们是同来的,不晓得内情,于是还是那句话,“抱歉啊,其他的真在陪客人,不太方——”
还没说完,又一人走进卡座,经理话头直接一转叫了声老板。
慕昭顺着经理目光,去看这间薄刃的老板,发现竟是认识的人。
还不是别人,是傅时沉的贴身助理胡川。
他竟然是老板?
白天是出入摩天大厦的光鲜蓝领,晚上就是这座纸醉金迷烧金城的老板。
双重身份职业,挣双份的钱。
活得真够精彩的。
胡川刚进来,不明白前龙后脉,却还是先给经理一顿训,“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方便!”
经理也觉得自个儿委屈,按规办事,还被老板臭骂。
刚要开口解释时,身旁气质阴冷强大的男人先开口,没情绪地说:“不怪他,又不是他提的无理要求。”
慕昭:“……”
在这点她呢是吧?
明里不说,暗戳戳地说她在提无理要求。
胡川接过话茬,“是,我不训他了,您是有什么吩咐?”
男人立在阴暗里,有几束不懂事的蓝色激光尾巴在他脚边乱扫,他晦暗不清的眸融在周围的一片暗里,更加读不出情绪,倒是再开口时明显能听出语气里的玩味:
“把你场子里所有男模叫过来,好让我太太慢慢挑。”
——太太?
经理一脸被震惊到的表情,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儿圆,在慕昭和泰诗琳两个人脸上狂扫,像是在确定谁才是这位人物口中的太太。
然后经理就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虽说淡而暗,却不会落在第二张脸上。
他在看那个穿旗袍的女人,而且眼里只有她。
经理这边刚刚在震惊中解惑,那边的胡川差点没在震惊中灭亡。
慕小姐怎么在这里?
在这里也就算了,卡座里还有一排男模?
能在傅时沉身边混的全是人精,不管现在场面如何戏剧,但是只要傅时沉发话,那直接照办是准没错的。
“你没听见?”胡川抬脚在经理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快去!”
“诶!好好好。”经理连屁股上的灰都没拍,就直接转身窜出了卡座。
“傅董,那我过去和沈先生说一声,说您待会回去。”胡川请示道。
傅时沉淡淡嗯一声。
胡川离开卡座。
卡座里就剩下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以及一排男模,氛围诡异得澎湃音浪都盖不住。
男模们也吓得要死,没遇见过这状况,头回遇到老公抓到老婆点男模,还主动要求再加人的。
这不是扯淡吗?
看来这个男人肯定不爱她的老婆,不然也没这举动。
傅时沉在风衣口袋里摸出烟盒,还剩小半盒,是一盒硬盖香烟,修长手指挑开盖子,从里随意夹带一根烟出来。
他夹着烟,垂着眼睫朝沙发处的人走去。
随着傅时沉的逐渐靠近,慕昭看清他手中那包硬壳香烟的是什么牌子。
那是盒天之叶。
有价无市更显昂贵的一种烟,早年间,外公只有待客时才舍得拿出来,近几年的天之叶是更不好买了。
傅时沉来到酒桌和沙发的中间,随意将烟盒往桌上一扔,然后在直接在慕昭身旁坐下。
再低头划燃火机点烟。
见状,泰诗琳直接闪移到沙发另一端,宛如两个桥堍的距离那般远。
如若不是照顾到姐妹情谊,泰诗琳已经离开卡座了。
橘红火光映出男人眼底那一抹幽暗,很快,就有一缕青白色烟雾沿着他清晰的下颌轮廓,缓缓升起。
他合上火机,不疾不徐地抽完第一口烟。
倒是慕昭先开的口,盯着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眸光化进那一缕烟雾里,他在看那一缕烟,眸子慢慢朝上移动着,“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
慕昭倒很坦荡,坦荡得甚至显出几分理直气壮:“我在这儿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吗?”
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
好说歹说,他到底是她合法名义上的丈夫。
那一缕烟还是散尽了。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有新的烟腾曼而起,十色五光里,他的眉眼更显深沉,嗓音也低得听不出情绪:
“是,所以我吩咐把人全叫来,让你挑到满意为止。”
慕昭总觉得他在生气。
于是,她主动移过去,离他更近,脸也凑过去看他眼睛,她的眼里则是一派清艳皎洁。
“吃醋了?”她眨了眨眼,眼尾风情难掩,“你要是承认吃醋,就说明你也喜欢我了。”
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还是在这样嘈杂沸腾的环境里,奇妙地制造出悄悄话咬耳朵的美妙感。
何况她说的话,更是字字撩拨。
她不是撩不自知,她知道的,至少在眼下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也是故意的。
“那也没有吃醋。”傅时沉当即就否认她的话,相当于在否认掉也喜欢她这一点。
旋即——
就见他薄寒目光寸寸扫过那些男模的脸,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对上她的视线笑道:“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什么野花这么香,让傅太太这么神往。”
神往……?
他的用词造句都还蛮犀利的,也蛮新奇的。
哦,他还自比为是家里的花,其他男人都是外面的野花。
“说话这么酸里酸气的。”慕昭主动伸手,把他的一根尾指轻轻攥捏在掌心,又用力一握,“真没吃醋?”
“……”
他的指凉凉的,像刚起开的一柄冰镇雪兰酒。
其实慕昭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他太沉得住气,绝不轻易表露真正的喜怒,看似在笑,实则下一秒就能要你的命。
就像此刻,他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她就不知道他到底是吃醋、还是在生气,还是说两者都没有。
但是他也没把手抽走。
她又往前凑了点,想离他更近,却被他抬臂挡住隔开,“小心烫到。”
他把另一只手上的烟拿远了些。
“那你说到底有没有吃醋?”她停在原处问他。
“没有。”
他还是一样的问答,甚至淡淡重复,“没吃醋。”
慕昭想到高中的语文知识,眼角勾着笑,清软道:“双重否定表肯定。”
傅时沉:“……”
他的无言让她更加确定,慕昭一口咬死:“你就是吃醋了。”
没等她追问出结果,经理已经带着另一批男模走了进来。
浩浩汤汤一行人,比前一批多,起码二十个。
宽敞的卡座里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傅时沉漫不经心地弹落一截烟灰,指尖停在白色烟杆上,淡淡道:“你可以挑了。”
这下慕昭更加确定他就是在吃醋。
还没等慕昭开口,另一边倒先爆发出动静,泰诗琳暴起的声音,尖锐地一声:“陈源——!”
“……”
“你他妈的还真在这里啊?!”
循声望去,慕昭看见新来的那一排男模里,陈源就站在最末尾的地方。
陈源脸色也非常诧异,明显没想到泰诗琳会在这里。
泰诗琳火爆性子上头,将一个酒杯砰地一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而后就直接冲了上去。
见状,慕昭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松开男人的尾指,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啪——!
泰诗琳用最大的力气扇了陈源一个耳光,爆着粗口质问:“你他妈还要不要脸?老娘没给你花钱是吧?”
“……”
“一个月在你身上花十几万还嫌不够,你还要出来卖是吧?”
陈源无措羞愤,偏着脸身体有点颤抖,转回脸想要解释:“姐姐,我……”
泰诗琳打断他:“你什么都别说!你只用知道,你做鸭的事情明天会传遍你的学校,让你好好火一把!”
慕昭走上前,冷冷看着出于害怕准备狡辩的陈源,轻飘飘地说:“他生日那天,你去洗手间后单独来找我喝酒,这人就不是个好东西。”
“……”
没意外,因为她的话,陈源又吃了泰诗琳的几个狠耳光。
卡座里几十个人都看着这一幕,陈源自尊心受挫严重,恼了慕昭,瞪眼道:“我和泰诗琳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来插一脚。”
慕昭心平气和:“诗琳是我朋友,当然和我有关系。”
“管好你自己吧!”陈源被扇得失去理智,开始口无遮拦,“自己一身腥,把味道去干净再来插手别人的事情!”
“……”
这次没等任何一个人开口,众人身后沙发处响起一道声音,夹风带雪般的冷——
“年纪不大,火气倒挺大。”
陈源这才注意到两个女人身后还坐着个男人。
那男人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地坐着,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间,透着满满阴冷强大的气场。
光是看一眼,都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主。
陈源没问那男人是谁。
亦是没勇气开口问那男人是谁。
“既然火气这么大,那就好好儿降降火。”傅时沉敛着长睫,吁出一口烟雾,“降到会说人话为止。”
“……”
陈源涉世未深,没招惹过什么狠人,也听不懂傅时沉的弦外之音。
当然,这也仅限陈源的脸被按进冰桶里之前。
傅时沉压根不屑亲自动手。
他嫌脏。
装满冰块的金属桶里被掺了水,人的一张脸被按进去,极骨的刺冷,尖锐冰块边角对肌肤的割划痛感。
感官会在顷刻间遭受双重折磨。
陈源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还不是清晰的惨叫,而是叽里咕噜地模糊呼救声。
傅时沉又给自己点了一支天之叶,然后冷冷吩咐,“加什么水,给我加酒。”
冰桶里的水杯换成了烈酒。
更冷,更疼,火辣辣的痛意瞬间从脸部蔓延全身。
就连怒火中烧的泰诗琳都看得心惊肉跳,瞬间觉得她刚刚那几巴掌算是轻的。
“昭昭,算了。”泰诗琳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偏开头不忍心看,“让他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好。”
慕昭应着,然后走到傅时沉面前,说:“让他们住手吧。”
那些按着陈源的壮汉,都在等傅时沉的指示。
傅时沉抬手,示意那些人停下,然后手腕一动,又招了招手,“把人带过来。”
两个人架着陈源来到眼前,直接松手。
陈源软趴趴地栽倒在地上,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冷漠嗓音在头顶落下,“火气降下来了?没降下来可以继续。”
陈源直接求饶,趴在地上痛苦地摇头:“降、降下来了……”
傅时沉朝玻璃缸里揿灭烟头,懒得看陈源一眼,只说:“给我太太道歉。”
“……”
“然后滚。”
陈源在地上抬起一张脸,已是被冰块酒泡得发肿的脸,双眼都小了一整圈,他哆嗦着仰视着慕昭。
哆嗦好一会儿,陈源才终于有力气开口:“对、对不起……”
慕昭态度不明,淡淡道:“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陈源又朝泰诗琳爬过去,卑微地发着颤音:“姐姐……姐姐对不起……”
泰诗琳把脸转向一边,僵硬地说:“你赶紧走吧!”
陈源狼狈地离开了。
慕昭挥手让那些男模离开,然后问泰诗琳:“还好吧?我陪你喝酒发泄一下。”
泰诗琳丧着一张脸:“你一个人喝不过我。”
“我哪儿是一个人?”慕昭抛了个眼风,“我老公也在,两个人喝。”
傅时沉听见她的话,眉梢微微一挑,没什么表情,倒是去拿了桌上那瓶白兰地,主动问:
“喝这个?”
泰诗琳连忙摆手说不用,然后和慕昭小声道:“我哪儿敢让你老公那样的大人物陪我喝酒发泄,我也放不开啊。”
慕昭也小声地回:“他没那么吓人,很平易近人的。”
“……”
泰诗琳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还是没忍住地问:“你是在说反话吗?”
在刚刚看过那样暴力的一幕,还能是平易近人吗?
慕昭没觉得傅时沉哪里可怕,强调:“真的。”
泰诗琳皮笑肉不笑,说:“那可能只是对你平易近人。”
慕昭:“……”
这时候,傅时沉起身,来到两人面前,提议道:“我朋友组的局就在旁边,要不然一块过去?”
这个提议不错,泰诗琳表示同意,人多热闹,她反倒放得开。
要是单独和这对夫妻一起喝酒,她能闷死。
慕昭却觉得很稀奇,“你竟然还有朋友?”
傅时沉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旁边也是同样的半封闭式贵宾卡座。
人也不算特别多,大概有十多个,其中只有一个是傅时沉的朋友,就是坐在左边第三个男人,姓沈,沈蕴。
除开沈蕴外,也没别人知道傅时沉的真实身份。
傅时沉直接带着两人到沈蕴面前,淡淡介绍:“这是我太太,慕昭。以及我太太的朋友,叫——”
他已经忘记泰诗琳的名字,便看向慕昭。
泰诗琳却积极地进行自我介绍:“泰诗琳。你叫什么?”
手直接主动地伸向了沈蕴。
沈蕴穿着干净的浅蓝圆领羊绒衫,戴银丝边眼镜,极斯文清秀的一张脸,他冲泰诗琳露出一个干净笑容,伸出手,“你好,我是沈蕴。”
泰诗琳一把握住沈蕴的手。
慕昭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不对劲,并且觉得泰诗琳即将很快走出失恋的悲伤。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后,泰诗琳已经赖在沈蕴旁边,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
这让慕昭有点担心,不禁问傅时沉:“你朋友酒量怎么样?诗琳酒量可是很好的。”
“不怎么样。”
傅时沉记得沈蕴是三杯倒的酒量,“他愿意陪你朋友这样喝,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不用问,自然是给他傅时沉的面子。
趁着泰诗琳去洗手间的间隙,沈蕴终于得以喘息,已经喝得面皮发红,他却倏地想到一件事:“时沉。”
喊了一声,再坐过来,说:“我妹妹老缠着我,说还是想要你的那条旗袍,醉……醉玲珑。”
Destiny的收山之作,醉玲珑。
那条她穿过一次的裙子,她那次去医院已经带去还给傅时沉,现在好友妹妹想要,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没想到,傅时沉却淡淡给出个回答,“扔了。”
慕昭:“……?”
沈蕴斯文的脸上也流露出诧异:“你扔了干嘛?”他顿了顿,又说:“多美一条旗袍,你这不是暴殄天物?”
“……”
慕昭默默低头抿一口威士忌,不敢抬头。
这事儿还得赖她。
她把那条旗袍带去医院还他,不知怎的他心情不好,当场就让她扔了。
虽说她当时没扔,但是现在看来,他后面是直接扔了。
沈蕴又说:“那不行,我妹妹缠得我紧,要不你就重新设——”
“设”字的音还没发完,傅时沉已经端起酒杯,浅碰上沈蕴的杯沿,“欢迎回国。”
剩下的话沈蕴没能说完,盯着那杯酒直皱眉:“饶了我,喝不了,都要醉了。”
傅时沉不动声色地说:“醉了就闭目养神,少点话。”
沈蕴:“……”
恰巧泰诗琳回来,热情地拉着沈蕴到一旁聊天,继续折磨人家。
慕昭放下酒杯,红唇凑到男人耳边,轻言软语:“这里好吵。”
“酒吧里都吵。”
傅时沉闻到她身上清甜诱人的香味,“你想回家了?我送你。”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慕昭说。
“去哪儿坐?”
“随便,只要是个安静的地方。”她的眼里流出冷艳欲色,每一个字都在勾引,“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天——”
“还想亲亲你。”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
◉ 第 44 章
很多时候, 在男女调情时言语过于直白就会失去情/趣,让人兴致索然,总会觉得差点意思, 简单来说——别打直球。
相反, 讲究的是隔层纱般的勾引,要若即若离,要欲擒故纵,要刚一碰到就收回触角。
偏偏放在慕昭身上时,完全就不是这么回事。
在不停闪烁的彩色光影里,青蓝旗袍衬得她的皮肤白而细腻, 纤秾合度的脊背折出最显风情的曼妙弧度,她就以此等弧度倾身靠近他。
再将自己身上的暗香和诱人嗓音带给他:
“聊天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亲你。”
傅时沉转头看她的那一瞬间, 拇指上的玉扳指被跃过的彩色光束一照, 也跟着亮了一下。
他对上她的眼睛。
玉扳指折出的冷光落进他晦暗不清的黑色眸底, 语气清沉,“怎么, 你又没自信了是不是?”
还在拿上次在餐厅的话逗她。
“不,今天的我可是很有自信。”慕昭媚眼如丝,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说,“你吃醋那么厉害, 我想没自信都很难。”
“……”
今晚来这一趟,除开让泰诗琳看清拜金男真面目外,最大收获,就是看傅时沉吃醋, 虽然他不停在否认这一点。
这也是她的自信来源, 也对她和他之间的进展更加有期待。
眼下, 对于吃醋这一点,傅时沉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他的神色始终很平静,很像个旁观者。
沉默几秒后。
他妥协般,主动去拉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里,然后问:“你想聊什么?”
慕昭垂下睫毛,看他握自己那只手,手指很长,指节分明匀合,纹理的话……纹理看不清,周围的光太暗。
她用食指的指腹,很轻很轻地在他掌心里挠了挠。
力度轻得像是羽毛尖儿扫过。
“重点才不是聊天。”她轻飘飘地说。
“……”
“你胆子不是挺大?”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想亲我还要先找个安静的地方。”
卡座里放纵饮酒的男男女女,下方池子里更是有无数扭动躯体的人。
总的来说,就是人很多。
慕昭理直气壮地反问:“有问题吗?难道你敢在这种人多的、大庭广众的地方接吻?”
紧跟着,她就听见男人鼻腔里溢出丝笑,越发意味不明。
然后他从酒桌上端起了一杯冰镇白兰地。
“你笑什么?”她问。
“没什么。”傅时沉微微仰头喝下一口白兰地,性感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但是你得知道——”
他将酒杯放回原处,“我敢。”
他疯了吧?
这个念头刚从慕昭脑中冒出来时,傅时沉已经捧住她的脸,肆无忌惮地吻住了她的唇。
还不是一星半点的肆无忌惮,而是相当狂妄的肆无忌惮。
卡座里还有其他人。
傅时沉可不管这个,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有着极浓的警告意味,仿佛在说——
再看,谁再看一眼就得死。
慕昭陷进一方囹圄,在他和沙发中间,他宽而结实的肩膀完全挡住她,让卡座里其他人都看不见她,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她被他捧着脸,被迫仰着头承受一个香甜的吻。
是真的香甜。
因为他的口腔中尽是白兰地冰酒的味道,醇甜清冽。
拜那口白兰地所赐,让他的唇舌触感冰凉,他的舌一探过来,就冰得慕昭想要后缩,她脖子都紧了,背也崩紧了,脑子里神经也崩紧了。
他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她往回缩舌头,他就会主动展开攻势,勾住她的舌蕊,缠绕着带回原处。
“呜……”
她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感觉大脑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向别的地方。
她开始后悔撩拨他的举动。
上次在餐厅包厢也是,在这方面她似乎没办法占上风。
卡座里当然有人看见他们在接吻。
渐渐地,卡座里喝酒谈笑的声音开始变小,小到完全淹没在MC的呐喊声里。
就算慕昭再沉稳,也禁不住这样的阵仗,一想到周围好多双眼睛在看她和傅时沉接吻,她就头皮发麻。
“傅——”
她从纠缠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然后双手去推他的胸膛。
好在傅时沉没有太过分,很懂适可而止,在她伸手推他后,他就直接松开她,抽离身体。
动作非常自然流畅。
慕昭抬头看他眼底依旧清冷一片,仿佛他刚刚的举动,只是为给她证明,他真的敢在这种人多的、大庭广众的地方接吻。
好胜欲是不是有点重?
倏地,慕昭就觉得有点生气,气他只是因为好胜欲吻她,而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吻她。
接下来几秒钟,越想越气。
慕昭谁都没看,一把抓起身旁的手包站起来,也没看到傅时沉,而是直接走出酒桌和沙发间的小过道,径直离开卡座。
——
慕昭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口红,嘴唇上的口红已经斑驳,些许部分露出她稍浅的本来唇色。
一整晚没怎么喝酒,也没吃东西。
口红掉成这样……
纯粹是被傅时沉亲的,这么一想,她就更生气。
把口红放回包中,慕昭取出手机给泰诗琳发微信消息,【我想走了,你还要继续玩吗?】
泰诗琳估计喝得嗨,没留意到消息,半天都没回复。
等了会儿,慕昭没等到回复,索性给泰诗琳拨电话。
她不想回卡座。
现在不想看见傅时沉。
泰诗琳没接电话,但很快回了微信,【那我陪你回了吧,你在哪儿?】
慕昭:【不用陪我啊,你想继续玩就继续,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今晚的泰诗琳需要发泄,她完全理解。
于是,她又直接发了条微信过去,【我先走了,散了后回家注意安全。】
泰诗琳回了个收到表情包。
慕昭把手机放回包中,扣上金属扣,转身离开洗手间。
薄刃这间酒吧装修风格很朋克,怪诞夸张,连洗手间外的走廊都装着大片大片的金属彩镜,两面都是。
人从中走过时,就像是在一个万花筒里面行走,两面的镜子里全是自己,无数片镜子,就有无数个镜子。
慕昭刚经过第一面彩镜,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人。
傅时沉等在那儿。
他倚在其中一面蓝色彩镜上,黑色风衣摆垂在小腿处,衣领半立半塌,把本就流畅的下颌轮廓修饰得更加精致,微垂的长睫刚好能掩住黑色眸子,手里一枚纯银火机,正在闲闲地把玩。
慕昭浑当没看见,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而后他的嗓音就在后面传来——
“傅太太。”
他不叫她昭昭,也不叫她慕昭,只叫一声傅太太。
他就是故意的。
他真是个可恶的人。
如他所愿,慕昭停住脚步,但也没转身看他,就那么站着,生硬地应他:
“干嘛?”
傅时沉主动抬脚,长腿一迈,步子就很大,他三两步就来到她眼前,垂着眼睫看她:“生什么气?”
“……”
“气我在人多的地方亲你?”
慕昭把脸偏到一边,不看他,也不回答他,摆出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男人低低笑一声,然后说:“没人会说出去,也没人敢说出去。”
慕昭立马把头转回,清凌凌一双眼直视他:“我才不是气这个。”
“那你气什么?”
“……”
慕昭不想多说,抬脚,踩着高跟鞋从他身旁经过,细细的鞋跟在地上撞出刺耳噔噔声。
她决定——
要是他愿意再追上来,那她就告诉他在气什么。
她故意放慢脚步。
这样他会比较容易追上她。
其实完全不用放慢脚步的,傅时沉一米□□的身高,追上她就只是步子迈大步一点的事儿。
傅时沉再一次拦在她面前,把她截停。
这一回,他们停在两面粉镜中间,他心平气和地问:“说吧,你在气什么?”
慕昭的春水眼里倾出情绪,她看着他,说:“我气你亲了我以后眼里无情无欲,没有半点反应。”
“……”
这完全是个出乎傅时沉意料的问题。
他沉吟两秒,倏地轻笑一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反应?”
慕昭觉得他在诡辩,当即便说:“你少骗人,你的眼睛还是那么冷,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的他简直就是个不会动凡心的男菩萨。
傅时沉上前一步,与她拉近距离,微微俯身含胸,使自己的目光与她位于同一水平线,嗓音低下来:
“没反应怎么会亲你?”
他的黑眸那么深邃迷人,语气低而诚恳,这让慕昭很难不去信他的话。
也是,按照他那样阴刻沉冷的性格,要是对她没反应,怎么会主动亲她,又怎么会纵容她一次又一次勾引他?
真没反应的话,早就像第一次在游轮上那样,直接又不留余地地拒绝她了。
这么想着,慕昭也就生不起来气,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他面前,她好像总会变得青涩,气场也会被泯去大半。
傅时沉主动递台阶给她,温声问:“还想聊天吗?”
慕昭没作声,在思考。
未等她回答,他又说:“我的车上比较安静。”
到这里,慕昭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但依旧选择得寸进尺,“那我要你背我去。”
她在一次又一次试探他可以迁就她的底线。
在慕昭的恋爱观里,她一定要摸到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这样以便于她掌控全局,不会轻易惹怒对方,也会让自己处在一个舒适状态。
她会一直试探傅时沉。
她这么想,一直到触碰到他底线的那天为止。
然而傅时沉的反应,像是个没底线的人,背对她微微屈膝弯腰,手在肩膀一侧拍了拍:
“上来。”
作者有话说:
很快开启同居生活~-
◉ 第 45 章
手脚无碍, 也没到非要他背着走的程度。
只想看看他愿不愿意而已。
慕昭看着他半蹲在眼皮子底下的黑色背影,纤白的手掩唇,笑音清而妩媚:
“我穿着旗袍呢, 不方便。”
傅时沉只好拉直身体, 转身,清冷目光扫一眼她的旗袍,淡声问:“那抱你走?”
“不用。”
慕昭摆摆手,被他的认真逗到,“我又没受伤,能自己走。”
他们并肩经过一面又一面的彩镜, 粉的,蓝的,黄的, 橘的……
镜面交汇处, 人影被切割。
男人落在她侧脸的余光也一并被切割。
对此, 慕昭没有留意,她也无需留意。
薄刃外停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豪车, 慕昭的白色法拉利也停在其中,她对身旁男人说:
“我自己回去,你回去吧。”
傅时沉跟着她走下台阶,淡淡道说:“我送你。”
“真不用。”
慕昭想到里面的沈蕴, “你朋友还在里面呢。”
然而傅时沉还在往台阶下走。
也还是说着那句:“我送你。”
“……”
慕昭没再拒绝他第三次,只得让司机将她的车开回去。
她则坐他的车回去。
今晚,傅时沉亲自当司机。
上车后,慕昭将车窗完全降下, 旁边传来男人低低的一声询问:“不冷?”
经他这么一问, 慕昭还真觉得有点冷。
她缩了缩脖子, “有点。”
傅时沉刚想把她那方的窗户升起来,就听见慕昭说:“但是我想吹吹风。”
傅时沉:“……”
他靠边停了车,把身上的那件黑色风衣脱下来,展臂朝她身上一扔,动作自然帅气,嗓音淡淡:
“穿上。”
“哦。”
慕昭拎起腿上的风衣,披在肩上,再把自己裹住。
风衣内部的余热很盛,她在灌进车内的凉风里深切感受到这份余热。
属于他的私人体温,和衣服一样将她裹住。
车内的星空顶依旧亮晶晶的,还是那副白羊座的星图。
慕昭倏地想到一件事,咦了声,然后笑问:“你说巧不巧,我也是白羊座,我四月生的。”
“那是挺巧。”
傅时沉目视前方,淡淡问:“几号?”
他的语气随意,像是单纯只为将话题延续下去。
“十九号。”慕昭说,“白羊座的尾巴,再多一天就是金牛座。你是什么星座?”
傅时沉淡淡道:“我对星座不了解,我是10月出生的。”
“10月多少号?”
“31。”
“那就是天蝎座,腹黑星座。”
“……”他默了一秒,“你还信星座这一套。”
慕昭单手握住风衣衣领,拢紧了些,说:“不信,我就随口说说。”
“……”
“但是还真挺巧的。”
“嗯?”
慕昭乌黑柔顺的长发在晚风里浮动,月光照进来些,把她的头发照得亮亮的,眼睛也亮亮的:
“你不懂星座,随便挑个星图做顶,偏偏挑中我的星座,是不是挺巧的?”
傅时沉:“……”
慕昭觉得他对她无语,于是她只好换个问题:“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
还好傅时沉还愿意搭腔:“你说。”
“你微信的个性签名是什么意思?”慕昭还记得那个日期,“2012年的10月7号,对你来说,十年前的那天是特殊的一天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
男人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懒懒搭在车窗上,他盯着前方宽敞明亮的四线车道,沉默了几秒。
而后嗓音清沉地道:“随手写的,没什么特别。”
竟然是随手写的,也没什么特殊事件。
慕昭流露出失望。
不过很快,慕昭的失望就被回忆旧事的愉悦取代,她说:
“12年我刚上高一,就在桃城一中……桃城一中你知道吗?就在青阳区,旁边还有一所绩效的那个。那时候只有走读生才能带手机,我不肯住校,就是为了带手机,还有当时校门口的牛肉面,小碗2块5,大碗3块,好吃到我一度怀疑汤里面是不是加了罂粟壳……”
“……”
不知不觉间,慕昭讲了好长一段话。
她是看着窗外光景在讲,也没留意到傅时沉有没有在听,不过不重要,有些话不需要回应的,单纯只为倾诉。
倏地,她问:“傅时沉,你的高中在哪读的?”
他又沉默了。
这次,他的沉默时间更长,长到慕昭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回答了,他说:“桃城。”
“……桃城?”慕昭一怔,“桃城!”
“……”
还记得第一次在海洋女皇号上见面时,她问他是不是桃城人,当时并没有得到准确答案。
现在听他说在桃城读的高中,还真是觉得稀奇。
“桃城哪个高中?”慕昭又问。
“一中。”
“……”她又愣了下,“我们是校友。”
自窗外收回视线,慕昭转头,看见男人清隽的侧脸,然后得出个人结论:
“我们肯定不是同届,不然我肯定有印象。”
“要是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你,那我肯定在那时候就会喜欢上你。”
“哪儿还轮到宋淮予那个人渣和我耍朋友。”
“……”
傅时沉静静听着,月光在他脸上路过,却没在黑色眼底留下一点光亮,他像是对她的话兴致缺缺,语气也很冷淡:
“是吗。”
“当然。”慕昭的语气却很笃定,“人会在不同的人生阶段爱上同一张脸,要是更早遇见你,我肯定会更早喜欢上你。”
“……”
傅时沉没再接话。
这时候,他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亮了下,像是重要事项提醒,慕昭下意识就看了眼。
没看见是什么重要事项,倒是注意到他的手机屏保。
那是一张清晰度不高的照片——
暗夜时分,蓝白色油漆斑驳的路灯,绵密的细雨纷纷,姑娘影子清瘦而斜长,影子撑着伞,站在光线昏黄路灯下。
摇摇晃晃的雨夜,撑伞的姑娘,美好浪漫,独家珍藏。
慕昭的脑中警铃大作,连身体都坐直了。
这姑娘是谁?
会不会是他的初恋?(听说男人都有初恋情节)
还是他前任?
还是他心底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慕昭在内心不停忖度,憋着也不是办法,正准问他的时候,不巧,他来电话了。
他戴上了蓝牙耳机,再开口时话已经不是对她。
她只好把想问的憋回去。
那是一通很长的电话,还是纯英文交流,看来电话那头是个纯正的外国人。
他讲英语很好听,地道的英伦腔,流畅自然,停顿得恰到好处。
其中涉及到许多金融术语单词。
好在她也是工管专业的名校毕业生,能听懂在讲什么,有关今日上午纽交所技术故障,导致股票暴跌引发的损失。
慕昭只好等待,想等他这通电话结束后问个明白。
可等啊等……
等车子已经停在她家门口,都没等到开口的机会。
“Hold on a moment.(稍等一下)”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然后按了静音键。
然后傅时沉转头对她说:“替我转告外公,这周六我会来拜访他。”
慕昭点点头,“好,那我走了。”
他也点点头,然后接着打电话。
慕昭解开安全带,脱下肩膀上的风衣,放在副驾上。
然后下车回家。
晚上,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慕昭满脑子都是那张影子照,想得心烦意乱,她皱眉将自己沉进水里,然后想——
下次见面一定要问个清楚。
第二天清早,慕昭收到泰诗琳的消息轰炸。
围绕着一个人——
沈蕴。
泰诗琳像是疯了一般:
【他好帅!而且他好绅士,散场后送我回家,我吐他一身,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宣布,他就是新的crush!】
【昭昭,你能帮我要个他的微信嘛?找你老公。】
然后是满屏的啊啊啊啊。
慕昭咬着煎蛋三明治,慢慢敲字:【昨晚你那么尽兴,竟然最后连微信都没加上?】
泰诗琳:【太尽兴了】
泰诗琳:【所以我忘了……】
慕昭:【………………】
为帮助朋友早日走出失恋苦海,慕昭在吃完早餐后,给傅时沉发了微信。
【我想要一个沈蕴的微信。】
傅时沉:【?】
傅时沉:【你要他微信干什么。】
慕昭想到那张影子屏保图,敲字的速度变快,【你手机屏保上的影子是谁的?】
然而傅时沉没有正面回答,【你要他微信干什么?】
慕昭一下就皱了眉。
不正面回答肯定是有猫腻。
这让她很不爽,故意想要气他:【我觉得他帅,我看上他了行不行?】
傅时沉回得很快:【那没有。】
慕昭:【?】
傅时沉:【他不用微信。】
慕昭:【那给我他的手机号。】
傅时沉:【他也不用手机。】
慕昭:【为什么他不用手机?】
傅时沉:【他是原始人,不会用手机。】
慕昭:【……】
好巧不巧,原始人沈蕴正好拨通傅时沉的电话,直抒用意:“我妹妹今早又在念叨你那条醉玲珑,你重新给她设计一条行不行啊?”
“……”
“好兄弟,算我求你。”
傅时沉刚从跑步机上下来,穿着黑色宽松背心,两条胳膊紧实而白,肌肉线条流畅恰当,是最受女孩子喜欢的薄肌状态。
他喝了口水,喘了口气,说:“不行。”
沈蕴不乐意,“设计一条旗袍要你的命是吧?Destiny大师?”
语气多了几分调侃。
傅时沉无视调侃,冷冷拒绝,“不行就是不行。”顿了顿,又问,“你昨晚是不是对我老婆笑了?”
“……”
沈蕴察觉到不对劲,敛了笑意,警惕而小心地开口:“干嘛?我可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傅时沉:“那她夸你帅?”
沈蕴:“那可能是我天生绝色,英气逼——”
话没说完,傅时沉已经撂了电话。
沈蕴:“……”
傅时沉返回到微信聊天界面,看见慕昭发来的新消息,【你屏保上的影子是初恋对吧?】
没等他回复,她又发来一句,【你换了行吗?我心里膈应。】
傅时沉垂睫,半晌后才回复过去一个字。
【好。】
得到满意回复后,慕昭心情立马转好,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初恋,既然他愿意换掉屏保,说明还是更在意她的感受。
既然这样,那她也犯不着去计较更多,不然会很累。
然后她发消息和他说明,微信是帮泰诗琳要的。
下一秒她就收到了沈蕴的名片推送。
慕昭:【……】
慕昭:【你不是说他是原始人,没有微信,也不会用手机吗?】
傅时沉:【他刚刚学会了。】
慕昭笑得颧骨升天,一边笑着一边把沈蕴微信推给了泰诗琳。
再回到聊天列表。
她看着给傅时沉的备注发起了呆。
全名备注太生疏了。
她想了想,然后点了下他流星照的头像,到个人名片界面,在设置备注那一栏,进行修改。
一分钟后,傅时沉收到一张截图,他看了眼,薄唇勾出笑弧。
她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了——
「家里的一朵娇花」
作者有话说:
指路43章,傅时沉说的——“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什么野花这么香,让傅太太这么神往。”-
◉ 第 46 章
时至七月的中旬, 接连下好几天的小雨,让整座城市的气温都持续走低,昼夜温差大, 中午能穿一件, 入夜就必须穿两件。
周六清晨的小雨刚停,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已经停在慕昭家的前院门口,披上一层细碎雨衣的奢昂座驾更显拉风。
傅时沉并不着急下车。
他坐在后座,拿出手机给慕昭发微信,说他已经到了,问她有没有起床。
慕昭刚刚睁眼, 看见他消息的时候瞥一眼左上角的手机时间。
7:07.
他来得有够早的。
慕昭推开身上被子,揉着眼下床,双脚踩进拖鞋里。她到窗边, 用手撩开一侧纱帘, 朝外望。
一眼就看到停在下方的劳斯莱斯。
他真的来这么早。
如此, 慕昭只好折回去,拿起床头的手机回他微信, 【刚醒……】
又补了句,【你来这么早,我都还没洗漱。】
他回:【不急,你按照你的起床节奏来。】
慕昭没跟他客气, 放下手机就按照自己的起床节奏,不疾不徐地到浴室洗漱,护肤,再到梳妆台前坐下化妆, 最后到衣帽间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大概在慕昭刚开始进行护肤的时候, 也就是在往脸上擦保湿乳的时候, 外公到院子里查看花草,想看经雨一夜后的宝贝们有没有过分被摧残。
一只脚刚踩在院进院子,两只眼就看见停在外面的劳斯莱斯。
外公认得那是傅时沉的车。
前两天的时候,慕昭给他说过,周六时傅时沉会来拜访他(正式的),他记在心上,所以今早也比往常起得早。
但他没想到,傅时沉居然如此上心,天刚见亮,人就已经到了。
外公展露笑容,微顿的脚重新抬起,朝黑色劳斯莱斯走去。
车内。
傅时沉低着头,目光落在腿上放着的ipad上面,微屈着手指在滑动翻阅邮件。
司机突然叫了他一声:“傅董,好像是慕小姐家里人出来了。”
傅时沉抬眼,看见慕立山正往他的车走来。
当即,他将ipad熄屏放在一旁,抬手调整了下领带使它在绝佳位置,再开门下车。
连车门都没关,直接大步迎上去。
在慕立山完全踏出院子前,傅时沉前一步进到院子里,在面前停下,露出晚辈标准时的卖乖笑容,“外公,您起这么早。”
外公脸上的皱纹被笑容挤在一起,涌出慈祥,“你不是更早嘛?”
“……”
楼上的慕昭还在进行护肤这一步,她不确定要不要出门,但还是上了一层防晒露。
“小傅,到了怎么不来敲门呢?”外公故意努下嘴,假意怪他般说,“和我见外啊?”
“我也只是刚到。”
傅时沉身上有一种本领,似乎他想,他就能讨任何一个老人开心,“昭昭刚醒,我怕您也还在休息,不敢轻易打扰。”
句句不提没见外,可字字都在说他没见外,让慕立山豪爽地大笑出声,对此很是满意。
慕立山主动拍拍男人胳膊,说:“走,进去坐。”
“稍等。”
傅时沉往回走,“车上还有东西。”
跟在他身边的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人,司机已经打开后备箱,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提出来,拎在手里等待。
等傅时沉一走近,便问:“傅董,我给您送进去?”
傅时沉伸手,说:“不用,给我。”
司机便把满满两手东西递了出去。
已经成为一家人,慕立山就没有说‘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这种客套的场面话,还是慈爱地微笑着,乐呵呵地带着傅时沉往里走,“吃过早饭没了啊?”
“还没。”
“那在外公这里吃。”慕立山已经完全认可他这个外孙女婿,言词亲昵,“想吃什么?”
傅时沉眯着眼,笑得乖顺,浑身没半点脾气似的说:“吃什么都行,不过我得先喝几杯茶。”
这是他的老毛病,早上不喝够茶,是吃不下东西的。
惹来外公再次满意笑出声:“好!茶的话,外公管够!”
他也跟着笑:“谢谢外公了。”
“……”
慕昭收拾好自己,换好衣服后出卧室下楼。她穿着休闲居家的灰蓝色棉质套装,在家一般不穿旗袍,就穿点舒适轻松的。
到客厅,钟叔告诉她,外公和傅时沉在茶室喝茶。
看来他已经进来了。
茶室就在客厅左侧,以一扇写竹屏风隔出来,面积五十平左右,长方形,不大不小刚合适。
慕昭绕过屏风进茶室。
茶室是外公亲自布置的,讲究得很,墙上裱着书法字画,全是大家之作,茶桌上摆着一瓶银柳插花,红玉管,对鸳鸯,是这间茶室里的唯一的一绺红。
再铺一张湛绿纯色茶席,茶席两岸分别坐着外公和傅时沉。
听到声音,他们都抬眼望来。
外公应是很高兴的,笑得眼睛都寻不见,乐呵呵地冲她招手:“过来,喝完茶我们再用早饭。”
先喝茶,再吃早饭。
这不是傅时沉的习惯吗?
慕昭不动声色地看一眼男人,他岿然坐着,气定神闲的一副模样。
不由得想,他就是靠这副模样拿捏外公的?
让外公愿意先喝茶再吃早饭,要知道,外公可是向来只在下午喝茶。
慕昭在茶桌一侧的尽头坐下。
傅时沉正要给她倒茶,被她出声阻止,“不想喝,我早上起来只吃早餐。”
闻言,男人就起了身:“那我们吃早餐吧。”
“小傅你坐下。”外公指了指他杯中刚斟上的茶,“你茶还没喝完呢?也不差这十几二十分钟的,昭儿你也是,催什么,让他喝完。”
慕昭:“……”
她算是知道,傅时沉是完全攫取了外公的心。
外公发了话,傅时沉只好重新坐下。
这时,慕昭留意到面前的桌上多出很多茶宠,有新的金蝉、貔貅,和会变色的半剥皮荔枝,玉兔,水上莲花等等,看得眼花缭乱。
不过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一个都没见过。
“外公,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茶宠?”她问。
“不是我买的。”
外公搁下茶杯,说:“小傅给我送来的。”
说着,外公提着紫砂茶壶,缓缓往一颗茶宠荔枝上浇淋着温热茶水,“这孩子上次来家里,听我说一只貔貅茶宠不见了,这回就给我送了这么多来。”
“……”
“还真是有心的好孩子。”
那颗荔枝在茶水的滋润下开始逐渐变色,显出逼真的水果鲜亮色,浅褐色的荔枝枝把儿,枝把上面横出两片深绿叶子,下面是紫红的皮,深褐色的核子,以及饱满莹润的奶白色果肉。
逼真到像是真要千里加鞭送往长安的荔枝。
这就是傅时沉。
永远善于洞察人心,懂得投其所好,绝高的双商绝对是他成功路上必不可少的利刃。
在她思索间,傅时沉又和外公聊到关于养茶宠的相关知识,外公听得相当认真,还连连点头应和。
出茶室的时候,她问:“你很懂茶宠?”
傅时沉睇她一眼:“不算。”
“那你刚刚在茶室和我外公说那么多?”慕昭疑惑,“不会是胡编乱造的吧?”
傅时沉又看她一眼,像是在怀疑她的智商,“那都是我临时抱佛脚的成果。”
她追问:“什么时候?”
“昨晚。”
“……”她默了下,“哦,那的确在临时抱佛脚。”
外公在后面跟了来,慕昭便不再说,遂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回头:“外公,你知道吗?他的高中居然在桃城读的,桃城一中,和我是校友。”
“……”
外公走在两人身边,一同往餐室去,笑道:“这么巧呢?”
“那可不。”
慕昭又转头对男人说,“我外公资助过一中不少贫困学生,现在也还在继续资助。”
傅时沉点点头,说:“外公宅心仁厚,我要向他学习。”
慕昭想到那个乌岚岚,心底儿飘出一阵凉风,一直从嘴巴飘出:“你不用学习了,在这方面,已经没人能超越你了。把人家小姑娘资助得对你肝肠寸断,恨不得把脑浆都涂在地上来示爱。”
……
用完早餐,三人回到客厅,客厅的茶几上摆着许多傅时沉带来的东西,名贵的烟酒茶叶,进口保健品,还有一个稀有无价的宋朝青玉云龙纹炉。
不过好在,他没带上九白物流5%的股份来。
五分钟,慕昭发现自己想错了。
她眼睁睁看着,傅时沉把一份股份赠予协议递到外公手里,“外公,这个您拿着,您拿着我才放心。”
外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翻开后,眼睛直了。
看清内容后,慕立山还真想整一套客气的场面话术,比如‘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他把协议推回去,“好孩子,这太贵重了,外公不能要。”
“您不收,我可就不走了。”他笑着说。
“那外公只好让你住下了。”
可是到最后,外公还是拗不过傅时沉的坚持,怀着复杂中又带点欣慰的心情收下了那纸协议书。
送傅时沉出门时,他说:“新房马上装修好了。”
慕昭点点头,轻声道:“提前通知我,我好收拾东西搬家,我已经给外公说过了。”
他盯着她,然后嗯了声,转身要走。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慕昭似想到什么,一边小跑着追上去,一边叫他名字。
“嗯?”
他停住脚步,转身望她。
彼时天光正好,雨后的地面是深颜色的湿漉漉,水汽氤氲,晨雾未散,他站在院子青黄交接的草地上,像一颗不罹凝寒的青松,单手插兜,身形漂亮得像周围晨雾。
慕昭的心在悸动,她按下悸动,走上前朝他伸手:“手机给我。”
他低眼看她,淡声问:“干嘛?”
“……”慕昭理直气壮地说,“看你换没换屏保。”
要是他的屏保还是那个初恋的雨夜路灯影子照的话……
那她真的能膈应死。
傅时沉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奈的神情,但他还是依着她,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了她的掌心。
她把手机掉了个头,正对自己,然后屏住呼吸摁了下侧边键。
屏幕亮了——
谢天谢地。
还好他把屏幕换掉了。
新的屏保是还是张照片,还是清晰度不高的照片,是一张黑板板报一角的照片,白色粉笔字写的四行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是她初见他时,他练习书法时写的那首,诗人张继的。
看来他很喜欢这首诗。
只是这字……
她觉得不对,拿近手机仔细看了看,问他:“谁写的啊?这字走笔龙蛇,和我读书时有的一拼,幸好我现在不这么写字了,真是丑死了。”
傅时沉眼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写的。”
慕昭想到那幅书法练字,评价道:“你现在的字,进步很大。”
傅时沉:“……”
作者有话说: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枫桥夜泊》/张继-
◉ 第 47 章
在正式搬进新房以前, 胡川在微信上联系慕昭,要她去验收装修成果,如若哪里不满意, 再及时动工改动。
装修时间刚好十天出头, 算是很快的效率。
慕昭找秘书看一眼日程安排。
周四那天时间宽敞,她便给胡川回复周三下班后去看看。
公司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梅赛德斯。
引了不少员工开窗朝下望。
那只是傅时沉的无数座驾之一,开车的人也不是傅时沉,也不是陌生司机,是胡川开的车。
起先,慕昭没留意到楼下停着的迈巴赫, 也不知道那是傅时沉的车,只以为是谁随便停的。
她也是出旋转门后,看见车上下来的是胡川才知道。
楼上面的窗户上探出无数颗人脑袋, 散发出八卦的呼吸。
紧跟着议论就传开了——
“咱们老板恋爱了?看样子这男人很有钱啊, 但是长相只能说清秀, 配不上咱老板。”
“听说没?两个多月前陪慕总参加拍卖会的那男人才是绝品,座驾都比楼下这男人的贵太多, 全球限量三台的劳斯莱斯。”
“哦!我知道,那男的还花了两个亿为咱老板拍了一株梅花。”
默了一秒。
有人弱弱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一颗兰花?”
立马有人附和:“是啊,你傻狗吧?什么梅花值两个亿?长龙角上的梅花?”
“兰花也不值两个亿啊, 真是可惜老板没拿下那个男人……”
这些话慕昭都没听到,听到也不往心里去。
毕竟八卦可比辱骂好听太多,比起骂她杀人犯,她还是更喜欢人们议论她的八卦。
这叫退而求其次。
一到车前, 慕昭下意识看一眼车后座的位置, 见状, 胡川就说:“傅董没来,还在忙工作。”
慕昭点点头:“嗯,我们出发吧。”
胡川:“好。”
从她的公司到东佛区车程不算远,二十分钟就能到,偏偏遇到晚高峰正盛的逢魔时刻,在路上被堵成一只老乌龟。
慕昭坐在后座,降一半车窗,看那些行道树的树叶泛出黄色,再过不久,就该全黄叶落了。
看了会也觉得无聊,便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她不常刷朋友圈。
一点进去,就看见最上方的一条朋友圈是林紫芸发的。
一张封面为喜庆红色的电子请柬。
中间一个大写的囍字。
下面一栏——
新郎:宋淮予
新娘:林紫芸
2022年8月13日 12:00 星期六
桃城市九白星灵酒店
诚挚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礼。
时至今日,再次得知有关宋淮予的消息,慕昭已经能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看他的结婚请柬,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心无旁绪。
唯一有的,也只是恨而已。
她点进那个动态请柬,翻过一张又一张结婚照,照片上面的两人摆着各种甜蜜姿势,满脸洋溢着幸福。
慕昭把这条朋友圈截图,发给泰诗琳,并且发表感想:【希望她最好别来挑衅我,别把请柬发给我,不然我一定会让她有个难忘的婚礼。】
泰诗琳是秒回的:【贱人!赏她十次一丈红都不够!】
泰诗琳:【呵呵~望她知趣,否则老娘去砸了婚礼现场。】
然后发来一张扛大炮的表情包。
慕昭微微一笑,退出对话框,也没再去看那张前任的结婚请柬。
往事如秋风。
四散而去。
——
到东佛区的四合院区域时,已经晚上八点,天色完全黑下来,青石巷的屋檐下挂着许多亮着的红色绒布圆灯笼。
视野里也是昏红色,前面照着一条没有尽头的小巷。
那座被挑选为新房的四合院大门口也挂着红色的绒布圆灯笼。
不是两边各挂一个那种。
而是两边各挂一串那种。
一串三个红色绒布圆灯笼。
都有灯。
都是亮的。
两串儿红灯笼中间是一块紫檀牌匾,很大一块横在中间,字迹鸿展有力,锋芒毕露。
这让慕昭刚下车就看见了这块紫檀牌匾。
只是上面的字有点不对。
——不疑居。
她记得给傅时沉说过婚房名字,不移居,因得知他个人的童年经历感慨后起的。
就像是他一样。
坚韧不移,野蛮生长。
想来是同音的原因,才弄错了字。
慕昭抬眼看着那面牌匾,一对明亮的眸子里被点进灯笼红光,“字写错了,回头叫人改改。”
她对胡川说完,又准备要往里面走。
胡川刚下车,看一眼牌匾,疑惑道:“不应该啊,字哪儿错了?这牌匾上的字是傅董亲自写的。”
他亲自写的这住宅牌匾。
怪不得字看着眼熟。
不过一码归一码,字还是错的。
没等她开口,便又听胡川说:“傅董将字交给我去订制牌匾的时候,还说了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所以字儿没错啊。就这么三个字,哪个字错了?”
……
红灯笼,月梢头。
月亮和昏红同时落进慕昭眼里,她的眼底都跟着亮起来,眼尾微微一眯,显出清甜勾人的笑意,然后她说:
“字没错。”
胡川当头一闷棍的感觉,“又没错了?”
“嗯。”她依旧眯着眼睛笑,“刚刚有错,现在没错了。”
“……”
胡川已经被绕晕,擦擦眼又昂着下巴去看上方牌匾的字。
还是那三个字,根本就没变化。
为什么慕小姐会说,刚刚有错,现在没错了?
没等胡川搞明白,慕昭已经抬脚往里,“带我看看里面。”
胡川应着好,迅速抬脚跟了上去。
往里走的那截路上,慕昭都在想不疑居三个字,究竟是他本来的意思,还是他误解她的话后写下的?
可不管怎么说,始终是他他说了那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思绪到这,慕昭的脚步都变得轻快,旗袍下摆被秋风卷出荡漾的一朵娇云。
接着往里走,经过影壁,中院,大致和奶奶的桂和堂差不多,院里有一条贯穿的窄河,河上架着座石桥,桥两端还坐着两尊体量不大的石狮子,看上去很白很新。
放眼朝前望——
曲折游廊,雕梁飞檐上面,覆盖着深绿色藤蔓彰显出百成的生机勃勃。
胡川留意到她在看什么,便机灵开口:
“那些是风车茉莉,今年应该是不会开花了,也是傅董专门吩咐我让人移种过来的,慕小姐还喜欢吗?”
还记得在奶奶家的场景,她与他行在游廊间,途径开得烂漫的风车茉莉,香风拂面引人醉。
她不过随口说一句挺香,再是随口说一句喜欢。
他就记了下来。
在这样一个瞬间,慕昭瞬间觉得,就算傅时沉是个没心的人,永远不会爱她都没关系。
他对她的好到足够抵消太多的顾虑。
她觉得,他真的很宠她。
并且觉得,如果和傅时沉分开,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对她这么好的人。
矫情病一犯,就牵动恋爱脑。
她停在原地给傅时沉发了条微信过去,【风车茉莉的花期什么时候?到时候和你一起看。】
他似乎在忙,隔了几分钟才回,总两条。
家里的一朵娇花:【5-7月】
家里的一朵娇花:【好】
这时的慕昭已经参观到内部,是她想象中的田园装修风格,全樱桃木材质的家具,墙体整面全是色彩斑斓的油画,布艺沙发上搭着假藤条的植物装饰,各处可见的纯手工编织物,还有柔软的纱质浅米色窗帘。
是复古的甜美,是清冽的丛林,是色彩斑斓的浪漫。
漂亮得不像话。
像寻着精灵仙踪才找到的家。
慕昭每个房间都去狂了圈,几个厢房还有厨房,最后又经过穿过游廊,回到正厅。
而后掏出手机,站在正厅角落,拍了张全景照片发给傅时沉,问他好不好看。
他回了个好看。
而后她翘着嘴角打字,发送:
【我们的家。】
另一边。
傅时沉面前摆放着正在国际会议中的电脑,他的眼角微微耷着,瞥见鼠标旁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来。
四个字印进男人瞳孔里。
紧跟着,屏幕对面的多个外国友人,也是他的合作合伙,看见这位被誉为商界神话的中国男人,脸上浮出淡淡一抹笑意。
笑意在他脸上——
那么生动,那么明显,也那么耀眼-
在回桃源居的路上,慕昭眼睛有点疲累,闭着眼睛休憩,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胡川聊天,聊到胡川是薄刃酒吧老板这件事。
“给你们老板当第一特助这么赚钱吗?”她声音清懒,只在闲聊,“薄刃可是桃城最贵的酒吧。”
“……”
胡川笑着嘁一声:“哪能呢。”顿了下,他又说,“薄刃是老板送我的。”
慕昭缓缓睁了眼,“傅时沉送你的。”
“是的啊。”胡川透过后视镜瞄一眼慕昭,笑着说,“您别看傅董人冷,心可热着呢,但凡是滴水之恩,傅董都会涌泉相报。”
“说来听听。”
于是,胡川就对她说:
“慕小姐,其实我比傅董大四岁。我头回遇到傅董就是在薄刃酒吧,那时候还不叫这名儿,叫花石……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对,九年前,那会儿傅董还在念大学,不过就已经开始创业,好像是在酒桌上没谈拢生意,起了矛盾跟人打起来,我上去帮傅董解了围,我只当是件寻常事,直到后来……后来金融危机嘛,大批人下岗,我也下了岗,找不到工作范畴的时候,本想到九白碰碰运气,那天正好就碰到傅董亲自面试助理,我当时都没认出他来,变化太大了!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他一下就选定了我,我当时都受宠若惊,没几天傅董就把那间原来叫花石的酒吧买了下来,送我,说是感谢我当年出手帮了他一把。”
慕昭静静听完。
那这么看来的话,傅时沉还真是一个滴水之恩会以涌泉相报的人。
的确平日与他的冷面修罗样大相径庭。
“名字挺好听,你取的?”她说。
“不是。”
胡川嘿嘿笑了下,“傅董起的,我也觉得好听,翻新装修时就用了这个名字。”
“……”
回到家中,慕昭开始着手收拾东西,相当于一次大整理,整理她需要带走去新房的东西,还有需要她扔掉的东西。
衣帽间里翻出那双M-Vill镶钻系带高跟鞋。
曾经,宋淮予送的。
林紫芸有一双同款。
慕昭想也没想,直接拎起那双高跟鞋,冷着眉眼扔进了垃圾桶里。
再心血来潮地给傅时沉弹去微信视频电话。
他很快接了。
画面里,男人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份看不清什么口味的牛排,旁边是喝到还剩一小口的香槟,额外还有一份基本没动过的蔬菜沙拉。
她问:“十点了你才吃完饭?”
他淡淡嗯一声,说:“刚忙完。”
而后画面就动了。
慕昭看见傅时沉将手机拿远了些,他的脸和上半身也变小了些,随后又把手机拿近了些,他的脸和上半身又变大了些。
只是不管在什么角度,他的那张脸都清俊难挡,眉眼如玉。
男人终于找到一个合适位置,把手机放稳的同时用指扶了扶,确认不会倒后,嗓音清沉悦耳地低低对她说:
“我把你放在这里。”
温温柔柔的一句——
我、把、你、放、在、这、里。
语气真的好温柔,像是放的不是手机,而是真的她,而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慕昭的心一下就软下去,像一团沾到水的粉色棉花糖,刚出搅锅就已经什么都不剩。
她的脸颊开始飘出热气。
和他相处,会让她觉得她今年不是二十五岁,而是十五岁。
她完全上了头,张口就来:“我不要在这里。”
就在傅时沉再次伸手拿手机,准备迁就她调整手机位置时,她说——
“我要在你心里。”
“……”
画面如被定格,屏幕两头的人都没有任何动作,他修长的手指还悬停在屏幕镜头前。
而慕昭更是杵在屏幕前,放大的一张脸美艳动人,春水眸楚楚,撩人而不自知。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如果不是他身后有佣人经过,那就是完全静止的画面。
时间过去半分钟。
傅时沉终于有所动作,他缓缓收回屏幕前的手,轻放在大理石纹路的桌面,旋即他垂下长长睫毛,没看镜头,拿起刀叉开始慢条斯理地切着牛肉,切成小块。
一小块。
两小块。
三小块。
……
不往嘴里送,就只是切。
切到第五块的时候,眼睑和睫毛完全盖住他漆黑的眸子,无法得知情绪,只是他仍旧没抬眼,而是喉结滚动了下,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你在。”
嗓音低惑,性感迷人。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P.S.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留别妻汉·苏武-
◉ 第 48 章
搬家那天是个很好的吉日, 傅时沉奶奶专门请人,黄历翻一整个上午,才定下来的日子。
——8月2号, 周二。
也是工作日, 慕昭和傅时沉都要上班,奶奶在询问过二人意见后,便张罗着要帮二人搬家。
奶奶带着周琴,清早就等在不疑居门口。
渐渐地,一辆又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载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停在不疑居门口, 穿着工作服的人从车上跳下来,撸了袖子,光着膀子开始搬东西。
前前后后进个不停, 忙碌到天黑才算整顿妥当。
今天是住新家的第一天。
慕昭到家时, 奶奶已经带着周琴离开, 而傅时沉暂时还没有到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所有东西已经被归置在应该在的地方, 不需要她再整理什么。
慕昭只能窝进馨香绵软的布艺沙发里,手边扶手上垂搭着一根藤蔓织物装饰。
然后发消息问傅时沉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家里的一朵娇花:【会晚,还在开会。】
慕昭:【多晚?】
家里的一朵娇花:【不确定。】
慕昭:【别让我等睡着……】
家里的一朵娇花:【尽量。】
盯着尽量两个字,慕昭接受现实, 看来他真的会很晚回家。
她起身,直接回北房东侧的卧室。
慕昭洗完澡后,坐在梳妆台前擦脸护肤,擦到一半, 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泰诗琳:【我送你的乔迁礼物, 别忘记拆!/狗头】
泰诗琳:【别太感谢我哈哈哈哈】
慕昭:【……】
泰诗琳的乔迁礼物就放在房间门后, 她还没有拆,准备擦完脸就拆。
擦完脸,慕昭找到一把小剪刀,来到门后。
然后蹲在纸箱面前。
纸箱顶多四十厘米见方,看着不是太大的物件。
慕昭手指一动,叉开剪刀柄,刺破横在纸箱中间的淡黄胶布,再把两只纸耳朵翻开。
里面放着一个纯黑色盒子,盒子上什么字也没有。
至于装的什么更是没有线索可寻。
她放下剪刀,取出箱子里的盒子。
准备打开来看是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她顿住开盒的动作,傅时沉回来了?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起。
“昭昭?”
熟悉的嗓音传来,“睡了?”
慕昭从门后退开让路,应着:“还没,你进来。”
说完她便接着打开盒子。
盒子被打开——
一条身前完全镂空的纯黑蕾丝情/趣内衣呈现在眼前。
饶是有时会穿高开叉旗袍的慕昭见了,也是不由得瞪大眼睛,这真的是泰诗琳送的?
这让傅时沉看见还得了!
慕昭刚要飞速把盖子合上时,门被他推开,他走进来,一眼就看见慕昭手里捧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超惹火的情/趣内衣。
“……”
空气似乎静了。
慕昭开始觉得周身不自在,但她面上自有一套维持平静的本事,眉眼冷艳而静,似乎她捧的不是一条情/趣内衣,而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旗袍。
她准备摆出无事发生的样子,然后把盖子合上。
再不动声色扔到一边。
谁料,她的手指刚刚开始一动,男人一只冷白的手已经伸至她的眼皮子底下,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又伸进了她捧着的盒子里。
傅时沉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一根黑色吊带,把那件内衣整条儿地拎起来,悬停在空中,也飘在慕昭眼前,而后没什么情绪地淡问:
“你买的?”
慕昭:“……”
她能说不是么?
出卖朋友好像又不太好。
她定睛一看,看清详细设计后差点没晕倒。
前面镂空,后面就两根交叉的吊带,要是穿上一整个背部都会露在外面。
泰诗琳,你好样的。
慕昭端着平静,伸手抢过他手里轻薄无阻的面料,胡乱往盒子里一塞,啪地一下合上盖子,说:
“我买错了。”
“买错了?”傅时沉眉梢微微一挑,压低的黑眸带着玩味和细究,“那你本来是想买什么?”
“……”
这人为什么要刨根问底?
慕昭默了两秒,说:“本来也是想买睡衣。”
傅时沉深深看着她,没说话。
就在慕昭觉得脸上快要被盯出个洞时,傅时沉终于舍得开他那金口,“嗯,那你早点休息。”
音落了地,他转身就要外走。
这举动把慕昭看得怔住,很快反应过来,叫住他:“你去哪?”
傅时沉停住,转过身子,说:“回房间。”
慕昭皱眉:“你的房间不就是在这?”
傅时沉:“我去别的房间睡。”
“为什么?”慕昭有些不快,语气也凉下去,“你说你心里也有我,却又不肯和我睡一张床?还要分房睡?”
“昭昭。”
他像是有些无奈,先唤她一声,再用他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直直望她,嗓音也低了下去:“我没那么好的定力。”
与其说他在解释,更不如说他在主动坦白弱点。
好像直接在告诉她——
我没定力,睡一张床会发什么,我可没法保证。
听他的话后,慕昭的心情直接阴转晴,斜着身体往门上一靠,抱着两只细白的胳膊盯着他看,然后笑着说:
“我不信。”
“真的。”他嗓音里多了几分无奈。
“不信。”
她还是在笑,“除非试试。”
“……”
这项只能在一间房一张床上试的提议,终于还是在他又一次迁就她的情况下,展开了。
傅时沉拿上浴袍去洗澡,而慕昭则已经上床,把枕头竖起来靠着,然后抱着手机在微信上声讨泰诗琳。
【你怎么给我送了条那么open的睡衣啊?】
【你知不知道他看到的时候,那个眼神……】
【有毒,你真的有毒。】
泰诗琳回过来满屏的哈哈哈哈。
然后又回:
【不用太谢谢我哦~】
慕昭吊着一张脸,手指重重地敲着键盘:【我谢谢你。】
放下手机,慕昭伸手关掉屋里大灯,只留下一盏落地床头灯,一时间,偌大卧室里就被暖黄光线占据。
床头摆放着他的个人物品,半包硬壳的天之叶,银色火机,腕表,以及一枚玉扳指。
光是看着这些东西,慕昭都会觉得幸福。
或许……
这就是热恋中的感觉。
正想着,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没一会,吹风的声音又响起。
穿着黑色光滑绸质浴袍的男人从浴室走出,腰间的结系得松垮垮,领口半敞着,能清晰看见他起伏有致的胸肌,薄薄的肌肉,不夸张不吓人,多看几眼会觉得多巴胺在疯狂分泌。
头发没有被他吹到全干,柔软漆黑的发梢还是润的,微微凌乱的覆在俊冷眉眼上方,平添少年感。
会让人想到湿润又美好的春天。
这让慕昭实在忍不住问一句:“你到底多大?”
“……”男人懒懒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领证那天,你没看我身份证?”
“没注意。”慕昭如实说。
“27。”
“……”慕昭若有所思,然后说:“果然高中跟我不是同届的,不然我那时候肯定倒追你。”
“是么?”
傅时沉来到床头,在她身边,弯腰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追也来得及。”
“……”
他身上沾着沐浴后的清香味,明明和她用的一样的沐浴露,偏偏他身上的味道就更好闻一些。
慕昭看他立在床边看手机,她没闲着,掀开被子起身,贴上去勾住他的脖子,眼角妩媚动人,声音柔柔的:
“现在已经追到了。”
“……”
男人滑看消息的指一顿。
他抬眼,眸光落在她脸上,再往下,就看见她散在白皙锁骨处海藻般的长发,两根细细酒红色裙带攀在她柔弱的香肩上,再往下点儿……不可说,不可再说。
傅时沉别开了眼,神色冷淡,声音却沉了:“我还有几封邮件要回。”
慕昭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近,“很晚了,是不是该休息了?”
“……”
他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傅时沉只好熄屏放下手机,大手攀握住她纤瘦的腰,手感好得要命,软而魅,柔而韧。
“是很晚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黑眸湛深一片,“但真的要休息,估计会更晚。”
慕昭听得懂他的话中意,心里自有一片决断,她迎上他的目光,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我想……”
“这才是我们的新婚夜。”
上次在奶奶家那个根本就不算。
闻言,男人如得到首肯的将军,挂帅出征,不征别的,只征一人的城池,他的手如缚敌的鞭,紧紧锢住似水的柔腰,往下带……再往下带……直到那腰落进柔软的床褥里才停。
慕昭触摸到男人烫得快要烧起来的肌肤,手指摸到他身体各处的青筋,她一时就怕,那些青筋真的好吓人,鼓出来鼓胀一整根,哪里都是,他的脖子上,手臂上,腹部两侧上,还有小腿上。
她叫他名字,说等等。
“等……”他微微张开唇,喘着气,呼吸粗重而乱,“等什么?”
然后低头去亲她的耳后。
她痒得缩脖子,身体不自主有些战栗,却维持着平静如实说:“有点怕。”
“怕什么?”他停了,又问。
“我没经验啊。”
她声音裹着蜜汁一样落进他耳里,“但是你好凶啊。”
他是真的凶。
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凶,但也不是真的对她凶,单纯指他办事儿凶。
傅时沉翻身躺倒在旁边,一把拉过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角,胸口起伏的幅度块而剧烈,他平顺了下呼吸,然后用哑如砂纸的嗓音说:
“那我陪你说说话。”
她转身面朝他,又挪动身体与他贴得更近,人软绵绵地趴在他赤袒而烫的胸口,单手托着腮问他:“那聊什么?”
“嗯,我想想。”
他扯过被子,遮住两条大腿,也将她一并盖住,“你想聊什么都可以。”
慕昭眯着眼笑,“那我问你答,你答一个,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男人跟着她笑,也是哑哑的笑,“好。”
她趴在他胸口上,问:“你怎么不抽软壳的烟?”
他说:“我抽的那烟没有软壳。”
“如果有呢?”她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肩膀上一直到胸口的那根青筋,从头至尾,“你会抽软壳的吗?”
“不会。”
“为什么?”
“软壳的烟不好揣,揣两天没抽完烟就烂在盒里。”
原来是因为这样。
慕昭觉得好有意思,抿唇一笑,凑上去在他唇上浅浅落下一吻。
然后她又问:“你戴的玉扳指是哪里来的?”
“你想要?”男人眸光深暗如夜,里面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完全被欲色所染,答得也有点心不在焉,“想要的话送你。”
“……”
慕昭还是趴在他胸口上,摇了摇头:“不想要,我就想知道哪儿来的。”
“那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我好奇——”她刚说完话,男人已经掐住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长发在瞬间铺满枕头。
男人的一滴汗落在鼻尖,而后他俯在她耳边,嗓音已经哑得有些发抖,濒临崩溃:
“求你别再问那枚破扳指了。”
“……”
慕昭觉得,她要是再多问一句,这男人马上就得彻底疯掉。
在这样一个夜晚,慕昭身体里刮过一阵狂风,风里有独属于他的味道,像是冥冥中告诉她,这是一阵只属于她的风,所以允许她流泪,疼痛,再沉沦,和幸福。
两小时后,她真的拿起他的那枚玉扳指,拿在手指上把玩,她手指太细,哪根都套不上去。
“多少钱?”
“具体不记得,千把万出头吧。”他的嗓音更哑了。
她说:“那这才不是一枚破扳指呢。”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扫一眼玉扳指,“它在今天就只是一枚破扳指。”
作者有话说:
玉扳指:我惹你了吗?我惹你们任何人了吗?-
◉ 第 49 章
胡川跟在傅时沉身边多年, 还是头回遇到这状况,临近开会的时间点,却迟迟不见傅董的身影。
他在助理室绕了几圈, 又跑到傅董办公室门口等着, 一直等到快要九点不见人,才敢陡着胆子拨通傅董的电话。
想询问一下傅董,是否被事务缠身,需不需要推迟会议?
连打六个电话都没人接。
胡川只好擅作主张,将会议时间改到下午,再到地库开车, 一路直奔东佛区。
直接到傅董家里去找人。
鸣笛声响起——
听见刺耳的车喇叭声,慕昭被唤醒,意识回笼, 她略微一转脖颈, 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不过动了下脖子,但是浑身上下都在剧痛, 甚至能明显感知到骨缝里的拉扯感。
那一口倒吸的凉气,没让她得到缓解,倒把旁边的傅时沉给吵醒了,“怎么了?”
嗓音哑欲, 又不失蛊惑的特殊晨间音。
慕昭不敢继续转脖子,停在原处,皱着眉说:“疼……”
男人睁眼,半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她:“哪儿疼?”
“哪儿都疼。”她觉得身上没有一块部位是属于她的。
“……”傅时沉默一秒, 伸手就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 “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慕昭一听, 一惊,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臂,及时阻止,“可千万别。”
这种事情还要专门叫医生来看。
怎么好意思?
傅时沉作罢收手,又听门外的喇叭声还在响,便说:“我出去看看。”
慕昭没点头,怕疼,轻轻嗯一声。
他的手还在她腰上,抽出时很小心翼翼,但还是惹得慕昭皱眉喊疼。
这让她对他提出质疑:“昨晚你真在下死手。”
“我没有。”他寡声否认。
慕昭双手揪着被子垫在下巴处,闷闷道:“还说没有,一点都不温柔。”
“我已经很温柔了。”男人拨开她脸上凌乱散发,温热掌心抚了抚他娇小脸蛋,“你要是不信,下次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不温柔。”
“……”
慕昭把想说的话通通咽回肚子里。
有时候吧——
人呢,还是得信邪。
外面又传来鸣笛声,慕昭趁机说:“快出去看看吧。”
傅时沉松开她,掀被下床,修长笔直的长腿踩在地上,晨光照在男人□□结实的背部,肌肉纹理流畅,窄窄的腰身勾出性感两道人鱼线,他弯腰捡掉在地上的睡袍,肩膀骨线随着动作变化,起承转合间仿若米开朗基罗的得意之作。
他穿上睡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外走去。
门打开,看见外面停着两辆车。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他的日常司机站在劳斯旁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脸的无措,脑袋埋得像是要栽蒜。
另一辆白色的七系宝马,是他派给胡川平时开的,车旁边倒是没有人,不过马上就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胡川从驾驶座上下来,小跑着到大门口,带着歉意说:“傅董,您这四合院儿也没装门铃,我叩着门首半天都没反应,只能出此下策,按车喇叭了。”
“……”
“什么事?”男人淡淡问。
胡川瞧老板这样子,神色倦怠,下眼睑有青色浅影,身上还穿着睡袍,明显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
还问他什么事情,俨然已经忘记今天有大会要开。
胡川说:“我把上午九点的会议改到下午两点半,然后十一点的话,原茂总裁会过来和您签署认购协议,傅董,您得抓紧点时间了。”
“……”
胡川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话术很委婉了。
他恨不得咆哮——
傅董!快!快啊!十万火急啊!
傅时沉还未完全适应天光,半眯着眼睛倚在门上,懒懒问:“几点了?”
胡川压制住内心咆哮的小人,相当专业地微笑着说:“现在是十点十六分。”
只有四十四分钟。
等傅董收拾完出来,得上演速度和激情般的生死时速才能勉强赶到。
傅时沉抬手摁摁眉心,低低道:“等我。”
转身朝里走了。
等看不见傅董的身影,胡川才敢抹一把额上的汗,踱到司机面前,长吁一口气:“不枉我按了一个小时喇叭,总算把傅董叫醒了。”
司机脸上有着劫后余生般的轻松:“还是胡特助你有办法。”
今天八点半,司机就在门口等着,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接老板的地点,因为老板住所众多,经常东住一下,西歇一夜,有时早上还得去港口接老板。
半天没等到老板的那段空档,司机已经在肚子里写了好几遍辞职信。
傅时沉回到房间里时,慕昭正拖着残痛无比的身体艰难起床,见状,他到床边,按住她的肩膀,“你休息一天。”
“我也要上班。”
在他去应门的时候,慕昭拿手机看时间,竟然已经十点出头,她可真是和他荒唐过了头。
傅时沉按着她的肩膀同时,调理不乱地侧着身体,弯腰探出手去拿腕表,垂耷着眉眼,漫不经心地说:
“公司没你一天就转不了了?”
慕昭目中带审视:“那你为什么要去公司?”
“我今天有个认购协议要签。”傅时沉见她没有再起床的意思,又快步走到衣柜前,推开门,“不然我也会选择留在家里陪你。”
“……”
“认购协议?”慕昭眼梢明亮起来,圈子就那么大,风声一吹大家都能听见,“是原茂半导体是吗?”
傅时沉淡淡嗯一声。
“我记得宋淮予那边也在盯梢,他没抢过你?”慕昭心里不禁有些快意,哪天撞到宋淮予,她肯定会拿这件事耻笑他。
提到宋淮予,傅时沉脸上瞬间没好脸,连伪装都懒得,眉眼瞬间冰冻三尺,嗓音里更是风雨欲满楼:
“他也配和我抢东西?”
“还没上市的作坊公司,守好他那可怜的半垄地就是不错了。”
……
论起兴风,极讯浏览器起家,占有市场80%的份额,还真不是什么作坊公司,尤其兴风已经实现三连连续盈利,上市在望,多家金融杂志高度评价,兴风极有可能是互联网的年度黑马。
不过这样的兴风,放在根深经厚的九白集团面前,还真就只能算作一个作坊公司。
十分钟后,傅时沉已经收拾妥当,转眼间就从一个纵欲过度的清瘦青年,变成一个西装革履的商界大佬。
傅时沉还是那个傅时沉,如果撇去他喉结上一点紫红色的印记不谈的话。
那是她昨晚留下的唇迹。
“你不能这样去公司。”慕昭留意到那醒目的痕迹,也不顾周身疼痛地下床,朝梳妆台走去。
“什么?”
他急着出门,没留意到异样。
慕昭在梳妆台上找到遮瑕液,轻挤着泵头在白润的指腹上,然后急急上前,差点踩到昨晚她开箱时放在地上的剪刀。
好在傅时沉眼快,手也快,一把就搂过她的腰身,带进怀里,让她的脚成功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女人后腰肌肤滑嫩,生香柔软,傅时沉是握了又握,掐了一把又一把,垂着眼眸也深了颜色,“你就这么下床来?”
“……”
慕昭贴在他怀里,赤在空气里周身肌肤都凉凉的,正忙着给他的喉结上遮瑕,连害羞都忘记,仰着一张清媚的脸,靠近他的喉结看得仔细,深情专注,自顾自地说:
“你要是这么去公司,得多失大体啊……下面人会在背后笑话你的……”
男人眸色深深,耷着长睫凝望她,颇没个正形地拿话逗她,“笑我什么?笑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
慕昭手指轻柔地在他喉结处点抹着,把遮瑕液推开,抬眼白他一眼,“你在内涵我是个迷惑人心的妖妃?”
“一看你上学就没认真学历史。”
傅时沉冷嗤一声,“杨玉环怎么能是妖妃?”
“是没好好学历史。”慕昭呛回去,“因为我是理科生。”
“巧,我也是。”
“你哪一届的理科生?”慕昭才想起自己没问过他这点,“我是在桃城一中的12届,你大我两岁,你是10届的?”
傅时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握着她的腰说:“我今天不能迟到两次,再迟就赶不上签协议了。”
就算他迟到,对方也会等着他,但始终不太好。
“好了。”
慕昭从他怀里退开,盯着他的喉结仔细端详,简直是可以瞒天过海的程度,遮瑕液对得起它的价钱。
傅时沉低头在她眼角亲了下,低低道:“等我回家。”
慕昭推他,用他的话来说:“你可不能再迟到第二次了。”
于是,傅时沉光着手指出门了。
那枚玉扳指在傅时沉走后,才让慕昭在床底角落找到,昨晚的他脸上挂着孟浪不经的笑意,骂那是一枚破扳指,骂完就扬手一扔,只听见玉扳指坠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清脆滚动响声,好半天才停。
玉扳指声响刚停,风声又开始刮起来了。
慕昭从床底捡起玉扳指,擦干净灰,然后温柔地将它重新摆放在床头,在昨晚见证过她和他温存的原来位置-
这是搬进新房的第二天,慕昭在家休息,她在上次验收装修成果时看过所有厢房,添置过东西后的房间还没看过。
家里新来一个阿姨。
姓崔。
崔阿姨大鼻子,小眼睛,脸上生一颗痦子,长得有点吓人,但脾气很是温和,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
崔阿姨是傅时沉奶奶安排过来,专门照顾夫妇二人起居的,听说是周琴弟弟的媳妇。
有这么一层关系,相当于就有一双眼睛放在家里。
也许是周琴支的招,也许是老人家自个儿的主意,放这么一个人在两人身边,有什么情况都能及时知道。
要是放在以前,慕昭铁定不愿,她只是和傅时沉演演戏而已,谁愿意悬个监控在自己脑袋上?
现在不同,她和他都已经入戏,既然假戏真做,便也不再怕那个监控。
崔姨做过午饭,叫慕昭吃,慕昭正在看各个房间,便挥挥手说一会吃,说着便推开其中一间南厢房的门。
里面的景象让慕昭为之一惊——
满目极蓝色的兰花,一株一台,花台以红木制作,一米见方,半人高,保守估计能有上百台,每一台上面都摆放着一株珍稀的蓝色兰花。
是她认识的品种,
也是傅时沉曾经一掷万金替她拍下来的品种。
——醉玲珑。
怎么会有这么多?
来叫她吃饭的崔姨还在身后,笑眯眯地搭话道:“太太,我听大姑姐说过,这些兰花都名贵得很呢,傅先生很喜欢,之前一直养在游轮上,现今定居在此处,才叫人全部搬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P.S.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长恨歌》-
◉ 第 50 章
崔姨烧得一手好菜, 鲁川粤闽苏浙湘徽等八大菜系,不论哪种挑出来都能整出三五道的地道菜,到晚上时, 正房的餐桌差点摆不下崔姨烧的八大菜系, 近20道菜,堪比全席宴。
葱烧海参,水煮肉片,红烧乳鸽,松鼠鳜鱼,荔枝肉, 龙井虾仁,腊味合蒸,八公山豆腐。
……
等等。
摆满桌面的菜肴, 空气里色香味俱全。
慕昭在书房里居家处理完公务后, 到正房一看, 看到满桌的菜稍稍一怔:
“崔姨,两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多?”
崔姨洗净手, 在围裙上抹着手,笑眯眯地说:“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让我把拿手菜都做一遍,说是让太太你都尝尝。”
奶奶真是有心, 慕昭便不说什么,看一眼不远处的中式落地钟,“才七点,等他回来, 菜都该冷了。”
崔姨仍是笑眯眯地答:“没事, 我挨着再热就是。”
“……”
慕昭撤身退出正房, 到外间门廊站着看暮色渐浓,崔姨手上一时没活,也跟在她身后一起看。
闲站着,嘴也闲着,慕昭便找了话同崔姨聊,问她怎么会做多种菜系的菜。
崔姨便告诉她。
崔姨幼时五岁被人拐子掳走,但因她长得太赖,大鼻子,小眼睛,脸上还有一颗痦子,人拐子带着她坐火车,一路从最东边卖到最南边,走走卖卖,硬是没卖出去。后来染上风寒,一副要落气的死样子,人拐子就将她随便扔在路边。好在她命贱不该绝,没死成,被一家开客栈的伙夫捡回去养着。
伙夫捡她回去也不是好心,而是伙夫想白得一个免费劳动力,每天用厨房里的剩菜剩饭打发她,让她上街上端着个破碗乞讨,得来的钱全给伙夫,后来长大了要不到钱了,伙夫就将她带进厨房打杂,一开始打下手,洗菜涮碗,后来也教她做菜,让她掌勺。
到她十四岁那年,伙夫喝醉酒要强.奸她,她便用酒瓶砸了伙夫脑袋,怕伙夫死担责任,连夜逃出那个村庄,一路颠沛流离,在四地的大小饭馆打工,赚点盘缠再踏上回家的路。好不容易找到家乡,却得知父母早就忧心故去,再后来便是遇上周琴,周琴让她嫁给自己弟弟。
便有了后来,也便有了现在。
……
崔姨烧菜的手艺,也是在颠沛途中学到的。
慕昭听得心中感慨,在门廊上的长椅秋千上坐下,慢慢说:“世人万千,就有万千种苦难。”
崔姨也跟着她叹:“是,各有各的苦。”
没等慕昭接话,崔姨又紧连着叹气道:“老太太以前也苦,听我大姑姐说,是靠拾荒为生的,就捡捡瓶子破纸箱什么的,好在靠着一时善举,现在晚年才能享清福。”
一时善举?
慕昭没明白为什么这么说,便转头问:“有什么说法?”
崔姨表现出惊讶:“太太,您还不知道吗?”
“……”慕昭更加疑惑,“知道什么?”
“傅先生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呀!”
慕昭当即怔住。她左想右想,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上面来。
傅时沉和他奶奶那么亲昵和谐,竟然没有血缘关系?
慕昭问:“那你知道各种缘由吗?”
崔姨老实巴交地摇头。
慕昭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姨老实回答:“大姑姐告诉我的,但也就说了这个,别的没说。”
此时——
暮色夜浓里,身影修长挺拔的男人款步而来,一双长腿经过窄河石桥,又经过院子里两颗石榴树,最后才来到门廊的秋千旁,也是她的身旁。
崔姨知趣地到厨房热菜。
慕昭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刚才对话,只佯装无事,仰脸看他:“你今天还挺早。”
男人淡淡嗯一声。
慕昭又说:“崔姨热菜去了,我们等会再进去。”
“好。”
门廊挂着的檐上挂着小的红灯笼,红光云蔚般地落在男人侧脸,分割出清晰的明暗,他握住悬着秋千的其中一根蔓绳,到她身后轻轻摇起来。
慕昭双脚悬离地面,她靠后坐稳,然后开始小幅度地摆荡在浓秋的凉风里。
细瘦的肩膀处落下男人一只大手。
他握着她一侧肩膀,边轻摇着秋千,边俯身在她耳边低低问:“还疼么?”
周围是他身上的淡香。
晚风里,慕昭落腰的长发漾开来,像一浪又一浪的黑色云朵,她没正面回答,只说:“反正今晚不许乱来了。”
男人在她耳边轻笑。
他的气息佛在耳际周遭,她的耳朵就像是被裹上一层软糖,痒而绵密的感觉,然后他用气声对她说:“昨晚乱来的人不是我。”
哦,是她。
慕昭没接话,心想他有心思和她开玩笑,应该是没听到她和崔姨的那段话。
“认购协议签得顺利吗?”她转开话题。
他嗯一声。
她故意开玩笑:“年底记得给我分红。”
傅时沉抬手在她脑袋上按着揉了一把,像是被逗笑了,笑道:“分,我的那份也给你。”
“……”
两人一同回正房吃晚餐,中途时,慕昭想到他那一屋子的兰花,商人思维一动,便说:“一株两亿,一百株得多少钱?”
傅时沉没答多少钱,倒是漫不经心地笑了:“没人会那么傻,花两个亿拍一株兰花。”
“……”
他这不是在内涵自己傻吗?
想到他为她撑面子拍的天价兰花,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就因她浇水不当而宣布死亡。
慕昭有点内疚,说:“你犯傻给我拍的兰花,被我养死了。”
“没事。”
傅时沉倒应得利落,不在乎那株兰花,也不在乎那两个亿,“再名贵也不过是一株花,随便养养,死了就死了。”
慕昭夹菜的动作一顿。
他的话听着很耳熟,像在哪里听见过。
她记性不差,倏地想到——
纳西比拍卖行派人送花来时,她托那人打电话询问过兰花原主人Destiny,而Destiny当时给她的回复,就和傅时沉刚刚说的话一模一样。
“你和那个旗袍设计师Destiny,什么关系?”她冷不丁地问一句。
傅时沉拿纸巾擦嘴的动作一顿。
但也不过一瞬,他神色自然地擦了擦嘴角,说:“朋友关系。”
“很熟的朋友吗?”她又问。
“还行。”傅时沉放下纸巾,抬眼望她,目光坦坦荡荡,“怎么了?”
“……”
“没事。”
慕昭总觉得哪儿有蹊跷,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晚饭吃过后,傅时沉到书房,慕昭回卧室,崔姨给泡了杯红茶送去书房,放下茶杯刚要走,听到后方男人冷凉嗓音响起:
“崔姨,我知道你是周姨的弟妹,有些事情你也知道。”
崔姨后背立马凉了半截。
又听男人说:“但知道是一码事,能不能往外说又是另一码事。”
崔姨当然知道话里意思,回过神,脸上露出憨实笑容,诚恳地说:“下次不会了。”
傅时沉也没再计较,抬抬下巴示意崔姨出去-
九白集团成功并购原茂半导体的消息,很快在商圈掀开一层风浪,人人都在感慨,九白好肥,肥得像一只万年不死的兽,逮着什么吞什么。
另一边掀开的一层浪,是网康的知全浏览器,在和慕氏合作后,响应速度显著提升,由原来的0.061提升到0.039,已经成功超越兴风产业链下的极讯浏览器,市场占有率在迅速增加。
这无疑对宋淮予的兴风造成重创,也带去股票下跌,以及惨烈亏损的多项负面影响,尤其在企业即将上市的关键时期。
蝴蝶效应,环环相扣。
一周后,兴风公司因利润下滑严重,在桃交所上市失败。
上市失败到底意味着什么?
打击融资者信心,为ipo准备的各项投入全是损耗,也会让竞争者乘虚而入。
像是拔掉狮子的獠牙,也像是砍掉犀牛的斗角。
慕昭仰靠在办公椅里,浏览相关的财经新闻,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这样的结果,令她很满意,也是在她布局运营中的结果。
这一天慕昭下班,刚出公司大楼就被人拦住去路,来人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我的公司上市失败,你满意了?你的目的达到了?”
是宋淮予。
男人周身颓废状,穿着西装却没打领带,脸色看着暗淡,眼底也有一圈阴影,胡子少说两天没刮过。
他怒目圆瞪,死死盯着慕昭。
宋淮予万万没想到,在上市的最后关头,会栽在一个常年矮自己一头的网康上面。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网康的尚振生早就和慕昭达成合作,曾经多次带着手底下的首席技术官龚俊出入慕氏公司。
这一切,都是拜慕昭措辞。
“说话啊!”他冲她吼着,“你达到目的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是吧?”
“……”
慕昭没挣脱他紧握自己的手腕,也没第一时间回答,只是低眼,长密的漂亮睫毛盖住瞳孔,让对方看不见她的眼睛,她轻声地说:“没有。”
她说没有?
宋淮予怀疑自己听错,一时竟在怔在那里,心里开始百转千回,难道他误会她,她还念着旧情,并不是在故意针对他?
他握着她的手指忍不住松了些。
也就是这么一松,慕昭逮着机会迅速抽走手腕,退开两步远,再抬眼时已是满目冷色,冷笑道:
“我说的没有,是还没有达到目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已经坐不住,跑来兴师问罪,那往后你岂不是要直接吊死在我面前?”
“……”
宋淮予一念间的误察转瞬消失,怒火又从眼底烧起来,腮帮子咬得很紧,倏地又被气笑了:“果然,这才是你。”
慕昭就是慕昭,永远会睚眦必报的慕昭。
眼里永远有着猎意,会笑着把她的敌人玩弄到死。
“昭昭。”宋淮予的胸线起伏着,他眸光欲裂,就那么看着她,“你别把事情做绝。”
“把事情做绝的从来都是你。”
慕昭皮笑肉不笑,妩媚脸庞上却只有冰霜,“我现在做的,都是你应该受的。”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心狠的人。
没等宋淮予说话,慕昭倒故意抬手半掩住唇,笑得刻意又做作:“倒也没事,宋总商场失意,情场得意嘛,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
“不过十天后的婚礼你可不能以这幅姿态去做新郎官儿,不然得多丢人?”
“你——”
“抱歉,没空。”慕昭摆手打断他要说的话,“我老公来接我了。”
闻言。
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地望向停车区。
只见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不远处,驾驶座的门开了,上面下来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宋淮予定睛一看,是几个月前在拍卖会上和他呛声的男人。
……老公?
宋淮予后知后觉般地,猛地又回头看慕昭,不敢置信:“你嫁给他了?你嫁给他了?!”
一连问了两遍。
慕昭白他一眼,没情绪地反问:“不嫁给他还嫁给你吗?”
宋淮予为上市失败的事情而来,被气一遭,来了听到慕昭已婚的消息,又被气一遭。
慕昭接着拿话气他:“我老公比你有钱,比你帅,比你专一,就连个子都比你高三公分,我当然要嫁给他。”
“……”
短短几句话,直接把宋淮予本就憔悴的一张脸气得卡白。
见她要走,宋淮予想伸手拽她手腕,旁边却横进来一声压迫人的警告:
“拿开你的脏手。”
宋淮予也不是个软柿子,当然不会听,不过在他快要够到时,慕昭被男人一把拉到身前护着。
慕昭靠进傅时沉怀里,腰间被大手搂着,她笑意浓浓,望着僵在原处的宋淮予说:
“宋总,听说您想抢原茂半导体还失败了,好可惜。”
“你也是没那个命。”
这样一来,算是气宋淮予第三遭。
不急。
还有第四遭——
慕昭太过了解宋淮予,也了解这人的自负心和占有欲,故意说:“哦对,我老公活也很好。”
“……”
“是个长眼睛的女人都不会选你的。”
宋淮予彻底炸了。
“慕昭——!”他近乎在咆哮,手颤抖地指着她,“你跟我那么多年,你都没和我睡过,你和这男的才认识多久,你就给他睡?你还嫁给他?你贱不贱!”
“……”
砰——
沉闷的重声响起。
随着声落,宋淮予人飞出去两米多远。
在宋淮予骂慕昭的那一瞬间,傅时沉没有任何犹豫,修长的右腿一抬,一脚踹在宋淮予肚子上,眉眼俱冷,嗓音如寒落: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骂我的人?”
那一脚是真的重,踹得宋淮予抱着肚子,蜷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傅时沉搂着女人的腰轻轻一带,示意她,“你先上车,我和他说句话。”
慕昭没多问,点点头先上车了。
慕昭坐上副驾,然后看见傅时沉已经单膝蹲在地上的宋淮予面前,背对着她,双肩被西装撑出好看的弧度,就是不知道他要和宋淮予送的那句话,是什么话。
周身沉冷的男人蹲在宋淮予面前,手肘懒搭在膝盖上,低垂的眉眼看着极其阴刻无温,他勾着薄唇笑了,只是笑着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冰冻三尺:
“这一脚,老子十年前就想踹你了。”
“……”
“——”
傅时沉回车上,刚坐上副驾,旁边女人就凑近来,她到他耳边,笑音清妩脆妙,“你踹人的时候好帅。”
那一瞬间,在他身上爆发出男性力量,足以让任何一个路过的小姑娘为之心动。
男人闻言一笑,笑脸英俊迷人,他斜眼挑视她,没个正经地逗她:“那你不得叫声老公听听?”
慕昭立马抽身坐好,故意说:“才不叫。”
在两人还在做戏时,她在奶奶面前称他为老公;
刚刚也在宋淮予面前多次称呼他为老公。
可没有哪一次,是她正儿八经叫他一声老公的。
明明就一个称呼而已。
听不到也不死人,偏偏他觉得暗里有只猫爪子在想方设法地挠他,挠得他心里直痒痒。
痒到最后让他觉得,要是再听不到她正儿八经叫他一声老公,那估计真得死人。
他能活活被痒死。
男人手伸过去,轻轻捏住她的耳垂,极温柔地碾弄着,“叫一声听听,嗯?”
慕昭手臂上开始起颗粒,纯被他撩拨导致,她偏着脸,嘴还硬着:“就不叫,我还没习惯。”
傅时沉只好调了座位,把座位往后调到最大程度,然后侧过身体,双手伸向她的腰间。
下一瞬——
慕昭腰间一紧,紧跟着,整个人腾空。
“啊——”
她低呼一声,然后就稳稳当当地被他抱着放到腿上,整个人像是落进陷进般,落进他的怀里。
“你干嘛啊?”她问。
“也不干嘛。”男人双手将她搂着,紧紧贴着自己,“让你习惯习惯。”
习惯什么?
没等她问,傅时沉就埋首在她左侧的颈间,含吮她细嫩的肌肤,她敏感得有些战栗,细腰僵硬地挺直,侧面看的话就是相当诱人的妖孽弧度,不能怪别的,只能怪她的身体曲线太完美。
傅时沉将她按在方向盘上亲吻,还用一只手自她颈后伸过,掌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脸朝前看。
慕昭微微张着红唇呼吸,视线迷离地看见前方地上的宋淮予。
然后她听到男人一边吻她的耳垂一边和她低低私语道:“他在看我们接吻,刺激么?”
“……”慕昭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又被他掌着脸不得不看。
“我就是要让他看。”男人嗓音欲哑,又带着蓄意的恶劣,“我要让他知道,他不配拥有你,只有我才配。”
“……”
慕昭明白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却不明白他的隐隐怒意从何而来,柔弱的手反撑在他腿上,指间染烫,“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他刚刚骂了我吗?”
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地笑开了:“你这么宠我?”
“没良心的东西。”男人低低在她耳边笑了,吻得更重,“我岂止是宠你。”
“……”
后来慕昭才知道,傅时沉岂止是宠她,他连命都愿意舍给她,又岂止是宠她?
眼下,再被他这么亲下去得出事,慕昭雪白锁骨上都被印出方向盘上劳斯莱斯的车标来。
她也没察觉自己声音有变,开始推拒他。
傅时沉懂得分寸,控制着自己的失控,也控制着自己相当乱的呼吸,又抱着把她放回副驾,又垂着眉眼替她系上安全带。
只是在回家的半道上还是出了事——
月亮高悬的夜,无人的废弃工厂外,沐浴在月光下的黑色劳斯莱斯,发挥着它绝佳的防震性能。
封闭空间的车内,有浪漫的纯音乐在流淌,有苍兰和小松柏的香水味弥散,也有只有上半身还是衣冠楚楚的男人在流汗。
……
夜更神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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