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林绛坐在揽胜副驾,顾岑柯开车,流畅的侧脸轮廓,专注又英俊,林绛后背的伤还隐隐胀痛,她只能侧着身子靠在椅背上,而这个姿势正对着他的侧脸。
林绛收回目光,垂眸不语,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景。
是她高中的时候。
她读的高中是私立的艺术类学校,在这里读书的学生,有一大半毕业后直接输入到各大国际艺术类院校,再有一大半直接输入到国内各大艺术类院校,彼时学校里氛围自由,相貌出众的一把又一把。
但真正让林绛感觉到惊艳的,是那天在天台上偷看的一眼。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12月25号,是圣诞节。学校5号楼的天台不上锁,上面别出心裁地搭了个小花圃,冬天没有花可以看,但是有一颗矮松树很特别。
那个时候林绛就经常独来独往,所以格外喜欢到5号楼天台待一会儿。
平安夜那天,她一时兴起想起了那颗松树,爬到楼顶往雪堆里埋了个平安果,在上面贴了她的名字以示归属权,想试试传说中的冻苹果是什么滋味。第二天要去拿,就见天台上已经有人在了。
蹲在那颗矮松树前面的人露出个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略有点长的头发落在眉梢,林绛印象里没有这样的人,但从哪之后就有了。
她没去打扰,靠在一旁想等他离开,结果就等到他从雪里把她的苹果挖了出来,胶水粘的纸条被雪水泡开掉在地上,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大概是没想到学校里还有这么思维奇特的人,林绛看见他捏着那颗苹果笑了笑,接着又当无事发生一样,给埋了回去。
林绛从天台离开,那颗苹果从冬天的雪里腐烂最后在春雨里被冲离,林绛再没回去过。
那之后,她枯燥的校园生活就多了一件事儿——偶遇顾岑柯。
她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是参加完艺术统考,回学校补文化课。她会在教学楼的长廊上等待他出现,下午的第一节课他会去超市买水,林绛就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看他。
那时候觉得喜欢真是一件特别简单单纯的事情,她不认识他,但看见他就会变得雀跃。
后来,他身边就经常有别人的身影出现,一个女孩儿,跟他同级,看起来关系不错。林绛还是会等他出现,然后自动忽略掉那个女孩儿。
那时候,她多数都是只能看见他一小半侧脸,这几年他变了不少,更成熟了更有魅力,变得格外英俊。
高中那个往雪里埋苹果的林绛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时候她每天看一眼就开心的人现在就坐在她身边。
车载电话显示来电,打断了林绛的思绪。
屏幕上是姜澜的名字。
“在车上,什么事。”顾岑柯接通电话。
“我明天回弗洛伦萨,晚上出来吃饭吗?”那头姜澜的声音安静又柔和。
“恐怕不行,我在上海。”
“上海?怎么去上海了?”
“林绛在剧组被摄像机砸伤了,我过来看看。”遇到了红绿灯,车子停在看不见头的车队里,注定是要堵上一会儿了,顾岑柯挂好档,说道。
“哦,这样啊。”姜澜的语气有一瞬间僵住,继而又说,“伤得厉害么。”
闻言顾岑柯看向林绛,声音里带了点撩人的笑意,“看起来没事,生龙活虎的。”
林绛瞬间就想打开车门跳下去逃走。
电话里又说:“那我直接去你家拿东西了,明早我就直接走,不等你了。”
”嗯。”顾岑柯低声应道。
仿佛是一场女朋友查岗而男朋友坦坦荡荡的戏码,语气里的熟稔和自然,林绛在这场戏里则是扮演了一个构不成威胁的普通朋友。
姜澜的来电打消她心中的旖旎,也是,高中时她少女怀春,一厢情愿,可以忽视姜澜的存在,但现在不能了。
挂掉了电话,前面堵着的车队慢慢松动,林绛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以保证不会再对上顾岑柯的侧脸,却听见他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对哦,此行的目的是来吃饭的。
此刻林绛才是真的没有了食欲,低头理了理衣摆,“随便吧。”
顾岑柯皱眉:“没想好?那就再想一会儿。”
“我今天非要吃这顿饭吗?”林绛诚心发问。
顾岑柯听出她语气里的别扭,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没错。”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我真的没有食欲呢。”
“如果?”顾岑柯反问她,“这么说,你刚刚在酒店说自己没有食欲,是骗我的?”
林绛哑声,偏开头看向窗外,觉得自己真是大意了,眼看着顾岑柯还要说什么,她伸手一指窗外,抢先道:“那就吃这个吧。”
顾岑柯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神色莫辨,语气更加莫辨地说了句话:
“你的口味……倒是很独特。”
停好车,他从车后座的纸袋里拿了件衣服换上,又掏出一顶棒球帽戴上。身为当红明星,有些烦恼真是避无可避,林绛平常就没有这种烦恼,她现在的咖位放在网上都没人认得出来,更别提是在现实生活里。
但是跟顾岑柯一起出来吃饭就不同了。
头顶一紧,扣上了一个黑色的棒球帽,帽檐遮住她的视线,只能看见近在咫尺顾岑柯的胸口。头发被掖到耳后,他动作温柔又自然,微凉的指尖掠过她脸颊,好像就该是这么做一样。
由于这动作太过自然,林绛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偏开头时顾岑柯已经收回手,退后一步看着她的眼睛:“走吧。”
林绛指的是一家路边小吃店,招牌上明晃晃地三个大字——炸蚕蛹。
说实在的,林绛没吃过这个东西,而她又很想尝尝,走进店里闻到扑鼻的香气时,顿时就觉得心情畅快了。
小店面积不大,有几张桌子坐满了人,见到有人进来便随意地抬头看了眼,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带着同款帽子,大概是情侣,而这对看不清脸的情侣身高、身形与气质都很搭,于是又认真地看了眼。
林绛站在点餐台,菜单上十分生猛地印着蚕蛹的图片,分为生前和死后两种吃法,林绛看了两眼觉得自己恐怕也没有那么想尝试了。
“怎么了?”顾岑柯站在她身后也低头看菜单,距离很近,姿态亲密,从背后看像是他把她环在怀里。
“看看吃什么。”林绛把菜单往他眼前挪了挪。
“不——”顾岑柯拒绝,“我没有这个爱好。”
靠门的那张桌子坐了对小情侣,女生拍了拍男生的手臂,示意,“你看那对情侣,好有气质啊,身上都是牌子货,跟明星似的。”
男生回头看了眼,撇了撇嘴,“捂得那么严实,脸都看不清。”
“氛围感啊你懂不懂……”说着女生顿住,激动地扯了扯男友,“棒球帽口罩,捂得这么严实不会真是明星吧!”
“你觉得哪个明星回来这种小馆子吃饭啊?”男生一脸无奈。
“……也是哦。”女生放弃幻想。
林绛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点了一份炸蚕蛹,老板娘把单子递到后厨喊了声:“炸蚕蛹一份。”又问林绛:“带走还是在这儿吃?”
“带走。”顾岑柯先一步回答,声音贴在耳朵上方响起。
林绛一直觉得他的声音好听,有一段时间她花大价钱买了副sony耳机来听他的台词。借助电流传出来带着颗粒感的声音好听,通过空气传导带着冷意的声音更好听。
林绛捏了捏耳坠,觉得他要是有一天不做演员了,去当个台词老师也不错再或者去做电台主播也很合适。
林绛失眠的时候偶尔听过几次电台,那个声音她总觉得有点刻意和矫揉,不如顾岑柯的声音听着顺耳,后来她也就不听了,试想如果顾岑柯去做电台主播,在深夜里照着故事书娓娓道来,该是多么造福人类的一件事。
“想什么呢?”眼前伸来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林绛立刻回神,看见顾岑柯手里已经拎了个外卖袋,“炸好了,走吧。”
“这么快啊。”林绛跟上去,“我们去车上吃吗?会有味道吧。”
“不然在这儿吃?”顾岑柯放慢脚步,压低声音,“不怕被怕?”
那还是怕的。
炸蚕蛹不愧是一道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吃,撒了孜然面后,高温烹饪过的高蛋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炸的金黄的蚕蛹看上去也可爱了不少,这么可爱的东西,吃起来心理负担小了不少。
顾岑柯开车带她往酒店回,随意问道:“好吃吗?”
林绛抱着袋子诚心诚意地点头,“很好吃,很香,要尝尝吗?”
再好吃,它在顾岑柯眼里也只是个生前会蠕动的虫子。
“不了。”顾岑柯摇头,拒绝。
林绛也没勉强,到底也算是个女明星,在吃东西方面一直很谨慎,尤其是此类油炸食品更是谨慎中的谨慎。林绛吃了三四个便停了,一直到回了酒店手里还拎着半袋子炸蚕蛹。
小唐和乔岩坐在酒店一楼大堂里,见他们俩走进来,举手挥了挥。
小唐:“小林姐,你可算回来了。”
林绛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炸蚕蛹啊!”小唐打开袋子一看就乐了,“我最爱吃这个了!乔哥要尝尝吗?”
乔岩没什么禁忌,哪怕今天带回来的是一串炸蜈蚣他也能尝一尝。
“是挺香的。”乔岩吃了一个,“顾老板不尝尝吗?”
顾岑柯站在一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语气无奈:“你们的世界,我的确是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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