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淤青颜色越来越诡异,青紫里泛着血丝,不过好在已经不那么疼了。
林绛今天排了两场戏,去片场化妆的时候,杨千影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在林绛旁边坐下。
化妆老师正在给林绛描眼线,她一动不敢动,只能从嘴缝里溜出来几个字:“什么事?”
杨千影托腮看着她,一脸小脸儿上写满了不情愿:“看着你。”
“看着我?”林绛疑惑,“什么意思。”
“岑柯哥让我看着你。”杨千影一脸郁闷,“他说你帮了我,知恩图报,我得对你负责。”
“可我已经没事了啊。”进行到打侧影,林绛偏过头正对着杨千影。
杨千影:“但岑柯哥让我看着你。”
林绛:“你不是一向随自己开心吗?怎么那么听他的话?”
杨千影哼哼了一声,没说话,直到化妆老师上好妆带着东西离开,她才说:“我不听他的话,他就要跟我叔叔告状。”
林绛心想,原来你还怕这个,果然二代的死穴是一代。
长虹娱乐的老板杨启涛,林绛前几年的时候了解过一些,那时候顾岑柯刚进娱乐圈,签约了长虹,从此的确一路长虹。可后来没过多久,顾岑柯就成立了工作室自己当老板,杨启涛居然也同意了,双方和和气气地走完了解约手续,真是一点硝烟都没瞧见。
不过,林绛知道也只是表面,实际到底如何,她不清楚。当年她要签约公司,首选就是长虹,是奔着顾岑柯去的,也是奔着长虹对艺人的规划去的。
可惜啊,天底下不如愿的事情多得很。
“反正你还有两天就杀青了,”杨千影换了个动作,靠在折叠椅的椅背上,“到时候就相忘江湖,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闻言林绛笑了笑,问她:“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哪有为什么,你本来就很招人厌,我说过吧。”杨千影皱着眉看她,“在救护车上就说过。”
“好吧。”林绛耸耸肩,小贺导演推门打手势示意她去走戏,站起身,捏了捏杨千影的下巴,“两天之后,我们就再见了,希望这个消息能让你痛快点。”
杨千影没有拍开她的手。
林绛又说:“所以,一会儿正式拍的时候,表现好点儿,越拖进度,我离开的越晚。”
两天后是林绛的最后一场戏,这几天剧组搬到了棚里布景,她蹲在搭好的废墟里把废墟底下一身血污的玉芽刨出来——这是戏里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年少的老板娘救了同样年少的玉芽,后来她们一同为了信念而自险险地,却没料到最后一刻,昔日的同伴反目成仇。
这场戏改了林绛的妆容,突出她的年少感,林绛演得投入,好在这次杨千影没有再要求什么“你不许演得比我好”,只是趴在废墟里一脸要哭了的模样。这个神情和戏份很贴合,林绛估摸着,此刻应该就是杨千影小姐此生的演技高光了。
顺利拍完后,副导演喊卡,让李山河看回放。
“好,过了。”
林绛是小演员,还是个非常没有名气的小演员,杀青后,她退到一边,给忙活着准备排一场戏的工作人员们让路。
杨千影远远地瞪了她一眼,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林绛心里想笑,这位大小姐怎么别扭成这样,明明看起来是很舍不得她。
“恭喜你杀青啊。”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李山河抱着一捧花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林绛有些意外,面上平静,花没接,话也没接,等着李山河说明用意。
“拿着啊。”花往前递了递,“杀青礼物,咱们认识那么久了,这点小礼物是应该的。”
视线往下一扫,铃兰和卡布奇诺玫瑰花束的缝隙里夹着一张房卡。
李山河意有所指,干瘦的手掌拍在她肩膀上:“我啊,从最开始面试就觉得这个剧本应该你来演。但是,资本吗,你也知道,没办法。不过,我这儿倒是还有个剧本,要是有空,今晚10点咱们一起讨论讨论?”
林绛低头笑了,李山河皱眉,被她这充满不屑的笑意刺中,一个不入流的演员,不出名的糊咖,怎么能有这么高傲的姿态。
“导演,您抬爱了。”林绛把花推回去,“我没有这个福气。”
她要走,又被叫住。
李山河冷着脸,毫不客气:“别不识抬举,我给你这个机会是看得起你!我在圈里是什么地位你不会不知道吧?就凭你现在的咖位,我能让你永远接不到戏拍!”
林绛无意跟他撕破脸,淡淡笑着:“李导何必跟我过不去呢,这种事,都讲究个情愿,但我不情愿。”
“我宁可一辈子没戏拍。”
李山河死死瞪着她离开的背影,肌肤已经松弛的一张脸上满是怒气与不甘心。
而一转角的道具棚后面,杨千影捏着手机若有所思。
……
欧茗坐在待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颓废和愤怒,乔岩跟他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
公关部的小张出来倒咖啡,看见这一幕有些疑惑,问部长安彤:“安姐,外面那人是干什么的?看着像是来找事儿的。”
“少打听,谁知道你顾老板又搞什么幺蛾子。”安彤浏览着网上的信息,看到有不对劲的及时处理掉,“网上没动静就行,去干你的活。”
小张“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乔岩陪着他也坐了两个多小时,晚餐时间到,他合上杂志其实打算去吃饭。
“顾岑柯呢。”见他要走,欧茗急了。
“他啊?他档期那么满,这会儿我还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乔岩好脾气地说。
“放屁!你是他经纪人!你能不知道他在哪儿?”欧茗站起身,怒吼着。办公区的人看过来,安彤示意去叫保安。
“哦,无可奉告。”乔岩笑了笑。
“我就想问问他,我到底哪里得罪他……”
一身菱格复古三件套西装的顾岑柯从走廊外路过,他刚拍完宣传写真,视线在欧茗身上淡淡扫过,像是看一块石子一样,毫无波澜。
“顾老板!顾老师!”欧茗追出来,没有了刚刚的硬气,换上一副谄媚笑意,“顾老板,我记得我们之前也没有合作过,还是说我什么时候得罪您了?我先跟您赔罪还不行吗?但您能高抬贵手,别让聚合开除我吗。”
顾岑柯被他拦住也不恼,他比一般男人的个子高,抱臂站在那里油然而生一股压迫感,睨视着他,语气冷淡:“解除劳务合同的通知你应该是收到了,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错身要走,欧茗再次拦住,这下变了脸色,恼羞成怒了:“你信不信我去网上曝光你!你滥用特权滥用明星效应,你信不信我去法院起诉你!”
“起诉我?”顾岑柯觉得可笑,“解雇你的是聚合,该给的补偿你也会拿到,请问,你还要起诉什么?”
“你……”欧茗气急,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你……你是明星就了不起吗!就可以用代言做威胁让公司解雇员工吗!我没得罪过你,以前我跟你见都没见过!你凭什么仗着自己有特权就……”
“特权?”顾岑柯冷声打断他,“你可以用特权发虚假代言的邀请借此图谋不轨,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比谁的特权够大而已。”
欧茗神色慌张,没想到顾岑柯会知道这件事,他从前几年就靠这招在圈里浑水摸鱼,专盯那些没有经验,经纪人也不专心带的小咖位艺人。聚合的产品走的是平价市场,虽然不够高端,但胜在受众面广,代言费广告费也丰厚,小艺人们一旦动心,就意味着进到了欧茗的圈套。
他长相算是端正,以谈合作为由接触到她们之后,欧茗会用“恋爱”和“合作”两个借口达到目的。
有些小艺人觉得他长相不差,工作上又能帮的上忙,多半半推半就就同意了。
当然,事后也不会真的有合作,从头至尾都是他的陷阱而已。
这种事,这几年来他成功过不少,尝过许多甜头,虽然也有戒备心重,没能成功的,但他也不在乎。他一直是广撒网,偶尔漏几条小鱼算不了什么。
这种事,发生的时候都是你情我愿。事后发现被骗,多半也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偶尔有几个找上门闹的,他也都以“我是很喜欢你的,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而合作这种事是要整个部门评估过商业价值后做出的决定,我也没办法”为由搪塞过去。
这招他屡试不爽,抓得就是女艺人为了名声着想不敢闹大的心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顾岑柯知道。
欧茗怔愣在原地,心里敲鼓,脑子里飞速回忆自己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留下把柄。
“你……你胡说什么?”欧茗冷静下来,即便顾岑柯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有证据,谁能把他怎么样?
“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顾岑柯冷眼看着他,“是觉得自己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很庆幸?是该庆幸。放心吧,你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做这种事了。”
顾岑柯被人簇拥着离开,排场很大,欧茗彻底慌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先生,请你离开。”
“顾岑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封杀我?你凭什么!”
“先生,请你离开!”
保安拦着欧茗把他带出去,顾岑柯始终没有回头。
“这下好了,行业内有头有脸的公司是不会用他了。”乔岩哼了一声。
手机震动,是杨千影给他打来电话。
接通。
“什么?”突然,顾岑柯眸色一敛,周身气温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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