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朦胧,在雨水的冲刷下,山石间的青苔鲜亮泛着幽幽的碧光。
各色山花挂了水珠垂在枝头,和着风将四散的花瓣飘落,清雅的淡香在空气中浮动。
步经花藤下,白竹伞沾染了洒落的花瓣,握住伞柄的手修长白净,青筋隐现。略一微抬,露出伞沿下墨画般的眉眼。
云昭的脑海在一瞬间怦然炸响。
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跳动的心忽然停滞,雨雾带来的嘈杂逐渐消失,满眼只余下来人的身影。
“你被淋傻了?”
白竹伞挡去了洋洋洒洒的雨露,直至敖煜走到跟前,云昭才缓过神。
他偏过脸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神,随即笑道:“你怎么来了?”
敖煜垂眼看他,将伞往青年方向靠:“谁让你不带伞的。”
“嘿嘿……”云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不好,劳烦少主大人亲自跑一趟。”
“怕你生病没人做饭罢了。”敖煜不在意地扫过他的发顶,淡声道:“走吧。”
乌木向来野惯了,直接变成小童牵起拉车的灵驹自己走在前面。
落雪本想跟着去,又不喜欢被雨水沾湿毛毛,继续窝在云昭怀里。
白色小猫把脑袋搁在云昭的颈窝处,贪婪地在他脖颈间蹭蹭,嗅闻残留的面包奶味,舒服得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云昭被猫儿的绒毛弄得耳根发痒,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
清悦的笑声让敖煜侧目看去。
青年仍旧穿着那身简单的月白衣袍,嘴角挂着浅笑同那只白猫小声说着话,稍一低头便能闻见他身上洁净的气味。
敖煜垂下眼帘,不算大的雨伞让并排而行的两人靠得很近,肩头的触碰让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云昭,你快来!”失神间,乌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来了!”
云昭以手遮在头顶,抱着落雪向黑衣小童跑去。
黑亮的发尾被水气凝成一缕一缕,湿黏的泥土溅起泥水洒在衣摆。
敖煜撑着伞静静地注视着,心里涌上莫名的酸胀。
他伸出手,冰凉的雨水打在手心,熟悉的触感让他不禁抬头凝神看向被雨水打落的残花。
淡淡的悲哀与不甘像暗处的藤蔓在心底滋生弥漫,淡金的眼瞳轻轻合上,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被雨雾吞没。
身为呼风唤雨的龙,如今想要为他叫停一场雨也做不到。
“敖煜——敖煜——”
青年的呼喊让敖煜重新睁开眼,云昭全身都被雨水打湿,却兴奋地在远处蹦跶。
像只兔子。
“敖煜你快过来!这里有好多小水坑,可好玩了!”
云昭将落雪放到山石上,自己提着衣摆啪叽一声踩在水坑里。
水坑里的积水溅了乌木满脸,乌木错愕地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露出不怀好意的嘴脸。
“哼哼哼,敢溅我一身水,看小爷我怎么报复你!看招吧!”
他直挺挺地蹦进水坑,挥着手闹腾,却不想把一旁观战的落雪误伤。
乌木捂脸:“遭了!”
落雪气哄哄地加入混战,与云昭一对二把乌木溅得像从泥潭里爬出来一般,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张扬肆意的笑意让敖煜不禁走近,不经意间,与笑闹中的青年对上视线。
只是一眼,便是抚平心底黯然。
敖煜敛去眼中神色,嫌弃地丢下一句“猪才喜欢玩泥坑”便径直绕过他们继续走。
留下云昭和两只猫崽傻愣在原地。
油亮的枝叶被敖煜伸手拂开,他听见身后果然传来那人的脚步声。
云昭一手夹起一只小脏猫,嘴里不住喊着:“敖煜你等等我!走这么快做什么?等一下喏!”
敖煜长睫微颤,掩去嘴角的笑意,只是故作冷淡回道:“快一点,脏鬼。”
“也不是很脏……你慢一点!诶、乌木你别乱动,我要抱不住你了——”
听着青年手忙脚乱的声音,敖煜放慢了脚步,直至他重新与自己并肩而行。
……
回到玉鸣山,雨还是未停。
云昭纳闷地看着天空嘟囔:“也不是梅雨季节,最近的雨天也太频繁了些吧。”
敖煜望着压低的乌云一阵,收回了眼神,他将感觉的衣物放到云昭手里催促:“别乱晃了,自己去暖泉泡泡。”
云昭摸着手感明显丝滑柔软很多的里衣问道:“这是霞光仙子新做的那批?这么快啊!”
“她先送了些简单的过来。”敖煜收拾着送来的箱子随口解释,随即又皱眉看向云昭,“废话真多,赶紧去洗!”
“好嘞好嘞!”云昭乐呵呵地带着衣服去往暖泉,还不忘把想要偷溜的两只小猫和寻阳带上。
暖泉里热气氤氲,云昭泡进去被暖洋洋地热水包裹,发出舒服地喟叹。
他睁开眼,发现除了寻阳乖乖地躺进自己的小池子里,落雪和乌木依旧一动不动的蹲在池边。
云昭抬手泼了他们两个一脸水:“先才玩得这么起劲,怎么现在又怕水了?”
乌木闻言嘟嘟囔囔半天,就是不肯下来,甚至小屁股开始越来越往后挪。
云昭眼疾手快将他们两个逮住,麻利地拿了个小木盆过来将两个猫崽子装进里面。
随后故技重施将气氛组小黄鸭取出来放了几只到水面,余下两只放在猫崽的头顶。
“不喜欢鸭鸭了吗?”云昭拿着小黄鸭捏着让它叫了两声。
落雪纠结一番乖乖地蹲坐好让云昭冲洗。
乌木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鸭子,用爪子碰碰,发现能够发声后玩心大起,用前爪抱住一只鸭疯狂按压。
云昭在心里同情鸭鸭一秒,然后抓住机会开始给他洗澡。
待到让两只小脏猫重回美貌,云昭才开始舒服地自己泡泡。
闭眼享受时,乌木舔舔爪子拍在云昭的脸蛋上。
“干嘛?”云昭睁开眼睛。
乌木歪着脑袋问:“狼族的宴会你打算怎么弄?”
云昭略一思索,问乌木:“从前的宴会是什么样的?”
乌木回想了一番满是不屑:“也就那样,各种仙果灵酒,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糕点。荤腥不多,就是摆盘好看罢了。”
似乎是想起什么,乌木又补充道:“噢对了,有一次你们山灵族举办的宴会还不错,是用你们族地的香草做的软糕,空明那帮老头吃了不少!”
“这样啊……”
云昭满意地笑笑,虽然自己手里的香草已经没了,但是灵田里的应该长得差不多了,明天倒是可以去看看。
有了底气的云昭满足地享受了一番暖泉带来的惬意,起身拿了锦布擦拭。
房间里,熏香炉里泛着淡淡冷香,驱散雨后的土腥。
霞光的速度很快,先送了两大一小三个箱子过来。
敖煜闲着无事,除了一箱自己的,余下的另一个大箱子都是给云昭做的里衣。
他挥着手让这些衣服飘到衣阁里挂起,余光落到那个不起眼的小箱子上,疑惑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订做的配饰和腰挂吗?
敖煜蹙眉,拿起小箱子颠颠,又觉得似乎有些太轻了。
“咔哒。”
他将箱子上的玉锁拆下,直接打开了箱盖,待看清箱子里装着何物时又“啪”的一声盖上。
箱盖的锁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脆。
敖煜眉头微微皱起,不确定般再次打开了箱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件衣物,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边缘轻轻挑起,却又丝滑地从指腹划过,只余下冰冷的触感。
他注意到箱子里还有一张纸条,敖煜打开一看,是霞光的留字。
霞光:新婚礼物,望神君喜欢~
“啧。”敖煜烦躁地将纸条揉碎化成粉末,他刚要把箱子合上,可鬼使神差间,又将它挑起来。
轻薄又不完全透明,烛光下泛着淡淡的薄红,若被那人穿在身上,只能堪堪盖住胸口,垂下的珠串也会随着动作轻轻响动。
随着屋内响起一声长叹,敖煜扶额,对着箱子里薄如蝉翼的小衣难得感觉到了头疼。
就在他思索间,屋门被云昭推开。
“乌木落雪这两只猫崽子可真难洗,下次可不能由着他们胡闹了。”
刚从暖泉出来,云昭身上还披着淡绿的锦布,傻愣愣地挂着笑进来。
敖煜莫名觉得青年看起来就像一只刚出锅的粽子,又肉又香。
傻粽子的黑发垂在胸前,在暖和的屋里依旧散发着才出浴的水气。
未擦干的发丝间残留的水珠沿着脖颈滑进里衣。
敖煜撇开眼,屈起的手指缩进衣袖,忍住自己想去剥粽子的冲动。
“他们去睡了?”敖煜随口找个话题,想要冲淡自己脑中奇怪的想法。
“睡了睡了,今天玩得这么疯,又被我好好洗了一顿,没出暖泉就困得抬不起脑袋。”
云昭四处张望了一阵,见衣阁的门大开着,敖煜的脚边摆了两个大箱子:“你在收拾衣服吗?”
他将锦布搭在花鸟玉屏风上笑笑:“哪些是我的?我自己收拾就成。”
敖煜轻咳一声摆头回道:“不必了,我已经收拾好了。”
“是吗?”
云昭伸了个懒腰,余光瞟见桌上还有一个小箱子摆在敖煜手边。
他走上前去奇怪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吗?是什么东西?”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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