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冬至被悔婚了,毫无预兆的,连个理由都没有。


    这个圈子就那么大,要不了两天,全世界都知道,柏家的大小姐被人甩了。


    这种事,搁在正常人身上,要么崩溃要么发疯,柏冬至就不一样了,她甚至还很感谢江与,毕竟他是在结婚前一天而不是结婚当天告诉她,他不结婚了。


    一个两个人都在那猜来猜去,搞不懂究竟是什么让江与拒绝结婚。


    柏冬至和江与,在外人看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相貌匹配,家世匹配,学历匹配,气质匹配,他俩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写着般配两个字。


    但是,这事就是这么黄了。


    柏家人都快要气疯了,好歹也是老牌家族,这回脸都被人打肿了,他们成天想怎么理论怎么收拾江家,柏冬至的朋友们也很生气,天天大骂江与不是东西。


    反观当事人本人,该吃该睡该喝该玩,样样都不落下,一觉睡到十二点,手机消息炸了也跟她没关系。


    说真的,不结婚,她反而觉得轻松。


    心情好了,她约了两三个朋友出去喝酒,他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太正常。


    叶池跟她寸步不离的,生怕她干什么荒唐事,还在一边安抚着说:“你要是难受你跟哥说,哥替你捶江与那狗东西。”


    “你可别,我真挺高兴的,我还得谢谢他,让我摆脱了婚姻。”她诚心诚意的说这话。


    叶池有点怀疑,但还是不扫她兴,陪着她玩了个通宵。


    柏冬至这几年变化挺大的,以前这祖宗懒得要死,根本不出她那茶馆的门,天天弹琴睡大觉,跟个老神仙一样,这两年像是任督二脉打通了,比野人都野。


    瞎混了整晚,柏冬至醉的路都走不动,叶池大半夜还得把人丢回茶馆去。


    折腾这么一遭,风向又变了,大家都说柏冬至太难过了,只好去买醉。


    话是越传越离谱,柏冬至听的烦了,想着要不出去玩一段时间。


    她跟许舒仪讲,许舒仪非常的赞同,她也正是气头上,自己亲闺女被悔婚,是个人都忍不了,把柏冬至放出去玩,自己留在这收拾那个江与,两头不耽误。


    “想去哪玩?”


    “不知道。”柏冬至耸了下肩,“一会我去看看。”


    许舒仪点点头,转身就给柏冬至转了账,“玩的开心点。”


    “知道了。”


    她回去翻了半天的旅游攻略也没看出所以然来,这几年跑的厉害,好多地方都去过了,没点新鲜劲,柏冬至寻思着,要不出国去。


    “别介啊,国外有什么好玩的,我这两天打算去云南溜达,要不要跟我一起?”跟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有人提出了建议。


    当时叶池也在,听见云南这地的时候,难得的愣了愣,随后眼睛直盯着柏冬至。


    她没什么异样,好像还在认真考虑这建议。


    叶池忙着出来插话:“云南她都去过多少回了,柏冬至,你要是想去国外玩,我带你一起啊,哥罩着你。”


    “我还真就想一个人出去。”柏冬至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几口,握着杯子坐在那,半扎的头发散下来,遮住她半张脸,也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好半晌,她才跟叶池说了句,我觉得云南挺好的。


    那时候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在那个地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叶池喉头哽住,他突然就觉得,有些事,不是他们想阻止就阻止的了的。


    最后,他勾住柏冬至的肩,吊儿郎当的,一头蓝发晃得柏冬至眼睛疼。


    “等你回来,再带你出去玩。”


    “行。”


    北京距离云南,有两千多公里。


    柏冬至坐上飞机的时候,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那是她第三次去云南了,她记得,那里的风景很美,那里让她觉得很自由,那里有她的朋友,还有很多让她挂念的人。


    柏冬至在飞机上睡了很长的一觉。


    已经有很久,她没有梦到舒闻了。


    以前总是会想起他们分开的那一年,想到自己那时候有多难过,醒的时候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鼻子也不通气,然后窝在家里一整天,谁也叫不出去。


    这回有些难得,她想起的,是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他总来余音巷喝茶,一待一整天,柏冬至赶也赶不走他,还要听他说那些废话,他真的很烦人,柏冬至的坏脾气都被他勾出来,看见她气的不行,他又开始道歉。


    然后下次继续。


    怎么会有那么刻板固执的人呢,那时候柏冬至总在想这个问题。


    那一年,他是她茶馆收入的主要来源,余音巷的老人们全都认识他了,都说,茶馆的柏老板和一个很周正的年轻人在谈恋爱。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很长,绝大部分,都来源于外人的想象。


    他对她的称呼也是一成不变,永远都是柏老板,听的她耳朵起茧子。


    柏老板,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柏老板,我可以进去喝杯茶吗,柏老板……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柏冬至是否讨厌他,只是答应了别人的请求,他就一定要完成。


    他真的很烦人。


    她为什么会喜欢那么烦人的人啊。


    梦境一变再变,终究是到了他们分手的那一天。


    他走的时候,还是笑着跟她告别的。


    “柏冬至,我们就到这吧。”


    “下一次再见面,就当作不认识好了。”


    她才知道,原来舒闻也可以说出伤人的话来,用平淡的语调,陈述他们分开的事实。


    柏冬至醒的时候,飞机即将在春城降落。


    她偏头向外看了一眼,这时候是初冬,春城的天很蓝,一丝杂质都没有,像是最好的绸缎,铺了几千里。


    正赶上中午,温度算高的,柏冬至把大衣脱下来搭在臂弯,下机时帽子口罩都齐全,熟人也不好认出来。


    可偏偏梁蔚眼睛尖,隔老远就柏冬至柏冬至惊叫个不停,像是追星的粉丝。


    梁蔚头发扎成高马尾,直接飞奔向柏冬至,像一阵风,夹着少女浓烈的热情。


    “你终于来了,我都多久没见你了,快说,有没有想我!”


    柏冬至敷衍着答:“想想想,祖宗,我坐了快四个小时了,能把我捎回去睡个觉吗?”


    梁蔚一拍她肩膀,“那当然!”


    梁蔚是江西人,却选择生活在春城,柏冬至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在酒吧里当驻唱,这姑娘嗓子顶好,可受追捧了,后面不想唱了,就跑去开了家民宿。


    那民宿还是柏冬至投资的,按梁蔚的话来说,财神爷挥金如土,看谁顺眼就给谁砸钱。


    这大股东投完钱以后,还没在自己的民宿里住过,这回可算逮着机会了。


    民宿开在滇池边上,环境弄得挺好,柏冬至顾不得多打量,梁蔚找了间房间给她,她倒头就睡。


    平时十点十一点才起的人,今儿个六点多就起来准备赶飞机,多难受啊。


    她睡得昏天黑地的,也没定闹钟,要不是梁蔚来叫,她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梁蔚进她房间后,把窗帘给拉开了,窗户对着下面的小庭院,院子里养些花鸟什么的,别有生气,这会天色晚了,她安的那些小灯都亮着。


    柏冬至抓了两把头发,问:“有吃的吗?”


    “等着你醒跟你出去吃饭呐。”


    柏冬至觉得有些干,洗了澡才准备出去,她还不忘从行李箱里掏出个袋子递给梁蔚。


    袋子上印着明显的logo,奢侈品牌的珠宝,差不多六位数的样子,柏冬至就那么送给梁蔚了。


    梁蔚也不扭捏,笑着跟她说了谢了就把东西收下。


    这财神爷第一次跟她见面就送礼物,什么东西放她眼里跟没事一样,习惯了就好。


    柏冬至收拾完出来,戴着帽子正要出门,忽地被梁蔚拉住:“我说柏老板,您就打算穿这么点出去,这夜里可冷的,你赶紧再加件衣服。”


    听她的反正没错,柏冬至然后把自己裹成了球。


    梁蔚没得说了,带着人上了自己车就跑。


    “话说是那阵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家里边烦,出来透透气。”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我记得。”


    柏冬至直言不讳:“他不结婚了,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梁蔚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搞什么,悔婚啊,什么人这么没品啊,这不得把人按在地上打?”


    梁蔚这人,朋友多,也仗义,她就见不得别人欺负她朋友。


    更何况,梁蔚真心觉得柏冬至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谁能娶着她都是走大运了,还敢悔婚,简直离谱。


    柏冬至只好把跟叶池他们说过的话又说一遍给梁蔚听。


    “倒也算,男人算什么,自由才重要。”梁老板还是颇有见地。


    两人摇到小店里去吃了碗面,店里老板跟梁蔚是熟人,梁蔚就好这一口,跑远一点也无所谓。


    后面回去,她专门走了别的道,柏冬至问她为什么。


    梁蔚眨了眨眼睛,道:“前两天我东西丢了,跑到派出所去报了个案,那民警小哥长的还挺对我胃口的,就去看看呗。”


    柏冬至失笑,梁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颜控。


    他俩扑了个空,人今天不在。


    梁蔚难过的要死,还从手机里面翻照片给柏冬至,“你看嘛,他长的真的很帅,贼有男人味,快看快看!”


    柏冬至侧身瞥了眼,确实帅,完全是梁蔚的菜。


    她拍了拍人肩膀,道:“加油,梁老板,争取早日把人拿下。”


    “那必须的!”梁蔚扬着眉说。


    “明儿我生日,带我出去逛逛呗。”柏冬至顺嘴提了句,明天就是冬至了,今年的这个日子,她原本是要跟江与一起过的,现在吗,单身万岁。


    梁蔚眼睛睁圆了,显然没想到赶上了这时候。


    “放心,梁老板一定让你满意!”


    今年的生日会是什么样呢,柏冬至想,大概和以前一样吧,没什么特殊的,但依然是高兴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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