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舍早上很吵。
七八点的功夫,男女吵架的声音传遍整个客栈,都快把房顶掀翻了。
柏冬至回血回了一半,好不容易没那么难受了,被那声音噪得实在头疼,她起得早,待在房间里开着暖气上了会网,所以那场架她从头听到尾。
但听得不清楚,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揪点纸巾擦了擦鼻子,口罩外套一拿就出了房门去,准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看热闹的可不止她一个,那大厅里围了一圈人,风暴中央的一男一女还在拉扯。
宋老板拉架不成,已经放弃了,默默的站在旁边,什么时候情况恶化他就直接报警。
瞥见柏冬至时,他可算找到伴儿,跑到她身边去,好好跟她讲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本来是一对情侣,一起出来旅游,结果早上男的趁女的没醒,跑到洗手间里跟别的女人打电话,结果被听见,由此牵扯出一系列事件。
男的早就劈腿,来这也是见情人的。
双方都是暴脾气,扯开了从房间里骂到外面,间或还要上手,别人劝都劝不了。
柏冬至听得心累,“那你怎么办?”
“等着啊,看什么时候能消停,实在不行报警。”总不能叫人把他店砸了吧。
“哎,昨晚你们聊的怎么样?”
柏冬至看向宋彦的目光像在看怪人一样,他不是八卦吗,现在是在干什么?
宋彦想,这问题也不是他要问的,关注这些事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不过现在还不能说。
“好了,不问了,你好点了吗?”
柏冬至揉了下眼睛,答:“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别客气啊。”
大战最后还是结束了,女方出完了气,干脆利落的分了手,回房间去收拾东西回家,男的觉得有失尊严,开了车就跑出去,当没事发生一样。
最终吵得大家都没睡好觉罢了。
柏冬至回去后换了身衣服,给许舒仪打电话汇报这两天的情况。
她状态似乎不怎么好,说话有气无力,柏冬至听出来,忍不住问:“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不用担心。”
她不说柏冬至也能猜到一点,八成是因为她那个不成器的爹。
柏冬至非常不喜欢他,什么可以说得上是因为,他不配当一个父亲,也不配当一个丈夫。
不过挺好的,柏家也没什么人喜欢他,就连柏老爷子看见这个亲儿子也觉得烦。
因为他值得。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许舒仪始终不肯离婚,但是,她希望她好,她也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些事。
“那你照顾好自己。”
“嗯,知道了。”
柏冬至再出房门的时候,舒闻已经在不言舍了。
今天天气好,温度比前两天高一些,他摘了围巾和帽子,就站在那庭院里,在宋彦还没来得及收的躺椅旁。
“早。”柏冬至从后边绕过去,自然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舒闻问:“你好点了吗?”
“还行,比昨天好多了。”她现在说话鼻音依然挺重的,有时候呼不出来气,憋上半天脑袋都疼,但也不像昨天,睡那么久浑身软绵绵的,头疼的像要炸掉一样,只能躺在床上一边蠕动一边想骂人。
“今天有什么安排?”她问着他。
“先带普通朋友出去吃个早餐。”
“……”
柏冬至有点怀疑,她在这里遇见的舒闻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舒闻吗,怎么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非得呛她一声,让她也感受一下那个词听起来到底有多别扭才能罢休?她要是不高兴了,连个出气的由头都没有,谁让你先说的,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吧。
她也只能干瞪眼。
舒闻带着人出去,连问都不带一声,柏冬至什么口味他清楚,小镇哪家店东西做得好他也清楚,出了门直奔着目的地去,半点时间不耽搁,多方便。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了点距离,三两句说着话,没多大的意义,就是些普通日常,他们还真当普通朋友相处了起来,别不别扭反正明面上看不出就行。
舒闻把柏冬至带去了面馆。
面馆老板最近总看见他,这会店里没什么人,就上来打了招呼,他以前是没见过柏冬至,今儿头一次,没忍住多看两眼,多余的不问,人客人的事儿他也管不着,做好自己的面就行。
舒闻跟柏冬至面对面坐着,这会倒相顾无言,他点了单还记得说一声不加葱,柏冬至听到心里去,他也顾不上往下说。
柏冬至不吃葱,一点都不沾,她挑食算是严重的了,葱姜蒜那些,饭菜里面沾着味儿无所谓,别让她见着就行。
以前跟舒闻一起吃饭,她忘记跟人说不要葱,那一顿的功夫,她一半都花在了挑葱上。
她真的挺不好伺候的,后来替她说不要葱的人总是舒闻,要是忘了,挑出来的活儿就归他了。
他向来好脾气,无怨无悔的干,还让柏冬至满意的不行。
这习惯好几年也没变过。
气氛后面好了点,柏冬至问了他两句陈贺的事,虽然认识的过程不算美好,但她觉得,那孩子不算坏,反正看着要比梁叙靠谱很多。
关于他的哥哥陈源,柏冬至其实认识他,只不过那一面之缘,陈源没记住她。
那一年她来云南找舒闻,他来见她,没多久就要去出任务,来叫他的人刚好是陈源。
当时柏冬至和舒闻的关系没有什么人清楚,他们队里也是在后来才知道他谈恋爱了,不过,结果不太好。
毕竟那时候许舒仪都被惊动了,闹得不太好看。
“你一直帮陈源照顾他弟,那你的工作呢?”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柏冬至很久了,以前他很忙,恋爱期间也时常两地跑,连续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人也常有,可是重逢以来,他清闲的不像话,最初她以为他在休假,可这时间也太长了些。
舒闻笑了下,答:“我现在,没当警察了。”
柏冬至听到这句话时,一下子没太反应过来。
她没办法想象,当年那个尊重并热爱自己职业的,说想要一直做警察的人,到今天,不再是一名警察。
他当缉毒警很多年了,抓过毒贩,受过很多伤,每天都面临着危险,他也没想过放弃的。
在后来,那些成为许舒仪攻击他的事实,她总是提醒他,你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安全因素的人,你为什么要去打扰我女儿的生活呢。
她从清醒理智到后面变得疯狂,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柏冬至忘不了,舒闻也一样。
一想起那些,柏冬至心就慌了,她连着眨了好多下眼睛,觉得鼻子酸得出奇,好像再给她几秒钟的时间,她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我……”
“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懂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在彻底爆发之前,将她拦下。
“前两年出任务受伤挺严重的,休息了很久,确实也不太适合做那个了,刚好我舅舅也希望我能好好休息,索性不做了。”
他耐心向她解释,柏冬至却在想,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伤,让他能够放弃。
舒闻曾经跟她说过的,他为自己的职业感到骄傲,虽然确实辛苦,但他想一直做下去。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可是现在,他说他不做警察了。
柏冬至觉得这家店的面没想象中好吃的,她嚼也嚼不下去,最后剩了大半碗。
回去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了,小镇坐落在雪山脚下,抬起头能看见雪山,低着头,全是古旧的石板路。
柏冬至脚下磨着颗小石头,她走的时候顺带轻轻踢一下,跑到前面去了以后,她再接着来,她方向和力度都把握的好,小石头始终在她前面,这样小孩子玩的游戏,她也不亦乐乎。
“茶馆这几年的生意怎么样?”舒闻看她踢着石头,问她话。
“不怎么样,没什么人来,我天天就跟赵大爷他们坐在那聊天。”
都是些熟的不能再熟的人了,她偶尔想出去走走,也离不开余音巷,上东头赵大爷那撸猫,上西头郑阿婆那看爷爷奶奶们打牌,天气再好一点,太阳挂得老高,老人家坐在槐树旁的大空地上聊天听曲儿,她就跑去逗那些孩子,惹生气了一把糖撒出去,个个姐姐姐姐叫不停。
也不会再有谁大老远跑到她那破地去喝茶了。
谁让她泡茶的功夫一如既往的烂,也就是朋友们给她面子,除了叶池以外,再难喝也不作声,给她点心理安慰。
“你呢,不当警察了干什么?”
“家里还有留下一点小生意,我帮着照顾,也算有事做吧。”
好像这几年他们过得都还好,本来也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了谁,日子到底要过下去的。
柏冬至石子剔地越来越远,她没多少心思放在那上边,稍微不注意,脚下一个用力,石子就朝着某个方向飞出去。
“哎!”柏冬至轻轻叫了声,眼看着那石子打到别人腿上。
“对不起啊!”她慌忙跟人道歉,一抬头对上人,直接愣在原地。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男人,穿着打扮都是往年轻的方向走,薄薄的一层外套,背着个双肩包,帽檐抬得高些,露出整张脸来。
正是江与。
柏冬至跟江与对上眼,双方表情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极为吃惊的样子。
谁能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
“柏冬至?”江与率先叫了她名字。
舒闻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你们认识?”
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在柏冬至脑子里乱飞,她张了张嘴,在找合适的词跟舒闻解释他们的关系。
江与见不得人磨蹭,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实打实就说:“我是她前未婚夫。”
前这个字,用的倒是精准。
舒闻再看向江与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像刚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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