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41 章
思路清晰之后, 董章庭很快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查清正元帝突然生病的原因;
调查惠明郡主在望月山的安排。
前一项目,可以交给明禾。以他和正元帝父子的关系,还有身份, 反而更适合调查, 不容易引起敌人警惕;
而他则要想办法查一查望月山这边的安排, 最好能进入望月山。
可是望月山已经成了禁地,他想在外围查看都会被人赶出去,更何况进入其中。
正当他思索之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中。
齐相华。
齐相华为何会在那里?
或许可以通过他找到望月山的线索。
第二日下课后,董章庭立即赶往齐家。
他到齐家的时候, 齐相华夫妻都不在屋内,齐少英背着一个背篓正打算出门。
“怎么了?”齐少英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少英,你要出门啊?”董章庭问道。
齐少英动了动身后的背篓,疑惑问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迎着齐少英的目光, 董章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齐少英却没有放过他。
她有些疑惑,感觉董章庭今日的表现有些失常。
如果放在往常, 董章庭不会如此行色匆匆, 还问出这样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问题。
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明白董章庭心态有些不稳了。
她说道:“陪我去采药吧。”
虽然理智提醒他, 既然齐相华不在家, 他该去想点其他办法了解望月山的事情。
可是面对齐少英的时候, 他的理智很难占据上风。
他的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一般, 跟在齐少英身旁,双手接过她的背篓,一派自然的问道:“好啊, 我们去哪里采?”
齐少英看他这模样, 眼中闪过一点点笑意。她说道:“家里少了几味药, 今天想出去采一些补充。”
两人说话间上了马。
“为什么不直接去城中药铺?”董章庭问道。午京城作为大晋都城,繁华富裕,各种资源都集中于此,各种品类的药材自然也是如此。以他想来,若是直接去药铺购买,岂不是更加便捷?然而如今马儿前行的方向却并非药铺集中的坊市,而是城外。
齐少英回道:“城中不太方便,我曾经在城郊的望阳山见过它们。想来,那里应该能采到我想要的药材。”
不过她并没有解释城中最近不方便购药的原因。
董章庭的思绪也在她提到望阳山的时候,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座山的名字和望月山,仿佛师出同源。
他仿佛闲聊一般说道:“望阳山?这名字有点意思。既然有月,不知可有太阳和星辰?”
齐少英道:“虽然没有星辰,但是有太阳。”
在董章庭好奇的目光中,齐少英将之娓娓道来。
城郊有一对双子峰,两山构造基本一致。两座山的山顶处都有一座巨石。
不知是因为角度,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从望月山往望阳山看时,其山顶处的巨石像极了一枚弯月;
反之,若是从望阳山看向望月山,山顶处的巨石则是像一枚太阳。
久而久之,两座山的名字便约定俗成。
一山名为望阳山;一山名为望月山。
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望阳山。
董章庭眸光微亮。
两山构造极为相似。
既然他不方便进入望月山,那他从望阳山也可一探其中究竟。
不过两人离望阳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因为远处通向望阳山的山道被封了,周围还有士兵在看守。
董章庭顺着那条被封的路远远眺望。
道路前方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了望月山,一条通往了望阳山。
而这条路,如今被封了起来。
两人停下的位置离看守士兵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存在。
董章庭问道:“前面路被封了,还要去吗?”
齐少英拽了拽缰绳,调转马头道:“去,我知道另一条路。”
董章庭心中有些惊讶齐少英对望阳山的执着的同时,也不免升出几分期待。
因为,他也挺想进入望阳山的。
两人一路骑马来到一处山谷,谷中心有条小溪。
齐少英跳下马后,将马绑在小溪旁的树上。
马儿自在的喝水,啃食头顶的树叶。
董章庭见此,也将自己的马送去做伴。
随后问道:“这里似乎离望阳山有些距离,几乎都看不到它,你打算怎么过去?”
齐少英脸上露出笑容,有些自得:“我曾经行至此处,马儿疲惫不愿再走,我便让它在此处休息,自己在四周散步。意外发现这条溪水会通往一条底下甬道,而甬道口出口便在望阳山中。”
齐少英说罢,便带着董章庭朝溪水的方向走去。
数十丈后,果然来到了一处甬道口。
甬道内漆黑悠长,看不到一丝光亮。站在外面,只能听到里面潺潺流水声。
董章庭朝齐少英看了一眼,正要主要走在前面护卫一二。
却听齐少英道:“你身子弱,又不熟里面的布局,跟在我后面进去吧。”她说话间熟练的转身从董章庭背着的背篓里取出了一盏小灯,点亮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显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董章庭快步跟上去,正要和齐少英争辩一下自己何时体弱的问题。
却见她手指竖在唇边,冲他摇了摇头。
董章庭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这个问题暂时置后再谈,并且决定等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说道这件事。
很快,齐少英让他闭嘴的原因便出现了。
不知行了多久,齐少英停了下来,将小灯放在了一处地面,又从背篓里取出一份包好的肉食,放在小灯旁边。
随后带着董章庭躲在附近一处石壁后半蹲下来。
一时之间,甬道内的光亮只剩下地面那一盏小灯发出的亮光。
而董章庭和齐少英两人陷入了幽深的黑暗中。
在董章庭满腹迷惑中,甬道内突然出现翅膀扑通的声音。
董章庭立即朝声音出现的地方望去,侧前方的石壁竟然动了起来。
它们扑通起翅膀,朝小灯飞来。
当它们出现在灯光范围之内时,董章庭才看清它们的身份,一群蝙蝠。
没等他细看,手腕被拉着朝蝙蝠之前飞出来的位置冲了过去。
还没等董章庭心中担心撞到石壁的念头完全升起,他便发现蝙蝠原本聚集之处竟然是另一条甬道的出口。
两人进入这个甬道后,又走了数百步,才停了下来。
经过这一番操作,董章庭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这时,齐少英已经重新翻出了一盏小灯点亮。
她问道:“刚才没吓到你吧?”
董章庭面上露出无语之色:“我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吓到?”
“可是,我刚才拉你的时候,发现你的脉搏很急诶。”齐少英打趣道。
董章庭已经缓过气,听到她带着几分调笑的话。
直接将她空着的手,再次放在自己手腕上说道:“你只要握着,它跳得都很急。”
齐少英初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猛地松开手。转过身背对他说道:“你既然没事,我们就继续走吧。”
董章庭唇边扬起一个明显的笑容,他的手指在齐少英刚才抓过的手腕摩挲了一下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路程很平淡,并没有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两人一路顺遂的来到甬道的尽头。
从甬道内出来后,董章庭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一处山腰。
朝正前方望去,一座山峰出现在眼前,正是他之前远远见到的望月山。
朝下望,林木掩盖下,只能看到山脚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董章庭低声感叹道:“我们竟然真的进来了。”
齐少英道:“我何时骗过你。”她此时已经恢复了情绪,看不出刚才甬道内发生之事的影响。
“好像也是。”董章庭回忆了两人相识以来,齐少英似乎确实没有骗过自己。
齐少英显然对望阳山确实颇有了解,她目的明确的朝一个方向走去,沿途给董章庭介绍之时,顺利的将需要的药材采了下来。
董章庭对药材无甚了解,自然也不认得齐少英特意跑来望阳山采的这些药材。
不过出发前齐少英曾经提过的一句话,让他默默将药材的模样记了下来。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采药,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董章庭也在这个过程中记下了望阳山的构造。
虽然今日没有完全完成自己原先的计划,不过他之前有些急躁的情绪确实缓解下来。
齐少英检查了一下背篓,点了点里面的药材,确定想要采的药材已经采完后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董章庭点头:“好。”
正当两人朝甬道的方向走去时,突然注意到不远处草丛中似乎有个人伏在地上,似乎已经看着他们许久了。
晚风微凉,董章庭后背升起一丝寒意。
难道他竟然真的弱到有人在附近盯着自己许久,都没有发现的程度吗?
心中警惕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抑郁。
不过他看向齐少英时,却见对方面上也浮现出一股惊讶之色,好像她也没有发现有人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
董章庭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之前的警惕再次更上一层楼。
他这个刚刚锻炼了大半年,只是提升了一些体质的文弱书生发现不了对方的气息,也不算出奇。
可是齐少英多年来随同父母游历四方,再加上天赋不错,年纪轻轻在武功上就颇有成就。
如果齐少英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他又该有多可怕啊!
作者有话说:
◉ 第 142 章
董章庭和齐少英两人彼此对视一眼, 齐少英刚要迈步上前,被董章庭拦了下来:“多少给我留一点身为男性的颜面吧。”
齐少英无语,又有些好笑, 她停下脚步看着对方朝那个伏下来了的身影走去。
不过她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们, 如果发生意外, 她能第一时间将董章庭救回来。
董章庭面色冷静又警惕,一把匕首被无声无息的滑到袖子下,握在手中以策万全。
然而董章庭脚步离对方越来越近,对方却没有丝毫动作。依旧安静的伏在草丛里。
在越来越漆黑的夜色掩盖下,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形。
两个念头在董章庭脑中升起。
对方这是有恃无恐, 还是无计可施?
突然,他的鼻子动了动。
他似乎闻到了一股不明显的味道。
随着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那种味道越发明显。
在数步之外,董章庭停了下来。
为什么对方身上传来一股血腥气?
董章庭继续上前, 一直来到了对方身前,对方都没有动作, 只有血腥气越来越明显。
至此, 董章庭对地上那人的情况已经基本有了判断。
他蹲下身子, 在对方身上戳了戳, 确定对方身体还软, 手腕还有脉搏在动, 只不过已经没有意识了。
因为董章庭在他身上戳了一会, 对方都没有什么反应。
伏在地上的这人,整张脸都伏在地上,只露出了背部。
董章庭将人的身子翻了过来, 在漆黑的夜色下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恰在此时, 一盏灯从远处走来。
随着灯光渐渐覆盖到董章庭所在的位置, 伏在地上的人的脸也渐渐露了出来。
董章庭看清对方模样的时候,心中一惊。
这是前几日他去拜访莫冶时,那个给他开门的青年壮汉。
不过曾经的气息雄壮、声若洪钟的汉子,如今却是衣着破败,唇色发财,气息奄奄的倒在这里。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莫冶出事了。
灯光来到他身旁,一道声音响起:“你认识这人?”
董章庭点头:“他还有救么?”
灯盏被塞进董章庭手里。
齐少英将昏迷的人平放在地面,手指在对方手腕处停留了一阵后,检查了对方面部和眼睑口舌,又从董章庭手中拿过灯,在这人身上大致检查了一圈。
最后判断道:“胸口有一处伤口,离心室不远。观察刀口,应该是他在受这刀伤时,身子往旁边挪了半寸,避免了致命伤,这才保下这条命。至于四肢和额头的擦伤应该是他逃跑后落下来,让他气血更亏,不过都不致命。”
董章庭松了一口气,问道:“有办法让他短暂醒来吗?我想问他这些事情。”
齐少英朝他撇了一眼,似乎在无声的谴责他对一个伤患的狠心。
她在壮汉身上几处穴位点了点,暂时止住了对方的血继续流,随后又在胸口按了一会。
数息之后,一道闷哼之声响起。
二十艰难的睁开双眼,声音断断续续:“地府这光咋还会晃,晃得俺头晕。”
“小哥,听得到吗?”
二十听到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出现。他艰难的把头转了一点点,看向声音的方向:“原来阎王爷那么客气,还会叫俺小哥。就是长得有些有点眼熟。”
董章庭看着正在说胡话的青年,问道:“他不会被装傻了吧?”
齐少英道:“他额头有淤青,可能损伤到脑子了。你的猜测也存在一定可能性。”齐少英从医学的角度,对董章庭的猜测做出了初步肯定。
听着耳边的对话,二十终于反应过来:“俺还活着啊?”
“是的,虽然受伤很重,但是你确实还活着。”董章庭看他终于醒过神后说道。
“活着,我还活着。”二十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确实他上半身猛地从地上弹起,齐少英见状连忙将人身子扶着:“你现在伤口只是被暂时止住血,周身经脉都没有恢复。如果你再乱动,真就可以去地府了!”
二十却顾不得这些,他抓着董章庭的手:“求求你们,救救他们,救救他们!”虽然因为重伤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二十的手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费劲全力的牢牢抓着董章庭的手腕
“他们是谁,是莫冶师傅他们吗?”董章庭问道。
“俺昨天觉得家里呆的闷,借着买粮的理由离开了。我出去逛了一天,等我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只留下了师傅的一个纸条,让我立即离开午京城,永远也不要回来找他。”
“看来,你没听。”董章庭说道。
“这样没头没尾的纸条,俺怎么可能听。以为他们是嫌弃我打铁手艺不行,要丢下俺。但是俺偏偏要找到他们,要个说法!”
“后来呢?”董章庭继续问道。
在二十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他接下来的经济慢慢浮现在董章庭和齐少英眼中。
二十回到家中后,发现了家中没有人,只留下了一条让他离开师门的纸条。虽然认出了确实是莫冶师傅所写,但他若真的是师傅说什么就做什么的老实孩子,就不会找理由偷懒,在外面一呆呆半天了。
他顺着莫师傅他们离开时遗留下的线索跟了上去,不久之后来到了望月山附近。
在这里,他发现莫冶师傅还有其他五个师兄被一群人看守,并在不久将他们通过一条小道送进了望月山。
二十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是他想要把师傅师兄们救走,便跟着进了那条小道。
那条小道出口便是在望月山里面。
然而在他进入望月山不久,就被巡山的士兵们发现了踪迹,还被捅了一刀。
因为之前师傅师兄们被押近望月山,二十自然也不敢相信任何在望月山出现的人,只能慌不择路的在望月山内逃跑。
他为了躲避追他的人,窜进了各种山洞里面。
等他再次从山洞中出来,又走了一段,终究因为身体无法继续支撑倒下了。
“你从望月山逃到了望阳山?”董章庭问道。
如果这个青年所言不假,那他之前想要进望月山内部一探究竟的办法就有了。
二十摇了摇头,气息还是有些微弱:“不知道,俺就只顾得跑,哪里知道这里是哪?”
董章庭陷入沉思,他说的也不错。可是,他又该怎么验证对方话中的真伪?
这时,齐少英说道:“他最近应该确实去了望月山。”
董章庭疑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齐少英拈起青年的领口,指着残留在里面嫩黄色小花瓣示意道:“这种花瓣应该来自乐月花,在这附近只有望月山山顶长了一小片。它们一旦从花枝上落下,很快就会干枯。从这些碎花瓣的干枯程度判断,应该落下不超过五个时辰。”
“所以望阳山内应该有一条通向望月山山顶的路。”董章庭道。
“十之八九。”齐少英点头。
董章庭想要问青年那条路的入口在哪里时,发现他又一次昏迷过去了。
既然如此,只能先把人带走治疗,等他醒了在问。
齐少英和董章庭也不在多留,顺着原路离开了望阳山。
因为不懂莫冶师傅这边牵扯到了什么事情,怕带进城中给自己和齐少英带来麻烦。
董章庭便让齐少英先回书院休息,自己在城门口附近停了下来。
齐少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他和伏在马背上的青年。笑了笑,没有问什么直接离开了。
董章庭感觉齐少英可能知道了一些什么。不过对方没有说,他暂时也没有时间深究。
齐少英离开后不久,一名青羽卫出现在董章庭身边:“大人。”
“把这个人带去救治后套套话;安排人秘密进入望阳山内,查出通往望月山的路。”董章庭吩咐道。
青羽卫将人从马上抱下,应声道:“诺。”
等青羽卫也带着人离开后,董章庭再次翻身上马。
不过,他依然没有回城,而是去了莫冶原本的房子。
月色凄清,庭院静谧。
随着主人的离开,没有了往日不肯停歇的敲打声,只有大火炉内炭火燃烧发出的响动。
大概是因为主人离开前加了碳,到了如今,火炉内自然还有炭火在燃烧。
火炉内有几个被送进去重新加热变型的铁料,只是因为他们的主人已经没有办法将它们及时取出来,如今已经变成铁水一点点凝在火炉内。铁砧上放着敲打到一半的铁料,旁边的水桶还放着曾经被烧红变软,如今又重新变得坚硬的铁料。
显然,它们的主人原本并没有计划离开,反而还打算大干一场。
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一切突然中止了。
董章庭离开后院,走向莫冶的房间。
这里的陈设和之前见到的一样,只是书桌有些凌乱。
董章庭来到书桌前,有半张残页,看痕迹,应该是被人撕走了一部分。
他眸光微动,似乎想到什么。
他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然后将残页下的第一张白纸对着油灯查看,果然看到了一段潦草又力透纸背的文字。
正是莫冶徒弟转述的那些。
看来,他确实没说谎。
不过观这些字迹,莫冶写的很匆忙。看来他确实是匆忙离开的。
至于是不是被人带走,还没找到证据。
他将整个房间仔细翻找了一通,在莫冶的床头柜停了下来。
他嗅了嗅,好像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他顺着这个味道找到了床头柜最下层,那里被锁牢牢锁住。锁头结实,一看就知道不是可以轻易撬断的材质。
可是,他刚才在房中并没有找到钥匙。
董章庭眼珠转了转,将银光匕首取出,直接砍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 第 143 章
虽然惠明郡主是个令人烦恼的敌人, 但是她留下来的银光匕首确实好用。
董章庭看着断成两段的的铁锁,不由心生感叹。
他将锁取乐下来,打开最后一层柜子。
里面放着一个小铁盒, 和一个小竹筒。
他将铁盒从里面拿出来, 轻轻晃了晃, 里面有东西晃动的声音。此外,他之前闻到的硫磺味确实是从此处来的。
铁盒上并不是常见的铁锁,而是一个可以变换数字的密码锁。
董章庭轻啧了一声,将小铁盒收进怀里。
将视线放在小竹筒上,正要打开, 突然听到院外似乎有人声隐隐传来。
连忙将竹筒收好,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
略一思索,将蜡烛也收走,从莫冶的房中离开, 翻身进了另一处靠近池塘的房间,钻进了床下。
刚躲好不久, 就听有人声进了院子。
“沈老三那个废物, 险些坏了郡主大事。”
“没错, 还累的我们兄弟大晚上不能好好休息, 从娘们身上爬起来跑这找什么配方?”
“算了算了, 赶紧找, 拿到了还可以再睡一会。”
脚步声穿过董章庭藏身的房间, 来到了莫冶的房中。
随后莫冶房中传来一阵翻找的响动。
“莫二哥,坏事了!东西被人提前拿走了!”
“怎么可能,这地方除了我们还有谁会来!在说, 那玩意藏的那么隐蔽, 又扣上了铁锁。除了莫冶那老家伙有钥匙之外, 还有谁能开?”
“可是,它是被砍开的。”
似乎之前那人被震惊到了一般,良久之后才说道:“这可是莫冶那老家伙精心锻造出来的百炼钢制成的铁锁,哪里是刀剑可以砍开?”
“莫二哥,你忘了,还有一种东西可以砍开它们。”
“你说银光矿制成的兵器?可是它们基本都掌握在我们手上,大部分还被送去了北疆。只有少部分留在了这里。外人哪里会有?”
“如今这个工作都是莫大哥负责,自然不会外流。可是银光矿兵器最初就是由莫冶锻造出来的,难保他不会偷偷昧下来一两件。要知道,莫冶新收的徒弟,还有一个没抓到。”
“你说的在理,定是那个小贼把东西偷走了!我们立刻回去审一审那个莫冶,找出那个小贼,把东西找回来!”
“好!”
脚步声从莫冶房中离开,在外院停了下来。
“莫二哥,怎么不走了?”
“那个小贼敢偷我们的东西,也该让他尝一尝后果。”
“小弟我都听莫二哥的!”
“把这个院子里里外外烧干净!”
“好!”
董章庭听着原来两人的对话,情绪起伏不定。
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莫冶之事,竟然真的和惠明郡主联系在一起了。
虽然两人只提了一个郡主头衔,但是加上银光矿、北疆这些关键词,那基本可以断定是那位惠明郡主了。
他们的对话,帮董章庭标明了不少方向。
还没等他心中升起喜悦,就听到对方打算将整个院落烧得干干净净。
董章庭在大脑里短暂思索了一会,是否要出去将两人扣下来。
可是,听这两人的脚步和说话气息,怕是也有一些功夫在身。
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怕是不一定能将人抓住。若是一着不慎,反而可能被他们抓了。
早知如此,就不把负责守在自己身边的青羽卫安排去送人了。罢了,人本就难以预见将来之事,何必自寻烦恼。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犹豫,借着对方在引燃其他屋子的时候,从藏身的房间翻身来到了湖边,打算潜水一阵躲避他们。
不过在他准备下水时,他注意到两人因为点火分开了。
一人在院外远远的看着,另一人则在屋中穿行,引燃火苗。
既然如此,那就不怪他想要行险了。
莫老二看着同伴的身影消失在屋后,只能听到房子的木料被点燃后噼啪作响。
他感觉有些热,又朝后退了几步。
他的视线随意在周围游走,突然在一个地方顿住,那里有一匹被绑在树干的马。
他脑中第一个念头只觉得此马神俊不凡,不像普通马匹。若是能将之带回,一定能大涨颜面。
随后他面色一沉,这样的骏马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荒野之地!
它的主人一定就在附近!
这个念头一出,另一个念头随之而来。
或许把东西偷走的,并不是莫冶那个小徒弟,而是这匹马的主人!
“莫二哥,你在想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思绪还被不远处的骏马牵动的莫二下意识回道:“我在想,这匹马的主人在哪里?”
“哦,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
莫二刚要想往常一样回道:“你这样的憨货哪里会知道。”
就觉膝弯处被人毫不留情的重重一踢。
他猝不及防的跪在地上。
随后上半身被人牢牢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别扭的将头侧过来,从下往上看身后。
夜色暗沉,只有不远处院落被燃烧时透出的火光。
莫二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只能从对方身形判断是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和那个身材矮小、体态肥胖,去烧屋子的同伴完全不一样。
他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现在知道马儿的主人在哪了吗?”
“公子饶命,小的家中贫困,妻子又临产,需要银子,才一时起了坏心思想从此处偷些银两贴补家里,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啊。求公子您发发善心,看在我即将出生的孩子的份上饶了小的一糟吧。”
“编的不错,不如也听听我这段。”董章庭笑意吟吟。
莫二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公子说笑了,小的句句真心,哪里是演戏。”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对方将他和同伴在外院决定烧屋子的对话惟妙惟肖的重复了一遍。
如果不是他本人还被踩在地上,都要以为这段话出自他自己口中。
莫二神情一厉,之前怯懦的神情消失,脸上满是凶狠:“你小子若是懂事,就把老子放开,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响头!不然,你们全家都会被我的同伴查出来,杀的鸡犬不宁!”
“哇,你说得我好害怕啊。”董章庭嘴上说着害怕,然后手中匕首毫不留情的扎在对方肩膀处。
莫二痛呼出声。
董章庭责怪道:“都怪你吓我,让我匕首都没拿稳。想来,你一定能理解吧。”
莫二气得要吐血。
你小子用匕首扎我,还让我谅解你!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董章庭看着对方满脸狰狞,一副要骂出声的模样,随意的将对方肩膀处的匕首又转了转:“我这人心思浅,别人不谅解,我就容易心神不宁,要找一些东西戳一戳。你说该怎么办?”
莫二感觉肩膀处疼得目呲欲裂,还要受这个神经病的精神折磨。
有病就去治啊,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身上越疼,反而刺激的头脑开始清醒。
他突然想起自家大哥曾经无意中说起过一件事。
最近午京城里的青羽卫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让郡主很是心烦。
他试探的问道:“公子可是青羽卫之人?”
董章庭动作没停,漫不经心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莫二本以为对方听到自己道破身份,会停下动作。不想扎在肩膀处的匕首却还在不紧不慢的转动。
之前的笃定突然失了几分。
若是对方是青羽卫,还可以靠出卖郡主这边的情报,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若是不是,那可就麻烦大了。
左思右想否觉得不够保险的莫二决定赌一把大的:“不管公子是不是青羽卫的大人。小的都愿意为您献上一份宝物,只求您高抬贵手,留小的一条命。”
莫二说完,终于感觉到肩膀处的匕首停止转动:“说说看。”
“这处屋内的物品想必已经落入公子手中,公子可知里面藏着什么?”莫二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要性,打算先卖个关子。
“那你可知我下一刀会扎在哪里?”董章庭自然听出了对方暗藏之意。不过他没兴趣顺着对方的套路走。
莫二感受着肩膀处又加重了几分的疼意,心中不断怒骂对方脑子有毛病,但是面上还是撑死一个笑:“公子说笑了。盒子里装的可是一种来自天雷的宝贝!公子若能得到,整个天下都将是您掌中之物!”
天雷?
董章庭想起曾经闻到的硫磺。
这两个词组合起来,让董章庭想起前世见过的一样物品。
“你说的是火药?”董章庭声音依旧平淡,仿佛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惊人之处。
莫二却是瞪大了双眼,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火药的存在!
这东西明明是莫冶这些年自己研制出来的,并没有对外透露出半句!
难道那个老家伙,真的背叛郡主娘娘?
莫二不由想起之前对这人身份的猜测。
莫冶这个老家伙,竟然偷偷投靠了青羽卫!
大哥说的果然没有错,和这个老头子分开,完全不需要愧疚!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件事,自己现在做的不就是背叛郡主的事吗?
若是让大哥知道,怕是第一个砍自己的就是他。
想到这里,莫二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了。
董章庭见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明白自己所猜不错。
那个铁盒子里面放的东西竟然真的是火?药。
前世九皇子手中最强大的宝贝……
可惜,他并没有保护好这个足以改天辟地宝贝。
不过十来年,这个火?药的配方流落到世家大族手中。
前世,整个大晋随着这个宝贝的出现,越发混乱。
◉ 第 144 章
如今这个宝贝, 就在自己手中。
只要望旁边的火场一丢,在杀了这个男人。
前世引发那么多灾难的宝贝,将会再次被封闭, 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自己和这件事有关。
至于惠明郡主的线索, 想必之前被打晕绑起来的那个人, 同样能给不少线索。
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董章庭的手握在扎在对方肩膀上的匕首,似乎随时可能抽出来,顺势划开那人的肩膀。
“你今天是来陪人采药,还是来抓人的?刚帮你把第一个人带回去, 你现在又弄了两个。”
一道声音打断了董章庭的思绪,他的手从匕首中脱离,不过脚还在牢牢的踩着莫二,让他无法反抗。
“看到了就顺手抓了。”董章庭轻描淡写道。
对方从黑暗中走到董章庭身边, 露出了自己的面容,正是明禾。他身后还跟着几名青羽卫。
他让其余几名青羽卫先去救火, 随后又一记手刀将莫二彻底敲晕后绑起来。
“问道什么了吗?”明禾随口问道。
董章庭将之前放在怀中的铁盒和竹筒交给明禾道:“这人交代惠明郡主正在研制一种名为火药之物, 听闻具有雷霆之力。你尽快交给太子处理吧。”
随着东西交出, 董章庭感觉脑子也恢复了清醒。
他那一瞬间, 其实有些着相了。
有问题的从来不是火?药, 而是运用它的人。
惠明郡主早已经安排人研制多年, 负责研制火?药的莫冶也被她们带走了。
若是他刚才真的顺利将这两样东西毁掉, 最可能的后果是惠明或许需要多一些时间重新调整火?药的配方,但是他们这方却是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真到了那个田地,哪怕他智慧通天, 也抵不过他们一炮之威。
明禾借助两个物件, 低头嗅了嗅, 一股硫磺的味道。
他问道:“火药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只是从这人口中套出来这个名字罢了。若想知道更多,还是要审一审这两人。”董章庭自然不会让火药的信息从自己口中流出,毕竟按照道理来说,他不该知道这些。
明禾点头,他再次低头看向被捆的严严实实的人说道:“还是你运气好,随意出趟门,竟然还能抓到两条大鱼。”
“若是真觉得我运气好,找机会把我弄进望月山。我感觉里面有惠明郡主的事。”董章庭道。
明禾面色微变,低声道:“不能吧,主持那边建设工作的人,可是祁国公,那可是太子一派的顶梁柱之一。”
董章庭撇了他一眼:“九皇子还是殿下的亲弟弟。”
明禾想要反驳,又想起之前将董章庭说的故事和猜测报给太子后,太子让他去查的一些事情。
果不其然发现,九皇子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般纯白无暇,亲近太子这个亲哥哥。
他在陪伴正元帝之时,在有意无意的隔离了这对父子日常的相处。
太子知道这些事时,在书房独自一人静坐了半天。
等他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又成了往日那个成熟稳重的太子殿下。
但是明禾明白,太子变了。
面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宝座,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各怀心思。
谁又能保证亲舅舅,会不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最后明禾说道:“我会将这些事一同报给殿下,若是殿下同意,一切都好安排。”
董章庭自然点头同意。
他和明禾说这些,本就是为了太子知道。
若是没有太子的首肯,很多事情他做起来都有些桎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药的威力惊人,还是太子正巧有空。
第二天下午下课结束,董章庭就被接入东宫了。
董章庭见到太子时,他什么都没干,只是静默的看着湖面。
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他之前交上去的铁盒还有竹筒。
他简单看了一眼,两个都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董章庭行礼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将视线从湖面收回:“陪我坐一会。”
董章庭坐在了太子身旁的位置,两人只隔了一张木桌。
上面除了董章庭交上来的铁盒和竹筒之外,还有两小杯鱼食,和一本无字的册子。
太子道:“你来之前肯定以为我那么快见你,是已经见识过铁盒中火?药的威力吧。”
“是臣之前妄自揣测了。”董章庭坦然承认了曾经的心思。
“其实我在很多年前就见识过火药的威力了,毕生难忘。”太子道。
“很多年前?”董章庭心中隐隐升出一个猜测。
太子慢条斯理的讲起了十多年前曾经发生的一段往事。
十六年前,太子那时候还只是一位小皇孙。虽然父亲是太子,自己更是太子的嫡长子。
本该是皇家最尊贵,最受长辈宠爱纵容的皇家贵子。
可惜,他的祖父并不喜欢他的父亲,却碍于长子占据了嫡长子的身份,又颇有贤名,只能掐着鼻子立了这个太子。
但是,一朝天子哪里是能轻易受委屈的人。他在一个地方自认为受了委屈,一定会在许多地方找补回来。
比如,他开始报复性的打击太子的势力,无限宠爱先秦王。引诱先秦王去攻击太子,自己高坐钓鱼台。
以太子多年的狼狈困苦为乐,只为了弥补他曾经被群臣逼迫的愤怒。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快乐更长久一些,还是真的对太子还有一些微薄的父子情。
不管先秦王怎么攻击太子,先帝都没有真正出手废掉太子之位。
不过他身为人父的微薄情谊也仅此而已了。
先帝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他这样做,只会让正元帝和先秦王再无和解的机会。
他无限的纵容秦王,却没有给他太子之位。当正元帝上位之后,先秦王必将迎来清算。
他无限打压正元帝这个太子,却保留了他的太子之位,反而会让他深陷桎梏,不能绝地反击。
正元帝和先秦王之间的悲剧,有一半是先帝这位父亲亲手造成。
而十六年前的故事,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虽然父亲饱受祖父打压,但是太子这个小皇孙却还算被疼爱,虽然这份疼爱也比不上对先秦王家的三个孩子。
不过这份疼爱,已经足以远超他的父亲。
太子自幼便是坚定又勇敢的性子,从不妥协,哪怕是面对最受皇祖父宠爱的秦王叔的孩子。
那时候同样年幼的惠明郡主和两个弟弟因为最受宠爱,一向在皇家书院中嚣张跋扈。
除了慕瀚这个太子家的长子外,根本没有什么人敢反抗他们。
更可恶的是,慕瀚不光自己反抗他们,还偷偷鼓动其他人一起反抗他们的权威。
因此,惠明郡主三姐弟非常讨厌慕瀚,并且打算给他一个教训。
惠明郡主慕斯华虽然非常顽劣,但是她也是真的聪明。
她从皇祖父养的炼丹师处得到了灵感,研制出一种由硫磺、硝石和皂角子混合的粉末。放在铁器中引燃,将会造成响动颇大的爆炸。
为了给慕瀚一个教训,她和两个弟弟打算把这样东西用在慕瀚身上。
至于慕瀚会不会受伤,甚至死亡,从来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中。
他们这样自小金尊玉贵,被保护的密不透风的皇孙,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
若是慕瀚真的因为他们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出事,只能怪自己倒霉罢了。
他们理所当然的相信,祖父和父王会为他们摆平这一切。
至于那个被父王步步紧逼,懦弱的大伯父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的计划默默进行着,因为年纪太小,甚至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也可能是先秦王发现了,但是默默的替他们完善了那些粗糙的计划。时过境迁,其中因由,已经不得而知。
在慕瀚又一次组织起一帮人,在一处水中凉亭筹谋着接下来的反抗计划时。
那座凉亭,随着一道轰鸣声突然炸开了。
凉亭中的所有孩子在一瞬间落入了火海,惶恐又茫然。
慕瀚虽然同样惊恐和害怕,但是天性中的坚强让他比其他孩子更快冷静下来。
他在火海中连同少数几个还能保持理智的孩子努力稳控在场其他孩子的情绪,尽己所能的救下同伴。
当侍卫赶到救下他们的时候,只剩下慕瀚和三四个孩子还勉强保持着清醒罢了。其余孩子都陷入了昏迷。
其中有一个孩子,为了保护慕瀚,永远留在了那池湖水中。
那个孩子叫做张冽,是定南王唯一的儿子,也是慕瀚未来的太子妃,唯一的哥哥。
而他的外祖父,是慕氏皇族的大宗正,膝下只有定南王妃一个女儿。
在皇宫之中发生如此大的恶性事件,自然要从上到下彻底调查。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各种野心家对皇家的挑衅时,一个让人愕然的真相浮出水面。
这件事的起因,竟然是三个六七岁的幼童计划出来,对另一帮孩子的报复。
当天出事的孩子的长辈都要求对惠明郡主姐弟严惩,最后只换来了先秦王带着三个孩子在先帝书房前跪了半天。随后先秦王带着这三个孩子到每个受惊的人家道歉时,也只说是孩子顽皮,让他们不要太在意。
面对这样的局面,所有人默然不语。
当先秦王和惠明郡主姐弟以为又是一场自己一方的大胜之时,朝中局势随着这次事件的发生彻底逆转。
曾经中立的皇家宗亲和大臣们都默默的投向了正元帝。
先秦王和他膝下的三个孩子表现出来的残酷跋扈,让他们触目惊心。他们无法忍受大晋未来的天子、皇子和公主是这样的品行。
比起他们,面对危机坚强勇敢,还能保持镇定努力救人的慕瀚,更满足他们对未来天子的期待。
◉ 第 145 章
“殿下认为, 这个铁盒子里面之物便是当年惠明郡主研制之物?”董章庭问道。
“当年之物,没那么小巧。”太子摇头道。
“那想来臣是被人糊弄了。”董章庭叹息道。
“你这小子又在装傻。”太子面上露出一个笑。随后说道:“当年惠明他们虽然没有被严惩,但是所研制之物被彻底摧毁。而我拜托父皇偷偷留了一份。”
“只可惜我在这方面的天赋比不上惠明, 前些年才找到一个有些天赋之人, 也算研究出一些进展。你拿回来的这个。倒是让我明白, 这些年没有白过的并不止我一人。”太子说道。
董章庭视线随着太子的话落到那个没有标题小册子上,隐隐猜出上面的内容。
“若是好奇,不妨都打开看看,做个对比。”太子终于收回看向湖面的视线,笑看他。
董章庭摇头道:“若这东西真有这般开天辟地的效果, 更应该好好保存,不要随意流出。臣不该看。”
太子的手敲击着桌面,视线落在董章庭身上,似乎在判断他话是否出自真心。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桌面被敲击之声,以及不远处湖水细微的波澜。
太子最后嘴角一扯, 将册子拿起砸到董章庭怀里:“在我这里, 你不用费这些心思。我让你做, 便是允许, 而非考验。”
董章庭接住册子劝解道:“殿下, 这些东西当年既然有那么大的效果, 如今想来更进一步。若是不小心保存, 意外流露给歹人,恐怕会出现不愿意发生之事。”
“你会背叛我吗?”太子轻描淡写道。
董章庭自然否定:“殿下是臣选择的主君,怎么可能背叛!”
“既然你不会背叛, 让你看又有什么问题吗?”太子道。
“殿下。”董章庭有些无奈, 本想再劝
太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打算在工部组建火药专班, 负责推动接下来开通运河的工作。此外,我已经安排人将之前研制出的火?药安排人秘密送到藏锋手中,由他自行决定使用时间。”太子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殿下此举,自然是大利天下。只是若有小人从中作梗,将火?药引为他用,怕是不妙。”董章庭想起前世那些得到火药之后肆意妄为之人,一时眸中晦暗。
“那章庭认为火?药于建设和军事,是否有足以变更时代的巨大作用?”
“毋庸置疑。”董章庭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应该让这样物品得到更好的发挥。至于其中风险,呵,我想做的每一件事都有风险,又何曾差这一件。”太子道。
“殿下公心,臣不如也。”董章庭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愿,但是太子坚持,也只能顺从。
太子自然看出了他心中隐隐的反对,最后说道:“章庭,拥有火?药制作能力的可不止我们。哪怕我将之束之高阁,她可不会。以惠明的性情,将来一朝事败,她很有可能将配方公之于众。届时再去控制,已经为时已晚了。”
董章庭略一思索,觉得有些道理。
虽然他对惠明郡主的了解,没有太子深刻。
但是近几个月见识过的行事作风,便能看出太子所言非假。
看到董章庭脸上抗拒之色彻底消失,太子继续道:“章庭,你想进望月山?”
董章庭将之前在望阳山和莫冶家发生之事简要说了说。
太子打趣道:“我记得齐师妹回来也没几天,你倒是每次都赶上。”
“殿下,这不是重点。”董章庭轻咳将这件事带过。
“你带着青羽卫去望月山做几天监察官,好好查一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太子说道。
“臣明白。”董章庭道。
最关键之事已经定好,董章庭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若是臣猜的不错,望月山是惠明郡主安排给您;宫中想必也有准备,殿下请一定小心。”
两人都清楚董章庭暗指的是正元帝突病之事,太子道:“宫中之事,父皇早有安排,不用担心。你安心处理望月山之事便好。”
董章庭心中泛起波澜,他脑中突然想起前世那个沉默在宫外礼佛十几年,最后和他携手掀翻九皇子统治,将小皇孙重新推上皇位的正元帝。
是他忘了。
哪怕正元帝没有重生,他都是那个腹中有万千筹谋的帝王。
从东宫出来后,董章庭走在宫道上。
迎面走来一行人。
董章庭侧身见礼:“董某见过九殿下。”
为首之人正是九皇子,他的身后跟着明娴明女官。
听到董章庭的问候之时,他像是才发现了有人一般:“刚从太子大哥那里出来?”
董章庭道:“殿下今日有些闲暇,故召董某进宫闲谈一二。”
“闲谈,太子大哥倒是有闲心。”九皇子意味不明。
董章庭面上浮出一点笑,仿佛没有听出九皇子话中的深意。
九皇子看他一副装傻的模样,嗤了一声。
“既然有空陪太子大哥闲谈,可有空来我宫中的坐一坐。”九皇子道。
“殿下邀请,本不该拒,只不过如今时辰已经不早,明日还需要上学,只能遗憾的拒绝殿下相邀了。”董章庭一副遗憾的模样。
“你倒是忠心。”九皇子脸上露出几分郁色,最后只留下一句似讽非讽的话。
九皇子一行人继续向前,明娴朝董章庭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董章庭随侍者继续走出皇城。
等出了皇城上了马车,只有自己一个人时,董章庭才安心思考之前的事。
太子将火?药送去北疆给祁将军,想来是为了对付匈奴王庭。
若是用上它,想必能给匈奴王庭带来重击,更进一步,给北疆带来十几年的和平也并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需要顾虑的是,惠明郡主是否也会将火?药送到匈奴王庭。
要知道她之前就送了一批银光矿兵器到北疆,若是在多送火药过去,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北疆离午京城千里之遥,他无法应对北疆之事,只能由祁将军自行处理了。
皇宫之中虽然同样风起云涌,九皇子借着正元帝的宠爱,对太子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化。显然在他眼里,他面对太子也有一些胜算。
虽然不懂正元帝和太子有何打算,但是正元帝已经有了防范,想来已经有了安排。
那他需要做的就是望月山内之事。
虽然在太子处应承得不错,但是董章庭并没有想好去望月山要做什么?
终究还是手里牌不够多。
回到书院后,董章庭安心读了几天书,就接到莫冶徒弟醒来的消息。
他立即前往青羽卫见人。
莫冶徒弟被安排在青羽卫下属的一处院子。
院子静谧,林木悠悠,中间有侍女穿行。若非提前知道,都看不出来这样的地方竟然属于青羽卫。
董章庭没有直接去见莫二十,而是拐去了另一个院子,明禾在那里等他。
“有套出什么信息吗?”董章庭问道
明禾摇头:“他什么都不肯说,只反复念叨这要见自己的恩人。”
董章庭道:“既然如此,我亲自去见见他吧。”
莫冶徒弟二十半坐在床上,看到董章庭进来,睁大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后,终于把他和之前见到的的人重合在一起。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恩公,您是恩公!”
董章庭快步上前将他压回床上说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要急着起来。若是因此伤口裂开,岂不是辜负了我救人的心意。”
二十这才老实坐在床上:“公子重恩,莫二十我铭记于心。等俺将师父师兄带回来,一定让他们和我一起报答恩公!”
“说起来莫师傅他们究竟遇到了何事,你们不是锻造师傅吗?”董章庭面容上挂着疑惑。
莫二十有些迟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讷讷不能言。
董章庭连忙说道:“若是不方便,我也不强求。毕竟我只是外人罢了。”
“恩公说哪里话,自从你救下俺的命之后就不是外人!”听到董章庭的话,莫二十当即说道。
最后他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是俺不想告诉恩公,只是俺自己都糊里糊涂。”
莫二十是个孤儿,在街上流浪了几年,被路过的莫冶带走,成了他第二十个徒弟,也是最小的徒弟。
虽然排位到二十,但是莫二十只看到了排行十三到十九这五位师兄。
他曾经偷偷问过和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十九师兄前面那些师兄如今都在何处?
十九师兄知道的也不多,只是隐约知道师父似乎有个仇人,师父每到一个地方收下五六个徒弟,过了不久仇人就会追来。
把师徒几人一起抓走,莫冶又寻找机会逃走。
董章庭听到这段事,总感觉有些地方怪怪的。比起到处流亡,莫冶更像是到各地去挑选合适的徒弟,等到培养成功后,又借机将徒弟们打包送出去。
想到这里,董章庭自己都觉得思绪委实发散了一些。收了收心,听莫二十继续说。
仇人是谁,又是因为什么惹上仇家,十九也不清楚。
他们平日里就是安心跟在莫冶身后学习锻造,冶铁。锻造出来的器具,莫冶自有销售渠道。
日子也算安心又富足。至于更隐秘的事情,十九和二十这个小辈其实也不清楚。
“不过十五哥他们可能知道更多,这几天他们经常去见师父。我和十九在房外偶然听到他们争论。十五哥他们不想在到处逃了,想要和仇人他们说个清楚,但是莫冶师父不愿意。”莫二十说道。
董章庭点点头:“那你后面在望月山见到他们了吗?”
莫二十神情有些激动:“见到了,他们双手被锁住,就像是对待犯人一般!可是莫冶师父和师兄他们明明是最老实憨厚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犯事!”
董章庭安抚道:“不要急,我们都明白的。你且详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才可能帮你把他们救出来。”
莫二十神色有些迟疑:“恩公为何会对我们的事情如此热心?”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够委婉,又连忙补充道:“俺不是觉得恩公有坏心思。就是恩公救下我,已经是大恩。但是恩公和我们之前没什么交情,为何会愿意和俺一起救师父师兄他们。俺是粗人,行事粗愚,若是有说得不妥当之处,望恩公见谅。
董章庭看着眼前这个自承粗愚的青年,这个人外表看似粗犷,但是内心怕是比许多人都要细腻。
言语虽然看似直接,但是却牢牢踩住了以直破曲之道。
这样的人,怕是知道的事情远比他表面说出来的要多。
董章庭若想能够得到对方更多的信任,最好的办法便是直言不讳。
若是虚言哄骗,一旦被他知道,想来很难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索性,他也不需要全然假言哄骗莫二十。
“二十性子耿直,我也并非虚伪之徒。我受某位大人所托,希望向莫冶师父求购一物,奈何被直接拒绝。”董章庭叹息道。
“不知是何物?”莫二十问道。
“银光矿兵器。”董章庭道。
随着董章庭的话,莫二十神情变了变:“恩公说的银光矿兵器制作方法,据我所知已经失传了数十年。莫冶师父虽然在锻造上有些造诣,但是也只会锻造一些普通铁器和常见的刀具。别说银光矿,连兵器都很少锻造。”
董章庭长叹一口气:“我以诚待君,也希望君以诚待我。委托我的大人将一把银光矿匕首交给在下,这把匕首正出自十多年前的莫冶师父之手。”
当董章庭拿出那把匕首之后,莫二十的瞳孔下意识收缩。
这把匕首,他几年前曾经在莫冶师父处见过。
那段时间,莫冶师父以各种理由将几个徒弟打发外出了一个多月。
莫二十提前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便提早回来了。
正是这一次,他看到了莫冶师父正在锻造四把匕首。每把都是银光铮亮,吹发可断。
莫二十自学习锻造以来,使用的材料都是一些普通铁料,很少遇到这种一看便品质不凡的佳品。
心中好奇之下,拿起其中一把进行研究,
莫冶师父显然对他提前回来并没有做好准备。一把将匕首拿了回来,训斥到:“这是大客户要的,你不要乱碰!”随后四把匕首被莫冶小心翼翼的收进盒子。
莫二十后来曾经多次找理由,想要再见一次那些匕首,都被莫冶挡了回来。
虽然没有再见过心心念念的匕首,那曾经的惊鸿一面却在他的心里越来越清晰。事后他甚至花了一些钱如打听符合那套匕首材料的信息。年少的莫二十心想师父不给我碰,我难道还不能自己去找同样的材料,一点点学着打?
然而,他花了不少银钱后只得知那是银光矿,已经在大晋国土内很少有产出了,民间也少有会锻造这种材料的师傅。
自此莫二十才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莫冶师父可能真的不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久之后莫冶就带着他们又一次跑了。
十九还和他吐槽过,十四师兄的情报也不完全准确。毕竟他们这次换地方,可是全员都保存得很齐整,也没有什么敌人跟在后面。
如今,这套匕首其中之一再次出现在眼前莫二十的面前。
莫二十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殷切的看着匕首问道:“恩公,能给俺碰一碰这把匕首吗?我想干这件事有七八年了。”
董章庭眉头微挑,将匕首递给他。
莫二十把手放在被子上努力擦了擦,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匕首。
董章庭感觉若不是自己还在旁边看着,这位能直接贴上去。
他看着这把匕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物件,更像是一个曾经求不得,却意外出现在眼前的心上人。
莫二十显然理智尚存,他仔细摩挲了一轮后,终究还是恋恋不舍的将匕首还了回来,并将当年见到之事告诉董章庭。
董章庭将匕首收好,心中有些可惜。莫冶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些徒弟牵扯进自己的秘密中,起码莫二十没有牵涉其中。
心中有些失望,董章庭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正要告辞离开时,突然升出一个念头,问道:“莫冶师父若是给一个物件加上密码锁,你觉得密码会是什么?”
莫二十眼睛一缩,他说道:“师父一向是极能藏话,他若是特地设密码锁,哪里会让我知道。”
虽然对方很快就会收敛了情绪,但是董章庭一直盯着他,自然将那一瞬间的变化看的清清楚楚。
自己还真是救对人了。莫二十竟然真的知道莫冶会设的密码锁。
董章庭道:“既然二十也不清楚,我也不强求。只是想到莫冶师父很可能就是因为藏起来的东西才被抓。本想着若是能破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说不定方便帮莫冶师父脱困。二十既然不清楚,便罢了。”
“真的能帮莫冶师父脱困吗?”莫二十神情还是有些犹豫。
“起码我们会知道,莫冶师父是为什么被抓,才好做计划救人。”董章庭道。
莫二十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莫冶师父在教我们锻造密码锁时,曾经提过一句,若是将来他设置密码锁会以最喜欢的一把剑的尺寸作为密码。”
董章庭问道:“莫冶师父最喜欢的剑是什么?”
莫二十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很喜欢越女阿青的故事。”
董章庭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确定对方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后,董章庭安抚对方自己一定想办法救出他的师父师兄,让他安心养病后便离开了。
离开莫二十养病的院子后,董章庭回到了明禾在的院子。
“聊的如何?”明禾问道。
他将之前的对话简要转述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说那个越女阿青的故事是否暗示着某柄剑?”
“越女阿青?”明禾感觉这个词好像在他的记忆中短暂出现过,却怎么想的都想不起来。
“越女阿青最瞩目的应该是她的剑法,并不是她手中持了何种名剑?若是这个故事找一把剑,应该指得是一柄越剑。而且这柄越剑在近几十年内曾经出现在世间,并且被莫冶见过。”董章庭分析道。
“可是越国距今已经有数千年,那时候锻造的越剑能够保留至今的也不过数十把。大半存于皇宫,一小部分分散在民间。假设他喜欢的剑是一柄越剑,我们很难确定他喜欢的是哪一把。”明禾道。
明禾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若是仅仅凭借现有的信息,确实很难猜到莫冶喜欢的究竟是哪柄剑。
董章庭沉思间,突然想起莫二十的话中莫冶的仇人。
他曾经觉得莫冶和这位仇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之处。
如果从这柄匕首反推,莫冶退避三舍的仇人很可能就是惠明郡主。
他突然问道:“先秦王喜欢收藏兵器么?”
明禾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先秦王,不过这些日子培养的习惯让他自动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听说,他更喜欢收藏各种兵书。”
提起了先秦王,明禾也顺便说起了他的女儿,他们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人物:“不过惠明郡主八岁的生日礼物好像就是一柄越剑。那是先帝生前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说到最后的时候,明禾越说越慢。
“不会那么巧吧,又和惠明郡主有关?”明禾都有些抑郁了。
虽然查到更多关于惠明郡主的线索,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最近遇到的每件事几乎最后都能绕到惠明郡主身上,反而说明了他们青羽卫的无能。
放任对方做了那么多小动作,都没有察觉。
面对明禾几乎溢于言表的抑郁,董章庭安慰道:“青羽卫日常需要处理的事物本就千头万绪,他们有心算无心,逃过你们的眼也并非不能理解之事。与其在这里继续郁闷,不如知耻而后勇,尽快将惠明郡主连根拔出!”
明禾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你说得对,他们之前隐蔽不动才成功隐藏多年。而你进入青羽卫之后,逼得他们不断开展行动,进而暴露的越来越多。如果莫冶喜欢的是惠明郡主的那柄越剑。宫中应该还留有关于它的记录!我这就进宫找出来!”
董章庭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别急,慢慢来。我们已经基本猜测出了那个铁盒里面的物品,开锁只是想做个确认罢了。你稍后再查也可以。太子之前说让我进望月山当个检察官,安排的如何?”
明禾回道:“已经安排好了。太子已经下令安排青羽卫千户岁明入驻望月山半个月,审核望月山建设情况。”
“会不会打草惊蛇?”董章庭原本只想隐藏身份暗地里调查,没想到太子却把他们摆在了明面。
“太子嘱咐,就是让你们打草惊蛇,清查望月山内部究竟藏的什么隐秘。”明禾转述太子的交代。
董章庭若有所思,若是在望月山把他们戳疼了,那些人很可能会将全部力量投到正元帝那边。
那对尊贵的父子莫非打算用他们自己也很重要饵,一举清扫惠明郡主的所有力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实在有些冒险了。
罢了,他先做好自己能做之事。若是能够在望月山就解决了惠明郡主的部分力量,皇宫那边也能轻松一些。
望月山。
一身青羽卫千户装扮的董章庭带着身后二十名青羽卫来到望月山时,又一次碰上了米小旗。
米小旗看到青羽卫一行人时,眉头都蹙起来了。
“这里是朝廷禁地,自有我们军中之人值守,不需要你们青羽卫出现!”
董章庭并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王元开口了:“这位小旗看起来对我们青羽卫很有几分偏见,莫非是家中有什么亲朋好友犯在我们手里。”
“你莫要胡说八道,我的家人好友各个都是俯仰无愧于心之人,但是你们青羽卫嚣张跋扈,威逼朝野的名声何人不知!这里是朝廷禁地,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可是朝中认为诸位近日工作不尽如人意,特地让我们青羽卫进驻望月山半月,以做监察。”刘闯紧随其后开口道。
“怎么可能!”米小旗不相信。
王元带着几分嘲讽道:“看来这位小旗人缘不太好,连朝廷命令都没有人和你说。”他说的时候,下巴微抬,看向不远处正在快速赶来的一行人。
祁国公和几名工部官员来到时,正好听到这些话。心中暗骂青羽卫跋扈的同时,也对惹麻烦的米小旗升了几分不满。
祁国公是太子的舅舅,自认为在青羽卫处有几分颜面,开口道:“不知哪位是青羽卫的千户?“
董章庭开口道:“下官岁明,见过各位大人。”
岁明这个名字一出,几个工部的官员都下意识退了半步,就是祁国公这个太子的亲舅舅都升出了几分警惕。
无他,这个名字这几个月实在掀起来不少风雨。要知道,他上次出现可是让陈家直接抄家了。
这人如今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把他们也抄了吧?
想到这里,几个工部官员面面相觑,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祁国公。
祁国公,你说说话啊!我们不想被抄家啊!
祁国公自然也感觉到同僚们的小心思,心中腹诽他们废物。
这里可是望月山,祭天坛落地的地方!
青羽卫再跋扈,也要紧紧跟随天子的意志,他们怎么可能抄这里!
虽然想的很清楚,太子还提前安抚过不会牵连到祁国公府。
但是太子也明示他这个望月山如今的最高级负责人,要给青羽卫便宜行事之权。
祁国公想起这个感觉心也跟着堵了一下。
他想混个不容易出错的功劳,怎么那么难?
作者有话说:
赶榜完成。
◉ 第 146 章
祁国公压下心中复杂的心思, 面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岁大人年轻有为,早有耳闻,今日一见, 更觉风采过人。”
祁国公身后的工部官员面面相觑, 青羽卫千户脸上可是挂了面具, 就露出个下巴和一双眼睛,祁国公到底是怎么看出对方风采过人?
董章庭唇角微弯:“祁国公和各位大人客气。臣不过是侥幸得陛下几分看重罢了,远不及各位大人。”
工部官员们虽然畏惧于眼前这个青羽卫千户的名声,但是他在夸他们诶!
要知道朝廷内最热门的当属户部、吏部、兵部,一个有钱, 一个掌管官员晋升,一个有兵,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威风。
接下来就是刑部,掌管刑罚, 自然也有一番威慑;礼部上接皇家礼仪,下接各级考试, 暗地里的人脉不尽其数。
只有他们工部, 是名副其实的冷板凳。
里面基本都是只会埋头干事的闷葫芦, 事情完成后不一定能拿到多少奖励, 事情办差了准是他们的锅。
平日里, 别说有人吹捧了, 能平常对待都不多。也就是近两年, 祁国公这位太子亲舅,成了工部尚书,一堆闷葫芦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蜂窝煤, 工部局面才好一些。
不过, 和威风凛凛, 逼得其他官员喘粗气的青羽卫相比,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这位创下偌大名声的青羽卫千户竟然夸他们了!
哪怕心头依旧畏惧,几名工部官员也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些带着青色面具,看不出模样的青羽卫们和善许多。
董章庭自然察觉到场中气氛微妙的变化,他和祁国公相视一眼,对方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
董章庭已然明白该如何打开局面了。
在祁国公的带领下,两队人合并成一群,一同朝望月山内走去,一路上董章庭不断的赞美祁国公和工部各位官员的辛勤努力,朝中有人怀疑一定是自己心怀偏见,不能正确看待工部各位同仁的辛劳,保证等督察结束后,自己一定要将他们的辛苦好好回禀给陛下和太子,让他们能够得到应该有的嘉奖!
一路下来,工部的官员们已经忘记了曾经对青羽卫的畏惧,只觉得青羽卫这位岁明千户简直就是他们工部的知己!
满脑子只想着等他们督察到自己负责的区域时,一定要让他们全方位看到自己这些日子的辛勤努力,最好能一字不漏的转告给陛下和太子。
想到这里,工部官员默默觉得自己在祁国公的带领下果然成长了许多,都会巴结人了!
诶,这就是想要在官场走的更远的代价吧。
祁国公看着已经被岁明哄的找不到北的下属们,心中满是疲惫。
算了,随他们去吧。毕竟老实一点,也能少惹点事。自己也能少操心。
祁国公将青羽卫一行人带到山顶一排院子所在地,在最边上的一处院子停了下来。
他推开门说道:“我们此处条件简陋,只能暂时委屈各位了。”
董章庭大概打量了院内布局和周边环境。
院内有一处较大的正房和四间较小的侧房,院落都由竹木搭建,显然是望月山中就近取材所成。
他此次前来明面上只带了八名青羽卫,其余都暂时隐匿起来。
这处院落已经足够他们几人住下。
之前一路行来时,路过的那些院子内偶有人声,想来是参与建设望月山天坛之人所住之处。
董章庭回道:“大人客气。各位大人想来也住在附近吧。”
祁国公倒也不惊奇对方的敏锐,在他看来,青羽卫进来望月山本就是为了搞事,提前做些准备也不稀奇。
他指着身后的工部官员说道:“对,他们都住这里,我和永春伯,还有齐先生、贺先生住在那边。”他边说边指着不远处四个院子。
“士兵和工匠又住在何处?董章庭问道。这附近只有两处有院子,一边住了祁国公四人,一边住了工部官员。祁国公之前没提到他们,想来是住在了别处。
祁国公指了指山顶、山腰和山脚位置说道:“天坛位于山顶,有一部分士兵会居住在那里;此外,为了方便工匠干活,他们会住在那里;山脚则安排了一些士兵。”
董章庭点头:“原来如此,祁国公统筹兼顾,陛下知晓,一定大为欣慰。”
祁国公自然一阵谦虚:“能为陛下分忧,本就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本官也只想安安稳稳把事情做好罢了。”
所以你最好不要给我搞事!
董章庭自然听出对方话中未尽之意,只可惜想来是不能让祁国公如愿了。
他微微一笑:“祁国公说的极是。”
双方客套一轮后,董章庭带队进入休息的院子,祁国公带着工部官员离开,他们还有今日的工作安排。
青羽卫几人进入院内,四人立即分开进入每个房间调查,两人出院外查看,王元和刘创跟在董章庭身旁。
“密道查的如何?”董章庭问道。
“回禀大人,根据调查,从山谷溪流的密道口进入,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望阳山,一条通往望月山。而从望阳山到望月山也有一条秘密通道。莫二十说的通道,已经被封。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深入。”王元率先回道。
目前已知的就有四条密道,其中一条被封。
惠明郡主手下的人,想来也不会自断后路。如此一来,他们应该还掌握了额外的的密道,具体数量尚未可知。
到底是谁挖了那么多密道,也不怕把山给挖踏了吗?
可是修那么多密道又是为了做什么?
“看得出来密道大概修建时间吗?”董章庭继续问道。那么多密道,想来也不是自然形成。
“目前我们掌握的三条密道里,望月山和望王山相连那条密道看痕迹,应该是数月前修缮完成,密道石壁还留有敲打的痕迹。从山谷溪流通向两山的密道应该有数十年了,许多地方就有蝙蝠虫蛇生活的痕迹,若是最近经常有人通行,想来不会保存那么多。”王元率先开口道。
虽然千户大人只问了一个问题,但是王元自来就是个极会给自己抓机会之人。他不但回答了董章庭的问题,还暗指出另一件事。
虽然对手可能掌握了他们未知的密道,但是他们同样掌握有对手不知道的密道。
董章庭点头,看向刘创。
刘创沉声道:“回禀千户,属下已找出他们隐藏起来的密道。”
王元一听,瞳孔微震。
我们明明是一起查的,你啥时候发现了新密道!
刘创自然猜到王元的此时的心思。心中一笑:“若非我细心,功劳岂不是被你抢光了。”
董章庭并不在意两个下属之间暗地里的争锋,只要不耽误事,两者争一争又何妨?
“在何处?”董章庭问道。
“在溪流密道中,即将到出口附近时,靠山壁能听到轻微水流之声。顺着水流的声音穿行会进入另一条密道,这条密道中有一条地下河。地下河另一边有人行走的痕迹。属下潜入那里不久后发现有人看守,不是士兵打扮,便退了出来。”刘创答道。
董章庭心道:“还真是层出不穷的密道。”
不久后,探查房间和外院的六人回来,回禀并无异常。
他道:“刘创你尽快查出那条密道通往何处,王元你带着在望月山内探查可疑之事。”
王元刘创点头退下,各自带着两名青羽卫去做自己的事。
董章庭则带着剩下的两人离开了院子,去了天坛所在之处。
虽然都位于山顶,但是天坛位于最高处,而董章庭等人住的院子则在相对更低的位置。虽然远远能够看到天坛,但是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天坛是一座三层大理石台,石台周边修有十八根石柱,将天坛包围再其中。
只有正东方留着一个出口,约莫可供五六人并行。
出口一路向山下延伸,是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天坛周围的地面都被修的很齐整,方便通行。
天坛内有不少工匠在干活,而士兵则分布在石柱周围。
董章庭三人刚出现在天坛附近,就有士兵注意到他们。
永春伯制止了士兵们想要上前询问的举动,来到三人面前询问道:“听闻青羽卫的大人今日过来,想来便是三位。”
董章庭道:“下官青羽卫千户岁明,见过永春伯。”
“岁千户客气,不知来此可有何事?”永春伯问道。
董章庭道:“陛下吩咐岁某来此查看天坛建设进度,我等自然是想看看天坛如今修建得如何?”
永春伯沉吟:“岁千户要求,华某本不该拒。但是如今天坛修建正到了关键之处。若是让外人进入,怕是会产生影响。”
董章庭道:“不知是会产生何等影响?”
永春伯面有难色,最后带着董章庭走到一旁低声道:“此处是钦天监亲选之地,并且每日在此地做法,沟通上天,近日仿佛产生了一丝灵韵。”
“永春伯也信这种神鬼之说?”董章庭问道。
永春伯显然也有几分无奈:“华某之前也是不信的,但是这几日想要按照往常一般进入天坛中查看进度时,脚下大理石面就会碎裂,且只有我和士兵们脚下会出现裂纹,其他工匠则一切如常。”
董章庭道:“这和灵韵有何关系?”
永春伯道:“出现这种事后我自然立即查看了修建天坛所使用的各种大理石,发现一切如常。天坛周围也没有发现特别之处。随后我将此事回禀了祁国公。”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董章庭问道。
“但凡是曾经手中有人命之人,踏上天坛,地面都会出现裂纹。钦天监的官员认为一定是他们的祷告,让此处和上天相连接。上天厌恶血腥之气,方才做出这般警示。祁国公和我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让士兵退到柱子周围。”永春伯道。
董章庭唇角微勾,看着不远处的天坛:“岁某这辈子还没亲眼见过如此神异之事,不知永春伯可愿意给在下一个机会满足一番好奇心。”
永春伯苦笑:“岁千户自便就是。一些碎纹我们还是损失得起。”
董章庭带着两名青羽卫朝天坛走去,石柱边的士兵和天坛上的工匠们都默默的将视线移向他们。
天坛百丈外的四个院子中,在屋顶处站着一个人,他拿着一个双筒模样的物件放在双眼朝天坛处望着。
他一边看一边对院子内的人说道:“老贺,又有人上天坛了。你说这次上天警示还会不会出现?”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根本没有什么上天警示,那一定是有人搞出来的小把戏!”院子内的人没好气的回道。
他并没有看向正在看热闹的同伴,而是专心研究手中之物。
那是一个缩小的天坛,材质和构造和山顶那个完全一致,只有大小的区别罢了。
他正在研究怎么能掌控大理石出现裂纹的世界。
虽然他对谁去了天坛没有兴趣,但是他的徒弟感兴趣。
一个女孩子很快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齐叔,我们这些人不是早都试过了吗?这回又是哪个不死心的想要去试一试?”
三人正是一早就进来的齐相华和贺乔师徒。
齐相华将手中之物递给贺乔道:“自然是新来的青羽卫。”
虽然失去了手中之物,但是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之上,脸上出现一点笑意。
贺乔和许多人一般,对青羽卫都有些畏惧和厌恶。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随时可能刺向自己的刀呢?
她道:“不会是陛下那边听闻天坛这边出现的事,让青羽卫来找大家麻烦的吧。”
齐相华笑道:“年纪小小,倒是操心的事比我们大人都多。天塌下来都有祁国公顶着,和我们几个教书匠有什么关系。”
贺乔不服:“谁知道青羽卫那帮人能做出什么事,虽然我没有遇到过他们,听说他们行事那是相当荤素不忌。”
齐相华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贺乔的师父放下手中之物,看向屋内正在发表自己见解的贺乔:“贺乔,我倒是不知道何时教过你仅凭传言断人?”
贺乔面上浮现一丝羞愧:“师父,我错了。”
齐相华说道:“老贺你要教徒,一会再说。青羽卫的人已经走上天坛了。”
贺乔师父重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小天坛。
走上去又如何?
若是不能查出其中因由,也不过是又多出一些出现裂纹的石块罢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147 章
董章庭踏上天坛之时, 便察觉到脚下有一阵轻微的震颤。
他停下脚步,示意身后两名青羽卫继续走。
当他们行走时,董章庭俯下身子, 贴到地面, 隐约听到地下有轻微的轰鸣声。还待细听, 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你们是何人!为何违反禁令上天坛!若是触怒了上天,进而继续耽误工期,你们能负责吗!”
董章庭站起身子,拂去身上的灰尘,这才看向来人。
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正站在天坛呵斥, 永春伯在旁边劝解,解释董章庭等人的身份。
听罢董章庭等人的身份,道袍中年瞳孔微缩,随后厉声呵斥道:“我行的正, 坐的端,哪怕是青羽卫也无权质疑我!”
董章庭眉梢微抬, 自信行事无愧于心, 不惧青羽卫的人自然有。
但是其中想来不会包括一个双眼中满是惶恐怯懦, 但是声音却努力带着强硬的人。
董章庭朝两个下属低声吩咐了什么, 两人各自离开, 自己一步步走下天坛。随着他慢慢靠近, 道袍中年面上虽然依旧强硬, 但是身子隐隐在发抖。
“不知这位是?”董章庭停在道袍中年身前问道。
永春伯解释道:“这是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庞朱,目前负责每日为天坛祈福。”
“五官灵台郎啊,我记得应该是从七品。听说你可以沟通上天?”董章庭笑问道。
庞朱道:“我诚心敬天, 所行之事又是为国为民, 上天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哦, 听闻庞大人说身怀血腥之气的人登上天坛会触犯上天,进而出现裂纹以作警示。”董章庭道。
庞朱指着他们之前行走时留下来的裂纹说道:“那就是你们刚才留下来的,自己不会看吗?”
“确实看见了,不过我还想再试一试。”董章庭道。
“试什么试,你们这般反复触怒上天,必然会被重罚!届时你们自身受罚也就罢了,若是影响到天坛,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庞朱反对道!
董章庭笑了笑,没有理会他们,对身后重新回来的两名青羽卫说道:“你们重新上去一次。”
两名青羽卫点头,逐一上去。
不出意外的再次出现两道裂纹。
庞朱一看心中大定,声音里就带上了明显的嘲讽:“我早就说过身怀血腥者登上天坛,必然会触怒上天,收到警示!”
“那看起来庞大人解读的不太准确啊。”董章庭道。
“你莫要胡说八道,两条裂纹就是明证!”庞朱不服气道。
董章庭笑而不语。
庞朱看他这模样,还想继续争辩,就听到天坛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女声。
“为什么我在上面也会出现裂纹!”
庞朱面色一变,朝天坛望去。
其中一名青羽卫解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少女面容。
这张脸庞朱也见过,正是前段时间就随着贺师一同进入望月山的小徒弟贺乔!
她不好好陪着老师,为何会穿着青羽卫的衣服出现在这里!
随着贺乔的出现,场内隐隐有种躁动。
贺乔不过是个十五六岁少女,又是名师爱徒,大家自然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和人命有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天坛出现预警后,贺师一直在研究,他带着贺乔不知上了天坛多少次了,也就是这两天才消停下来。
之前那么多次,可没有一次出现裂纹。
庞朱袖子内的手抖了抖,他强行解释道:“一定是她这两天有冒犯上天之举,方才召来警示!”
虽然庞朱还记得顾忌一二,没有明说,但是场中人大半都听出对方在暗指贺乔沾了血腥之气。
贺乔一听,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不过是上个天坛,就被人说手上沾了血腥之气!
她本来好好的坐在屋顶,和齐叔一同看这边的热闹。
不想门突然被敲响,打开门方知是一名青羽卫模样之人请求齐叔帮他们找一个身上未曾沾染血腥之人随他们上一次天坛。
齐叔便将她推了出来,自己为了近距离看热闹,顺势应了下来,还换上了青羽卫的服饰。
“从上次上天坛后,我就陪着师父一致在院里呆着,何曾沾染血腥之气!”贺乔辩驳到。
庞朱脸色有些涨红:“天坛出现预警之事,已经有很多人验证过!你说没有冒犯上天,不过是一面之词!”
“我倒是不知道钦天监何时还管上了断案,还空口白牙就污蔑一个小姑娘。”
“我徒弟有没有染上血腥之气,我这个师父比你清楚。”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出现。
永春伯开口招呼道:“见过齐先生和贺先生。”
庞朱面色还有些难堪,但是忌惮两人身份,只能强扯出一个笑容:“两位先生安好。”
不想齐贺两人不约而同的无视了他,看向他身旁的青羽卫千户问道:“不知岁大人可能为我等解惑?”
“岁某自然乐意至极。不过,要稍等。”董章庭道。
“等什么?”齐相华问道。
永春伯若有所思的在天坛上的两名青羽卫身上一扫而过。
岁明刚才来时带了两名青羽卫,中途离开一次后再次出现,依旧是两名青羽卫。
其中一人已经知晓是贺乔顶替,那还有一名青羽卫不见踪影,他去了何处?
董章庭看着远处道:“时机回来了。”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名青羽卫牵着两个身着粗布衣服,匠人打扮之人走了过来。
他们手上都被绳索捆了起来,线头另一端在青羽卫手中牢牢抓着。
“回禀大人。属下已将这两名形迹可疑之人抓住。”青羽卫禀告道。
永春伯辨认道:“这两人似乎是负责修建天坛的工匠。”
贺师道:“正是,他们今日本应该在山腰的休息区休息。”
两名工匠打扮的人嘴中被塞了布,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出声,似乎在辩驳什么。
青羽卫继续说道:“属下发现这两人时,一人正在附近紧紧盯着天坛的情况,另一人则负责传递信息。这便是他们用来传递信息之物。”说罢,便取出一物交给董章庭。
董章庭看着手中之物,一块黑色的器物,似铁非铁,似石非石。
这个器物一出现,贺师的目光便一直凝聚于此,似乎想起什么。
董章庭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试试传递信息有何用。永春伯,麻烦将天坛上的工匠都叫下来,暂时等在外面。”
永春伯依言照做。
等天坛空无一人后,青羽卫手拿黑色器物在地面随意敲击。
天坛最开始没有什么动静,庞朱刚要松一口气,要出言制止青羽卫的行为时。
一道道裂纹慢慢出现在天坛上。
人们很快发现裂纹的出现是随着青羽卫手中黑色器物敲击而出现。
庞朱抢先说道:“都是因为你们触怒了上天,才会引来上天如此剧烈的警示!你们若是还不收手,上天不会饶恕你们的!”说罢他便要愤然离去。
却听到那个青羽卫千户可恶的声音说道:“庞大人莫要急着离开,不如陪我看看还会有什么警示。”
一名青羽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侧,将他带回了董章庭身侧。
董章庭道:“永春伯,既然裂纹已经遍布天坛,不如我们把它全拆了吧。”
永春伯面有难色:“只怕会耽误工期。”
董章庭看向贺师,贺师道:“若是你能解出天坛之谜,哪怕你将整个天坛都拆了,我都能如期建好。”
“祁国公觉得如何?”董章庭看向安静站在附近看了有一会的祁国公问道。
祁国公心中腹诽:“你来此可是带着太子的亲令,哪里给了我拒绝的余地。”
他的目光在青羽卫手中黑色器物上略做停留后说道:“既然贺师有信心,我也不阻拦了。”
“多谢祁国公和贺师鼎力帮助。”董章庭道。
祁国公无语,我才没有鼎力帮助,你不要瞎说。
他一边心中腹诽,一边安排工匠将天坛拆开。
庞朱在旁边嚷嚷道:“你们一定会触怒上天,快让我离开,我羞与你们为伍!”
然而,他的叫嚷声没有人理会。
当天坛被拆到一半时,一个通道口露了出来。
董章庭道:“在天坛下面修通道,是有什么说法吗?”
祁国公和永春伯一脸惊讶,似乎都很惊讶天坛下面为何会出现一个通道?
最后祁国公道:“我收到的天坛图纸中,并没有地下通道之事。”
随着祁国公的话,工匠们开始变得惊慌,齐齐跪了下来喊冤道:“大人,我们修建的时候也没有通道啊!我们挖地基的时候,没有这个通道的!”
“贺师怎么看?”董章庭看向已经走进被拆了一大半的天坛废墟之中的贺师问道。
贺师正蹲在天坛内露出的通道口,细致查看一番后对天坛外拿着黑色器物的青羽卫说道:“我等会进入通道后,你在原地继续敲。”
青羽卫看向董章庭,得到同意后方才回道:“好。”
贺师等他同意后,也不和其他人继续废话,直接跳进通道内。
齐相华对贺乔说道:“你那师父几十年了,还是那么莽,也不确定一番里面的环境,就跳下去,真不懂他是怎么活到现在?”
贺乔一听,这才反应过来里面可能有危险,连忙冲了过去。
刚冲到就看到一个头从通道冒了出来:“少交代一句都不成。你刚才跑过来的动静把我想要听得声音都压下去了。”
贺乔连忙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贺师这才看向青羽卫道:“麻烦再敲几次。”
确定对方继续敲之后,贺师又蹲进了通道内。
过了半刻钟后,贺师钻了出来。
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已经粘上了许多灰土。
董章庭问道:“贺师可有什么发现?”
贺师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道:“我已经大致弄明白为何偏偏是这里有什么所谓的上天警示。”
祁国公声音里带着惊喜:“这里真的没有连接上天!”
“子不语怪力乱神。”贺师说道,
董章庭道:“贺师,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贺师道:“你让人把通道内之物取走,我们回去谈。”
董章庭点头,拿着黑色器物的青羽卫立刻登上天坛下的密道。
不久之后,青羽卫很快便带着贺师重新出现。
董章庭本想和贺师等人一起离开,就听到祁国公问道:“既然找出来了,这个天坛还可以继续修吗?”
董章庭面上露出一点笑:“祁国公不如回信给陛下,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请陛下亲自定一个自己喜欢之处。这里我们青羽卫的人会负责调查,这里就不会劳烦祁国公了。
祁国公回道:“不麻烦,不麻烦。”
他还需要立刻写信回去给陛下请罪,确实没有办法在这里耽误时间。
◉ 第 148 章
等工匠和士兵都被带走后, 天坛周围只剩下董章庭三人,还有庞朱。
进入密道内的青羽卫很快爬了出来道:“大人,密道之内的物品怕是不好拆。”
董章庭闻言进入密道内查看, 便看到每隔数丈就有一个固定好的黑色小方格, 一条引线两它们连接在一起。
而这些小方格都透着一股硫磺和硝石混合的味道。
董章庭脑海里瞬间出现一个名字:火?药。
他用匕首在小方格轻轻挖出一个小口, 露出里面混合的粉末,慢慢将它们取出来。
仔细嗅了嗅,味道和之前在莫冶家的极为相似。
他看着密道之内一路蔓延的火?药,神色越发凝重。
他最后说道:“将我们的人全部调来,守住此处。想办法把里面的东西, 全部弄出来。”
青羽卫应声。
董章庭这才从密道离开,
周身山风吹拂,空气怡人。董章庭却觉得烦躁,在望月山藏那么多火?药, 惠明郡主是想把整座山都炸塌了吗?
祁国公这帮人到底是怎么样的的废物,才能让他们在眼皮底下埋火?药还无动于衷。
若他没有来这里, 太子是否就真的要一无所知的踏入这个火?药堆?
一想到这种情况可能带来的连环反应, 他就想把祁国公这群人都倒过来看看, 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庞朱看了看面容阴沉的董章庭, 还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堆青羽卫, 吞咽了一下口水, 带着点强装的镇定说道:“下官还有些事需要办, 不如下官先离开,也不耽误各位工作?”他边说边要慢慢从董章庭身侧挪开。
不料董章庭一把薅住他的后衣领子道:“庞大人别急着走,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不少可以聊一聊的地方。”
不, 我不觉得。
然而, 庞朱不敢说自己的心里话。只能强撑起笑脸道:“下官官卑言轻, 哪里配和您这样的青年才俊聊天。不如您把下官当个屁给放了,放过小的吧。”
他心中愤愤,若非之前一时走错了道,被迫替人做事,自己又何需对一个只比自己高上两级的家伙这般卑微!
只是他曲意逢迎的对象,并没有因为他的低头而放过他
对方面具下露出的小半张脸露出一个十足恶意的笑容:“本来就是想吓吓你,不料你竟然那么心虚,看来庞大人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想试试我们青羽卫真正的手段吧?”
庞朱眼神飘忽:“岁大人您在说什么,下官愚笨,没太明白。”
“看来庞大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带下去好好审一审。”董章庭闻言神色一冷,对已经站在庞朱身旁的青羽卫吩咐道。
“是!”青羽卫应声道。
庞朱感觉他的肩膀被人立刻制住了。
情势转瞬之间就变得如此危急,他也顾不上之前的卑躬屈膝,厉声威胁道:“本官是朝廷从六品官,有正式册封,你没有资格抓我!”
董章庭面上依旧带着笑:“我手上恰好有太子殿下给的四品以下官员的临时调配权,把你留上几天的权利还是有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有乱党进来杀了几个人,想来陛下他们也会谅解。”
庞朱心思惶恐,乱党?这是在点我啊!
如果说了,自己的把柄还在那些人手上,自己哪怕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如果不说,可能现在就没命啊!
思虑一会,他决定先说点假的糊弄一阵子,然后让人赶紧给钦天监报信。
心下定计后,他撑起一个虚浮的笑脸,正要说什么。
下一刻她便目呲欲裂的看见,那个可恶的青羽卫千户竟然拔刀朝自己砍了过来!
没必要吧,我就犹豫了一小会!你哪怕要杀我,起码也要听我说了什么再决定的!
然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刀,他已经吓得僵在了原地。
随后站在他身后的青羽卫朝他膝弯踢了一下,逼得他被迫跪了下来。
他的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什么仇什么怨啊?
都要杀我了,还不忘让我跪下磕个头。
他刚跪下就听到耳边一阵金石之声,随即半根断箭掉在他膝盖的正前方。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视线从断箭向上移动,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位置,他身后不远的石柱上插着另外半根断箭。
两根断箭都被收起来,送到了董章庭手中。
他看了一眼利箭飞来的方向,约莫数十丈外的一棵树冠处。
这个距离和力道,是一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啊。若非他最近锻炼了,怕是根本发现不了。
一名青羽卫从树冠处赶回道:“大人,那人已经消失。附近已无其他人。”
董章庭道:“带着这两根断箭去找祁国公和要个说法。”
青羽卫应声接过断箭后离开。
庞朱神情有些恍惚,董章庭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回神了。”
庞朱颤颤巍巍的问道:“那箭是冲我来的?”
董章庭点头:“从方向和力道来看,确实是冲着庞大人来的。”
庞朱面露恨色:“我本想为他们掩盖一二,结果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可恨至极!”
看着对方溢于言表的愤怒,董章庭不以为然。
表象都是可以伪装的,他只看对方最后能说出什么。
庞朱本以为自己都表现得这般愤怒,一副会将所知所想全盘托出的模样。按照常理来说,正是盘问的好时机,岁明应当抓住机会盘问自己才对。
可是岁明面色如常,一副心中自有准备,随意他说不说的模样。
庞朱又看了一眼曾经断箭所在的位置说道:“岁大人难道不想知道下官知道什么吗?”
董章庭笑道:“庞大人,现在该着急的人,是你不是我。就是不知道没有我们,庞大人能躲得过几次刚才那般的危机。”
庞朱背后发寒,心神失守,终于老实交代自己知道的一切。
钦天监是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部门。若是皇帝喜好神鬼之术,还会兼职一些修仙问道之事。
奈何大晋开国皇帝就极为厌恶修仙问道之事,随后的历代先皇也不好明面上违背祖宗遗址志,钦天监在兼职方面没有什么成就。
至于观察天象等主职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若是不小心提前预测什么天灾,说不定还会引来忌惮。
简而言之,是一个比工部还要冷板凳,但是又看起来颇为清贵的部门。
贵嘛,是属于那些本就家境好的人;只有清,是属于大家的。
庞朱就是其中一个只有清的人。
但是居午京城大不易啊!
自己日常和同僚的往来需要钱,家眷日常开销需要钱,只靠着钦天监那点俸禄是很难在午京城过的自在的!
庞朱脑子灵活,他偷偷开发了一点兼职。
便是借着钦天监的名头,给各种富商和民户搞点修仙问道的把戏,哄的他们把钱上供给自己。
毕竟皇家哄不到,但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富商和民户还是可以哄一哄的。
庞朱凭借这个兼职过了几年好日子后,终于翻车了。
他一时贪心把一家民户家的传家宝给哄走了,不想对方有个在书院读书的外甥,识破了他的把戏。
对方偷偷调查了自己许久,把他们查了个底朝天。收集了完整齐全的证据,就差报官就能让自己伤筋动骨。
若非有人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把那个外甥处理后拿走了证据,并告知了自己,他怕是直接就栽了。
不过虽然逃过了那个外甥的劫,他从此也受制于另一伙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即要求自己做什么事,还偶尔帮他做兼职时候扫一下马脚。
久而久之,庞朱也忘了受制于人之时。
然而,几个月前那些人再次出现。承诺只要帮他们做一件事,就把证据全部交给他,放他自由。
庞朱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自然应下。
那些人让他做的事情便是让他想办法进入望月山,成为钦天监派往望月山的代表,替他们掩护在望月山下挖地道之事。”
“他们有没有说,挖地道是为了何事?”董章庭问道。
庞朱苦笑:“下官哪里会知道这些,他们只让下官在他们挖地道暴露声音时,想办法替他们遮掩住,其他哪里会告诉我。”
“天坛出现裂纹,也是他们要你掩盖之事?”董章庭问道。
庞朱点头:“是的。”
看到对方沉思的模样,庞朱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我已经全都说了,您看不如让我离开望月山?下官下山之后,一定立即去自首,绝不拖延!”
董章庭摇头:“我觉得你若是只知道这些,他们没必要暴露自己有个能够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庞大人,你不老实啊。”
庞朱哭天喊地:“大人明鉴啊,下官真的知道知道这些,其他事下官便是想编也编不出来啊!”
“既然如此,庞大人对我也没什么用。我也没必要为了庞大人,去对抗一个能够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想来,庞大人应该能谅解我的。”
那可是我的命,我拿头来谅解你啊!
青羽卫,果然是过河拆桥的小人!
虽然心中骂骂咧咧,庞朱还是努力回想自己该如何保住命。
能活,谁想死呢?
庞朱神色一动,想起什么。他面色微变,不会就因为那件事,那些人才毫不留情的要干掉自己吧。
董章庭一直盯着他的神色变化,笑道:“庞大人果然知道的比我想象的更多。”
庞朱面容苦涩:“下官手上确实有一件东西,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大人,我们住的那排院子,其中一间院子突然出现大火,整个院子都被烧干净了!”恰在此时,一名青羽卫从山腰的方向跑过来禀告。
“是哪个院子!”庞朱抢先发问,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青羽卫先是看了一眼董章庭,确定对方允许后方才回道:“最靠近下山道的那一间。”
庞朱一听,面色全然发白。那是他住的院子啊。
董章庭问道:“庞大人?”
“他们让我掩护自己挖地道的动静,我确实照做了。但是我想给自己留点底牌,偷偷查了查他们挖地道的路线,并且找机会找到他们藏身的地点。并且,我把这些信息都写了下来,放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经历一连串打击,庞朱终究撑不住说了。
董章庭看了眼远处正冒着烟的院子:“就是被烧的院子。”
“正是。”庞朱道。
“你可还记得那些信息。”董章庭问道。
“下官能够从一个穷小子考上进士,靠的就是那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些信息,自然也记得清清楚楚。”庞朱道。
只可惜他的能力只够他考上进士,没有家世和足够的机缘,也只能在钦天监这个冷板凳了。
他都已经放弃往上爬,只想多赚点银子,让自己和家人好过一些,为什么那么难啊?
要是当初没那么贪心,不惹上那户人家,他或许就不会被那些人控制?
如今,自己的行为暴露出来,那些人还想要自己的命!
前途没了,命也随时可能没有。
他庞朱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董章庭看着正在自怨自艾的庞朱,并没有半分怜悯。他这样的人若是称得上可怜,那些被他骗去钱财的富商和和民户岂不更可怜?
还有那个被惠明郡主他们处理掉的那名学生,本应该有大好未来,却因为他而死,又是何等无辜。
只可惜,他还需要这个人的信息。
董章庭掩盖心中的厌恶,平静道:“把你知道的信息全部交代出来,我保你一命。”
庞朱连声道:“好好好!”
不久之后,董章庭带着收集到的火药和信息,和祁国公见了一面。
董章庭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不知祁国公可还记得十六年前的皇宫内水中凉亭之事。”
祁国公本以为他要为密道之事,指责自己,不想对方却突然提起了十六年前之事。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件事。那可是差点把他们家族最大的希望太子殿下害死之事。
祁国公面色一沉:“本官自然铭记于心。”
董章庭冷声道:“既然祁国公没有忘记,为何又要将当年之事再来一次!”
虽然太子之前已经打好招呼,但是祁国公还是被眼前这个青羽卫千户气到跳脚:“你在说什么胡话!当年之事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耻辱,我怎么可能会让当年之事重演!
董章庭取出一包粉状物,推到祁国公面前:“祁国公可还认得此物。”
祁国公心中升出些许不安,他将那包粉状物捧起来嗅了嗅。
一种在他的脑海里藏了十几年的味道,再次出现。
他的面容满是肃穆,之前的宽和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你从哪里得到的!”
董章庭道:“天坛下的密道之中,到处都装有这些。”
祁国公听罢,双眼中满是怒火,一巴掌拍在桌上:“无法无天,到底是谁竟然敢让这些东西重现于世!还敢装在天坛下面,他们难道还想炸了天坛吗!”
董章庭看着怒气勃发的祁国公,平静的指出了他的错误:“他们的目的不是炸天坛。”
祁国公下意识回道:“不是炸天坛,是炸什么?”
答案已经不需要董章庭说了。
祁国公问出口的那一刻,答案已经出现在他的大脑中。
当然是炸即将登上天坛,为天子祈福的太子殿下。
怪不得岁明要提起十六年前之事。
他这个太子的亲舅舅,竟然让人把这些东西装在了天坛下,差点成了当年之事再次重演的帮凶!
一想到这里,他的身子就有些发抖。
气愤又羞愧,还有惶恐。
太子派青羽卫进来望月山,是否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
自己这次表现如此糟糕,会不会让殿下觉得自己有异心?
看着祁国公越发苍白的神色,董章庭声音变得温和:“祁国公不用担心,您对陛下和太子的忠心,日月可鉴。我拿到证据之后积极来见你您,便是太子提前嘱咐过,整个望月山只有大人您,绝对值得信任。”
“殿下信重,我自当以命相报!”祁国公起身朝皇城的方向行礼。
董章庭道:“祁国公严重了,您是殿下最为信重的舅舅,哪里能让您以命赴险的地步。”
祁国公道:“有什么我能做的!”他急欲做些什么,抵消之前的错漏之处。
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殿下可能一时不会做的什么,但是久而久之,情分可就这般慢慢消耗了。
这不是他们祁国公府愿意承受的。
董章庭又假意推脱了一番,等到他渴求的情绪达到最高峰时,才一副无可难何的模样说道:“如今望月山内藏了一群心怀叵测之徒,在望月山内挖了大量密道,我虽然有心将他们全部找出,但是带入望月山的人手不够。若是祁国公愿意,可以这些密道图纸和藏身地为线索,将藏匿起来之人全部找出来。”
祁国公拿到密道图纸等信息,严肃道:“我一定不付所托!”
董章庭嘱咐道:“密道内可能也藏有这些东西,祁国公搜寻那些匪徒之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殿下若是知道您不甚伤了自己,一定很难过。”
祁国公闻言,心中大受鼓舞!
往日里看太子殿下对祁国公府,总觉得不够亲密。没想到暗中竟然对自己这个舅舅如此在意!
想到这里,他更要大干一场,不负殿下深情厚谊!
其实太子根本没怎么提,一切都只是董章庭为了确保祁国公不留余力说出来的哄骗之语。
董章庭看着祁国公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祁国公久经官场,应该不会因为这些话,就孤身冒进吧?
念头一闪而过,董章庭很快将之抛于脑后。
他带着火?药粉末来到了贺师的院子,贺师师徒还有齐相华都在院子里等他。
贺师看到来人后,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贺乔打发进屋。
董章庭道:“岁明见过两位先生。”
“岁明,好名字啊。”齐相华打量着他,唇边露出一个浅笑。
贺师对文意并不精通,只当好友起了文艺的兴趣。不过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们找到了什么?”
齐相华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将目光停留董章庭身上。
董章庭总觉着对方似乎看出自己面具下的身份,原本准备好用来哄骗贺师等人像祁国公一般不留余地干活的说辞默默吞了回来。
贺师这个一心专研营造之道的人,可能好骗,齐相华可就没那么好骗了。
他说道:“我等在密道中发现了这些。”他将火药粉末拿了出来。
贺师接过火药粉末:“这就是能让大理石出现裂纹之物,可知原理?”
董章庭摇头,坦诚道:“岁某虽然知道这样物品的用途,却不知其背后原理。”
贺师有些失望:“罢了,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本是常事。”
董章庭假装不经意般丢下了一个诱饵:“这样东西点燃之后,威力极大。没想到用在此处,竟然只是让大理石出现裂纹,真是奇怪。”
“极大?”贺师有些好奇。
“十六年前,曾有人用它炸了一座石质凉亭。”董章庭道。
董章庭的话一出,贺师的眸光发亮,十六年前已经能炸开一座石质凉亭,十六年后,用来挖山开路也并非不可能!
贺师问道:“你可知其具体配比!”他对各种材料了解极为广泛,一眼便知火?药粉末中的材料是何,只是具体配比不清楚。若是能尽快确定配比,自己之后在根据需要来去修改,能省许多事。
董章庭道:“岁某不知。”
贺师刚有些失望,就听到董章庭继续说道:“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贺师问道:“何人?”
董章庭道:“午京城郊有一位专营锻造的师傅名为莫冶,他研究了这种粉末多年。不久前,他被人抓进了望月山。如今望月山内藏了许多我们暂不知晓的密道,很可能都藏有这些粉末。若是那些人心怀不轨,后果不言自明。”董章庭将莫冶和密道之事,换了一种叙述手段说了出来。
贺师面色发沉,如果这种粉末真的有那般效果,还被有心人藏在地下密道,其目标也不言而喻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贺师说道。他很清楚这件事的危险性,但是他想要粉末配方,并且为解决这件事出一份力,自然要参与其中。但是老友和徒弟,没必要冒这个险。
董章庭道:“贺师在营造一道登峰造极,岁某希望贺师帮助祁国公将密道全部找出来。”
庞朱可能确实知道一些密道所在,但是若是不小心记漏或者记错一两条,麻烦可就大了。
而贺师就是他设置的保险。
贺师思索一会后,应下了这件事。
齐相华在旁边笑道:“老贺,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把我排除在外,你这样可不地道。”
贺师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独自冒险,说道:“我想让你把贺乔送出望月山。”
齐相华道:“她又不是没腿,哪里需要我送。而且,她也不一定听我的话。”说话间,他轻巧来到房门口,一把推开。
贺乔猝不及防的从里面跌了出来,显然她之前一直在偷听。
迎着院子内三人的目光,贺乔努力压下心中忐忑:“老师,那样东西对于营造的未来极为重要,我不可能只让你一人努力!”
在贺师发青的面容中,贺乔又想出了一个理由:“而且我还年轻,腿脚比老师快,若是遇到危险,还能把您背走!”
贺师呵呵一笑,在院中找了一块扫帚:“腿脚快,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多快!”
贺乔看着举着扫帚健步如飞冲过来的老师,转身就跑。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董章庭和齐相华两人,气氛有些沉默。
良久之后,院中才再次出现声音。
“你可知,老贺若是出事,大晋营造一途很可能会有十年停滞不前。”齐相华道。
董章庭的视线对上齐相华,目光坦然,不曾闪避:“我只知道,若是太子在望月山出事,大晋的营造一途可能连停止十年的机会都没有。”
“真的会有这般严重?”齐相华问道。
董章庭道:“齐先生对陛下和太子的了解,想必比我更深。太子若是出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您的敏锐,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世道不会因为一人彻底兴盛,也不会因一人彻底衰颓。”以齐相华看来,不管是什么人,都很难彻底影响到世道的变化。
哪怕太子真的出事,有正元帝这个定海神针,再加上朝中大臣携手,这世道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可是董章庭知道,这个世道真的会因为一个人出事,以一种让人反应不及的速度走向了可怕的境地。
天子和大臣互相仇视忌惮,朝廷变成了将百姓压在最低端无法动弹的巨大负担。整个大晋民不聊生,离彻底灭亡,也不过一步之遥。
这样的未来只能藏在董章庭心中,无法对任何人言说。他重生以来,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未来再次发生。
他说道:“或许世道不会彻底衰颓,但是产生的每一个动荡,都是百姓无法承受,也不应该经历之事。”
齐相华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想到青羽卫之中,竟然也有你这种心中有民之人。”
“齐先生过奖了。”董章庭道。
“我作为老师,对你只有一个请求。”齐相华道。
董章庭明白,对方确实知道自己身份了。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对方。
齐相华道:“不管未来你会走到何等位置,经历怎样的人生,希望都能牢记今日对老师说的话。”
迎着齐相华的目光,董章庭轻叹一口气:“学生必将铭记于心。”
作者有话说:
赶榜完成啦!
◉ 第 149 章
“报!大人出事了!”
董章庭正在看着属下整理收集回来的火?药, 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焦急的声音。
他抬起手,示意对方停下来缓口气慢慢说:“我好着呢,你慢慢说。”
来人是一名青羽卫,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道:“禀告千户大人, 祁国公被炸晕了。”
董章庭倒吸一口凉气, 他之前就随意想了想,没想到祁国公还真出事了。
祁国公出事了,他如今必须要去查看情况。
他嘱咐下属一定要小心保管好收集回来的火药后,快步跟着之前来通报的下属离开去找祁国公。
董章庭一边走一边听下属回禀祁国公被炸晕的详细情况。
两日前,董章庭初到望月山, 便发现了天坛下面装有火?药之事。
虽然董章庭事后依旧和气的将接下来的工作交给祁国公他们,让他们有机会将功补过。
但是这脸是明明白白被丢个干净。
祁国公等人为了弥补过错,再加上有董章庭不时提起天子和东宫对他们等人的期待和看重,对查地道的事情, 那叫一个身先士卒。
这两日,在贺师还有工部官员的共同努力下, 三四条新的密道被发现。
祁国公等人看着这些明显刚挖出来不久的密道, 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疼。
之前天坛下发现密道已经让他们丢脸一回, 青羽卫提醒望月山内部很可能还存在未知的密道, 他们面上虽然应下了, 但是内心总觉得不可能还有那么多密道。
他们都在这里呆了一两个月了, 怎么可能让人挖了满山密道, 自己等人还不清楚的道理!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然而现实远比祁国公等人预想的更残忍。
在贺师和工部官员的认真排查下,不过两天就发现了新密道。
幸运的是, 这些新发现的密道里并没有装有火?药。
这无疑让祁国公几人心情放松了了一些。
这一放松就出事了。
刚才, 祁国公带着一帮人又发现了一条新密道, 里面黑漆漆没有光亮,只是隐隐听到有人声。
祁国公认为可能抓到了大鱼,一时心急就点着油灯进入密道想要抓人。
然而,他们进入密道之后很快发现这条密道之内竟然装有火?药!
祁国公意识到不妙,立即要离开密道。
可惜,不等他们离开密道,火药就被人点燃炸开了。
在数名士兵用身体掩护下,祁国公还是被炸得失去了意识后,终于护送出来。
关于这点,董章庭承认他就是想逼一逼这些老油条多认真一些,好好下点功夫。
毕竟,他们之前不认真的后果可是天坛下一道的火?药。
之前的事,与他无关,也就罢了。
若是他来之后,还不能查得干干净净,锅可就甩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他也是真没想到祁国公卖力起来是真卖啊,连自己都被炸晕了。
董章庭赶到祁国公休息的院子时,祁国公半靠在床上,神色郁郁。
永春伯和齐相华两人正在安慰他。
董章庭和两人打过招呼后,立即对祁国公道:“祁国公,刚才收到消息,委实把下官吓到了。我知道您是为了替陛下和太子排忧解难,可是您是他们看重之人,一旦出事,陛下和太子该如何伤心啊!”
祁国公一听这话,心情更加低落:“话虽如此。望月山因我之故,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若是不实心卖力,又何以报陛下和太子的信重。只可惜,我棋差一着,没抓住他们,反而自己被炸了,都是老夫无能啊!”
“祁国公若是这般想,才是中了那些人的诡计!”董章庭安慰道。
“诡计?”祁国公问道。
“正是因为那些人重视祁国公您的能力,才会想办法解决您啊!您若是出事,我们这边必然方寸大乱,反而让匪徒寻到机会闹出更大之事!为了大局考虑,祁国公您万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董章庭道。
永春伯和齐相华都是聪明人,立即随声附和。
“对啊,老华我就是个大老粗。您若是倒下来,谁来统管工部官员的安排?”
“是极是极,齐某就是个文弱书生,更加不行了。”
祁国公对自己斤两还是有些数的。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便是有个当了皇后的姐姐,还有个天赋超群的大儿子。
他自己就是个出身富贵的膏粱子弟,没什么大本事。
陛下将他放到工部,也只是为了用他的身份给工部镇一镇场罢了。
毕竟,谁都知道,他是陛下的小舅子。给他面子,就是给陛下面子。
但是,听到永春伯三人夸自己重要时,祁国公心里还是忍不住升出一种感觉:“原来我那么有能力啊!”
之前被炸晕带来的畏惧,都褪下了。
岁明千户说的没错!
若非他能力强,那些人又为什么把自己炸晕,不炸其他人!不就是在忌惮自己吗?
他压了压心头的喜悦,对三人说道:“永春伯你们客气了,各位能力老夫都看在眼里,莫要妄自菲薄。如今歹徒猖狂,正是需要各位共同努力,尽快找出他们之时!如今老夫需要在床上修养这两日,只能拜托各位多多费心了?”
“祁国公安心养病,我等必定竭尽全力!”永春伯和齐相华道。
等两人都各自出去做事后,屋内只剩下董章庭和祁国公。
董章庭问道:“下官曾经听闻祁国公是位心性稳重之人,今日为何会如此冲动自己带头进入未曾探索的密道?”
说到这个,祁国公叹了口气:“因为陛下传了一道口谕。”
“口谕?”董章庭有些惊讶。
“三天内,陛下要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的望月山。”祁国公道。
董章庭心中一动,问道:“这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若是按照他们一开始的打算,应该是有半个月的时间解决望月山之事。
祁国公神色焦虑中,又带着几分骄傲:“因为藏锋在北疆取得了大胜!”
董章庭一听,心中自然是惊喜万分。
如今不过是七月初,离祁将军出征不过是一个多月。
按时间推算,祁将军他们到了北疆不久便取得了大胜!
随即他意识到不对,北疆的胜利和望月山这边有什么关系?
看到董章庭疑惑的目光,祁国公道:“陛下并没有具体说,只告诉老夫要立即将望月山这边处理干净。”
董章庭心中念头飞舞,隐隐有所明悟。
他道:“陛下既然有令,我青羽卫自然也要出一份力。祁国公安心休养,下官稍后就带着青羽卫协助永春伯尽快清理望月山。”
从祁国公处离开后,他立即安排人给明禾传信。
陛下命令背后的含义,他已经隐隐有所猜测,正需明禾来验证一番。
随后董章庭来到了之前将祁国公炸晕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密道被炸塌了,没什么需要重点调查的地方。永春伯只安排了一小队士兵在此守着,自己去了别处调查。
守在这里的,恰好也是董章庭的半个老熟人—米小旗。
米小旗看着从远处走来的青羽卫,眸中暗色一闪而过。
进来时,明明不过九人。
可是,如今来到这里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米小旗道:“永春伯已下令此处由我们看守,各位请去别处。”
王元道:“我们青羽卫有监察之权,祁国公曾在此处出事,我们有权再此查探!”
“这里不过是废墟,又被压的如此结识,各位怕是查不出什么新东西。不如去其他地方调查调查,何必在此处浪费时间?”米小旗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建议道。
王元道:“浪不浪废时间,是我们的事,不劳烦你小旗担心。”
米小旗听到对方毫不客气的话,面色更加晦暗了几分。
他道:“若是各位坚持想要查,那就只能自己清理这些废墟了。下官就不待在这里碍眼了。”说罢,他便要带人离开。
不想,几名青羽卫拦下他们。
米小旗看向青羽卫等人,眼带愤怒:“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王元见他们要离开,本不想理会,却见千户在他们离开时轻轻摇了摇头。
心念一动,便将人拦了下来。
“米小旗误会了,我等受千户大人教导,最能体谅其他同僚难处。你们受永春伯之命守卫此处,若是离开,岂非落得一个抗命的下场。不如各位留下来和我等一起挖掘此处废墟,一同调查一二。若能建功,我们千户大人自然会替诸位美言一番。”王元道循循善诱。
米小旗身后的士兵们听罢皆有些心动。一开始看到青羽卫出现时,这些人都是畏惧又厌恶。
他们为难米小旗时,这种感觉又加深了几分。
没等这种感觉彻底落地,对方又一副为自己等人考虑的模样,并且颇为具有可行性。
一时心头都有些复杂和心动。
拿不定主意的士兵都将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上官,米小旗。
米小旗自然感受到了身后士兵们眼中隐含的期待。
但是,他现在只想离开。拒绝的理由刚要说出口,就听王元说道:“米小旗不会是想走吧,说起来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位奸细,也是总想着跑。米小旗,你说应该不会那么巧,你也是他们的同伙吧。”
米小旗心头暗恨,却只能咬牙留了下来:“我等清白不需要向尔等证明,我且留下来,看看你们能查出什么!若是一无所获,就不要怪我向永春伯如实回禀了!”
本来只是听令照办的王元看到对方表情,却是若有所思。
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他在青羽卫大牢里可是见了许多。
大人果然比他们更敏锐,竟然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人有问题。
他朝之前将人拦下来的青羽卫几人点了点头,几人收到暗示后,虽然各自散开,却恰好堵住了米小旗可能会逃跑的方向。
王元道:“既然米小旗对我们如此信任,我等又岂能辜负,自然要好好查一查。”
解决了米小旗后,王元来到一直在旁边静默打量着那堆废墟的董章庭身旁:“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之前那块黑色石状物带来了吗,拿来敲敲看。”董章庭道。
王元一听,有些不解:“大人,我们之前已经用过一次,那些人岂会在上一次当?”
“试试罢了。”董章庭道。
王元看出大人可能另有打算,也不在追问,从怀中拿出那块黑色石状物,让士兵和青羽卫都从废墟上离开。
米小旗看到那块黑色石状物时,神色一惊,随即脚步不自觉又朝后退了几步。
这些表现自然全部落入了一直盯着他的几名青羽卫眼中。
王元对着废墟的方向开始敲击着黑色石状物。
初时没有什么动静,不久之后,站得离废墟近一些的士兵和青羽卫都觉得脚下传来振动的感觉。
众人开始朝后又退了一些。
在一片静寂中,只能听到敲击地面之声,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振动。
董章庭道:“敲得更剧烈一些。”
王元依言加快了动作。
这时一直退到后面的米小旗冲了出来,和王元抢夺那块黑色石状物。
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王元感觉到身后劲风时,立即侧身要离开。
却被不管不顾的米小旗绊住,对方没有理会他的反抗死命争抢那个黑色石状物。
王元被他这不要命的模样惊到,没握稳石状物,掉到了一旁。
米小旗立即要将王元甩开,去拿石状物。
却见一双关节清晰的手,将石状物拿起。
米小旗不死心想要去抢,却被已经反应过来的青羽卫压住了了身子,不能动弹。
董章庭将石状物在掌心抛起来,又落下。
这一上一下之间,让米小旗的目光也跟着上上下下。
董章庭道:“看来米小旗你也知道不少事情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米小旗将头埋在地面,完全不顾地面的灰土。
董章庭道:“若是米小旗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不过是多敲两下的事情罢了。”
他做势将石状物丢给王元,就听米小旗说道:“你再敲,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董章庭朝王元看了一眼,他将士兵们都领到了远处,原地只留下十来名青羽卫在周围守卫。
在董章庭的示意下,几名压着米小旗的青羽卫松了松动作,让人半坐在地上。
董章庭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米小旗有些挣扎,董章庭道:“米小旗,你既然做不到那么心狠,说了出来,就不要扭扭捏捏了。毕竟你不说,我也基本猜出你想说什么了。”
米小旗惊疑的看向这个青羽卫千户,疑心他在炸自己。
“这样东西,想来可以控制地下火药的爆炸吧。”董章庭道。
“你竟然真的知道?”米小旗不敢置信。
董章庭道:“岁某虽然不算特别聪明,但也不算傻子。每次敲击地面,火药就会爆炸,造成地上异动,这很难猜不出来吧。”
米小旗语塞,心中腹诽,若非你一开始就拿到了“黑石”,谁会想到这个看起来黑漆漆的石头就是控制地下火?药的关键!
他说道:“大人既然知道,又何需问在下。”
“因为米小旗如今的举动,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董章庭道。
米小旗有些迷茫:“举动,机会?”
董章庭笑道:“我之前虽然怀疑你,但是并没有实证。你的所作所为也算站的住脚,我也不好轻易对你动手。可是你却偏偏跳出来了。你我都清楚,你本来可以继续沉默的。”
米小旗双眸下垂:“你们死不要紧,但是那些士兵是无辜的。”
“哈哈,我也见识了你们这群人中的不少人,但是米小旗却有一样他们比不上的品质。”董章庭道。
米小旗迷茫,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同伴没有的吗?
若非他比不上同伴,也不会被塞在望月山这里,随时可能被一起炸死。
看着米小旗迷茫的双眼,董章庭解惑道:“你有一颗善心。”
作者有话说:
◉ 第 150 章
“善心?”米小旗的思绪一路飞向了过往。
“米小子!你如此心软是成不了大事的!”
“米大哥, 你那么懦弱,真是浪费了那一身武学天赋!要是我有你那身天赋,一定能帮郡主做更多事。”
“小米, 我要死了, 护不住你了。以后心狠一点, 老头子我不想太早在地下看到你。”
“米盛,你既然动不了手,就去望月山罢。办好望月山的事,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米小旗名叫米盛,出身一个普通的耕读之家。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 性子良善又平和,一直希望儿子好好读书,行善积德,将来和他一样成为村里的教书先生。
然而书生爹却偏偏生出了一个武夫儿子。米盛自小就看不进书, 却在拳脚上极为有天分。
年少叛逆的米盛不想看书,也不想听迂腐老爹的话, 去当什么教书先生。
他满脑子只想着靠着一身拳脚功夫去惩恶扬善, 自认为这样也算满足了老爹希望他行善积德的愿望。
但是, 生活不是话本, 米盛也不是话本里遇难呈祥的主人公。
他十三岁时遇到路上恶霸调戏民女, 当即上前去将人打了一顿, 解救了被冒犯的姑娘。
姑娘得救了, 米盛的生活却从此天翻地覆。
恶霸带着一大堆手下将他打得只剩下一口血,若非米父拖着病弱的身体,磕得头破血流, 他们都不愿意放过米盛。
米父将米盛带回家后, 并没有责怪他, 只是温和的夸赞他:“儿子,你是在做对的事情,不需要因此愧疚。”
但是米父只是一个病弱的教书先生,经此一事后,没等米盛彻底恢复,便与世长辞了。临死前,只留下对儿子最后的嘱咐:“为父知道你心性刚毅,不会强求你不去报仇,只希望你日后行事莫要牵连无辜。”
父亲的临终遗言,也成了米盛接下来不曾改变的行事准则。
这份准则曾经让他后面遇到的很多人失望,他也怀疑过是否要继续坚持。
一直到今天,听到青羽卫千户的话,许久没有出现在记忆里的老爹再一次出现。他似乎隐约看到老爹面上那个虚弱而欣慰的笑容。
他道:“善心,从你们青羽卫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啊。”
王元等青羽卫一听到这般嘲讽的话语,当即就要抽刀惩戒这个出言不逊之人。
董章庭摆摆手,阻止了他们的举动,对米盛说道:“你这般的人,和你那些同伴在一起很痛苦吧。”
米盛眸光一厉,射向董章庭:“我没有同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噗。”董章庭一副被逗笑的模样。
“你在笑什么!”米盛愤然。
“你是想说,你除了日常带着士兵执勤之外,还能抽出时间一个人在地下挖了那么多条地道,并且还安置了火?药?”董章庭笑道。
“是又如何?”米盛道。
“你若真有这分身之术,我当即去午京城大街给你搞个摊位,让你尽情表演,可不比在这些轻松许多?”董章庭道。
董章庭的话一出,青羽卫的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只有米盛面色发青。
“你欺人太甚!”米盛道。
“闲话也说过了,我们该说正经事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老实交代,你那些同伴还有个活命的机会;若是不肯交代,我也不过是多敲几下,到时候地下会不会有人因为你被炸死,可就与我无关了。”董章庭道。
米盛神色一滞:“你怎么知道地下有人!”莫非有人已经提前和青羽卫通风报信?
董章庭神秘一笑:“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他一边说一边做势要将黑石朝地面敲去。
米盛说道:“不要敲了,下面没有你们想要找的人,只剩一些干活的人罢了。”
“嗯?”董章庭示意他继续说。
米盛既然说出口,剩下的索性也一次性说了出来。
十三岁丧父之后,他决定去找恶霸报仇。只是非但没有报仇成功,还被打的比上次更惨了。
在他以为从此就要命丧黄泉之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杀死了恶霸和他的手下,把米盛救走了,黑衣人是他后来的师父。
从此,他跟着他的师父一直跟在惠明郡主身后办事。但是因为他不愿意伤害无辜,很快被排挤到外围。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一辈子待在军营里,当个普通的小旗。
几个月前,他得到了新的认命,进入望月山,协助同伴挖密道,安装火药,等待时机。
几个月以来,进程也算顺利。直到前两天,青羽卫进入望月山,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天坛处的火?药在极短时间就被发现,黑石也被抢走。祁国公开始花大力气在望月山内开展排查。
随着密道被发现,望月山这边曾经的负责人将望月山这边的事情委托给米盛,自己则带着小部分核心人员跑了,剩下的人都被留在了望月山。
米盛为了保住他们不被发现,便决定引祁国公来到一条新密道后引爆火药,让祁国公他们以为这条密道彻底被炸塌了。
实际上暗地里将人转移到这条密道内躲藏,等到望月山事情结束,再将人全部送走。
只是,他刚把人安排进密道不久,青羽卫的人就像是提前预见到一般来了。
“竟然逃走了一部分。”董章庭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安排青羽卫的人和士兵一同清理废墟,并且派人从另一处通道口将藏身在密道内的人找出来。
如此一来,望月山之事也算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永春伯他们处理。
董章庭交代完事情后,重新登上望月山山顶。
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午京城。
从听到望月山原本的负责人提前离开的消息后,他这里总是隐隐不安。
王元发觉上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想找个办法帮上官排解一下心情,夸赞道:“千户大人果然神机妙算,竟然提前安排了内应,找到了米盛在地下藏有同伴的事情。”
董章庭道:“我没有安排内应。”
王元迷茫:“那大人是怎么知道地下有人?”
“米盛来抢黑石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董章庭道。
“他不是为了那些士兵吗?”王元问道。
“那些士兵那时站在外围,要是地面真的出现问题,他们想跑并不难,不值得米盛暴露身份来抢黑石。”董章庭道。
王元明白了:“所以,他是为了地下那些不好跑的人!”
董章庭点头。
“大人敏锐,属下佩服!”王元崇拜道。
董章庭挥挥手:“别讲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之前回午京城的人回来了吗?”
王元摇头:“算算时间,是该回来了。可能是有事耽误了吧。”
董章庭看着远处沉默的午京城,心中不安的情绪越发明显。
他说道:“将之前收集好的火?药整理好,我们半个时辰后全部带走回午京城。”
“我们要留几人收纳剩余密道内的火药?”王元问道。
董章庭道:“让刘创带着十个青羽卫留下,负责收纳和保护火?药,在我回来之前,不允许他人靠近。”
王元领命下去安排。
虽然不懂不安之处在哪里,但是董章庭直觉午京城内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他快速回到祁国公处,告知对方自己将要回午京城一事。
祁国公大惊:“为何如此着急?”
董章庭说道:“望月山内藏身的匪徒核心之人已经逃走,剩余之人已经不足为虑,有祁国公和永春伯在,我自然放心。但是下官担心那些人会去午京城。若是他们在午京城内闹出事来,事后被查出是从望月山中跑出来,我等面上可就不好看里。”
祁国公一听,颇觉有理。
他道:“我明白了,岁千户放心回午京城。我一定将望月山这里的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董章庭道:“有祁国公这话,我才算是彻底安心了。另外,如果望月山发现的密道内,还发现了火?药,劳烦大人交给青羽卫保管,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祁国公想起那个米小旗,也算理解了一点对方心中的顾忌。
如今出现了一个米小旗,谁知道望月山内还会不会在藏有一个什么人作为匪徒的内应。
算下来,也只有岁明带来的青羽卫可以信任了。
他应承道:“岁千户放心,我一定照办。”
得到祁国公的承诺后,董章庭也不在耽搁,又去和永春伯等人交代了几句,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后,带着青羽卫等人和火?药一同离开望月山。
在一行人走到半路时,王元突然停了下来道:“大人,前方有青羽卫留下的求救讯号。”
一群人顺着他指的位置,在一处草丛发现一个草结。
董章庭道:“去看看。”
王元翻身下马,带着两人顺着讯号一路前行。
一盏茶左右的功夫,王元带着一个衣服破败头发凌乱的人回来了。
董章庭看着对方身形,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看到董章庭时,当即跪了下来:“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董章庭看清对方面容,惊讶道:“成凡,你怎么在这里。”
成凡略去了繁琐的过程,说出了最重要的信息:“午京城被封锁了,皇宫内给青羽卫传消息不给任何人离开青羽卫驻地,否则视为抗命立斩。”
成凡的话,让在场青羽卫面面相觑。这情况一看就很不对劲啊!
“明禾呢?”董章庭问道。
“明禾大人前两日就被召进了皇城,一直没有出来。他临走前,提前给我安排了一个外出的任务,我这才没有被一起关在青羽卫。当我办完事后不久,想要回青羽卫驻地,发现外面有军队之人守着,觉得不妙,立即溜走了。”成凡道。
午京城竟然真的出事了。
董章庭心头莫名的不安有了答案。
王元问道:“大人,我们现在要回望月山找永春伯调兵吗?”
董章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脑子里反复回忆这些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午京城内药物限购、北疆大胜、皇帝催令望月山、明禾进宫。
他抬头看向午京城,从这里已经隐隐看见城墙的轮廓。
在午京城的上空,他似乎看到有两个人正在下棋,却看不清棋局内容。
董章庭决定进入午京城亲眼看看这盘棋。
他对王元说道:“你带着这些火药回望月山找齐相华齐先生,告诉他,午京城有难,望他将这批火药发挥在最合适的位置。”
王元焦急道:“大人,您要去何处?”
董章庭道:“自然是要进午京城内一探究竟。”
王元当即说道:“大人,您若一定要进午京城,请将属下留下。哪怕不能为您排忧解难,当个挡刀的也甘愿!”
董章庭原本打算只带着成凡回去,听到王元的话,不由回忆起之前在莫冶家的事情。
成凡虽然聪慧,但是习武不过数月,若是遇到武力高强之人,怕也是抓瞎。至于自己,董章庭已经放弃将自己算作一个武力了。
如此一来,确实需要一个能抗能打之辈,王元正好符合要求。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帕子角落锈了一个极为小且歪歪扭扭的英字。珍惜的揉了揉后在马背上铺平。
用匕首在手指划了一道,血色流出。
他在帕子上写下:“火?药与人尽付齐师,望君慎用,不要轻易折损。”
董章庭的动作太过迅速,其他人反应不及。
醒过神来后不由高呼:“大人,何需如此!”
他将帕子交给了另一个名为沈回的青羽卫:“我会带走王元和成凡,你带着其他人和火?药回望月山,找到齐相华,将帕子和午京城内如今的情况告知他,接下来望月山内所有青羽卫在我回来之前都听命于他。”
沈回想要反对:“大人,那齐相华只是一个文人,不是我青羽卫之人,如何懂得用人!您若一定要进入午京城,属下宁愿选择听刘创的。”
“这是命令,不是请求。”董章庭沉声道。
沈回道:“属下领命。”
看着掉头回去的一行青羽卫,王元在旁说道:“大人,沈回如今只是碍于您的命令,忍下来。怕是回去之后,会给齐相华找麻烦。”
“那就是齐相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董章庭道。
原本只是隐约的怀疑,但是望月山齐相华点出自己身份之时,董章庭便猜到对方不止一个名满天下的儒学大师这个身份。
他和陛下和东宫的关系,也比自己预想的更加亲近。
太子知道望月山之事后,派自己前来。那手中掌握更多力量和信息的天子,又岂会毫无动作。
若是他猜的没错,齐相华正是天子放在望月山之人。
若是他都猜错了,也无伤大雅。
毕竟,他也没办法将火?药和那么多人带进午京城,让他们望月山等待总比一起关进午京城内好。
他现在更需要考虑的是午京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回带着一行青羽卫快马回到了望月山,虽然碍于千户的命令,他要听命于齐相华。但是他心里颇有几分不甘愿,打算联手刘创。
刘创听罢沈回带来的信息,没有按照沈回的想法一般和他联手,反而劝道:“沈回,你不愿意听命沈相华,不过是因为他是儒学大师,可能对我等青羽卫有所偏见,甚至恶意损耗我们之人,我说的可对?”
沈回苦笑:“你这小子跟在千户大人身边后脑子都更灵活了,这确实是我顾虑之处。”
“我们在千户大人麾下也有大半年了,你觉得他可是不顾惜我等之人?”
沈回回想这些日子的经历,以及那块帕子上用血色写上的字,摇头道:“千户大人不是那般人!”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去尝试相信千户大人的选择?”刘创道。
看到沈回面色有些松动,刘创继续说道:“不如你我二人亲自去见一见齐相华先生,且不说我等受命听从他之事,且将其余事告知他,观察他的言行?”
沈回道:“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商量好之后,将麾下之人归拢在一起,让他们守好火?药后,一同去见了齐相华。
齐相华听罢两人的话,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转而说道:“以我对你们千户的了解,他让你们做的不止这些。”
刘创和沈回面面相觑,刘创道:“齐先生说笑了,我们那里敢违背上官的意思,千户大人确实只说了这些。”
“既然你们不急,我且猜一猜他还留了什么东西。唔,若是我猜的没错,他应该还留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齐相华道。
刘创问道:“不知齐先生指的是何物?”
“关于你们这帮青羽卫的指挥权。”齐相华平静中还带着几分笑。
这回不等刘创说话,沈回下意识问出口:“齐先生那时候莫非也在旁边!”
刘创捂脸,你这傻小子也交代太快了吧!说不定人家是炸你的!千户大人用这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齐相华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表现,脸上露出几分笑。
他取出一块令牌道:“你们俩小子,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吧。”
刘创沈回看清令牌后,立即跪下:“属下刘闯沈回见过指挥同知大人!”
“现在可以将东西交给我了吗?”齐相华道。
沈回道:“谨诺”
他之前疑虑的就是齐相华因为儒学大师的身份,对他们青羽卫有偏见。如今对方有指挥同知的令牌,这种顾虑自然烟消云散。
齐相华看着手中的帕子,轻啧了一声:“这个臭小子要写血书表态度,随意扯一块下摆不就好了,何必浪费帕子。”
沈回有些不服气:“千户大人都是为了我们,请同知大人莫要轻辱千户大人。”
“你小子倒是有几分筋骨,不妄他特意用这块帕子来保你们。”齐相华道。
刘创和王元都有些茫然,重点不是上面的血书吗?怎么同知大人看起来更重视帕子的模样。
齐相华无意替他们解惑,既然董章庭猜出了他的身份,便帮上一帮吧。
就是不知道他一头扎进午京城这潭浑水中,又会带来何等变化。
其实并没有猜到齐相华身份,只是直觉对方身份不简单,且归属天子一方的董章庭已经换下了青羽卫千户的衣服,换上了和成凡一样的乞丐装,一起隐藏在隐蔽巷子内。
他们刚从董章庭曾经带成凡进入午京城内的密道进来。
一切如成凡所说,午京城被封锁了,许进不许出。
原因是前两日有刺客行刺天子,并且成功逃脱。
为了抓到刺客,城内开始戒严。
昔日繁华的午京城,开始变得安静。街上少数行人也变得步履匆匆。
像董章庭三人这般的乞丐都缩在巷子深处,不敢出现在大街上。
王元一脸郁闷的抱着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他们青羽卫的制服。
他本以为进入午京城是从腥风血雨替千户大人杀出一条血路!
结果他们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成了三个乞丐。
他缩在角落看着正在和周围乞丐套交情的千户大人和成凡。
成凡也就罢了,但是千户大人怎么也那么熟练啊?
他认识的千户大人明明一直是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啊。
等董章庭套完信息后,三人再次聚在角落。
成凡道:“公子,如今城内四处戒严,我们该如何是好。”
董章庭:“一切改变从天子在皇宫遇刺开始,我们自然就要去最核心的地方。”
成凡道:“若想去皇宫,我们怕是不好进。”
董章庭道:“有个人能帮我们进去。”
成凡问道:“不知是何人?”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董章庭卖了个关子。
在董章庭的带领下,三人朝一个方向走去。
在路上,成凡低声说道:“公子,我之前离开午京前,已经通知平安让他好生在书院呆着。不管午京城内发生什么,应该不会在书院内大动干戈。”
董章庭道:“多谢。”
成凡只是露出一个笑,不在多说什么。
三人停在西平伯府外,他让成凡在外等着,自己和王元偷偷跳进了西平伯府内。
董章庭本想去董南雅院中,却发现她不在这里。
心思一动,便来到了正院后。
两人一路潜行到正院内一处屋子墙后,里面传来董南雅和西平伯夫妻的声音。
“爹娘,如今九皇子已经掌握了皇宫,正缺人手,我们若是这时候出一份力,西平伯府的荣光就在眼前!”
“南雅你疯了吗!这是谋逆!”
“爹,这不是谋逆!天子之位,本来就应该是九皇子的,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君王。若非我这些时日费心绸缪,我们西平伯府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这份从龙之后!”
“南雅,你不过是闺阁女子,哪里懂得从龙之功隐藏的风险。我们西平伯府安安稳稳的待着,认真办事,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影响我们西平伯府的位置。”
“娘是想说,让我们老实呆着,等董天赐那个蠢货成长起来,由他兴盛我们西平伯府吗?你们扪心自问,董天赐有哪个能耐吗!”
“南雅,那是你哥哥!”
“哪怕天赐不行,我们还有章庭。”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被提到的董章庭则在思索着这些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
九皇子掌握皇宫?
不是他瞧不起九皇子,而是天子和东宫早有戒备,怎么可能真的让九皇子掌握了皇宫?
可是董南雅如此笃定,想来一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情让她对这个观点深信不疑。
王元做出一个动作,示意要不要进入制住几人。
董章庭摇头,示意他继续听。
屋内再次响起了董南雅的声音。
“爹,你这种时候又何必拿这种鬼话来哄自己,你真的看不出董章庭厌恶娘,厌恶你,甚至厌恶整个西平伯府吗?”
“胡说八道,我是他亲爹,他怎么可能厌恶我!”
“哈哈哈,你既然看重他优秀,就应该知道优秀之人又哪里会是可以靠虚情假意糊弄过去。你们过去十几年的冷待打压,又哪里是最近几个月的虚伪的情谊能够抵消!爹,你别傻了,董章庭没有直接出手让西平伯府门第破落已经是难得,又怎么可能会帮助西平伯府更上一层楼!只有我,才是唯一真心希望西平伯府更好的人!”
“夫君,南雅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若是按照你说的,九皇子需要我们,你手中有什么证明。”
“爹,这是如今唯一可以进出皇宫的令牌!九殿下只给了我,还不足以证明他对我的看中吗?”
董南雅刚将令牌拿出,很快便觉手上一轻,脖子处还多了一道冰凉锋锐的气息。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看来我猜的没错,想要进入皇宫,还真需要来找你。”
董南雅声音发颤:“章庭哥哥。”
“孽子,你竟然敢拿匕首对着你的母亲和妹妹!”西平伯看着董章庭和他的同伴突然出现,迅速抢走了令牌,并且用武器胁迫了西平伯夫人和董南雅。
“父亲,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若是一个不小心吓到了我们,手下把不准力度,你可是会心疼的。”
“章庭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若是有事需要我们帮你办,尽管说就是,不需要这样做的。”董南雅道。
“我若是不回来,又怎么知道南雅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看来在九皇子身边,你确实成长了许多,我这个当兄长的,真是感到欣慰。”董章庭道。
“董章庭,你想要做什么,尽管说便是,没必要吓南雅。”虽然脖子就在刀锋之下,西平伯夫人很快恢复了理智,平静问道。
董章庭笑道:“夫人如此冷静,章庭一向颇为敬佩。您对我多年的照顾,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如今也算凑巧,便顺手送给夫人。”
董章庭的话,让西平伯夫人心中一个激灵。随后耳边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您的乖女儿董南雅,早在当初落水之时,便已经没了。”
屋内其余两个因为多年习武,耳聪目明之人同样听到了,面色各不相同。
只有董南雅焦急的看着神色阴沉不定的西平伯夫人,心中莫名生出不安。
西平伯夫人最后只说了四个字:“无稽之谈。”
董章庭看着对方绷直的脊背,心中一笑。
他说道:“礼物既然已经送出,我便将董南雅带走问一些事,你们应该也不想太快看到她。”说罢,他和王元带着董南雅消失在屋内。
西平伯想要去追,就听西平伯夫人说道:“夫君,回来。”
西平伯略一犹豫,最后还是回到夫人身前关怀道:“夫人,没事了,别怕,我一定会好好处理那个孽子!”
西平伯夫人没有说话,只有扑进了丈夫的怀里。
西平伯愕然的看着已经许多年没有这般明显情绪波动的妻子,他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然而,西平伯夫人没有说话,西平伯感觉怀中衣服变得湿润。
他的妻子在哭。
“夫人,你怎么了?别吓我!”西平伯惊慌道。
等到半盏茶的功夫以后,他终于听到妻子沙哑的声音:“夫君,我们的女儿没了。现在这个,只是占了南雅身份的妖孽!”
“你在说什么啊?南雅,不是好好的吗?”西平伯说道。
“南雅是否安好,我这个当娘的又怎么可能一无所觉。夫君,之前不也是再查吗?”西平伯夫人道。
董章庭的话,不过是让她更肯定自己的结论罢了。
西平伯一时默然。
西平伯夫妻之间的对话,董南雅无从得知。
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董章庭对他的同伴说道:“好好审审她,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董南雅敏锐的察觉到董章庭这个陌生的同伴的危险,塌畏惧的朝后退:“章庭哥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你不用吓唬我的。”
董章庭朝她笑笑:“可是南雅突然变聪明了,让我不太信你。”
“我不会说谎的,章庭哥哥,你信我!”董南雅连忙说道。
“不如说一下九皇子如何掌控了皇城。”董章庭道。
董南雅神色尴尬:“这我也不知道。”
董章庭也不继续问,只是朝王元点了点头。
王元朝董南雅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董南雅不由的缩了缩,因为这人看自己哪里是像看人,分明是在看哪里方便下刀的肉!
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哭了出来:“我说,我都说!”
一刻钟后,董章庭将董南雅交给西平伯夫妻。临走前说道:“其实南雅也没说错,我确实讨厌西平伯府。但是我终究是出身西平伯府,不可能真让这里走向破败。如今午京城内危机重重,你们一家人好好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便是保全西平伯府最好的办法。”
西平伯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最后还是喊道:“万事小心。”
王元悄悄看了眼看不出真实情绪的千户,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董章庭道。
“千户大人,我看西平伯对您还是有些父子情的。”王元安慰道。
董章庭只是笑了笑,那个需要这种微薄父子情安慰的人早已经死在上辈子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按照董南雅所说,大约是几天前天子遇刺,刺客虽然逃出皇宫。
但是刺客的来源却指向了太子。
天子和太子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架,事后更是让太子在东宫反省,无召不许出。
皇后求情,也被下令在凤仪宫反省。
九皇子正式取代太子,成为正元帝最重视的儿子,一直陪伴身侧,替他向百官传达命令。
王元问道:“千户大人,太子真的失势了吗?”他有些担心。他们如今出头的这帮青羽卫,可都是太子的人。若是太子失势,青羽卫换了主人,他们这帮人可就倒霉了。
董章庭道:“既然前路茫茫,不如去见一见太子。对了,你不介意扮女装吧?”
王元轻啊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出现在皇宫侧门。
皇宫守卫将马车拦下,呵斥道:“来者何人。”
面容清秀,显然年纪不大的马夫朝守卫讨好一笑:“大人莫怪,我家小姐受九殿下相邀,进宫一见。”
守卫原本严肃的面容听到九皇子三个字时缓和了几分,但是眸光仍然带着怀疑:“你家小姐是何人?”
一名身子高挑的侍女将窗帘半掀,拿出一块令牌道:“这是九殿下送给我们小姐的令牌,你莫不是想违抗九殿下!”
守卫一看到令牌,谄媚道:“姑娘说笑了,九皇子的命令,我等哪里敢违抗。只是皇宫内不许马车进入,委屈小姐了。”
马车内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这是自然,哪里委屈。”
窗帘放下前,守卫看到了马车内少女秀丽的下巴。
不久,两名身姿都颇为高挑的女子从马车内下来。
为首的少女带了一张面纱,看不清容色。
高挑的侍女对马车夫吩咐道:“你且回去,晚些再来接我们。”
马车夫应声驱动马车离开。
少女带着侍女进入皇宫。
守卫和同伴交流道:“这名小姐,气息颇有不凡啊。”
同伴笑道:“人家带着面纱,你能看出来什么?”
守卫摇头:“你不懂,那位小姐身上没有一般女子身上常见的内敛柔弱的感觉,反而有种少年的清朗之气。”
被夸赞成不像寻常女子的小姐轻声对身后的侍女道:“放轻松些,不用那么紧张。你背绷的那么直,是生怕别人不怀疑你吗?”
侍女低声道:“大人,我努力。”
两人正是换了女装,还伪装成董南雅的董章庭和王元。
没等他们前往东宫,就被一名侍女拦了下来。
侍女恭敬道:“董小姐,九殿下听闻你今日进宫,颇为高兴,请您过去说话。”
董章庭眨眨眼,不着痕迹的在四周看了一眼。几名侍女模样的人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行走,更远处隐隐还有守卫的身影。
他温婉笑道:“那就劳烦您带路了。”
三人一路前往九皇子宫中。
侍女将董章庭引到一处殿内休息:“董小姐,请您稍带,殿下等会过来。”
等人离开后,王元悄声说道:“大人,外面起码有十几个守卫在附近守着,我们怕是不好跑啊。”
董章庭笑道:“跑什么,主人诚意相邀,我们好生受着才是合乎礼数。”
王元惊讶的看着董章庭的声音已经从之前的少女声回到了原本的声音。
还没等他问出心中的疑问,就听殿内深处传来一道脚步声。
一名女子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
“董公子许久不见。”女子道。
“郡主说笑了,我们几天前不是见过吗?”董章庭道。
“董公子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惠明郡主道。
随后她打量着伪装成董南雅的董章庭,评价道:“这副模样放在董公子身上,委实有些可惜了。”
面对对方的暗讽,董章庭不以为忤,反而问道:“若是郡主不介意,不如借我们个地方换洗一番。”
惠明郡主眉目带出几分笑:“我还以为董公子不在意这些。”
董章庭回道:“若是郡主不介意,我自然愿意这般陪你说说话。”
“董公子和你的同伴,请去里面换洗一番,我们也不差这点时间。”惠明郡主道。
董章庭谢过后,带着王元进入殿内换衣服。
借着换衣服的空档,王元悄悄问道:“大人,您还认识郡主啊?”
董章庭道:“你也认识。”
王元道:“大人您这就说笑了,我就一个青羽卫,哪里认识什么郡主。”
董章庭笑道:“你最近一直在查的那位。”
王元原本还在换衣服,听到董章庭的话,惊讶的差点将衣服扣子扯坏。
他猛地看向外面,随后低声说道:“那人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董章庭道:“那你不妨猜猜她为什么敢出现在这里,还像主人一般帮我们安排了换衣服的地方。”
王元自以为这段时间自己进步飞速,但是听到董章庭的话,感觉可能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眼下情况是怎么出现的。
惠明郡主看到换好衣服的董章庭道:“董公子还是这般模样,更顺眼一些。”
董章庭道:“郡主过奖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在这里。”惠明郡主道。
“毕竟我都落在郡主手上了,惊讶也没有什么用,不是吗?”董章庭神色坦然。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似乎一直很肯定我的身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惠明郡主问道。
董章庭道:“因为雁过留痕,郡主既然出现,身份迟早都会暴露,我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敢猜一点罢了。”
“你们兄妹其实都挺有意思的,我曾经以为你妹妹更有意思,不过如今看来,你比她更有趣。”惠明郡主道。
“南雅不过是个普通闺中女子罢了,又哪里有称得上有趣的地方。”董章庭道。
“其实她心性也算平常,但是她曾经酒后跟我们说,九皇子就是未来的天子,而你会是他最强力的臂助,你说有不有趣?”惠明郡主笑道。
作者有话说:
赶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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