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气氛差不多了,祝扬灵这才抹了抹眼角,怯生生的看着众人,“那我说了?”


    康红等人见她终于松口,好悬长处一口气。


    “说吧说吧。”能说出来就好,要不突然来人还得以为他们把她怎么着了呢。


    祝扬灵看他们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抻了抻,小心翼翼的说:“那我真说了啊?”


    康红都想给她跪下了,“小祖宗,您就说吧。”


    见康红几人申请真挚,她点了点头,啃着眼泪道,“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县委书记祝明舒不还钱,我们一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上工,这么辛苦,他跟我家借了四百块钱居然不还!”


    康红神色僵住,这事儿啊,不难。


    “你别着急,这不是大事儿,祝明舒落马正在等着调查,等结果出来,我们抄了他的家,就把钱给你。”


    旁边的工作人员连忙点头。


    祝扬灵可不买账,今天她主要是为了见到祝明舒,钱只是个借口。


    “不行,他是我亲二伯,我来要账的时候,我爹就让我亲口问问他,为啥坑老实人!”她一脸气愤,也没有掩饰自己已经知道祝明舒被调查的事儿。


    康红也气愤,原本调查祝明舒的事儿进展还算顺利,但是遇上要账的,还是合情合理的,她们要是不通融就是为难人。


    最终还是康红拍板儿让祝扬灵见祝明舒一面。


    因为怕他们串供,所以祝明舒一家是分开关押的。


    所以祝扬灵只见到了祝明舒一个人。


    昏暗的房间里,头发花白的祝明舒坐在桌前,一晚上没见就好像老了好几岁。


    祝扬灵一愣,随后气鼓鼓的看着他,“二伯,你们家犯事儿了,能不能先把我们家的钱还了啊,我们平头老百姓,攒点钱不容易。”


    康红在一旁看着祝扬灵神色不似作假,倒是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她之前还觉得祝扬灵是过来跟祝明舒串供的呢。


    既然不是串供的,她忍不住刺了几句,“祝书记,都说不坑家里人,我看你是专门坑家里人啊,四百块钱,你还真敢张嘴。”


    她也有乡下的亲戚,虽然乡下不用票,但是一年到头可支配的钱也是真少。


    四百块钱,这得攒多久啊?


    祝明舒心里一噎,看着泪眼婆娑的侄女,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这次你二哥闯祸,我们全家都跑不了,告诉你爷奶,是儿子不孝顺,让他们多保重身体。”


    事情到了现在,祝明舒已经想开了,自己儿子做得事儿,他当老子的没教育好,自然要承担后果。


    就是可怜了他的老父母,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跟着担惊受怕。


    康红不屑的撇撇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注意点儿,只能说你们的债务问题。”


    祝扬灵顿了顿,柳眉倒竖,“二伯,你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就说我家这钱咋整吧!”


    “至于我爷奶,你可好好活着,等他们亲自收拾你吧!”


    说到伤心处,祝扬灵又抹了把眼泪,“我们村里的日子不好过啊,哪哪儿都要钱,家里还有好几个小的。”


    祝明舒眼神麻木,其实他听懂侄女话里的意思了,半晌他点了点头,与其被那些人抄走,还不如给阳子,赌一把。


    赌的就是他这个兄弟的善良。


    “钱都在你二伯娘那,她知道在哪儿。”


    “最好能要出来,哼!”说完这话祝扬灵扭着小腰出了询问室。


    一同出来的还有康红,“我带你去找周晓敏。”


    见到周晓敏,祝扬灵只把刚才跟祝明舒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周晓敏就把兜里的存折给了她。


    祝扬灵接过来一看,里边有六百块整存。


    康红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帮祝扬灵把钱要出来,“他们到还算是有点儿人性,你以后回去可得跟你爹娘说清,这钱别往外借了,不是所有的亲兄弟都能靠得住。”


    这也得亏是祝明舒还有点儿良心,把钱给了。但是他要是不给,就周晓敏那个机灵劲儿,她们就算抄家也翻不出钱给祝扬灵。


    “康红姐,今天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见不到他们,更别说要钱了。”祝扬灵确实挺感谢这个仗义的女同志的,她这次要带的话都已经带进去了。


    康红被祝扬灵直白的感谢羞的满脸通红,“你这话说的,主席同志都说了,为人民服务!”


    瞧瞧人家这觉悟,祝扬灵赶紧握了握她的手,“康红姐,我们人民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同志!希望你们之后再接再厉!”


    高度一下就拔上去了。


    康红拽了拽衬衣下摆,仰着头激动到,“期待你的检阅!”


    两人依依不舍的惜别,约好了有时间一起出去玩,祝扬灵才离开县革委会。


    出了县革委会,祝扬灵顾不上哭肿了的眼睛,小跑着回了向阳大队。


    “哎呦,渴死我了,大哥,快给我弄杯水喝。”这一上午东跑西颠,还哭了半天,水分流失严重。


    接过大姑给她倒的水,一口闷掉,总算让她活过来了。


    她擦了擦嘴角,摆摆手,“你们也别着急了,犯事儿的不是二伯,他是挂落,被牵连的,不过一个下放是跑不了了。”


    具体情况还是康红跟她说的,这些基本情况,只要祝扬灵有心就能打听到,康红就直接跟他说了。


    祝老太太看她话说到一半,急得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大喘气啊,到底是谁害了你二伯?这调查清楚不是你二伯,就把人放了啊!”


    祝扬灵翻了个白眼,“奶,能牵连到二伯的,不是我两个堂兄,还能有谁?”看着老太太惊疑不定的脸,她索性直接说了,“就是祝山海!”


    “您的大孙子祝山海收了人家安排工作的钱,结果没给人安排,小姑娘不想下乡,钱又被祝山海眯了,一个受不了,上吊自杀了。”


    按理说这事儿也牵连不到祝明舒,可谁让祝山海这人脑子有包呢,干的所有事都是打着祝明舒的明天办的。


    他落网了,祝明舒自然跑不了。


    下放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结果了,这也得亏小姑娘没有死,这要是死了再加上严打,祝山海一颗花生米肯定是没跑了。


    原来是大孙子害了儿子,祝老太太一时间承受不住这个消息,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幸好祝阳舒在一边儿盯着,眼疾手快把她搀扶起来。


    “娘,小心点儿。”


    “奶,该带到的话,我带到了,钱没法儿给,而且我还从二伯手里要了六百块钱出来。


    这应该是他们家所有的家底了,你拿着,等他们下放了,这钱有大用处的。”


    具体下放到哪儿还不知道,总归有钱能使鬼推磨,情况也会好很多。


    祝老太太接过小孙女塞过来的存折还有大团结,不住地点头,“你想的周到,这几天咱们就多盯这点儿,看看你二伯他们下放到哪儿。”


    想想几个小重孙,祝老太太就心疼,“也不知道几个还有受得了不?”


    祝扬灵这会儿眼睛发胀,白眼是翻不过去了,没好气的说,“受不了也得受,谁让他们爹作孽呢,哦,


    对了,山河堂哥你不用担心,昨天人家就跟我二伯大堂哥一家划分界限了。


    人家断绝一切关系,以后就不是咱老祝家的人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没啥,祝老爷子有点儿受不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老二白养他这么大!”


    祝心舒也面露不赞同,“贪生怕死。”


    祝平舒没说话,显然脸上也是对这个侄子的不满意。


    祝扬灵眯着眼,费劲儿吧啦的看清他们的表情,嗤笑一声。


    “真有意思,你们这是提我二伯鸣不平?”


    “你们刚才不是还心疼孩子们跟着受罪呢么?这会儿孩子不受罪了,又觉得山河堂哥无情无义了?


    风凉话谁不会说,事儿打到自己头上才知道疼不疼!


    就像你们,今天听说我二伯出事儿的时候,不也得分析利弊,最后让我这个侄女出面么?


    人啊,一旦出事,就只会责怪别人,放过自己。不为别的,因为责怪别人多容易,承认自己的错误多难啊!


    祝山河断绝关系有错么?他不想因为祝山海一个人的错误把全家搭进去有错么?”


    祝扬灵看着众人,说话掷地有声,“他一点儿错都没有!他成家了,有自己的小家庭,就要为小家庭负责!


    我跟你们说,也就是我二伯没来得及,要是有机会我二伯第一个断绝关系!”


    祝扬灵从不认为盲目的牺牲是什么有情有义!


    人之所以是高等生物,就是因为人会思考,会权衡利弊!知道什么情况下,做什么决定最有利于自己。


    无谓的牺牲就是愚蠢。


    祝老爷子差点儿气得撅过去,“我就一句话,你跟数落孙子似的数落你爷爷,祝扬灵,我看你是皮子紧了!”


    老爷子伸手抬起拐杖就要打人。


    祝妈在旁边,眼疾手快的拽住公公的拐杖,“爹,小铃铛不懂事,不过她说的也没错,我觉得山河这么做就对了,要不一家子都下放了,孩子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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