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从崖谷上去时,正好遇到前来寻他的同门。
“师兄,你没事就好。”娇俏灵动的少女从人群中挤出,来到方濯面前,见他身上没有增添其他的伤痕,拍胸松了一口气。
她是宗主之女穆子怡,这次和他一起出来做任务未曾想遇到了魔修。
“那些魔修太可恶,竟然几个人围攻师兄,把他逼落悬崖,还好后面不知哪位前辈路过,出手帮助。”说话的弟子有些愤愤不平,自从魔界形成,魔修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这次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
方濯站在中间,听他们讲崖谷,下意识捂了下耳朵,贴在耳说话,气流拂过的酥麻感又重新涌上来。
指尖蜷缩了一下,避开了关于崖谷的话题,方濯只是问他们:“宗门的人还没有过来?”
元溟事前便和他说过,对所有昏迷之人的记忆动了些手脚,让他们以为方濯是被魔修围攻坠入悬崖。
离开前也在这里设下了防护的阵法,以防在昏迷的时候受到危害。
从遇到魔修发出讯息到现在,已经半天有多,却仍然没有见到宗门来人。
“不管怎样,先回宗门汇报。”
一行人回到宗门之中,方濯作为领队人去做任务汇报。
“没有遇到救援的人?”值班的管事听到方濯的话,放下手中的案卷,满脸惊讶。
事关魔修,他们收到求助讯息后就向上汇报,去救援的那一队人里可是有长老领队,现在却不知所踪。
管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留下一句,“你先回去。”。
接下来的事便与方濯无关,他收回视线,转身。
一路上其他弟子也注意到了缓步而行的白衣青年,纷纷行礼问好。
方濯温和回礼。
他穿着一袭白衣,墨发披在身后,几缕发丝被吹拂在风中。
身后云彩悬在空中,随风卷动。
举止从容淡然,每个人都一一回应,却又有种几乎察觉不到的清冷疏离。
就像天边的云,看似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真有仙器出世?”
远处,几名弟子聚在一起窃语。
“当然是真的,我这里可是弄到了留影石。”
被围在中间的人得意地举起一颗乳白色的石头,错落破碎的画面在其间流转。
“那仙器出世时引发不小的动静,天地震动,百里之外都受到影响。”
他一边激发留影石一边道:“据说仙器是个石碑的样子。”
石碑?
正要路过的方准脚步一停,不动声色靠近过去。
“附近的修仙者赶到时,围绕的金光散开,仙器趁机把人全给震开,化为一道流光离开。”
他说到这,脸上神情有些古怪,想笑又努力憋着。
“随后天中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滚’字。”说话的弟子捧腹大笑,“不愧是仙器,竟然还会骂人。”
方濯心想,看着像前辈能做出来的事。
有人分析:“如此看来,这仙器中怕是存在器灵,算得上是上品仙器了。”
与此同时留影石终于被成功激发,被记录的画面播放。
一道璀璨的金光闪过,震慑人心,单是看被记录的画面都能感受到它的不凡。
即使光芒刺眼,却能很明显地看出中间仙器的样子。
漆黑深沉,覆着金色的纹路。
“呦,在看什么?”轻佻散漫的声音响起。
张扬的红衣映入眼帘,倚靠石碑上,就这么恰恰好的,和身后留影石的影像重合。
一丝不差。
元溟低头,恰好也看到了这一幕,挑眉一笑。
“如你所见,这就是他们在谈论的仙器。”元溟转头,拍了拍石碑,语义不明:“小家伙,你打算把我供出去吗?”
蕴含灵力的武器被称为灵器,分为宝器-玄器-道器-仙器几个等级,每级又分为上中下和极品四个小级。
仙器数量稀少,威力不凡,有的还有特殊功能,每一个都蕴含着不菲的力量,存在器灵的更是少见。
他最初的时候是在石碑中醒来,如此看来,重生可能就是石碑起了作用。
清醒时一群人围在他周围叽叽喳喳,吵得他心烦,于是临走前骂了他们一道。
方濯摇头,“前辈救我,晚辈不会这等事。”
“是么?”元溟提醒,“这可是仙器。”
每一件仙器都异常的珍贵,他前世就是因此惹来众人的围攻。
方濯静静注视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不会。”
对视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末了,元溟拨弄了一下发丝,移开目光,“嗯,我信你。”
方濯问他:“前辈可是器灵?”
“不是,我只是暂时依附在这石碑上。”元溟有些嫌弃地回答,他怎么的可能是这古板无趣的石碑的器灵。
他回答完,身影逸散,消失在眼前。
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
识海中传来一点动静,人已回到了识海中。
方濯只好独自前行,同时也在思索元溟给他的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第一眼见到元溟时,方濯就升不起怀疑,似乎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很熟悉的人。
像是长时间没有在见到故友。
不,应该是更亲近点的关系。
方濯继续向前走去。
这样张扬放肆的人,若是从前见过,必然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可是任由他怎么搜刮自己的记忆,都没有此人的一丝痕迹。
但他又仿佛见过元溟,或者说见过他的面貌。
像是某一次惊鸿一睹,转瞬即逝,只留下一丝浅淡的痕迹。
识海本是修士的重要之地,轻易不会开放给他人。
可是他却容许了这名陌生人的入住。
“方濯。”前方落下一片阴影。。
中年男人站于前方,神情严肃,目光在方濯身上来回扫视。
正是天元宗的执法长老,段常。
“与魔修交手,可有受伤?”
执法长老不仅负责监察宗门,处罚违规者,魔修相关的事宜也由他来负责。
魔修的攻击上都带有魔气,不及时去除修行后受到影响,更严重的甚至会引发心魔,成为魔修。
方濯垂在身侧的微握,记起自己和魔修交手的时候他被曾划破手掌,现在虽然愈合,但魔气已进入体内。
“我——”
“嘘,勿说。”识海中传来声音,刚好打断了他的话。
元溟透过方濯注视着面前严肃冷漠的执法长老,脸色沉了下来。
【魔气入体,关入禁室。】
就是这次,他被按在地上,强制封印了灵气,关入执法堂的禁室。
再次出来时,主角已至,所有的事情都已来不及。
“体内魔气我可以帮你遮盖,我手里还有更好的驱除魔气的方法,莫要将此事说出。”元溟一改往常漫不经心的态度,脸上的一直挂着的笑容都收回了几分,语气认真。
“听话,不要告诉他。”
方濯闻言眉间微拧,心中犹豫。
“不回话,不敬长老,你怕是受了魔气的影响。”段常见方濯立在前面迟迟不说话,神情难看,直接发难。
“弟子并无……”方濯正要回答,段常却是上前一步,神识压下,打断了他的话。
庞大的威压倾泻而下,丝毫不管面前的人能否承受,迫使方濯屈从。
即使方濯天赋异禀,加上在修行上从来不松懈,早早就突破金丹,同辈中修为最高,但是段常身为长老本就是出窍期,这次动手,以方濯目前的修为完全无法抵抗。
方濯挺直脊背,不肯后退一步,支撑不住时,身后传来了一股轻柔的力量,仿佛又一个无形的大手,稳稳撑住了他。
“别怕。”
一改往常的轻佻,沉稳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如轻风一般安抚人心。
元溟目光森冷,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
段常见方濯在自己的施压之下竟然还能站住,顿时脸上一冷,一掌拍向方濯。
分神期的一掌,方濯即使侥幸活下,经脉也要受到严重损伤,断绝修仙之路。
就在元溟出手的前一秒。
“段长老,欺负一个小辈,不好吧?”
红衣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方濯面前,轻飘飘地将这一掌拨开,嬉笑道。
他两只手腕上用金丝红绳串起一颗颗浅金的铃铛,动作时伴随阵阵清铃。
见到少年的出现,段常神情上有几分忌惮,只好收起他的威压,冷声说:“云乐心,是你们峰的弟子不回话,无礼在先,我代替教训一下。”
“喔,段长老也知道方濯是我们峰,剑锋弟子犯错自然会惩罚,不过就不劳烦段长老插手了。”云乐心脸上笑容不变,和段常对视着,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他可能受了魔修的攻击,魔气入体,不及时处理,成为魔修,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段常可以以长老之职给方濯施压,却拿云乐心没办法,此时一挥衣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云乐心挥手:“段长老慢走。”
等到段常的身影消失账本,他微笑着转头,看着正向自己行礼的小师侄,放出神识在他身上转悠了一圈,疑惑:“没有魔气,难怪段常没敢直接把你带走。”
和方濯一起出任务人里就有受到魔修攻击,被邢司的人带走去清除魔气,若是方濯身上真的有伤,段常便可直接带走他,事关魔气,即使云乐心前来也没用。
“师叔出关了?”
“嗯,昨天刚出来。”云乐心笑道。
他天赋出众,极早的时候就到达了出窍,容貌保持不变,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睛如黑珍珠,圆润透亮,笑起来脸上还有点酒窝,看起来年轻极了。
段常和他是同一辈,却如中年人一般,相差甚远。
元乐心歪头,饶有兴趣地问:“这次出去,发生了什么趣事吗?”
言语间像是期待什么。
方濯回答:“路上遇到魔修,算不得什么趣事。”
云乐心闻言,失落地收回目光,叹气道:“行吧,那你好不容易回到宗门,早些回去休息。”
他丢了一个纳戒给方濯,“这几年的错过的生辰礼物,师叔有事,就先走啦。”
他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离去,和十几岁的少年一般充满活力。
“他是你的师叔?”待到云乐心走后,说话时一直保持安静的元溟才出声。
目光落在云乐心离开的方向,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
难不成重生回来记忆还会受影响?
“是的,不过师叔闭关多年,我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他了。”方濯所在的剑锋,师父是峰主,云乐心是他的师叔,他们这一峰向来人丁稀少,轻易不收徒弟,但是每一个弟子都是惊艳决绝之辈。
而这一代藏剑锋的弟子之中只有方濯一人,先祖定下规矩,剑峰中不让旁人进入,所以这里的清清冷冷,不像其他的峰上有一大批侍奉的奴仆。
因此剑锋上也仅有他和师父师叔三人。
哦,方才师叔已经离开,现在仅剩下他和师父两人了。
方濯把剑锋上事情和元溟说明。
“峰中冷清,还望前辈勿怪。”
方濯沿着白玉石阶而上,两面是枫林,落叶铺陈在上面,走过之时清脆作响。
剑锋没有禁止飞行的规定,方濯却想带着刚认识的前辈看看剑锋的景色。
元溟给他一种缥缈之感,仿佛世间的过客,来此一游,不久后便会离去,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因此选择了步行而上,以一种隐秘的,期待的心态,阅览风光。
他走至山腰,立在景色最好的一处,转身回望。
秋风至,雾收云卷,木叶半黄,恒延而下,与天际的晚霞融为一体,余一抹残红。
金黄的落叶飘落,停在飘动的发丝上。
方濯眼中光辉流转。
里面倒映出一袭红衣人影。
“前辈,欢迎来到剑锋。”
他温温和和地一笑,忆起师父第一次带他上山时所说的话,眼中泛起回忆,轻声道出这句剑锋流传下来的祝语:
“愿君长歌有和,独行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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