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林涧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为什么不要?”
祝郡雪白的眉毛又竖了起来,瞪眼看向她。
“这可是宝贝哇!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向槐族人买来的吗?你说不要就不要?好哇你真是越来越不懂老夫的心了!”
巫族民风开放,向来不讳言男女之事。但是林涧却接受不了一群人光明正大的跟她讨论怎么生孩子——她自己明明也才十七岁呀!
林涧正在绞尽脑汁想拒绝的办法,却听见陆怀沙冷淡道:“从我身上下去。”
他松开了手,林涧毫无防备,被他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光滑冰凉的水磨青砖地面硌得林涧屁股生疼。她正要发火,却见陆怀沙自上而下瞟了她一眼。
他的瞳孔漆黑,看不出其中情绪,但是他却转身拂袖而去。
林涧刚要出口的话一时间顿住了。
他这是生气了?林涧莫名其妙地想,不应该啊,按理说她不玷污他了,愿意离他远远的那不是好事吗?
“等等!”
林涧生怕陆怀沙走掉,也来不及和祝郡掰扯了,一把抢过祝郡手里的纸条就追了上去。
“你生气了吗?别不说话呀。”
陆怀沙走在林涧前面。他衣袍拂过草木,低低冷笑了一声道:“圣女觉得在下没用,大可以放在下走,然后换人。”
“啊?”林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没有说你没用啊?”
陆怀沙脚步一顿,他回过眸子瞥了林涧一眼。
他那双丹凤眼形状凌厉得如同飞翘的尖锐悬崖,林涧蓦地想起来了她刚刚穿书的那天。
确实,在她穿书之前,原主是骂了一句“没用的男人”。
不过就这一句话,他竟然一直记到了现在?
林涧登时觉得头大,按陆怀沙这个记忆规律追溯下去,那岂不是原主干过的所有破事她都得被一件不漏的数落一遍?怎么人家穿书之后叱咤风云爱恨情仇,她穿书之后天天给原主擦屁股啊?
她不知如何回应,两人便一路沉默着走回了落雪林。
晚上吃过伽叶送来的两粒辟谷丹后,林涧就一直趴在自己的书房里潜心研究这张纸条。
上面把男女所要做的事一件件数得极为明白,其中不少内容让林涧看着就脸红心跳。但最让她担心的是,万一这么搞真能怀上孩子,那……
巫族圣女极为珍贵,一旦失去了圣女,整个巫族也就不能再称之为巫族。她能够理解祝郡等人想要她怀孕的迫切心情,但是她完完全全不想现在就怀孕。
林涧盯着纸条看了半晌,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这纸条应该是原先槐族人怀孕秘辛的一个誊抄本,所以它一行“男”,一行“女”间隔开来写得明明白白。
那么如果她把“男女”这一列撕掉,陆怀沙岂不是就发现不了“男女”到底谁是谁了?
而她撕去了这一列,男女做的事都是相反的,内容看似正确,其实驴头不对马嘴,她也一定不会因此怀孕!
林涧为自己的聪明大为惊喜,她赶紧笔着桌子边缘,细致地把纸条对折,撕下来“男女”的字样,团吧团吧扔到了抽屉里。
做完之后,林涧拿着经过处理的纸条,满怀欣喜地去找陆怀沙。
伽叶按她的吩咐严格把守着陆怀沙的房门,林涧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推门进去。
卧室的床铺上没有人,接着林涧看见卧房屏风后有人影晃动。
她克服了眼下难题,现在心情舒畅,已经完全忘记了下午的不快,当下便立即绕到屏风后兴奋道:“陆怀沙,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快开始吧!”
林涧骤然收声。
陆怀沙此刻正坐在浴桶边上,他的长发湿漉漉的散在脑后,身上仅披着一件半湿的长袍。
领口松散地搭在他的肩颈,发丝如同水墨晕染,一粒晶莹的水珠沿着脊柱构的流畅线条滑落而下。仿佛雪山上冰凌初化,明明禁欲得不染风尘,却又令人目眩神迷。
一片寂静之中,林涧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与此同时,陆怀沙扣紧了衣领,背对着她,侧脸厉声道:“出去!”
“好好好好我出去。”
林涧闭着眼睛往后退,她手在周围摸索着方向,想着去扶屏风架子,却抓到了屏风边上一件衣物。
她未及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便感觉一股极大的力道将衣物从她手里扯了出去。
林涧晕头转向地不敢多想,一路碰翻了无数东西,一直退到卧房外才敢睁开眼睛。
她在床沿上坐下来,这才发现手里的纸条已经被她攥成了一团。
林涧呆呆地盯着屏风看了许久,竟忽然觉得刚才的场景有点有趣。
她都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然而不能不承认,陆怀沙方才那种混杂着羞辱和愤怒的眼神,完全不同于他之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甚至有点想再看一遍。
《道尊》书里对玄天门的设定,就恰如陆怀沙这个人一模一样。
玄天门虽是道门,但是严禁弟子有情爱之欲,门内收的全都是男弟子。哪怕是普通外门弟子动了凡心,一经发现,杖责一百逐下山去。
陆怀沙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林涧合理怀疑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性很可能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她可能是其中最出格的一个。
林涧抚着颈项边垂下来的又粗又黑的三股辫,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的一笑。
少女笑起来如同山魈狐妖,精灵古怪里透着一点坏心思。
她全身上下最勾人的就是那双眼睛,不似桃花眼也不似杏眼,水灵灵的眼尾弧度上挑,像荆棘丛里不知哪一根挂住了衣服的小刺,藏着无人可知的秘密。
我这么好看,想再看一次陆怀沙那种表情应该不过分吧。林涧自恋地想。
陆怀沙出来的时候,他一身衣服已经严丝合缝地扣好了,一点儿不该露出的皮肤也没露出来。
林涧优哉游哉地伸着两条腿看他,道:“你伤好些了吗?若是可以,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开始?”
她的态度和之前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带着很大的兴味去做这件事。
陆怀沙道:“随意。我只想早日离开。”
那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林涧在心里偷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好的。我也想早点结束。那我就开始念了。”
“首先,揉按肩颈下方一掌处三十圈。”
陆怀沙瞳孔微微震了震,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身子。林涧出声提醒道:“是竖着的一掌,不是横着的一掌。”
她一脸恶趣味地看着陆怀沙,期待他给出点什么反应。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陆怀沙只是平静起身道:“我到屏风后面去揉。”
他似乎注意到了林涧表情上微妙的变化,便垂首看那张纸道:“上面没说女方必须在场吧。”
奈何纸上确实没写这个,林涧悻悻地说:“没有。”
她回过头去瞪着屏风看,但是这一次陆怀沙坐在了屏风后面篆刻花鸟的地方。花纹笼罩住了他的背影,完全看不出动作,只能隐约看见他坐得笔直。
盘腿而坐的姿势宛如龛中供奉的神明塑像。
三十圈,这都得揉红了吧。
虽然看不见陆怀沙,但是林涧依然十分庆幸自己刚才男女互换的操作,不然现在搞这些令人羞耻的东西的人就是她了。
“然后轻按小腹下方一掌处五十下,左手捏住气海俞穴,凝神静气,集中思绪,必要时可观看什么图画……咳这个没有,就算了。”
林涧把一长串复杂的操作念下来,难得有了几分惭愧。
她停顿一下,偷偷看屏风后面,唤了一声道:“陆怀沙,你觉得还好吗?”
“嗯。”
“之后要喝一个他们弄的什么药材粉末,族长之前拿过来了,你是现在喝还是过会儿再喝?”
屏风后传来陆怀沙的声音,“拿过来。”
那声线和他平日里一模一样,带着如临冰雪般的冷淡气息。
林涧拿不准他到底怎么样,按道理来说,不论男女,谁照着这个纸上的方法捏了一顿之后都应该给点儿反应啊。
她掏出揣在怀里的小瓷瓶,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那个你应该穿好衣服了吧?别再像刚才那样,我看见了什么可不要怪我,我还不想看呢……”
最后一句不仅力气不足,而且口是心非。
林涧正想再观察一会儿看看,她的手臂却被人猛然拽住,一下子坐进了陆怀沙怀里。
陆怀沙身上雪覆松香一般的气息氤氲而来,林涧只觉得脑袋昏了一下,陆怀沙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地捻走了她手里的纸。
“下一步是什么?”
他微微眯起眼睛,举起纸来看,“要用这个粉亲你……”
林涧心脏蓦地漏跳一拍,她刚想声明一下自己这是初吻,可不可以采用别的方式。
可是陆怀沙捏住了她的手腕,他不知道捏的是什么穴位,轻轻一按那里,林涧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里的瓷瓶。
陆怀沙从容地打开瓶口,蘸了一点里面血红的粉末按在了嘴唇上。
他那张清冷的脸,唇上施了红粉后忽然妍丽起来。那种妍丽却又不似春山如笑,花柳巷口,更像是原本苍白的神仙画像忽的上了水彩,有一种不近世俗的风流。
因为这个,林涧脑子慢了一拍。
陆怀沙已经捏着她的后颈俯身贴上了她的唇角。
他的唇很软,很凉。
林涧原本应该觉得很好吸,可是这时她却突然僵住了,因为这个吻不似情人,更像是神明的恩赐,是他垂怜世人为欲望所困,无情而又悲悯。
如同避世的山神,偶然在清晨吻了一朵花上露珠而已。
竟有人会圣洁到这种地步。
陆怀沙将她的后颈捏得很紧,这个吻毫无缝隙。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我亲了。”
他冷淡地说,“药粉自己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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