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来的这件事,把林涧的药劲儿和酒劲儿都吓醒了。
他们当时与易明瑜约定,待易明瑜探查过王家后,就与他们在附近小巷汇合。但是林涧受了藏音死状的惊吓,回来之后忙于应付,又被祝郡灌下了一碗药酒去,导致她完全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虽然易明瑜是玄天门的修士,但是他到底是因为林涧才牵扯到巫族的事里面,而且目前来看两人关系还不错,说话比较合得来,林涧自然不想让他遇险。
“我们出去找伽叶去。”林涧慌慌张张地披上衣服道,“让他带上巫族护卫,回那个小巷去把易明瑜找回来。”
陆怀沙仍旧有些怔然。
他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的举动,那时他确实不知为何就是想靠近林涧。或许是因为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落雪之声,或许是因为林涧喝下去的那碗药酒,或许是因为她突兀地态度变化。
他似乎本能地抗拒那样的自己,但又不知道为何。
陆怀沙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会想清楚的人。之前林涧的突然变化已经是迷雾重重,再添上他自己的态度忽然暧昧不明。在想明白之前,他不打算再采取任何举动。
陆怀沙直起身来,他在林涧身后注视着她匆匆忙忙的动作,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林涧没仔细听他说的话,“挺重要的吧?”
毕竟易明瑜可是原书里找回陆怀沙的人,当然是她的重点监视对象。
陆怀沙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加深了,他许久才开口道:
“他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同窗吗?”
“怎么可能。”林涧被他说的笑起来,“他不是修士吗?我之前也不认识他好吗。”
“圣女倒是很热心。”陆怀沙话里似乎夹带着讥刺,然而语调却很平缓,“对一个不认识的人遇险,都这么着急。”
“什么呀。”林涧挑眉笑着看他,“你要是丢了我只会更着急的好吗?”
“如果你丢了,”她望天想了想,“我估计会哭死,然后准备准备遗书上吊。”
陆怀沙:……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林涧一眼,林涧已经急匆匆抓起他的手冲出门去。
伽叶迅速集结好了护卫,带人准备去那条小巷搜寻。
因为林涧急着要走,而马车速度又慢,伽叶便很自觉地把巫族圣女所骑的那匹青骓马牵到了林涧面前。
林涧看着眼前将近一个半她那么高的大马,再看看周围闪电般翻身上马的护卫,心内无语凝噎。
不会骑马怎么办啊?
伽叶将马牵到林涧面前,恭敬递上缰绳道:“请圣女上马。”
林涧朝周围看了一圈,迅速锁定了陆怀沙,立刻伸手,整个人攀在他的手臂上,撒着娇软软地说:“我要陆怀沙带我骑。”
她抬起头来,对上陆怀沙异样的眼神,扯出来一个大大的笑脸。
没关系,脸皮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伽叶皱起眉头道:“青骓除了圣女之外,从不允许旁人靠近。若是圣女不想骑它,可以与我共骑。”
陆怀沙将林涧从自己的手臂上扯下来,他拽住缰绳,轻捷地踩住马镫翻身上去,身姿矫健如同穿过云间的惊鸿。
他将手伸给林涧道:“上来。”
林涧朝伽叶飞快地眨眨眼睛,陆怀沙可是全书唯一的男主,这世界上绝对不存在什么他搞不定的东西。
***
林涧把人分成两队,一队去查易明瑜下榻的客栈,确认他是否已经安全回去了。
而他们则按照他们与易明瑜的约定,先到那个小巷里查看了一番。林涧确定这人的确没在那里傻等之后,立刻拨马去了王家。
王家似乎是这一带比较富庶的家族,两扇朱漆上镶嵌铜环门钉,贴着两个大大的“囍”字,为了庆祝明天的婚礼,屋檐上挂的两个大红灯笼格外醒目。
“开门!”伽叶策马上去拍门道。
门从内被人拉开一条缝隙,传出家丁不屑的声音道:“什么人?这么晚了还来敲我家大门?”
“圣女在此。”伽叶拉住缰绳,“速速把门打开!”
少年平日里看向林涧时小狗一般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疏狂的冷傲。
家丁透过门缝,隐约看见一众护卫包围之中一个戴着黑色幂篱,身形纤瘦的少女。他脸上表情一变,结结巴巴就要跪下,“圣女……恕小人冒犯……”
林涧走入王家天井之内,只见一对中年夫妇从堂屋内慌慌张张地走出来。
两人都衣着华贵,长得很是富态,相互搀扶着走向林涧,倒头便要下拜。
“不用了。”林涧打量着房屋的布局道,“本君没有恶意,只不过前来寻找一个友人而已。不知今天黄昏时候,二位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七八岁,负剑的蓝衣少年过来?”
王家夫妇对视一眼,林涧在他们眼中看见了认识的意思,然而两人却随即异口同声回答道:“没有。”
“没有?”
林涧轻轻冷笑一声道,“那就别怪本君动手了?伽叶,从中间这件屋子开始,给本君拆!挖地三尺也要把易明瑜给本君挖出来!”
她手心微微出汗。眼下情况紧急,林涧的确已经做好了再见到易明瑜时,他已经是一具尸体的准备。
易明瑜倘若死了,那和“假藏音”,和“张蜈蚣”,和真的藏音都不一样。
他无冤无仇,而被她亲手害死的第一个人。
然而王家夫妇却面色大变,跪地就磕起头来,“圣女饶命!小民其实见过那个负剑的少年——”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的一间侧屋里却传来了年轻女子一声责怪的呼唤,“娘!不是告诉你别说吗!”
王夫人拼命擦着额头上的汗,朝屋里吼了回去,“什么时候还这么不听话!袅袅!赶紧把人放了!”
“不,我才不要放,就不要放。”那女子娇声嗲嗲地回答,“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好看的小郎君~”
林涧奇怪地皱起眉头,朝伽叶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把门打开。
伽叶心领神会,他跳下马来,拔出腰中长鞭,卷住门把手抬脚狠狠一踹,两扇门板应声而落!
伴随着门板落下,众人正看见一团裹着绫罗绸缎的肥肉坐在床沿上,肥肉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林涧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才见那其实是个白白胖胖的姑娘。
对方一只手里抱着个人形物体揉搓,另一手抱着三只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娇声妖媚道:
“小郎君~你不是想要买兔子吗?我这里有啊?你仔细看看好不好?”
那个人形物体扭动身体,终于朝林涧方向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道:“圣女!救命啊!”
林涧:……这好像是易明瑜?
她一时无语,半晌才道:“我听说你家姑娘不是明日要结婚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大约确实觉得丢人,她站到门前,咳了一声道:“是这样的。原本是打算明日抛绣球抢亲,但是结果今天下午这个小郎君就来了我家。这不,我女儿看上了他,就不想放人家走了……不过如果是圣女的命令,我保证一定让她把人放走!”
“娘!凭什么呀?”王袅袅回过头来不满地说,“他走了,那我的终身大事怎么办?我可都已经托付给他了,你让他走了,女儿下辈子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王夫人气得头昏,“别哭了!你跟他又未成大礼,现在什么也不是!”
“那圣女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呀?”
王袅袅脑筋一转,道:“圣女说了,她只是我未婚夫的友人。所以他完全可以跟我成婚,我还可以请圣女来参加婚宴呢。”
林涧:……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咳了一声,看向王袅袅怀里的人形物体道:“易明瑜,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王袅袅用胳膊使劲挤了一下易明瑜的脸,成功地打断了那句话,道:“他说他愿意。”
林涧过于无语,大脑一时空白。
若说真是歹人抓走了易明瑜,她大可以现在就叫护卫上去把人抢回来。
但是现在王袅袅好端端地坐在床上,除了把口水涂了易明瑜一脸,把他整个人挤得变形,以及尖着嗓子喊他“小郎君”之外并没有实际伤害举动。
林涧:“……要不你就从了吧。”
易明瑜四肢疯狂挣扎,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满脸眼泪地朝林涧哭喊道:“圣女……我不……要……”
林涧看他实在哭得可怜,没有办法,忽然心生一计道:“刚才是我没有跟二位说清楚。易明瑜是我的男宠,他今晚上没有回去,我才出来找他。”
王袅袅登时瞪大了眼睛,“我不信!你既然说他是你的男宠,那你告诉我,他是左边屁股有个痣,还是右边屁股有个痣?”
林涧:……易明瑜你都遭遇了什么?
林涧看着易明瑜的口型,纠结了半天说:“……都没有?”
王袅袅皱起眉头看着林涧,突然起身打横抱起易明瑜,朝卷帘后面走去。
接着林涧就听见易明瑜一声惨叫,“姑娘!你你你你干什么?!”
须臾之后,王袅袅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面色苍白惊恐不安的易明瑜。
“行吧。”她嘟囔着说,“算你说对了。带你男宠走就是了。”
易明瑜如逢大赦,飞快地抱住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朝林涧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大腿道:“呜呜呜圣女!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林涧忽然感觉到脖子一凉,她顶着陆怀沙冷冰冰的目光,干笑着拍了拍易明瑜道:“走吧,回去了。”
易明瑜出了王家,无处可去,林涧便只好把他带回了落雪林。
伽叶给易明瑜找了间客房,易明瑜整个人裹进被子里,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之后易明瑜带着噩梦一般的表情,仔细说了一遍他下午的经历。
林涧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我还有个疑问。之前你打不过那个驭使蝎王的也就罢了,为什么你连王姑娘都打不过?”
说到这个,易明瑜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我打不过,是她真的很强啊!”易明瑜哭诉道,“她契约的是有毒的蝴蝶,我碰一下就昏过去了……”
林涧:……好吧,你可真够倒霉的。
她站起身道:“那你也早点休息吧,这么晚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易明瑜忽然叫住了她。
林涧和陆怀沙一道停住脚步,陆怀沙眯起眸子看向缩在椅子上的少年。
“那个……”易明瑜嗫嚅着说,“圣女说的我是你的男宠……应该没有当真吧……”
你这一脸痛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林涧微笑着捏紧了拳头,“不是呢。”
“那就好那就好。”易明瑜长抒一口气倚在了椅子背上,“我就知道圣女不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
林涧:……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注意到易明瑜腰间挂着个玲珑作响的东西。
林涧眉心一蹙,指着易明瑜腰间道:“你身上挂着的是什么?”
“这个啊。差点忘了。”易明瑜解下那个玲珑小球说,“这个是王姑娘送给我的,说是什么定情之物……看着比较贵重,果然我还是还回去比较好吧……算了!我才不要自己过去。”
林涧拿起那个小球细细打量着,对陆怀沙说:“你看。”
陆怀沙从袖里取出藏音死时抓着的精致小球,和王袅袅赠的挂件放到了一起。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形制,不过王袅袅的挂件小球只套了一层,而这一个则足足有七层。
“我知道藏音说的是谁了。”林涧突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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