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葳蕤的房间里,两个人影随着灯火摇晃。
“哥,那个人确实是陈旭哥,他的身体情况太不好,我本想带他回来的,但是牙行那边不放人,我……没能把人带回来。”贺云一脸惭愧,本来这就是一件小事,可就是这样的小事他都没能做好,大家都在为这个家、为自己谋划着未来,可他好像一直都找不到方向,也没有任何喜欢的、非做不可的事。
“不放人?”贺轩的手指嗒嗒嗒的敲击着桌面,思绪飞转,“一个牙行不放人,那这里面就有点事了。”
“他有给你说什么吗?”贺轩转而问道:“还有只有他独身一人?”
贺云顿了下,带着点儿不解,“听说他未婚妻一路陪同,帮助良多。”
贺轩好似想起来了一般,点了点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想不到朱氏竟有这般魄力和决心。”
“哥……”
贺轩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欲言又止的贺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一点异样,转而一想,这样不正好嘛,大哥也不必在一个心都飞了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那样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当真不配为贺修文的母亲,如今这局面,正合各方心意。
“去把你二哥叫来,商量一下对策。”
闻言,贺云转身正准备开门,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贺轩不甚明显的勾唇笑了笑。
“小弟也在啊,正好找你们商量点儿事。”贺存将图纸塞给他,随即转身将门关上,“你们看看这是我找的临安县的舆图,我们从哪儿开始开荒比较好。”
贺轩接过贺云递过来的地图,尚未打开,已经开口笑道:“难为你了。”
等他打开地图,看着清楚的地界线,详细的标注,随即哗啦一声立即合上,脸上已不自觉带上了些许严肃,“二弟,你这舆图是如何得到的?可还给其他人看过?”
心下了然的贺存一脸懵逼,带着肉疼的表情,“我花二十两买的,还没给其他人看,这么了?难道这图是假的?!不可能啊!那个人说他的图绝对保真,骗人死全家呢。”
听到这儿,贺轩到最嘴边的疑问又消了下去,“这图是真的,只是太详细了,不像是民间用品,一般这么详细的地图,都是官府手里才有,而且这算是机密文件,不会流到民间,更不会出现在百姓手里。”
贺存挑了挑眉,笑着感慨道:“这样啊,那我捡了一个便宜,官府出品,我花二十两就到手了,这运气挡都挡不住,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可得抓紧了。”
贺轩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界限清晰的地图摊在桌子上,一边看戏的贺云也凑近看了看,被惊了一下,这舆图怕是在汴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份。
还不等他惊叹完,贺存从胸前又摸出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比划道:“我准备先从南方或者东南方向开荒,今年主要开荒的地方是这一块。”
他又在胸口摸出了自制的木炭笔,在贺轩和贺云的震惊的目光中,在白花花的图纸上勾画了一个圈,没来得及的贺轩两兄弟,看着地图上那一块黑,心中那叫一个悔恨啊!
见他们没意见,但一个个一脸心痛的看着他手下这张彷佛被蹂-躏的地图,贺存丝毫不慌,提议道:“要不我一会儿给你们一人画一张。”
两兄弟一致点头,很是迫切。
“那我继续?”贺存试探道。
恢复过来的两人,一个假装咳嗽着看向别处;一个手足无措的挠着脑袋。
“岭南瘴气横生,又地处季风区,风向会随着季节交替而变更,夏季盛行南风或者东南风,风速不大;但是冬季冬季刮北风、东北风,风速极快,至于春秋两季,风向并不稳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避开瘴气种植农作物,这四周又有相应走势的山脉,只要将这两个地方的瘴气除掉,利用山脉遮挡住想要下山的瘴气,其他的不足为惧。”
“现在是春季,我计划就是先开村西这一块,虽然这里没有多少土地,但是这一块利用好了,可以为我们的除瘴大业,打下坚实的一步,夏天是南风、东南风,这个山脉是南北走向的,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贺存在地图上勾勾画画,一顿输出后,他才想起来,有些东西是不是说多了,确定说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正当贺存想着解释借口时,贺轩骨干的手指在地图的北方、东北方向画了个圈,“中间这里也开一块地,这样利用季风走向,我们可以夏天去这块地,冬天去这边的地。”
贺存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确实如此,这脑袋瓜子聪明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没接触过的知识,三言两语就弄懂了不说,还能做到活学活用。
“大哥说得对,那我把这块也规划进去。”贺存将刚才指出的地方全都画上了重点标注实心三角形,并写上了一二,“那我们先开西边这一块。”
“你买回来的人手够了吗?要不要改天再去牙行看看。”贺轩出声询问,“还有他们的住处,老屋那边不太合适。”
“人暂时先买这些,我已经联系了崔玉他们过来修房子了,就按照村民的房子先修上四栋,大哥意下如何?”做都做了,贺存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上一句,没指望贺轩能回答一二。
“这样也行。”他果真沉思片刻,出声,“你还记得上次在牙行碰到的那个就读于国子监的陈旭吗?”
贺存轻唔一声,面色疑惑的看线他,“这人这么了?”
“我……”骨干泛着病白的指节无声的敲击着腿,“不知二弟是否可以帮我将人捞出来,今日小弟去牙行赎人,却被告知上面有人拦着,不让陈旭出牙行,我担心……”贺存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一个在国子监读过书,一只脚已经踏进半个皇城门的人,现在却在离汴京三千里外的岭南,在这蛮荒烟瘴之地不说,还像一个畜牲一样被关在脏乱不堪的茅草屋里,这落差,这其中的遭遇,只怕不是一般人能禁受得住的,何况上次他见到,那人身上怕是也遭了些罪,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到底是招惹上谁,才会被丢在这里,还全程被监控着?谁会有这么大本事、手段和财力,能派人来谈岭色变的地方,百般折辱这样一个空有名誉的穷书生呢?只怕事情并不简单!
“这有何难,我明天去一趟,只是你说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针对他,那这件事只怕不好办。”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毕竟贺存也不能保证能将这人成功赎出来,他在这临安县目前还没一个能撑腰的人。
贺轩也深谙此理,但上次贺存去牙行,人还可以出来,先去碰碰运气吧。
“那就麻烦二弟明天跑一趟了。”贺轩松了口气,但也没放松多少。
“行,明天再说。”处理完手中的事,贺存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的朝身后两人打了招呼,带着勾画过的那张地图回了房间。
没能等到自家爹爹早早回来讲故事的贺子安横躺在床中间睡了过去,月色下的小村庄带着神秘的静谧和悠然,暖黄色的灯火在窗外的蛐蛐声中跳动着,无法将弟弟搬回床头的贺子文给弟弟盖上薄被后,躺回了床上。
灯芯跳动,带着躺在床上的贺子文越发昏沉,眼皮住不住的打架,彷佛下一秒就和合上的眼睛,总是会在下下一秒睁开一会儿,如此循环往复。
吱呀一声,贺存微微提着门,没听见俩个孩子的声音,他轻手轻脚的关门,一抬头,就见被子里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贺子文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瞧见小家伙的那一刻,贺存心里一暖,他走近,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耳朵,声音都软了下来,“怎么还没睡?熬夜会秃头,还会长不高。”
“等爹爹回来就睡。”贺子文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软萌萌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等他。
“行。”贺存掀开被子,将贺子安放在一边,将地图放回桌上,三下五除二的扒了外衣,钻进被子里抱着香喷喷的儿子睡觉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单手将大儿子抱进怀里的贺存小声交待着,“以后不用刻意等爹爹回来了再睡,爹爹会一直在你们身边,你和弟弟不用担心我,子文照顾好自己就足够了。”
“好了!快快睡觉。”贺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了声晚安,明早见,可爱的小家伙。
有贺存在身边,贺子文果真在他说完话后,径直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沉稳了下来。
随着贺存房间里的灯熄灭,贺家陷在了寂静的夜色里,其他村民也陆陆续续的吹了灯,在三座大山之间的白云村隐隐传来犬吠声,牛叫声。
远在一边的临安县,随着收摊,一盏一盏的灯火慢慢湮灭,也有新的夜市重新亮起,远远望去,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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