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几日在宫里住着, 可还习惯?”
“宫里的日子自然要比外面好过得多,不过少了几分自由。”
“自由啊……”司华遥不由深吸一口气,感慨道:“本王何尝不想要自由, 却只能困在这深宫里。”
“王爷执掌天下,呼风唤雨, 想要什么没有……”
“却没有自由。”司华遥打断他的话, 接着说道:“本王执掌天下, 便要担天下之责。每日殚精竭虑,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想着如何让赵国更加强盛, 如何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可本王每日活得战战兢兢,只因头上顶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外面有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本王这颗项上人头。”
看着苦笑的司华遥, 章进有些心疼,犹豫片刻, 道:“王爷, 您可是想做皇帝?”
“皇帝?”司华遥笑了笑,道:“本王现在与皇帝何异?”
章进眉头微皱, 道:“自然不同, 王爷这样名不正言不顺, 出力不讨好, 会被很多人窥视, 与王爷不利。”
“改朝换代没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会让赵国陷入动荡之中,到时受苦还是百姓。”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仁爱, 世人却不知,草民为王爷抱屈。”
“仁爱?”司华遥自嘲地笑了笑, 道:“外人皆说本王嗜杀成性,暴虐残忍,你还是第一个这般评价本王的人。”
章进忙说道:“那是世人愚昧,未能看透王爷本质。”
“说起‘仁爱’,你倒是配得上这两个字,若非如此,本王也不会对你另眼相待。”
“王爷与草民有知遇之恩,草民万分感激。”
司华遥指了指下手的位置道:“坐吧,陪本王聊聊。”
章进一怔,随即说道:“谢王爷。”
见他坐下,司华遥出声问道:“你当初离家出走,为何会来赵国?”
许是司华遥语气太过温和,让章进觉得像是朋友在聊天,便也放松了下来,道:“原本没打算来赵国,只是一路向北,走走停停,走了两年,才走到赵国,来到京都。”
“那你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
司华遥忍不住心生向往,现实中的他就喜欢旅游,不拍戏的时候总会四处走走,不过自从他和李琳在一起,就很少出去了。
“那时只觉得辛苦,如今想来确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在你记忆中哪个地方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是琼山。”章进几乎没有思考,便给出了答案。
“琼山?在那里发生了何事,让你印象如此深刻?”
“琼山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草民进入其中,是为了采摘一味药材。草民一直往山里寻找,走了小半日才找到,满心喜悦时,愕然发现迷了路。草民在山里整整被困了一月有余,几次差点命丧兽口,还因误食野果中了毒,就在命悬一线时,终于走出了那座大山,被一位山民救下,才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章进如今说到此事时,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很明显在山中遇到的事比他说的要惊险得多。
“有了这段经历,以后你再进入山林就不怕了。”
“王爷说的是。”章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不过,若不是非去不可,草民不想再进入山林。”
“那在你的记忆里,可有什么人,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他是一个读书人……”
两人就像老友一样,聊着往日的经历,这种感觉很舒服,让他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洪阳进来,说晚膳已备好,他们恍然发现,太阳已然西下。
“陪本王一起用膳吧。”
章进有些受宠若惊,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道:“多谢王爷。”
洪阳看看章进,又看看司华遥,嘴角勾起了然的微笑。
餐桌上,司华遥突然开口问道:“你可会做饭?”
章进微微一怔,随即赧然地笑了笑,道:“草民只会做些粗食,自己吃尚可,入不了王爷的口。”
“日日吃这些饭菜,再精致也吃厌了。”司华遥暗示道。
章进犹豫了一瞬,道:“那明日草民给王爷做些膳食尝尝?”
“也好。”司华遥点点头,夹了块青笋到他碗里,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章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随即皱起了眉头,有些懊恼地说道:“确实瘦了些,只是这身子吃得再多也不胖。”
司华遥闻言挑了挑眉,这话有点凡尔赛的嫌疑,要知道在现代减肥有多难,为了保持体形,不能吃这个,不能喝那个,甚至运动健身,还有喝凉水都能长肉的人……
“对了,上次本王在你那个工具箱里看到过一把银色小刀,异常锋利,不似普通刀具,是哪家工坊制作,本王想打造一套暗器,想来定然非常不错。”
章进闻言瞳孔骤然放大,脸上闪过紧张之色,随即答道:“回、王爷,那是草民无意间捡到的,发现用起来比较顺手,便一直留用至今。”
司华遥之所以和他聊这么多,就是要让他放松警惕,以观察他的表情,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就让兵仗局的人拿去瞧瞧,看看能否破解这种工艺?”
“兵仗局?”
司华遥点点头,道:“兵仗局便是研制兵器的地方。”
章进仔细观察司华遥的表情,见他神色自然,不由悄悄松了口气,道:“那把刀跟了草民很多年,用出了感情,若就这么毁了,实在舍不得。”
“谁说要毁了,只是拿给他们瞧瞧,看看是否能破解其工艺,不会有任何损伤,你放心。”
章进闻言松了口气,道:“多谢王爷,待会儿回去,草民便给王爷送来。”
“好。”看得出章进很珍视那把手术刀,再加上他选择仵作作为谋生的一种手段,司华遥推断他是法医的可能性更大。
晚膳过后,司华遥看了会儿奏折,随后便吩咐人备水沐浴,好几天未曾洗澡,实在是浑身难受。
赵韩青站在窗前,看向司华遥寝殿所在的方向,除了前几天不慎中了招,司华遥已许久未曾招人侍寝,可今日偏偏召见了赵明羽,而且还打算留他过夜,这是在警告他吗?警告他,若再耍花样,便废了他这个皇帝,扶植赵明羽登基?
“赵明羽……”
赵韩青呢喃着他的名字,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自小的待遇却不同,他被严格要求,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因为他是储君人选。而赵明羽则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怎样就怎样,父皇母后对他是无尽的纵容。这也造就了他今日无法无天的性格,为了想要的东西,甚至不在意他是他的亲哥哥,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跟他抢。
“父皇、母后,有些东西儿臣可以让,可有些东西儿臣不想让。倘若当真走到了那一步……”赵韩青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希望父皇、母后能够原谅。”
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赵韩青在窗前站着,忙走了过来,道:“皇上,更深露重,您小心身子。”
赵韩青转头看了过去,道:“翼王走了?”
德辉答道:“是,从乾坤殿出去没多久,便带人出了宫。”
赵韩青点点头,道:“高怀在何处?”
德辉一怔,随即答道:“应该在王爷所在的偏殿。”
赵韩青来到软塌前坐下,问道:“你进宫多少年了?”
德辉想了想,道:“回皇上,奴才进宫三十一年了。”
“这般说你侍候先皇近三十年?”
赵韩青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德辉小心答道:“不到三十年,二十八年多。”
“你是何时跟的摄政王?”赵韩青直勾勾地看着他。
德辉心里一紧,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道:“皇上,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移开目光,道:“朕早该想到,若父皇身边没人保着他,他不会坐上摄政王的位置。父皇身边的内侍,朕都仔细琢磨过,事后高怀被他发配到了乾陵,每日还要受鞭刑,定不是他。而其他人也被一一排除,那就只剩下你。相较于高怀,你很低调,低调到很容易被人忽视,却在父皇心中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这很矛盾,让朕不得不怀疑你。”
德辉心里越发不安,辩解道:“皇上,奴才在先皇驾崩后,也被赶出了京都。”
赵韩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朕当初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会召你回来,这也正是你的聪明之处。”
“皇上……”
“不必多说。”德辉还想解释,却被赵韩青打断,道:“你的身份在朕这儿已经明了,以朕现在的处境,即便知道你是细作,也不能拿你如何,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德辉知道如今如何狡辩也已无用,却也不能认下,“皇上,奴才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奴才还是想说奴才冤枉。”
“去让人备水,朕要沐浴。”赵韩青不想再与他多说。
“是,皇上。”德辉躬身退出殿外。
翼王府,赵明羽关上房门,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赵韩青偷偷写给他的,上面写着‘司华遥本名司南遥’。
原本赵明羽是不信的,毕竟在一般人想来,若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又掌控整个赵国,定会想方设法复国,杀光赵氏皇族。可司华遥仅仅是囚禁了赵韩青,这不符合常理。只是赵韩青明着说不算,还给他传纸条,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赵明羽将纸条放到烛火上引燃,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名叫赵清宁,本来在家里睡觉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就来到这个世界。
穿越对于他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老梗了,他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喜欢看些类似的小说。不过他看得穿越文,那些主角要么有金手指,要么有系统,最次的也能了解个剧情,可他倒好,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旁敲侧击了半月有余,才慢慢搞清楚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以及原主做过的荒唐事。赵清宁顿觉十分无语,赵明羽这熊孩子真的熊,堂堂王爷居然上赶着做别人的男宠,异想天开地想用这种方式跟他哥抢皇位,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穿越的时间点,正是百花山刺杀以后,赵明羽被赵韩青利用,派出暗卫给楚仪传信。
得知这件事后,赵清宁连忙善后,好在赵明羽的老妈给他留的后手不少,不仅有暗卫,还是鬼市暗阁的幕后主人,才挡住了司华遥的试探,否则以司华遥的能力,赵明羽早就被查个底儿掉。
他本想苟住,不想参与那些争权夺利,当然也不想再做司华遥的男宠。他的性取向正常,喜欢的是身娇体软的女人,不是硬邦邦、你有我也有的男人。当然司华遥例外,他的美是男女通吃的那种,但他还是无法想象被人压在身下的画面。
“司华遥……”
司华遥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尤其是他嘴角温柔又宠溺的笑,以及认真又专注的神情,不能否认的是在那一刻他真的有种心动的感觉。
“可惜了,如果是个女人,根本想都不用想,我直接就扑上去。”赵清宁轻声嘟囔了一句,随后皱起了眉头,纠结地说道:“退一万步讲,如果能让我在上面,也不是不能接受。”
赵清宁不自觉地脑补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当他回过神时,不由面红耳赤,轻轻抽了自己两巴掌,道:“赵清宁啊赵清宁,你可不能犯糊涂,你是男人,喜欢女人,再美的男人也不行!”
过了好半晌,赵清宁才平复了心情,心里琢磨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司华遥真的是司南皇室遗孤,那他和赵韩青怕是都活不了。可如果不是,那赵韩青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是知道了他手中的力量,想要利用他和司华遥抗衡,摆脱现在的困境?这两种可能是五五开,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来人!”赵清宁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窗外吹过一阵风,微微晃动着,而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正是他的暗卫统领影一。
影一行礼道:“主子有何吩咐?”
“若让你去摄政王府探听消息,你能全身而退的几率有多少?”
虽然影一没听过‘几率’这个词,却听明白了赵清宁的意思,道:“七成。”
“七成?”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赵清宁不禁睁大了眼睛,道:“你没有夸大吧?”
影一摇摇头,如实说道:“摄政王府武功最高的便是摄政王,其次就是洪阳和春海。现在他们三人都不在府内,属下便没了对手,只要不惊动王府的暗卫,属下能有七成的把握全身而退。”
赵清宁惊讶地看着影一,道:“原来你也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影一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属下不是哑巴,但言简意赅最好。”
赵清宁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你有这么大把握,便去摄政王府跑一趟,查一查司华遥的真实身份。”
影一皱紧眉头,道:“王爷要查摄政王?”
影一是赵明羽的母后为他培养的暗卫,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再加上日以继夜地待在他身边,对他的性情和心思了若指掌。可最近一段时间,他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小主子。
察觉到影一情绪不对,赵清宁心里一紧,试探道:“是啊,有何不妥?”
影一摇摇头,道:“并无不妥,属下这就去。”
自己日日守在他身边,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不可能是假的,既然如此,身为影卫就该听从他的命令。
赵清宁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以后行事要越发小心才行。
转眼过去七日,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宫怜早早地便带着三喜出了门,心情忐忑地来到放榜地。
看着不远处人头攒簇的场景,三喜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公子,您为何要亲自跑一趟,让奴才们看看不就得了。”
“是中,还是没中,还要亲自看过才好。”宫怜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心里还是紧张,“走吧,我们也下车。”
两人相继下了马车,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注意,毕竟来看榜的大多数都是应届的举子,他们现在最关心考试成绩,其他的完全不在意。
在三喜的护卫下,宫怜终于挤到了稍稍靠前的位置,于是便一行一行地找自己的名字。
从最后面一路往前找,榜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让人看了眼晕,尤其是时间一长,看什么都觉得有重影。
宫怜慢慢地往前挪,许久后才来到榜单的最前方,那里赫然写着一甲头名-宫怜。他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兴奋之余又觉得有些心酸,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自己终于如愿中了状元,可母亲已然看不到了。
三喜兴奋地指着榜单,道:“公子,您是金科状元!”
见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宫怜顿觉有些不自在,拉着三喜就往人群外走。
三喜不解地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宫怜摇摇头,道:“没,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些不习惯。”
两人上了马车,三喜依旧一副兴冲冲的模样,道:“公子,您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考了头名,状元及第,若王爷知晓,定为您高兴。”
提起司华遥,宫怜抛开心中的沉闷,脸上也难掩喜气,道:“王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三喜笑着说道:“王爷对公子那般上心,今日放榜,王爷怎会不知,公子放心,今儿王爷定会回府为公子庆贺。”
宫怜心中难免期待,嘴上却说道:“王爷政务繁忙,我这点小事,回不回都没什么妨碍。”
“公子这话说得口是心非,奴才打眼就能看得出来。”
宫怜被说得脸上一热,道:“那你说王爷会回府吗?”
“会,自然会,公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今晚好生陪陪王爷。”
听他这么说,宫怜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浮现红晕,道:“那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街市上逛逛,给王爷买个礼物。”
“是公子中了状元,按说应该是王爷买贺礼,恭贺公子,哪有公子送礼的道理。”三喜明白宫怜的心思,笑着打趣道。
“你啊你,是我太惯着你,让你越发没了规矩。”
见宫怜的脸越来越红,未免他恼羞成怒,三喜适可而止,道:“是是是,公子说得对,确实该给王爷买礼物,就好似邵华公子送给王爷的扳指,虽然扳指现在在邵华公子手中,但这也让王爷有了带扳指的习惯,现在王爷一看到扳指就能想到邵华公子,这就是念想,公子也应该好好挑一挑礼物。”
三喜这话说到宫怜心坎里,道:“那你说我该送什么合适?”
“嗯……”三喜当真仔细想着,道:“王爷什么都不缺,要买就买能随身带着的物件,像是环佩、发冠、发簪之类的。”
宫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苦笑着说道:“能配得上王爷的东西,怕是我买不起。”
“邵华公子送给王爷的扳指,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王爷却时常戴着,可见王爷要的是那份心意,并不是物件价值几许。只要公子用心挑选,王爷定能领会公子的心意。”
“你说得对,王爷什么身份,什么贵重的物件不曾见过,是我目光短浅了。”宫怜想了想,道:“王爷喜欢玉石,偏好淡雅,如若不然,我亲手做件配饰给王爷,这样是否显得更有诚心?”
“这想法好,奴才觉得可以一试,只是做起来颇废功夫,公子怕是要晚些时候送给王爷了。”
“晚些就晚些,以后的日子还长。走吧,我们去挑一挑玉石。”
御书房内,司华遥看着三甲进士的名单,不禁有些惊讶,原剧中确实有提到宫怜素有才名,没想到竟然能考中状元。
司华遥将名单放下,看向殿中的吏部尚书黄安,以及官复原职的内阁大学士于鹤,道:“这里面可有人情在?”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于鹤答道:“回王爷,臣等公事公办,没有丝毫徇私,若王爷不信,可看一看宫怜的试卷。”
司华遥见他答得信誓旦旦,也没多说什么,这几日他一直未曾上朝,是赵韩青主持的殿试,他竟钦点宫怜为状元,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本王便信你们一次,他们的任用便按规矩来,无需徇私。”
“是,王爷。”
“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司华遥再一次看向三甲名单,笑着说道:“宫怜不错,竟能高中状元,实在是一件喜事。”
洪阳也扬起嘴角,道:“怜公子有才,将来定能成为王爷的一大臂助。”
“能否帮到本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振作,不会因为之前的经历而继续消沉,重新且自信的做自己。”
可能是太为宫怜高兴,司华遥说得有点多。
最近因为赵韩青的事,司华遥的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洪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日见他如此高兴,便提议道:“怜公子高中状元,这可是大喜事,王爷今日是否回王府,为怜公子庆祝?”
“确实应该。”司华遥点点头,道:“仔细算来,本王也有段日子没回去了,你去安排车辇,本王回府看看。”
“是,奴才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司华遥带人出了宫,径直回了摄政王府。
第72章
司华遥回去并未避着人, 赵韩青很快便收到了信儿,宫怜是他钦点的状元,自然清楚司华遥为何回去。他这么做, 也是挣扎了许久的结果,一是因宫怜确有真才实学, 一是为了缓和与司华遥的关系。只是他现在后悔了。
赵韩青自嘲地笑了笑, 道:“到底是你在乎的人, 不过一点小事,便能让你回去。”
就在这时,德辉从殿外走了进来, 道:“启禀皇上,兰嫔在宫外求见。”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
“是, 皇上。”德辉领命而去。
过了没一会儿,马秀兰便在德辉的带领下进了乾坤殿, 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起吧。”
马秀兰起身, 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 听闻您病了, 嫔妾特来看望。”
“你倒是有心了。”
看着赵韩青略显苍白的脸色, 马秀兰关切地说道:“皇上, 您脸色不好, 可是病情未有好转?”
赵韩青嗤笑一声,道:“怎么这才刚怀孕,便盼着朕死?”
马秀兰闻言顿感委屈, 道:“皇上怎能如此说,嫔妾是真的关心皇上的身子。”
“若你没怀有身孕, 说不准还能有几分真心。”赵韩青盯着马秀兰的小腹,道:“如今怕是一分也无了。”
赵韩青的眼神让马秀兰心生不安,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道:“皇上,嫔妾是真心爱慕您,难道您忘了儿时的那段往事?”
“儿时?”赵韩青嘴角勾着讥讽的笑,道:“人心异变,莫说那么久远的事,就是近在眼前,还不是说变就变。”
马秀兰争辩道:“可嫔妾不同,嫔妾一直记着当年之事,若非如此,又怎会甘愿进宫做皇上的妃子。”
赵韩青看了过去,道:“你这是在跟朕功?”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想说,嫔妾对皇上真心爱慕,并不似旁人心中只有权势。”
赵韩青闻言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好半晌才停下来,道:“马秀兰,你听听自己说的这番话,你自己信吗?”
马秀兰被他笑得脸色涨红,心生恼意,道:“皇上……”
“行了,你不用说了,说得多了朕会觉得恶心。”赵韩青打断她的话,脸上的笑意消失,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装模作样,只会让人生厌。”
马秀兰心中越发委屈,道:“皇上,无论你是信,还是不信,嫔妾是真心想帮您。”
赵韩青沉下了脸,“若你是真心,便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马秀兰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赵韩青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嫔妾怀的可是皇上的亲骨肉,您怎能如此狠心?”
“你身子健壮,孩子以后还会有,只要你打掉他,待朕从司华遥手中夺回政权,便再让你怀上一个,到时你生下龙嗣,朕封你为皇后,你的孩子便是朕名正言顺的嫡子,将来可继承皇位。”
马秀兰闻言脸上竟闪过一丝犹豫,道:“皇上为何非要打掉他,他也是皇上的子嗣啊。”
“若他生下来,便会时时提醒朕,你与朕之间只是交易,没有感情。他将成为我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隔阂,即便他是朕的长子,朕也绝不可能封他为太子,你的皇后之位自然也不可能。”
马秀兰怔怔地看着赵韩青,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向自己的小腹,此时她的心竟真有几分动摇。
赵韩青走到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腰身,抵住了她的额头,道:“为了证明你对朕的真心,打掉他。”
马秀兰看着他眼睛,就好似被蛊惑了一般,脑海中回响着‘打掉他’这三个字。
赵韩青渴望又期待地看着马秀兰,柔声问道:“兰儿,你是真的爱朕吗?”
马秀兰点头,略带了些女儿家的娇态,道:“兰儿爱皇上。”
“那就把他打掉,朕不希望与兰儿之间有任何阻碍。”
马秀兰眼底浮现明显的挣扎之色,犹豫许久后,终是点了头,道:“那皇上莫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将来定好好待兰儿。”
“当真?”赵韩青的凤眼亮了起来,眼底满是惊喜。
马秀兰见状也跟着扬起嘴角,伸手揽住赵韩青的脖子,道:“只要皇上真心待兰儿,兰儿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呵呵……”赵韩青再次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流。
马秀兰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太过高兴,可听到后面便觉得不妥。
赵韩青笑得够了,伸手捏住马秀兰的下巴,讥讽道:“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你够狠,竟真的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马秀兰,你还真是再次让朕刮目相看啊。”
马秀兰终于反应了过来,既羞愧又恼怒,红着眼眶道:“嫔妾是因为爱你,才狠心答应皇上,没想到竟是皇上在戏耍嫔妾!”
“别口口声声说爱朕,你的心脏得很,你只是为了皇后之位,为了马家能成为下一个司华遥。”
马秀兰含泪说道:“嫔妾一颗真心,竟被皇上丢在尘埃里。”
赵韩青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不必再装腔作势,今日若不是朕心中憋闷,你以为朕会在这儿陪你演戏?”
“皇上,你真是太伤嫔妾的心了!”马秀兰忍无可忍,转身跑出了寝殿。
春桃见马秀兰跑出来,连忙追了上去,焦急地喊道:“主子,您慢点,您是有身子的人,小心肚子里的小皇子。”
马秀兰顿住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想到方才自己竟打算打掉他,心中愧疚更甚,伸手轻抚小腹,道:“皇儿,对不住,是娘亲错了,娘亲保证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春桃追到近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身子可有不适?”
马秀兰转头看了看乾坤殿,道:“无事,走吧,回宫。”
德辉走进寝殿,见赵韩青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还好吧?”
赵韩青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你说在摄政王心中,最在意的是谁?”
德辉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皇上恕罪,王爷的心思岂是奴才能猜得透的。”
“无论那人是谁,总归不会是朕,朕与他来说,只是个掌控在手中的玩物。”赵韩青看向窗外的天空,幽幽地说道:“朕看着马秀兰,就好似看着自己,着实是讨厌得很!”
德辉看着赵韩青落寞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朕是皇帝,本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如今却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笼子里,任人欺辱玩弄。更可笑地是,朕如今被施舍了尊严,却又困在了自己的心牢里,犹如一只哈巴狗般,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而他……无动于衷。”
德辉安静地听着,此时的赵韩青需要的是倾听者,可悲的是他的身边除了自己这个细作,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或者他就是要说给他听,目的是想借他的嘴将话传到王爷的耳朵里。
而就在此时,司华遥的车辇缓缓进入摄政王府,径直来到荣华园门前才停了下来,司华遥掀开车帘,弯腰出了车厢,只见宫怜和邵华正等在车旁。
两人见司华遥出来,连忙行礼道:“邵华(宫怜)参见王爷。”
司华遥下了马车,笑着说道:“起吧。”
两人直起身子,纷纷抬头看向司华遥,眼底尽是喜悦。
司华遥仔细打量邵华,见他脸色苍白,不禁微微皱眉,道:“怎么脸色看上去这么差,可是身子还未好转?”
邵华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心虚地垂下头,道:“王爷,邵华的身子向来孱弱,脸色常年如此……”
“王爷,您回来就好了,我是真拿他没办法了,怎么说都不听。”
“怜哥哥!”邵华焦急地打断宫怜的话,心虚地瞄了司华遥一眼,“王爷是回来给你庆贺的,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司华遥一看便知,他们定有事瞒着他,道:“发生了何事?宫怜你说。”
宫怜看看邵华,不顾他的阻拦,实话说道:“邵华这几日有六七个时辰都在练字,我怎么劝都不听,王爷回来的正好,可要好好说说他。”
“练字?”司华遥随之想起之前让洪阳拿马秀兰的手书,让邵华模仿,“本王让洪阳传过话,让你量力而行,怎的这般折腾,也不怕丢了你这条小命。”
邵华两手揪着衣角,就好似犯了错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邵华想帮王爷,证明邵华虽体弱,却不是一无是处。”
见他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司华遥明白他定是想到了苏州发生的事,不由一阵心疼,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发顶,温声说道:“你有多能干,本王心知肚明,没必要证明什么。”
“王爷。”邵华有些哽咽,晶莹的泪珠滑落,可怜巴巴的,就好似被人抛弃的猫崽子。
司华遥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身子,安慰道:“不怕,以后王府就是你家,王府里的人就是你的亲人,我们会好好护着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王爷……”
邵华紧紧抱住司华遥的身子,趴在他的胸前无声的哭着。
宫怜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酸涩,却也为邵华开心,能得到司华遥的庇佑,他便可以一世无忧。
司华遥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骂司南遥是禽兽。
过了许久,邵华才平静下来,有些不舍地退出司华遥的怀抱,看着被眼泪打湿的衣服,赧然地说道:“王爷恕罪,邵华失礼了。”
“无妨。”司华遥用手指替他擦干脸上的泪水,道:“你啊,还是笑起来最好看,这一哭眼睛鼻子都皱了起来,好似个没什么肉的包子,全是褶儿。”
邵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苍白的脸色慢慢染上红晕,“为何是没肉的包子?”
邵华的脑回路十分清奇,让司华遥不禁轻笑出声,道:“你说呢?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皮包骨似的。”
邵华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那邵华现在是不是很丑?”
“丑,所以你定要注意调养身体,至少要恢复之前那般。”
邵华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邵华会努力的!”
洪阳提醒道:“王爷,您的身子不好,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还是回房再说吧。”
司华遥点点头,带着众人进了院子,在正厅落了座。
宫怜关切地问道:“王爷,您的病可有好转?”
“旧疾复发,没什么妨碍,你们不必担心。”
洪阳吩咐内侍给三人分别上了茶,刚退出门外,便看到楚熙进了院子,于是往前迎了两步,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公公无需多礼。”
楚熙忙伸手去扶,却被洪阳退后一步,躲了过去。
“多谢殿下。”
楚熙也不在意,直接问道:“听闻王爷回来了,可在房内?”
“是,王爷刚回府,正与两位公子说话。”
“那劳烦公公通禀一声,就说我来拜见。”
“殿下稍候,奴才这就去通禀。”
洪阳再次进了正厅,躬身说道:“王爷,七殿下在外求见。”
“楚熙?”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洪阳应声,带着楚熙进了门,随后便又退了出去。
楚熙来到近前行礼道:“熙儿参见王爷。”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免礼,找个位置坐吧。”
“谢王爷。”
楚熙看向宫怜和邵华,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坐到了邵华的下首。
宫怜见状连忙起身,道:“殿下,您身份尊贵,怎能屈尊坐在我们之下,这可使不得。”
楚熙羞涩地笑了笑,道:“两位公子在前面入府,算起来我还要叫两位一声‘哥哥’,我坐在下首也是应该的。”
宫怜坚持道:“殿下若不嫌弃,便坐我的位置吧。”
邵华见状有些无措,也跟着站了起来,左右看看,不知该怎么办,就好似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
司华遥适时地出声说道:“一个位置而已,没必要这般较真。本王回来是为庆祝你高中状元,今日你是主角,安心坐着便是。”
司华遥发了话,宫怜也没再坚持,还是坐在了原位上。
楚熙清楚他在司华遥心里比不上宫怜和邵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他担忧地看向司华遥,问道:“王爷的脸色不好,可是病情没有好转?”
同样的问题,问了不止一遍,司华遥还是很有耐心地答道:“老毛病,除不了根,不必担心。”
“王爷日夜操劳国事,我们也帮不上忙,实在是有愧!”楚熙深吸一口气,脸上尽是紧张之色,这段话就好似演讲前背过的稿子。
“府中事物繁多,只要有心,总会帮得上忙。”司华遥看向宫怜,夸赞道:“宫怜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并未因为过往而停滞不前,仅用了一个月的时日,便考中头榜头名,金科状元,本王很欣慰。”
宫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谬赞了。其实怜没什么天赋,能有今日,是因为始终未放下读书,时常将旧书翻出来读个五六遍,每读一遍感悟都有所不同……”
说到这儿,许是太过兴奋,向来不怎么多话的宫怜,竟滔滔不绝地说着。司华遥坐在一旁含笑听着,偶尔还会配合地说上几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宫怜终于停了下来,可能是意识到了不妥,有些赧然地红了脸,道:“王爷见谅,宫怜今日话有些多。”
司华遥能体会宫怜的兴奋,也真心为他高兴,道:“无妨,你高中状元,高兴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在自己家里,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王爷说得对。怜哥哥真的很厉害,第一次参加会试,便高中状元,邵华十分崇拜!邵华和怜哥哥相比,真是自愧不如!”邵华赧然地笑了笑。
“你们各有各的长处,根本无需相比。”
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亲近模样,楚熙感觉自己坐在这里十分多余,心中不禁醋意横生,脸上若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小声说道:“熙儿也不知自己有何长处。”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恰到好处,漂亮的杏眼内还充斥着浓浓的羡慕与渴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去呵护他。
每次看到楚熙演戏,司华遥都忍不住赞叹,这演技是真的好,只可惜不是生活在现代,否则影帝非他莫属。
同样,每次看到他演戏,司华遥就忍不住想和他飙戏,温声说道:“听福禄说你的字写的极好,这便是你的长处,只要肯用功,说不准哪日便能成为一代大”
“真的吗?”
楚熙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司华遥,仿佛只要司华遥说了,他就能成了一代大家似的。
即便司华遥知道他在演戏,也控制不住被他的情绪感染,道:“你本身便有天赋,若再努力些,自然会有成就。”
楚熙笑弯了眉眼,道:“好,熙儿听王爷的,努力成为书法大家,为王爷争光。”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笑,楚熙的心思他猜不透,别人还没说什么,率先给自己定了位,似乎能做他的男宠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司华遥和他们聊了会儿天,很快便到了午饭的时间,便让人备了宴席,将后院的那些人都叫了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宴席上,宫怜三人还好,不那么拘束,孙安和吴淼如坐针毡,司华遥让一句,他们夹一筷子,紧张的神色藏都藏不住。而乔明远看上去有些不同,自顾自地吃着,司华遥问,他便答,别人聊天,他喝酒,倒有几分惬意。
乔明远成功引起司华遥的注意,想想前段时间好似吩咐过春海调查他的身世,是回报了,还是没有来着,最近事太多,他给忘了个干净。
饭后,众人围坐在小厅喝茶,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洪阳会意,抬手拍了两下,门口立时便有两名内侍走了进来,手中分别捧着个托盘,一个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个上面放着一打银票。
司华遥看向宫怜,温声说道:“宫怜,这是本王送你的贺礼,你瞧瞧可还喜欢。”
宫怜起身走了过去,仔细看着托盘上的笔墨纸砚,不禁微微怔了怔,道:“这是王爷时常用的那一套?”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一套是本王用的最顺手的,以后便是你的了。”
喁蹊……
这套文房四宝是出自名家之手,每一样都是用最好的材料,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制成,绝对的价值连城,他能将这个当成贺礼,足以说明对自己的重视,宫怜心中欢喜,嘴上却说道:“王爷的心意,宫怜已经收到,但宫怜不能夺人所爱。”
“你可是嫌弃是本王用过的?”
“自然不是!”宫怜连忙解释道:“王爷能将心爱之物送给宫怜,宫怜心中欢喜,只是怕王爷用惯了这套文房四宝……”
司华遥打断宫怜的话,道:“这个你不必担忧,本王富有天下,什么文房四宝找不到,你放心收着。”
“那宫怜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爷恩典。”
众人眼中皆流露出羡慕之色,尤其是吴淼和孙安。
司华遥转头看向两人,道:“你们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两人被问得一愣,吴淼看了看孙安,小心回话道:“王爷此话是何意?”
“被困在这王府后院,总会让人颓废,不思进取,若你们有什么想做的事,便说出来,读书也好,做生意也罢,只要是正当事,本王都会应允。”
后院的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早晚是要打发的。
吴淼有些受宠若惊,迟疑片刻道:“王爷,是否做什么都成?”
司华遥点点头,道:“只要是正当事,皆可。”
吴淼犹豫片刻,试探地问道:“我想做个捕快,成吗?”
“捕快?”司华遥怔了怔,没想到他竟有这种要求,要知道古代的捕快地位不高,收入也很低,与危险系数根本能成正比,若不是迫不得已,没人愿意做这个行当。
“不行吗?”吴淼的脸上难掩失望。
“有何不可?”司华遥提醒道:“不过你可想好了,做捕快很累很危险,要做的话,就好好做,不能打着本王的旗号偷奸耍滑。”
吴淼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忙不迭地点头,道:“不会,我不会给王爷丢脸!”
“本王让人知会刑部衙门一声,给你补个缺,不过你需改名换姓,不能让人知道你与王府的关系,你得凭自己的本事做好这个捕快。”
“是,吴淼领命!”
吴淼从小就想做个捕快,查案追凶,只是他父亲不允,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丢了他的脸面。可笑的是,那么要面子的人,竟将自己亲生儿子送给别人当男宠,所以在权势利益面前,不管是脸面还是他这个儿子,都不不值一提。
吴淼怨恨那个家,司华遥说还他们自由时,他并未选择归可又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便也没有去地方做官,打算在王府过一日挨一日,没想到还能有了结夙愿的一日。
他也不想让旁人知晓他的身份,司华遥的要求正和他意,自然是求之不得。
“若你觉得来回不便,本王可让人在外寻一个小院,你也不必再避着人。”
若刚才司华遥的话让他惊喜,那现在司华遥的话就让他感动,鼻子顿时有些发酸,“多谢王爷,吴淼感激不尽。”
司华遥摆摆手,道:“你不怨恨本王便可,以后若是遇到难解之事,可来王府求助。”
“王爷大恩,吴淼铭记!”
第73章
安置妥当吴淼, 司华遥又转头看向孙安,道:“你可有想做的事?”
孙安看看司华遥,有些赧然地挠挠头, 道:“回王爷,我……我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司华遥一怔, 看着面前憨憨的青年, 道:“你可有一技之长?”
孙安想了半晌, 随后摇了摇头,脸红道:“我……我也不知。”
司华遥挑了挑眉,接着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喜好?”
“我、我喜欢吃。”孙安说完脸色更红了。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 道:“那你可会做?”
“会!”提到这个,孙安脸上的神情飞扬起来,道:“会一些, 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那晚上你来做菜,本王尝一尝味道如何。”
“好!”刚应下来, 孙安的神色又变得忐忑, 道:“只是我怕做不好,不合王爷胃口。”
“无妨, 你放心做便可。”
“好, 那我先去厨房备菜。”
孙安对什么都没兴趣, 唯独对吃很是痴迷, 孙安父亲本指望他能好好读书, 将来和自己一样走仕途,可孙安一看书就打瞌睡,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 天长日久下来,也渐渐对孙安失去耐心, 后来索性直接送去了摄政王府,这也算是他最后的利用价值。
孙安不是没努力,只是没那个天赋,后来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怕人,别人被送来摄政王府都是不情不愿,他没有这种感觉,当然在面对司华遥时,也会紧张害怕,但抵触心理并没有那么大,再加上摄政王府的伙食很好,他最终还是选择留下。现在能在自己感兴趣的方面一展所长,正是他所期待的。
司华遥最后将目光放在乔明远身上,道:“你想做什么?”
乔明远抱了抱拳,道:“多谢王爷体谅,但我没什么志向,也没有喜好,只想留在王府过完下半辈子,还望王爷成全。”
“成,既然如此,那你还如往常一样,若将来想做什么,只需跟本王说一声便可。”
“多谢王爷。”
乔明远的反应让司华遥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午睡。
众人散去,司华遥招来洪阳,问道:“上次本王记得让春海调查过乔明远的身世,你可知此事?”
“明远公子?”洪阳微微一怔,随即想了想,道:“奴才倒是听春海提过一嘴,说明远公子是武林中人,好像还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因为与门派中的师兄弟不和,别被逐出了门派,后遭人追杀被王爷所救。”
“名门正派?”提到这四个字,司华遥就想到电视剧中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道:“你可知具体是哪门哪派?”
“这个奴才不知。若王爷想知道,可直接问明远公子。”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春海为何未曾向本王禀告此事?”
“许是他一时疏忽,忘记禀告王爷。不过春海向来做事周全,能忘记此事,表明明远公子身份无疑,不会对王爷不利。”洪阳替春海辩解道。
司华遥点点头,在洪阳的帮助下脱掉了外衫,又拿掉了发冠,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与白色的中衣形成鲜明对比,就好似上好的绸缎。
“待午后,你把他单独叫来,本王问一问。”
“是,王爷。”
午后,洪阳按照司华遥的吩咐,单独将乔明远叫了过来。
乔明远进了正厅,行礼道:“明远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司华遥指了指下首的位置,道:“坐吧。”
“谢王爷。”乔明远依言坐下,没有丝毫顾忌,道:“不知王爷召见,有何吩咐?”
“想和你聊聊。”司华遥打量着乔明远,他的五官并不出众,胜在眉宇间那份英气,符合武侠小说中对那些少侠的描写,至少符合他想象中的少侠。
乔明远闻言一怔,脸上浮现疑惑之色,道:“王爷日理万机,怎有闲暇与明远聊天?”
“最近王府不太平,本王心生警觉,当然要好好盘查府中人。”司华遥直接把话挑明。
乔明远的眉头皱紧,道:“王爷怀疑与我有关?”
司华遥笑了笑,道:“那日半夜时分,有一刺客进入王府,被春海追赶,却被他逃脱。春海曾说此人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很有可能是武林中的正派人士,本王便心生好奇,武林中人为何会出现在王府,于是便派人去查。”
司华遥仔细观察乔明远的神色,并未看出有心虚的迹象。
他神色自然地问道:“敢问王爷这是何时的事?”
“具体是哪日,本王记不清了。你说他为何会夜闯摄政王府?”司华遥将问题抛给乔明远。
“要么是来行刺,要么是来传递消息。”乔明远的目光与司华遥对视,未有丝毫躲闪,继续分析道:“若是行刺,不可能只来一人,所以我认为传递消息的可能性要大些。”
这与司华遥的猜测不谋而合,也说明乔明远思维敏捷。
“王府后院的这些人,本王多数都知根知底,却也有不那么了解的,比如你。”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记得初次见你是在城郊的密林,当时你重伤昏迷,倒在草丛里,本王便差人将你救起,带回了王府。”
“是,王爷的救命之恩,明远铭记在心,故而当王爷要明远时,明远虽不愿,却也并未反抗。”
乔明远说话时神情坦荡,极易取信于人。
“本王记得当初问你来历,你只说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一个人在外流浪,遭逢劫匪,重伤与你。当时本王信了,如今本王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何来历?”
司南遥为何没深入调查乔明远的身世,司华遥也很疑惑,只是司南遥已经魂飞魄散,无人再给他解惑。
乔明远沉默地看着司华遥,眼底闪过挣扎之色,过了好半晌,方才开口说道:“王爷,我确实无父无母,不过并非无亲无故。我三岁时,父母便死了,是师父可怜我,将我带回宗派,收为弟子。
师父师娘成亲五载,也没能有一儿半女,便将我视为亲子,对我疼爱有加,我也算度过了一段有爹疼有娘爱的日子。”
乔明远的眼神变得悠远,很明显是陷入回忆当中,司华遥并未出声打断,而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只是这样的时光只有五年,在我八岁那年,师娘竟然怀了身孕,十个月后,生下个男婴,从此师娘待我便越来越疏远。好在师父对我一如既往。不过也因此埋下了祸根,师娘对师父越来越不满,他们经常因为我争吵不休,师娘甚至怀疑我是师父在外的私生子,无论师父如何解释,师娘都不听,对我也越来越苛刻。”
乔明远的眼神变得暗淡,明显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再后来,师兄弟在师娘的挑拨下,开始排挤我,一次欺负得很了,我终于忍不住反抗,推了师弟一把,可能是他没想到我会反抗吧,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往后倒去,脑袋磕在石头上,死了。”
暗淡变成了痛苦,他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您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司华遥没杀过人,自然也不清楚杀人是什么感觉,但他现在是司南遥,只能岔开话题,安慰道:“那是意外,并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意外吗?”乔明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道:“可为何我看到自己的手被鲜血染红,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司华遥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明显是得了心理病,想到这儿,他突然发现司南遥后院的这些男宠,多多少少都有心理病,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这病也传染?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说到这儿,乔明远也没想继续隐瞒,如实答道:“三清宗。”
“三清宗?”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宗派,没想到还真搜到了,这个门派在武林中小有名气,门中弟子不少,之所以被作者拎出来,是因为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将被卷进赵韩青和司南遥争权的漩涡中,最后的下场几乎灭了门,只有三清宗的少宗主姚莫活了下来。
司华遥看向乔明远,道:“误杀了那个弟子后,你的师父师娘便将你赶出了宗门?”
乔明远点点头,眼眶通红,道:“我本以为师父能体谅我,结果却还是将我赶出了师门。”
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本王问你一个问题,若一条船只能乘坐100人,多1人都将沉没,而现今有101人需要乘坐这条船救命,你觉得这些人会怎么做?”
乔明远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太过残忍,他不愿说出口。过了许久,乔明远依旧没有回答,可见他内心的挣扎,也说明他秉性纯良。
司华遥没再逼他,道:“多数人会选择扔下其中一人,让更多的人活命,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而你就是被扔下的那个,不管那个弟子是否被你误杀,这都是必然的选择,或早或晚罢了。”
乔明远眼眶通红地看着司华遥,道:“为何是我?”
司华遥反问道:“那你觉得该是谁?”
乔明远被问得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各有各的苦,若沉浸其中,只能让本就悲惨的人生变本加厉,所以是苦是甜是你自己选的。”
乔明远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脑海中回响着他的话,呢喃道:“我自己选的吗?”
司华遥没再多说,端起茶杯品了品,若他自己不能领悟,说得再多也没用。
过了许久,乔明远还在发呆,司华遥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洪阳拿棋盘过来,终于有了动静,“多谢王爷点拨,明远感激不尽。”
看着乔明远明亮的眼睛,司华遥知道他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不禁长出一口气,道:“你能想明白便好。还是中午那句话,你现在可有想做的事?”
“我想加入王爷的护卫队,不知王爷能否应允?”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你现在还未洗清嫌疑,竟想着加入本王的护卫队,你觉得本王会应吗?”
“王爷,那日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我可对天发誓!”乔明远说着举起了右手。
“此事再议,反正你在王府中,可以作为自由人护卫王府。”
说到这儿,乔明远突然想起一件事,道:“王爷,昨日晚间我起夜,发现一个黑影从房顶略过,我怀疑是有人夜探王府。”
“有人夜探王府?”司华遥皱起眉头,道:“你是否看错,许是保护王府的暗卫。”
“那人去的方向是王爷的院子,王爷的院子是机密要地,暗中隐藏的护卫,应该不会轻易离开,所以我才有所怀疑。”
“本王的院子有专人保护,若真有人夜探王府,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除非来人的武功奇高。既然武功如此高绝,又怎会被你发现?”司华遥对此有些怀疑。
司华遥的话说得很是在理,乔明远也不该如何反驳,道:“我也是凑巧起夜,才发现那道人影。王爷,不管是与不是,总归是有备无患。”
司华遥点点头,扬声说道:“来人。”
洪阳听到召唤,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昨日值夜的人叫来。”
洪阳一怔,随即应声,再次走出门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洪阳再次回转,身边跟着两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多岁。
“王爷,昨日值夜的是他们两个。”
司华遥看向两人,他们都是他的影卫,分别叫张冉、李秋。
两人齐齐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司华遥摆摆手,直接问道:“昨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两人被问得一愣,相互对视一眼,李秋开口说道:“回王爷,属下并未发现异常。”
司华遥看向乔明远,道:“昨日你是何时看到飞掠的人影?”
乔明远想了想,道:“约莫子时中。”
司华遥再次问道:“这个时辰你们可有从他所在的院子掠过,前往本王的院子?”
两人又相互看了看,齐齐摇了摇头,张冉答道:“回王爷,我们每个时辰巡视一次,但每次只有一人离开,另外一人守在王爷的院子,子时中不是我们巡视的时辰。”
司华遥闻言眉头皱紧,道:“看来确实有人夜探王府。”
洪阳也跟着皱紧眉头,道:“王爷,若有人夜探王府,还是在王爷的院子,张冉和李秋不会毫无察觉,可是公子看错了。”
“有备无患,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这人既能避过他们的耳目,足以说明来人武功奇高,不然不会单枪匹马夜闯摄政王府。不,还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本王不在府中,你和春海定会跟在本王左右,所以他的武功只要在张冉、李秋之上便可。”
洪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王爷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宫中,知晓此事的大有人在,我们不能因此锁定来人的身份。”
“确实不能。但你再多想一下,知晓本王在宫中住着的,只有朝中大臣,他们之中有谁的武功会这么好?换句话说,他们手底下谁有可能有这样的高手。”
顺着司华遥的思路,洪阳仔细想了想,随即猜测道:“王爷的意思是翼王?”
司华遥眼睛一亮,道:“你的想法与本王不谋而合。”
“翼王为何要派人夜探王府?”说到这儿,洪阳突然想起赵明羽的身份,道:“难道他与皇上已经勾结在一起?”
司华遥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乔明远,道:“你先回院子吧。”
乔明远知道司华遥定是有事不能让他知道,识趣地起了身,转身离开正厅。
洪阳见他离开,忙跪下请罪道:“奴才一时失言,还请王爷降罪。”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是,王爷。”洪阳随即起了身。
“三日前,本王召赵明羽进宫,他想方设法地躲了侍寝,其帮手就是皇上。皇上定是对他说了本王的身世,赵明羽半信半疑,自然要先调查清楚。”这么一说,事情便串联了起来。
司华遥突然想到卫子乔,连忙吩咐道:“派人去盯着卫子乔,不能让他被有心人利用。”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太阳从窗口照进来,将司华遥白皙的皮肤染成了橘色,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暖。
洪阳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看到司华遥时微微一怔,随即说道:“王爷,安公子派人过来传话,说晚膳已经备好,想问问您打算何时用膳。”
“既然已经备好了,那就传膳吧,让宫怜他们也过来。”
“是,奴才明白。”
约莫一盏茶后,司华遥来到了正厅,正巧见遇见过来的邵华和宫怜。司华遥刚想说话,一个个内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将偌大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看着桌上的饭菜,每一道的菜色都非常好,再加上扑鼻的香味,引得的众人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司华遥夸赞道:“看起来不错,没想到孙安还有这种手艺。”
邵华笑着接话道:“嗯嗯,这些饭菜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见他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道:“没想到邵华也是个爱吃的。”
邵华闻言赧然地红了脸,道:“王爷莫要笑话邵华。”
“好吃没什么不好,俗话说‘能吃是福’,不过邵华的身子弱,在吃食上还要多注意一些,该忌口的还是要忌口。”
听着司华遥的叮嘱,邵华心中欢喜,道:“邵华听王爷的。”
三人正说话间,楚熙和乔明远结伴而来,看模样两人似乎很是熟悉,这个发现让司华遥不禁微微挑眉。
两人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熙儿(明远)参见王爷。”
“免礼吧。”司华遥看看两人,笑着说道:“本王瞧着你们热络不少,可是私下关系不错?”
楚熙唯恐司华遥误会,忙解释道:“王爷,熙儿将明远哥哥当成兄长,就好似宫怜和邵华一样,并无其他关系。”
乔明远微微一怔,也跟着解释道:“王爷莫要误会,明远只是见七殿下初来乍到,才对他多关照了几分,并无他意。”
司华遥才不在意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不想乔明远受楚熙蛊惑,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事,毕竟楚熙的演技可是经他认证过的,乔明远怕是被楚熙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你们能和睦相处,本王高兴还来不及,你们不必紧张。”
两人闻言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楚熙感激地说道:“来王府的这段日子,熙儿很是惶恐,本想熟悉府中诸位哥哥,可怜公子要读书,邵华公子身子又不好,熙儿实在无措,幸好有明远哥哥照顾,熙儿才算真正融入王府。”
“你习惯就好。”司华遥不想多说,转头看向洪阳,道:“怎么不见吴淼?”
“回王爷,淼公子在厨房帮安公子打下手。”
“还在做?你去告诉他们,这些菜足够了,让他们别忙活了,赶紧过来吃吧。”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众人坐到窗前的软塌上,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吴淼和孙安相继走了进来,孙安的手上还拎着个食盒,两人同向司华遥行礼后,便拎着食盒来到桌前,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扑鼻的香味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司华遥出声问道:“这道菜叫什么?”
“回王爷,这道菜叫香草烤鸡,是我新研制的菜品。”孙安说话时,眼睛闪着光,让他本就好看的脸更多了几分神采。
司华遥起身,扫了一眼众人,道:“都各自入座吧,好好尝尝他的手艺。”
众人相继起身来到饭桌前,在司华遥落座后,方才依次坐下。
司华遥拿起筷子,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众人相互看看,却没有动筷。
孙安见状起身说道:“那就由我来帮大家布菜吧,先尝尝这道香草烤鸡,这道菜还是趁热吃味道最佳。”
孙安将烤鸡撕成小块,依次放在众人碗里,司华遥率先夹了一块尝了尝,入口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竟然有孜然的味道,莫非他口中的香草便是类似孜然的调料?
“味道很好,若是能做成辣味的会更好?”
听司华遥夸赞,孙安兴奋地涨红了脸,道:“备膳时,我问过公公,他说王爷身子不好,不能食用辛辣,故而我并未放辣。”
“原来如此,你也算有心了。”司华遥欣慰地点点头。
楚熙出声说道:“味道真的很特别,熙儿以前从未吃过,安公子的手艺真好,熙儿只会做简单的饭菜。”
“嗯嗯。”邵华吃得满嘴流油,顾不得说话,只是连连应声。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慢点吃,还有别的菜没尝,你若吃饱了,岂不亏了?”
邵华脸红地吞下嘴里的鸡肉,道:“嘿嘿,这味道邵华很喜欢,就忍不住多吃了点。”
“若以后还想吃,让孙安再给你做,大厨在这儿,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邵华转头看向孙安,道:“邵华怎好劳烦安哥哥。”
“无妨无妨,只要你爱吃,我就给你做。”
孙安这还是第一次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心中甚是喜悦。
“还有这么多饭菜没吃,快尝尝其他的。”
孙安闻言连忙给众人布菜,“这是酒酿圆子……”
“这是酱香鸭……”
“这是果香熏肉……”
一桌的饭菜一样样品过去,不得不说孙安很有做做菜的天赋,每一道菜都不输宫里御厨所做。
“既然你有这么好的厨艺,不如去开个酒楼。”
“开酒楼?”孙安怔了怔,眼底有期待,又有些惶恐,道:“我能行吗?”
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道:“本王名下可有酒楼?”
洪阳连忙答道:“自然有,一共三家,一家叫福寿楼,一家叫淮滨楼,一家叫吉祥楼。”
司华遥想了想,道:“这样吧,本王让酒楼的管事带带你,待你学成再开新店,如何?”
孙安忙不迭地点头,道:“孙安多谢王爷恩典。”
司华遥笑了笑,道:“你也坐下来吃吧,饭菜都凉了。”
孙安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自卑的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第74章
众人说说笑笑, 一顿饭吃了许久,而司华遥也将后院里仅剩的三个男宠安置妥当,不由松了口气。
宫怜以后定然要走仕途, 搬出王府是迟早的事。至于邵华,估计他不会离开, 那就当成弟弟养着, 反正他不缺那口吃的。
还有就是楚熙, 他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注定不会在王府呆着,这里只是他暂时蜗居的地方, 迟早有一天他会自己离开。
宴席散去,已是半夜时分,司华遥正要回卧房休息,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洪阳便来禀告。
“王爷, 皇上在院外, 说要见王爷。”
司华遥眉头微皱,好心情顿时没了, 道:“本王累了, 不见。”
洪阳犹豫片刻, 道:“王爷, 皇上说您答应过的事, 不能言而无信。”
司华遥一怔,随即想起他们之间的交易,道:“春海和胡逸那边可有传信儿?”
洪阳摇摇头, 道:“回王爷,还没有。”
“去跟他说, 今日在王府休息,让他自己挑个客房歇下。”
“是,王爷。”
乔明远的话让司华遥心生警惕,摄政王府才是他的大本营,这里藏着司南遥的秘密,虽然他已和赵韩青摊牌,但他还不想将此事公之于众,至少在平定辽东和西南兵患之前,他不能让这些人利用司南遥的身世之谜做文章。
更何况堂堂摄政王府,岂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洪阳快步来到院门前,看向站在门外的赵韩青,道:“皇上,王爷说今日便在王府歇了,皇上可寻个安静的院子宿下,待明日再回宫。”
赵韩青朝院内看了看,道:“那朕便去华怜居吧。”
洪阳一怔,随即说道:“皇上,华怜居已住满,您还是另寻他处吧。”
赵韩青也没纠缠,接着说道:“那就去落梅轩。”
洪阳眉头微蹙,道:“皇上,落梅轩也已住了人。”
“既然他们的院子都容不下朕,那朕就只能委屈王爷,腾出一间客房给朕住。”
洪阳闻言顿时明白了赵韩青的用意,道:“既然皇上不想寻,那奴才就斗胆为您安排了。玉兰苑还空着,皇上今晚便在此处歇息吧。”
赵韩青脸色沉了下来,道:“洪阳,你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连问都不问王爷一声,便私自做了决定。”
“王爷身子不好,做奴才的自然要周到一些,将那些有可能伤及王爷身子的……”
洪阳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他眼睛一眯,猛地一纵身,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扑了过去。
赵韩青本能地转身看去,只见洪阳已跳至不远处的大树旁,正与一个全身裹在夜行衣里的人交手。
“有刺客!快,进院子,保护王爷!”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门口的内侍有些发蒙,稀里糊涂地跟着赵韩青进了院子。
“何事如此嘈杂?”听到动静的司华遥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身旁跟着只穿着中衣的宫怜。
方才司华遥回到卧房,正准备休息,突然察觉屋子里还有人,那人呼吸有些急促,且在床榻的方向。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床帐被放了下来,想到乔明远所说的刺客,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猛地掀起床帐,对着那人挥出一掌,在看清床上人的脸时,连忙撤回内息,在他身前堪堪停住,只差一点这一掌便拍在他头上,到时候怕是不死也重伤。
内息不稳,司华遥忍不住咳了起来。
宫怜被吓了一跳,见司华遥咳个不停,连忙关切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司华遥没说话,掏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仰头服了下去。
宫怜见状连忙下床,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边。
司华遥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咳嗽才算慢慢停了下来。
宫怜轻拍他的后背,既担忧又自责,道:“王爷恕罪,都是宫怜的错。”
司华遥终于缓了口气,道:“你怎会在本王的卧房?”
宫怜的手停了下来,白皙的脸颊泛上红晕,他不是第一次,可面对司华遥,还是会紧张和不自在。他强迫自己与司华遥对视,“王爷,今夜便由宫怜服侍您吧。”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如今已有功名在身,且是金科状元,有更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你不必再困在王府后院。”
“王爷,宫怜考取功名是……”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宫怜的话。
司华遥开门走了出去,宫怜见状紧随其后。
“何事如此嘈杂?”
内侍连忙回禀道:“王爷,门外有刺客,正与洪公公交手,奴才特来保护皇上。”
“有刺客?”司华遥眼睛一闪,快步往门口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赵韩青的打算。
赵韩青死死盯着衣衫不整的宫怜,为何他会在司华遥卧房中,方才他们正在做什么?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赵韩青握紧拳头,悔不当初。
宫怜见赵韩青盯着自己,连忙行礼道:“宫怜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赵韩青无法压制心中的嫉妒,“宫怜,你如今可是金科状元,若再做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如何服众?”
宫怜听得一怔,抬头看向赵韩青,道:“宫怜本就是王爷的人,侍候王爷天经地义,哪里不知廉耻?”
赵韩青脸色铁青,却强压下心中的嫉妒之火,道:“你如今功名在身,前途不可限量,何需依附旁人?你也不想被旁人指摘,是因王爷才有了今日的状元吧。”
“宫怜能有今日,确实与王爷有关,不算指摘,宫怜认。”宫怜担忧司华遥,不想再与赵韩青纠缠,道:“宫怜担忧王爷,不能再相陪,告退。”
见宫怜朝着院外走去,赵韩青面沉似水,紧跟着追了上去。
来到门前,司华遥看向在院内交手的两人,没想到这人竟猖狂到如此程度,接二连三地来摄政王府撒野,简直是目中无人!
司华遥摸了摸手中的扳指,运内力与手上,手腕翻转,扳指便掷了出去,墨绿色的扳指在夜色中肉眼难见,不过对于高手来说不成问题,他们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对方的注意力全在洪阳身上,当他发现时已经躲闪不及,只能运内力于胸前,硬生生挡了这一击。
‘砰’,扳指打在黑衣人胸前,‘噗’,一口鲜血吐出,他连忙后撤,看向司华遥所在的方向。
“摄政王……”
司华遥面沉似水,道:“敢夜闯摄政王府,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将他拿下,生死不论!”
“是,王爷。”
洪阳再次纵身跃起,朝着黑衣人扑了过去。隐藏在暗处的影卫也皆现身,将黑衣人团团围住。单是一个洪阳,黑衣人还能应付,有来这么多影卫,那他就只有逃跑的份。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物,朝着就近的地面就扔了下去,‘砰’的一声,一阵浓烟升起,众人连忙捂住口鼻,不由自主地呛咳起来。
黑衣人趁机纵身一跃,跳上就近的房顶,随后再一跃而起。突然,脚踝一紧,向上的身子停住,猛地下坠。黑衣人纵身提气,想要挣脱,可攥住他脚腕的手如铁钳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地面砸去。
右脚受制于人,他只能运内力于双手,支撑住自己的身子,随后借力使身子跃起,右腿曲起,左腿猛蹬,终是挣脱了那只手。可不等他落地,便又是一掌袭来。他身子未曾落地,躲闪不及,生生挨了这一掌,身子极速后退。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借势往外飞掠。
司华遥还想在追,突然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洪阳想要上前,却被司华遥拦住,道:“去追!”
洪阳虽然担心,却没有停留,纵身飞掠,追了出去。
司华遥纵身飞下屋檐,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王爷,你怎么样?”
耳边传来赵韩青的声音,司华遥转头看去,只见自己正靠在他怀里。司华遥连忙起身,却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赵韩青连忙抱住他的身子,焦急地叫道:“快去传太医!”
姜然上前,将司华遥从赵韩青怀里夺了过来,随即打横抱起,道:“摄政王府的事,不劳皇上费心。”
姜然的动作很快,赵韩青来不及阻止,看着司华遥被他抱在怀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放肆!你敢如此与朕说话!”
姜然没有理会赵韩青,现在司华遥的安危才最重要,他必须将一切有可能危害司华遥的因素隔离在外,而他赵韩青就是其中之一。
方才宫怜只是慢了一步,让赵韩青得了手,看姜然对他的态度,不禁心生疑惑。不过他现在更担心司华遥,紧跟着进了院子。
眼看着姜然抱着司华遥转身走向院门,赵韩青脸色更加难看,脚步一抬便追了上去。
即便不去看,姜然也知道赵韩青跟了上来,命令道:“来人,守住院门,除了太医,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公子。”侍卫应声,放进去了宫怜,将赵韩青拦了下来,道:“皇上止步。”
赵韩青气急,厉声喝道:“放肆!朕是皇帝,你们竟敢拦朕,信不信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侍卫躬身行礼,却并未让开,道:“皇上恕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赵韩青愤怒地看着两人,却无可奈何,他清楚在这些人看来,自己与司华遥而言是威胁,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们绝不可能让他进去。而宫怜方才从司华遥房间出来,还衣衫不整,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自然不会拦他。赵韩青愤怒、不甘、忧心,却又无可奈何,深重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口疼得厉害。
赵韩青捂住胸口,道:“朕有心疾,若是犯了病,便有性命之忧。朕虽是王爷的傀儡,但朕与皇上有交易在身,若朕死了,那交易便不能进行,王爷醒后定会问罪,你们吃罪得起吗?”
侍卫一怔,观他脸色泛青,唇色泛白,有犯病之像,心中不由一惊,连忙说道:“皇上稍候,待小人进去通禀。”
赵韩青粗喘了一声,扶住一旁的墙壁,道:“朕的时间不多,你最好快去快回。”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去回禀,另一人依旧拦在门口。
姜然抱着司华遥疾步进了客房,小心地放在床上,随后拖鞋上床,坐在司华遥身后,手心覆于其后心处,转头看向宫怜,道:“公子莫要出声打扰,我要为王爷运功疗伤。”
“好。”宫怜应声,安静地站在一旁。
侍卫行至门口,扬声说道:“启禀大人,皇上犯了心疾,说若不让他进来,万一他有个好歹,王爷怕是会问罪。”
“心疾犯了找太医。”姜然双眼紧闭,赵韩青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
侍卫为难道:“大人,皇上说他与王爷有交易,交易未完,若皇上出事,恐会坏了王爷的事。”
姜然眉头皱起,思量了一会儿,道:“那便请皇上进院子,不过我需运力为王爷疗伤,不能打扰。”
“是,大人。”
侍卫转身来到院门前,将姜然的话转告给赵韩青。
赵韩青清楚运功疗伤的厉害之处,倒也没有多做纠缠。进了院子后,便在厅内坐着,吩咐人倒水,把药吃了。他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司华遥吐血的画面。
“他的身子为何孱弱至斯?他会死吗?”
得到消息的章进急匆匆地走进院子,还好他听说司华遥要留宿王府,便紧接着出了宫,这才能及时给司华遥看诊。
门口的侍卫见他走过来,连忙迎了迎,解释道:“章大夫,大人正用内力为王爷疗伤,不能打扰,您稍候再进去。”
章进点点头,道:“你详细和我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才有人夜闯王府,那人武功奇高,又十分狡猾,洪公公他们中了烟雾弹,王爷不想那贼人逃跑,便飞身上前与其交手,随后便吐了血,还吐了两次。”侍卫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与人交手?”章进闻言忧心道:“王爷的身子怎能……”
不等他说完,突然发现赵韩青来到了门口,下意识地闭了嘴。
章进来到近前,行礼道:“小人章进参见皇上。”
“你进来,朕有话问你。”赵韩青说完,又走进了正厅。
看着他的背影,章进的眉头皱紧,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赵韩青见他站定,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的身子为何这般孱弱?”
“小人不能相告,还请皇上恕罪。”章进回答得也很直接。
“不能相告?”赵韩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心生惶恐,道:“王爷寿数几何?”
“小人不能相告,还请皇上恕罪。”章进依旧是那句话。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章进,过了许久才移开视线,章进虽然什么都没说,他却听得明白,心脏一阵阵抽痛,“为何会这样?”
章进抬头直视赵韩青,“一切皆因皇上。”
短短六个字,就让赵韩青震惊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目光冷厉地看了过去,道:“你说这话是何意?”
“皇上应该明白。”章进迎着他的目光,眼底没有丝毫畏惧。
“朕明白?朕明白什么?你把话说清楚!”赵韩青冷厉的眼神下藏着浓浓的不安。
“皇上若无他事,小人先行告退,小人还需为王爷看诊。”不待赵韩青答话,章进便走了出去。
赵韩青脑海中回想着章进的话,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他没想过后果竟是这般严重,若早知如此……
司华遥醒来时,发现姜然正为他疗伤,连忙静心吐纳,配合疗伤。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心口闷闷的感觉舒服了些,便停止了运功。
姜然见司华遥睁开眼睛,忙问道:“王爷,您感觉如何?”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好些了,辛苦你了。”
“王爷,章大夫已在外面等候,让他进来给王爷看诊吧。”
司华遥点点头,道:“去给本王倒杯水来。”
“是,王爷。”
姜然刚起身,就见宫怜端了水过来,便来到门前,将章进叫了进去。
宫怜看着司华遥,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间尽是疲惫,不禁关切地问道:“王爷,您的身子为何如此虚弱?到底发生了何事?”
“无妨,不必担心。”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
章进进门,见宫怜只穿着一件中衣,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来到床前,行礼道:“章进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谢王爷。”章进拿出脉诊,为司华遥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道:“王爷,您方才强行运功,对五脏皆有损伤,之前的调养前功尽弃,若再有一次,便是小人也无能为力。”
司华遥闻言有些惊讶,道:“这般严重?”
“王爷,王府那么多高手,您为何要亲自动手,用您的命换那个刺客的命,值吗?”
许是太过担心,章进的语气没有控制好,不过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忙说道:“王爷恕罪,小人方才急了些。”
司华遥摆摆手,道:“确实不值,是本王冲动了。”
“王爷,您接下来几日需卧床静养,不能操劳。”
“又卧床?”司华遥不禁苦笑,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道:“朝局不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本王怕是不能当这个甩手掌柜。”
“王爷,您每日至少要休息六个时辰,不能再少。”
“六个时辰?”司华遥爽快地点头,道:“那就六个时辰。”
章进闻言松了口气,道:“王爷,小人要为您针灸,不能打扰。”
司华遥看向章进和姜然,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王爷。”
宫怜虽然担忧,却也知道轻重,和姜然一起退出门外。
“王爷,您还需脱掉上衣。”
司华遥依言脱掉了上衣,平躺在床上,也不知是不是针灸的原因,很快他便睡了过去。
章进看着面前的司华遥,面色苍白的他看上去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美,很容易看进去,便无法自拔,他也不例外。
只是不经意间的碰触,都会让他心跳加速,脸上也火辣辣的,越来越红,好在司华遥已经沉睡,否则他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对司华遥产生爱慕之心,这与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不过他并不会因为两人是同性,便排斥这份感情,反而是欣然接受。只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司华遥相差甚远,外貌又不出众,能和他在一起的几率不大,所以小心地藏起这份心思,以大夫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或许比恋人能更长久一些。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章进将银针都拔了下来,随后小心的为他盖上锦被。
章进刚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赵韩青和宫怜,行礼道:“皇上。”
赵韩青出声问道:“王爷的情况如何?”
章进答道:“回皇上,王爷需卧床静养,不易操劳,亦不易动怒。皇上若无事,还是回宫吧。”
章进就差直接说‘皇上,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赵韩青冷眼看着他,“你是什么身份,竟敢与朕这般说话?”
章进抬头看向赵韩青,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道:“小人虽身份卑微,但为了王爷不得不斗胆说一句,赵国能有今日,全是王爷在撑着,若皇上掌权,说不准赵国如今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小人知道以皇上的立场,如何算计王爷都不为过,但小人会竭尽全力帮助王爷,纵死无憾!”
“你!”赵韩青虽然愤怒,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司华遥的身子如此孱弱,十有八九与他有关,“你是何身份,朕没必要与你废话,赶紧滚!”
“是,小人告退。”章进还要为司华遥熬药,实在不想多留。
宫怜将两人的话听在耳里,不禁皱紧眉头,看看赵韩青,又看看章进,脚步一转追了上去。
“章大夫留步。”
章进转身看向宫怜,道:“公子唤小人何事?”
宫怜喘了口气,道:“王爷的身子为何变得如此虚弱?”
章进看向赵韩青,抱歉道:“未经王爷允许,小人不等说,还请公子见谅。”
“与皇上有关?”宫怜也跟着看了过去。
章进没有回答,“公子,小人还需给王爷熬药,先告退了。”
看着卧房门前的赵韩青,宫怜的眉头越皱越紧,转身回了华怜居。
司华遥做了个梦,梦中的他再次来到那个漆黑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地牢。司南遥被吊在受刑架上,赵韩青则站在对面。
“司华遥,朕今日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个好消息,那些死忠的手下已全部被朕诛灭,而你也没了利用价值,你可以去死了。”
司南遥眼中闪过悲痛的光,嘴角却勾起微笑,道:“死了好,死了好啊!”
未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赵韩青眼中浮现恼怒之色,伸手扼住司南遥的下巴,道:“他们都被朕扔进了兽园,喂了你的那些宝贝,你知道它们吃的有多香吗?你知道他们叫得有多惨吗?”
司南遥直视着赵韩青,惋惜地说道:“可惜本王并未看到,不过他们也算是物尽其用,挺好。”
赵韩青见状恨得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心冷肺,这些蠢货竟心甘情愿效忠你,当真是愚蠢至极!”
“皇上说得是,但愿他们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本王。”司南遥眼底掩藏着深切的悲痛,道:“当然,还有皇上,千万千万不要再遇到本王,否则本王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身子下意识地开始打颤,赵韩青既羞耻又愤怒,“死到临头,你的嘴还这么硬,朕会将你满嘴的牙一颗一颗全部拔下来,看你还如何和朕呛声。”
“即便皇上将本王满嘴的牙都拔光,本王还是能说得出话,不如先拔了本王的舌头?”
司南遥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好似他们在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赵韩青的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道:“既然王爷有如此要求,那朕便成全你。”
赵韩青松了手,转身走到放满刑具的架子前,拿了一把钳子走了过来。他再次捏住司南遥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用钳子捏住了他柔软的舌头。
第75章
司南遥自始至终都看着赵韩青, 眼睛含笑,没有丝毫畏惧。
赵韩青捏紧舌头,慢慢往外拉, 就在达到极限的时候,他却松了手, 冷笑道:“你想死个痛快, 朕怎能如了你的意。”
舌头被拔下来, 血液倒灌,司南遥很有可能被呛死,赵韩青怎么可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来人。”赵韩青扬声叫道。
脚步声响起, 走进来一个高瘦的男子,身上背着个木箱子,来到赵韩青近前, 躬身行礼道:“小人吴忠参见皇上。”
“朕听说你剐人的手艺最好,最好的一次刮了那人三千多刀才咽气。”
听赵韩青这么说, 吴忠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道:“回皇上,是三千五百九十八刀。”
“很好。”赵韩青看向司南遥, 道:“你看看他能刮多少刀?”
吴忠随之看了过去, 看着司南遥的眼神, 好似看着一个待宰的畜生, 道:“皇上, 这人瘦了点,应该三千刀左右便是极限。”
“三千刀?”赵韩青微微皱眉,道:“好, 那便三千刀,少一刀朕便砍了你的脑袋。”
吴忠脸色一变, 连忙说道:“皇上,小人……”
“怎么,你这是要抗旨?”赵韩青打断他的话。
吴忠心里一阵发苦,只能硬着头皮应声,毕竟完不成任务,只有他一个人掉脑袋,不会牵连家人。而抗旨不遵则是满门抄斩的罪名,该如何选一目了然。
吴忠将身上的箱子放下,打开一看,满满当当摆放着各种刀具,与章进的箱子不同,他的箱子里面全是刀,大小不一,材质不一,却都被磨的如镜子一般,在火光下闪着森寒的光。
司华遥站在一旁看着,脑海中不禁想象中即将到来的恐怖又血腥的画面,胃部一阵不适,不由干呕了起来。
“王爷,王爷……”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盯着头顶的床帐剧烈地喘/息着。
“王爷醒了,可是做了噩梦?”
司华遥听到说话声,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赵韩青竟坐在床前,不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拳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拳头打在眼眶上,赵韩青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后仰,随即摔在了地上。
洪阳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见赵韩青倒在地上,微微一怔,随即来到床前,关切地问道:“王爷,刚才发生何事?”
司华遥回了神,看向坐在地上捂着眼眶,明显还未回过神的赵韩青,心情极端复杂,道:“他怎会在此?”
洪阳答道:“回王爷,皇上以命相挟,非要留下照顾王爷,奴才等也是无计可施。”
赵韩青终于缓过神来,茫然地看向司华遥,道:“王爷为何打朕?”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一双凤眼可怜兮兮,尤其是被打的那只眼睛,此时已经青黑一片,更多了几分惨兮兮的模样,与梦中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完全不同,就好似两个人。
司华遥撇开视线,冷漠地说道:“以命相挟?他都不爱惜自己,你们有何好顾忌的?”
洪阳看了赵韩青一眼,道:“王爷教训的是,奴才谨记。”
见洪阳要赶人,赵韩青连忙说道:“朕是有话要与王爷说。”
司华遥擦擦额角的冷汗,无视赵韩青,吩咐道:“让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不行。”赵韩青和洪阳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赵韩青抢先说道:“王爷身子弱,现在又正值秋日,天气见凉,若沐浴恐会感染风寒。”
司华遥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打算,看向洪阳道:“不沐浴,也要擦一擦。”
“是,王爷。”洪阳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赵韩青又凑到床前,问道:“王爷方才可是做噩梦了?”
梦中的情形再次在脑中浮现,司华遥心里烦躁,却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情绪。
赵韩青一无所觉,猜测道:“这噩梦跟朕有关?”
司华遥疲累地捏了捏眉心,道:“皇上该回宫了。”
听他又在赶人,赵韩青心里不是滋味,“王爷与朕的交易还在继续,莫非要食言而肥?”
“本王的身子如今怕是进不了宫了,那交易便到此为止吧。”司华遥不想再与他纠缠。
赵韩青闻言心里一急,道:“王爷进不了宫,那朕便留在王府陪着。赵国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君臣需齐心合力方可。”
“赵国?”司华遥勾唇一笑,道:“跟本王有何干系?”
赵韩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司南皇室遗孤,赵国确实与他没有干系。
“王爷为何不复国?”犹豫许久,赵韩青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本王如今身体孱弱,怕是活不了几日,是否正中皇上下怀?”司华遥不答反问。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的心一阵抽痛,道:“若早知如此,朕便不会那么做。王爷,你相信朕,没有谁比朕更想你长命百岁!”
“呵。”司华遥讽刺地笑了笑,道:“皇上心中对本王有恨,恨不能将本王千刀万剐。本王心中有数,皇上不必遮掩。”
“那是以前!”赵韩青下意识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索性把话说透,道:“朕承认朕对王爷是有恨,恨不能杀了王爷,但那都是从前。如今朕心里对王爷没了恨,有的只是爱慕之情,朕每日想得是如何留在王爷身边,而不是伤害王爷。”
在得知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后,司华遥对赵韩青便没了信任,赵韩青说的话,司华遥一个字也不信,“游戏还将继续,皇上实在不必这般花言巧语,只会让本王觉得厌烦。”
“朕说的是真心话,若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
房门被打开,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水盆,盆上搭了个帕子。他将水盆放在盆架上,拿起帕子浸湿,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用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感觉清爽了些,便将帕子递了回去。
“洪阳送皇上出去。”
赵韩青心里明白,若他此时不能让司华遥信他,那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王爷要如何才能信朕?”
司华遥没有理会赵韩青,看向洪阳,道:“昨日的刺客可曾抓到?”
洪阳跪在了地上,羞愧道:“奴才没用,让他逃脱了,还请王爷降罪。”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本王已重伤了他,你们竟还未抓到?”
“回王爷,他有救兵,武功不在他之下,奴才等一时疏忽,便追丢了。”
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可知这人是谁?”
赵韩青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莫非王爷以为他是朕派来的?”
“此人虽不是皇上所派,却与皇上有关。”司华遥淡淡地说道:“他是翼王府的人。”
赵韩青闻言瞳孔骤然放大,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王爷如何判断是翼王府的人?”
将赵韩青的表情尽收眼底,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道:“这要问皇上了。”
“朕……”看着司华遥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赵韩青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道:“朕是将王爷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赵明羽,但朕也只是不想王爷宠幸他,并未让他派人来王府行刺。”
“曹贵人被你利用,本王丢了半条命,皇上说只是想缓和与本王的关系。赵明羽被你利用,本王一脚踏进鬼门关,皇上说只是不想本王宠幸他。赵韩青,这样的说辞,若换成你,会信吗?”
赵韩青一阵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司华遥沉默片刻,道:“若皇上能让本王抓到昨日闯进王府的刺客,本王便会考虑信皇上一次。”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明白他是要利用自己对付赵明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赵韩青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好,朕尽力一试。”
司华遥移开视线,“送皇上出去。”
洪阳来到赵韩青近前,躬身说道:“皇上请。”
“希望王爷说话算话。”赵韩青没再多言,转身出了卧房。
洪阳将赵韩青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这才回转,走进司华遥的卧房。
“王爷,胡指挥使来信儿了。”
司华遥精神一振,忙说道:“哦?在何处?”
洪阳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呈给了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密信,展开看了起来,待读完信,不禁冷笑出声,道:“这马家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竟在家中私藏龙袍,这是要造反无疑了。”
洪阳提醒道:“如此不知遮掩,有些不太寻常。”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不寻常。看来马季是势在必得,且有十足的把握。”
“若单单是马家的人,他不会这般肆无忌惮,看来可以证实马家与楚国有所勾结。”
司华遥冷笑一声,道:“楚国所图甚大,马家的人这是与虎谋皮,真是愚不可及!”
“那依王爷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司华遥沉吟了一会儿,道:“让邵华模仿马秀兰的笔迹,给马季写封信,告知其怀孕一事,让他尽快回京述职。”
洪阳眉头皱紧,道:“马季既与楚国有所勾连,还会和皇上继续交易吗?”
“与楚国勾结,那是卖国,不止有风险,还要担着通敌卖国的罪名,若非不得已,他们不会这么做,所以皇上依旧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王爷说的是,奴才这就去传信儿。”
司华遥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不自觉地咳了起来,咳了没两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床上的锦被。
“王爷!”洪阳看得大惊,慌忙叫道:“快去叫章进!”
门口的内侍听到声音,急忙去叫人。
“药……”司华遥咳个不停,指了指屏风上的衣服。
洪阳回了神,急忙拿了药过来,喂司华遥服下,可直到章进进门,他依旧在咳。
洪阳慌张地说道:“章大夫,王爷又吐血了,你快过来瞧瞧。”
章进见司华遥咳得脸色犯青,不由大惊失色,急忙拿出银针,为司华遥施针,过了好半晌,才算让司华遥止住了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司华遥再次醒来时,发现外面的天还是黑的,章进正趴在他床前打瞌睡。他想要起身,却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整个人虚弱地连撑起身子都困难。
章进被惊醒,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正挣扎着起身,连忙上前帮忙,让他靠坐在床上,道:“王爷,您醒了,感觉如何?”
“头脑昏沉,胸口很闷,身上无力。”司华遥清晰地表述自己的不适,道:“去给本王倒杯水。”
章进应声,转身去倒水,随后来到床前,将水杯递了过去,道:“王爷,您现在的身子极度虚弱,需好生静养,不能再操劳了。”
司华遥将整杯水喝完,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许,抬头看向章进,道:“你与本王说实话,本王可是时日无多?”
章进的眼神闪了闪,刚要开口,就听司华遥说道:“本王要听实话。”
章进眼底浮现悲痛之色,道:“王爷别担心,待兄长寻来了药,您的身子就能慢慢好转……”
“本王还有多少时日?”司华遥平静地重复道。
章进沉默片刻,实话说道:“若无良药,怕是撑不到来年春日。”
司华遥点点头,道:“来年春日,那就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去叫洪阳过来,本王有事吩咐。”
章进看着司华遥,他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听到自己将不久于世,还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心止不住的疼,可他已经无能为力,“是,王爷。”
司华遥靠在床上,思绪跟着飘远,死亡于他而言并不可怕,要么去转世投胎,要么重来一次。不过重来一次的机会要大一些,他的死究根结底是赵韩青所致,所以他很有可能陷入新的轮回。就现在一团乱麻的情况来说,重来一次也挺好,至少有了经验。
不过他要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将其他人安顿好,以免他死后,赵韩青跟他们清算,毕竟他轮回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否也会跟着轮回,也算是以防万一吧。
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徐新可有消息传来?”
徐新是司华遥的影卫,在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派徐新秘密出海寻找无人且适合居住的岛屿,算算时间已经去了半年多。
“奴才正要回禀王爷,徐新昨日派人捎来了信儿。”
洪阳将密信取出,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展开一看,是一封手书和一份地图,确切地说是一份海图。徐新说找到一处无人岛屿,岛屿面积不算大,但很适合人类居住。
“这么巧吗?”司华遥心中不由感叹,“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司华遥将密信和地图收起,看向洪阳,道:“本王的病况要确保不能外泄,另外秘令春海,尽快解决手中的事,本王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是,王爷。”
“另外,命人暗中收拾细软,秘密运至这座无人岛上,待春海和胡逸均回到京都,所有人撤出京都,前往小岛。”司华遥说着将手中的地图递给洪阳。
“王爷,您这是……”
司华遥笑了笑,道:“本王命不久矣,总要为你们谋条出路,以后你们便在那小岛上安家立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王爷,您别说丧气话,奴才给林江传了信儿,他定能寻来良药,为王爷调理身体。”洪阳说着也不禁红了眼眶。
“本王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迟迟不曾复国,本王这一生虽短暂,却没有遗憾,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说到这儿,司华遥也不禁有些哽咽,道:“只要你们好好的,本王便无憾了。”
“王爷……”
“不说这个。”司华遥打断洪阳的话,接着说道:“方才本王吩咐的,你尽快传达下去。切记,此消息只告知死忠于本王的人,以免走漏消息,节外生枝。”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洪阳没再多说,收拾心情转身离开卧房。
就在司华遥与黑衣人交手时,乾坤宫的一处偏殿外,一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隐在暗处看向殿门的方向,只见门口有两名内侍,正坐在台阶上,靠着殿门打着瞌睡。他弯腰在地上摸了两块石子,夹在指间,手腕一用力,便掷了出去。
‘啪’、‘啪’两声,那两名内侍头一歪,便昏了过去,身子倒在地上。
黑衣人见状急忙上前,将两人的身子摆好,依旧靠在殿门上,做成他们在打瞌睡的假象。而他则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一纵身便翻了进去。
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黑衣人朝着床榻看去,只见锦被高高隆起,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抽出袖中的匕首,来到床前扬手就刺。‘噗噗噗’,接连刺了三下,猛地发现感觉不对,他心中一惊,急忙转身夺路而逃,可惜已经晚了。待他来到窗前时,一把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突然,一簇火苗点亮了房间,黑衣人慢慢转头看向持剑的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件绯色长袍,‘锦衣卫’三个字在脑海中浮现,紧接着便是一张方正的脸,一双眼睛瞪了溜圆,闪着兴奋的光。
“王爷果然神机妙算,还真捉了只毛贼。”
黑衣人心一狠,脖颈往前一送,想要自尽了事,落入锦衣卫手中,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孙周似是提前预料了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撤了撤长剑,左手一扬砍在了黑衣人的后脑处,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索,明显不是第一次干。
黑衣人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孙周收起长剑,解下绳索,三下五除二,将其五花大绑,随手拎起,扛到了肩上。
他大步来到门前,蓦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随即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高怀瘫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要说话,嘴里塞了布,只能发出‘呜呜’地叫声。
孙周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司华遥让他在这儿抓贼,他怕高怀坏事,二话不说直接将其绑了起来,还用布堵上了嘴巴。
孙周想了想,扛着人打开殿门,倚在门上的内侍没了支撑,相继摔在了地上。他抬脚一人给了一脚,两人吃痛顿时醒了过来。
“废物,除了张嘴吃饭,还有什么用处?”
两人心里一紧,忙跪在地上,说道:“奴才知错,大人饶命!”
“去给他解绑,好生看着,若再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瘫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高怀,道:“是,是,奴才遵命,定好生看管。”
“另外,今晚发生的事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懂吗?”
“懂,懂,奴才们明白,大人放心。”
孙周叮嘱完两人,转头看向高怀,道:“若想活命,你该知道如何做,现在只有王爷能保得了你。”
孙周说完,扛着人便离开了偏殿,径直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参见千户。”值夜的锦衣卫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
孙周挥挥手,径直走向刑房,随即将黑衣人绑在了刑柱上。从皇宫到锦衣卫衙门,路程可不算近,纵使他从小便习武,扛着个男人也是废了不少力气。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端起茶壶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灌了进去,随后来到水桶前,拿起水瓢朝着黑衣人便泼了过去。
在凉水的刺激下,黑衣人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当他看清周围的环境时,不禁心如死灰。
孙周上前揭下他的面巾,仔细打量了打量,道:“看着眼熟,咱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黑衣人不敢直视孙周,沉默地垂下视线。
孙周见状不见丝毫不满,反而越发兴奋,道:“很好,我最喜欢的就是硬骨头,你越是这样,我越有兴致,夜还长,咱们慢慢玩。”
黑衣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看向孙周,道:“你别白费功夫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孙周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你先别说,等我给你上了刑,过了手瘾,咱们再慢慢聊。”
黑衣人闻言越发害怕,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尤其是看着孙周在刑架前挑选刑具时,心中的恐惧达到顶点,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四肢发软,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了一样。
“先用哪个好呢?”孙周挑了半晌,挑中了一个铁刷子,拿着就走了过来,道:“手底下那帮懒货,用完了也不知道好好清洗,这刷子上竟还有带毛的皮,恶心得很!今儿来不及收拾,你便将就着用用,改明儿我亲自刷洗。”
被孙周这么一说,黑衣人忍不住脑补,胃里一阵翻腾,脸色越发白了,忙说道:“我说,我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孙周眉头皱紧,道:“都说了等会儿再说,你怎么不听劝呢?”
黑衣人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大人,奴才错了,求大人饶奴才一命,奴才保证问什么说什么,不敢有半句谎话。”
孙周看看手里的刷子,又看向黑衣人,懊恼地说道:“娘的,定是这刷子没收拾干净,你很是嫌弃,所以才招的,对不对?”
“大人啊……”黑衣人哭得跟死了爹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
“闭嘴!”孙周一声大喝,吓得黑衣人闭了嘴,不耐烦地说道:“瞧你那个熊样。今儿老子没尽兴,你最好快点说,别让老子反悔。”
“奴才说,奴才说。”黑衣人缓了口气,道:“奴才李好是御马监的内侍,奉兰嫔之命,杀高怀灭口,求大人看在奴才实话实说的份上,给奴才一个痛快。”
“杀了你还得埋,老子一路扛着你过来,非但没尽兴,还得再给你挖坑?”孙周脸上的不满更甚。
孙周的脑回路实在特殊,李好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老子给你一条生路,你要不要?”
李好被问得一怔,有些跟不上孙周的节奏。
见李好迟迟不说话,孙周眼睛一瞪,道:“给你脸了是吧,还敢不回话……”
“大人息怒,奴才知罪,求大人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将感激不尽,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孙周看着他纠结了一会儿,道:“成,今儿老子便发一回善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如若不然,这刑房里的刑具,老子会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你回去禀告兰嫔,就说你得手了,高怀已被你所杀。以后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你需马上禀告与我,可听明白了?”
“明白,奴才明白,奴才保证唯命是从,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孙周一脸不情愿地上前,给李好松了绑,亲自送他回了皇宫。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好巧不巧地撞上了回宫的赵韩青。
赵韩青心情不好,待进了宫门后,便下了车辇,与孙周两人当面撞上。
孙周上前一步,行礼道:“臣锦衣卫千户孙周参见皇上。”
“孙周?”赵韩青淡淡地看着他,道:“孙千户脚步匆匆,可是发生了何事?”
整个锦衣卫都是司华遥的人,他们只是面上对赵韩青恭敬,其实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回皇上,微臣走路向来大步流星,若是惊扰了皇上,还请恕罪。”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道:“既然无事,那孙千户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孙周悄悄松了口气,带着李好快步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睛闪了闪,转头看向德辉,道:“他说的可是实话?”
德辉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皇上恕罪,奴才不知。”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什么?”
德辉被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奴才只知奴才该知道的,其他奴才一概不知。”
赵韩青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太空,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虽然不甚明亮,却还是照亮了漆黑的夜。
“王爷身子越来越差,你是否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德辉的心提了起来,没想到赵韩青竟如此直白。
“奴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如今也只能装傻,“王爷的身子怎么了?”
赵韩青没回话,他知道了德辉的选择,虽然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效忠与他,但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并不觉得愤怒。认真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直到它再次被云彩遮住,他才重新迈开步子,便乾坤宫走去。
第76章
春华宫, 早早就躺下的马秀兰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高怀被司华遥抓了, 那她与赵韩青的交易就很有可能会被曝光,到时不止是她, 恐会祸及整个家族, 这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于是在得知司华遥出宫后, 马秀兰便采取了行动,找到了埋在御马监的钉子李好,让其杀了高怀灭口, 并保证事成之后,给他一千两银子,将他的父母接到西南, 享受荣华富贵。
李好不出意料地答应了,让她在宫中听他的好消息, 只是她左等右等, 等到了后半夜,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难道他被抓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 马秀兰心里越发不安, 实在躺不下去, 便一骨碌坐了起来。
“春桃。”
春桃听到召唤, 连忙推门走了进来, 道:“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给本宫倒杯水。”
春桃应声,给她倒了杯水。
马秀兰接了过来, 一口气将杯中水喝光,道:“派人去宫外瞧瞧。”
春桃清楚马秀兰在担忧什么, 道:“主子,您放宽心,他的家人在咱们手里攥着,就算他被抓,也不敢背叛主子。”
马秀兰眉头紧皱,道:“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心慌意乱,就好似要出什么事一样。”
虽然春桃说的信誓旦旦,但她心里也有些发慌,只是不能表现出来,努力扬起笑脸,安抚道:“主子,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有身子的人就爱胡思乱想,主子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马秀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温柔地摸了摸,却还是不放心,道:“你快让他们去宫外盯着点,若当真出了事,咱们还能有所准备。”
“是,主子好生歇息,奴婢去去就来。”春桃转身出了寝殿。
马秀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慌乱地感觉稍稍好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半睡半醒间,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只见房门被推开,春桃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子,他回来了。”
马秀兰刚被惊醒,脑子还处于混沌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让他进来。”
春桃应声,转身走向门口,招呼李好进了卧房。
此时的李好已经换了身衣服,在来的路上也已整理好说词,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跟着春桃进了卧房,低垂着头来到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娘娘。”
马秀兰看着他,眼中带着审视,道:“事情处理的如何?”
李好神色平静地答道:“已照娘娘的吩咐处理妥当。”
马秀兰闻言暗中松了口气,接着问道:“为何回来这般晚?”
“奴才去的不赶巧,恰逢那老东西如厕,他身子不能动,全靠门外的内侍侍候,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事,奴才又等他们睡熟,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马秀兰见他神色自然,说话也流利,终于放下心来,抬头看向春桃,道:“去给他拿银子。”
春桃应声,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将银票递给李好。
李好看着银票,顿时眉开眼笑,道:“多谢娘娘恩赐。”
马秀兰眼底闪过轻蔑,道:“银子收好,就照本宫说的做,若事迹败露,你自己担着,本宫保你家人衣食无忧。”
“是,娘娘放心,奴才明白。”李好低垂着头,连连应声。
“你回去吧,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你来过春华宫。”
“是,奴才告退。”
李好躬身退出门外,握紧手中的银票,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虽然前途未卜,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送走李好,春桃重新回了卧房,道:“主子,这人真要留吗?”
“留着他还有用。”马秀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道:“不过,还是要派人盯着点,以免出现意外。”
“是,奴婢会安排妥当。”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马秀兰突然感觉一阵疲累,道:“把灯熄了吧,本宫要睡了。”
“主子好生歇着,奴婢就在门外。”
春桃服侍马秀兰躺好,随即熄了灯,退出了卧房。
翼王府内,赵清宁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听到床前有人叫他,睡眼朦胧地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影站在床头,吓得他惊叫一声,一骨碌爬了起来,躲到了床里面。
“主子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赵清宁这才松了口气,捂着‘噗通’狂跳的胸口,忍不住抱怨道:“人下人吓死人,你深更半夜不睡觉,站在我床头,是想吓死我吗?”
赵清宁被吓得不轻,一时没缓过神来,说话的语气和用词都与以往大不相同。
影一心中起疑,道:“属下是有重要的事禀告,才不得已惊扰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重要的事?”赵清宁彻底清醒了过来,似乎也意识到了方才的不妥,道:“何事?”
“今日属下夜探摄政王府,不曾想摄政王也在府中,一时不慎露了行踪,被摄政王打成重伤,若非影二接应,怕是回不来了。”
“摄政王回了府?”赵清宁心中一紧,忙问道:“你的身份可曾暴露?”
“王爷放心,除了王爷和其他影子,没人识得属下的身份。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属下会暂时离开,专心疗伤,最近一段时日,便由影二取代属下,贴身保护王爷。”
赵清宁一听,顿时松了口气,道:“你的伤可要紧?”
“多谢王爷关心,属下的伤调养些时日便能好。”
屋里黑灯瞎火,赵清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多问,道:“你安心养伤,最近本王不出府便是。”
“好,属下告退。”影一说完,转身来到窗前翻了出去。
赵清宁坐在床头,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之前影一去摄政王府,犹如入无人之境,今儿却栽了,还受了重伤,司华遥的武功当真那么高?既有倾世容颜,又有绝世武功,分明就是大男主配置啊,我要不要抱一抱大腿呢?
不行,如果他真是司南皇室遗孤,那他与赵氏皇族便是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赵氏嫡系,肯定是首当其冲,难不成我要牺牲色相来保小命?”
赵清宁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得先确定司华遥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真是司南皇室遗孤,那自己就只能和小皇帝报团取暖了。
这一夜无论有多少人辗转反侧,都终将过去,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转眼便是一月过去。
司华遥靠在软塌上看着奏折,洪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王爷,春海那边来信儿了。”
司华遥抬头看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密信,打开后仔细瞧着。越往后看,心中的怒火越压不住,最后他猛地将书信摔在桌上,道:“这群混账东西!该杀,统统该杀!”
洪阳见状连忙劝道:“王爷,如今山东一事已经水落石出,接下来便是清算的时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您千万别动气!”
“为了一己私欲,致使青州百姓饿死近两成,十室九空,这是什么,这是草菅人命!你让本王如何不气?”
司华遥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能生气,可当看到这累累血债,怎能不动怒。
“王爷,事已至此,您更应该保重身体,跟他们好好清算这笔血债,以安抚痛失家人的灾民。”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道:“锦衣卫全部出动,如若不够,便动用东厂的人,务必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归案,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奴才这就去办。”
洪阳退出门外,不放心地招来一名侍从,让他去叫章进,这才出府去传令。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了口气,扬声说道:“来人。”
门口的小方子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去,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你进宫,请皇上来王府。”
“是,王爷。”
自从司华遥回来,便没出过摄政王府,赵韩青隔三差五来一次,司华遥总是避而不见,若不是山东一事牵涉甚大,需要与他面谈,他不会再见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韩青来了摄政王府,近一月未见,他饱受相思之苦,现在人就在眼前,心中竟有几分紧张,道:“王爷。”
司华遥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桌上春海送回的密信递了过去,道:“皇上看看吧。”
公事公办的语气,冷淡的态度,让赵韩青心里一揪,难免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将密信接了过来。仔细看过后,赵韩青不由怒火中烧,道:“真是该死的东西!”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情绪,道:“本王已派人前往山东,严令将所有人捉拿归案,随后押送进京,该如何处决,便由皇上定夺。”
赵韩青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此事牵涉的大小官员近百位,王爷当真让朕全权处理?”
山东一事想要彻底平息,至少要数月,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放手给赵韩青去做,他不想山东百姓再受苦难。
司华遥点点头,道:“会试已过,能补缺的大有人在,皇上好好斟酌,条件只有一个,能让山东百姓过安稳日子便可。”
若此事当真由他来办,就相当于把山东送到他手上,这与他而言是难得的好事,可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赵韩青思量半晌,终究没有问出口,道:“王爷放心,朕会办好此事。”
司华遥垂下眼帘,遮去眼底的失望,道:“皇上可以走了。”
司华遥啊司华遥,人家本就是为了夺回权势,才刻意接近你、取悦你,你早就该清楚了,为何如今还会失望?
赵韩青听他赶人,心里不禁一揪,道:“王爷的身子可好些?”
“来人,送客。”司华遥拿起一旁的奏折,不想再看他一眼。
小方子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请。”
赵韩青无视小方子,道:“朕答应王爷的事已经有了进展,相信再过不久,便能信守承诺,到时王爷是否能原谅朕?”
“待皇上信守承诺时,再说此事,慢走不送。”
“王爷……”
“送客!”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漂亮的桃花眼冷冰冰地看着他。
赵韩青与他对视,冷漠的眼神刺得他心疼,“王爷好生调养,朕便先回宫了。”
司华遥移开目光,低头翻看奏折,不再理会他。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贪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脚步声远去,司华遥伸手捂住胸口,那里隐隐作痛,突然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看着奏折被染成红色,不禁一阵苦笑,果然情伤最是伤人,若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过年。
脚步声再次响起,司华遥连忙将染血的奏折压在下面,抬头看向门口,只见章进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于是若无其事地问道:“发生何事,让你如此匆忙?”
章进的脸色十分难看,道:“王爷,您又吐血了?”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想起自己只收拾桌面,忘记擦嘴了。他不禁苦笑着说道:“撒谎果然不适合本王。”
章进来到近前,将脉诊拿了出来,道:“小人给王爷把脉。”
司华遥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难得有些心虚,这一个月来,章进守在他身边,一日三遍的给他看诊,绞尽脑汁为他调理身体,努力为他续命,就是想让他能坚持到章辙回来。章进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也十分感动。
想到这儿,突然觉得自己蠢,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生怕自己有一丝一毫损伤,而自己却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实在是愚不可及!
司华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软话,可他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不允许他说这种话,琢磨半晌说了一句,“今日天气不错。”
章进在认真把脉,冷不丁地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雪。
司华遥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脸上一阵烧得慌,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能有个好年景。”
前后矛盾的说词,引来章进的注意,似是发现了什么,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绯红,沉重的心情舒缓了许多,道:“王爷的心跳快了。”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自己的手腕,心中不禁一阵哀嚎,真是大型社死现场啊!
好在章进并未纠缠,低下头仔细把脉,司华遥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章进收回手,起身将脉诊放回木箱,道:“近一月的调养白费了,今日开始需加重药量。”
司华遥闻言越发心虚,道:“章进,近段日子辛苦你了。”
“王爷若是觉得章进辛苦,便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若是……”说到这儿,章进的声音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道:“王爷好生歇着,我去给您熬药。”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司华遥心里十分后悔,只是他早晚是要走的,他们得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午后,司华遥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乏得很,他清楚这是病入膏肓的表现,虽然自己不怕死,可这种沉重的感觉总是让人无法愉悦。
“王爷,您醒了。”洪阳听到动静,从门外走了进来。
司华遥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去打点温水来,本王要擦擦脸。”
“是,王爷稍候。”
司华遥用温水擦了擦脸,才算有了些许精神,洪阳为他束好发,整理好衣服,又塞给他一个手炉,这才去了书房。
司华遥脸色很不好,洪阳很是担忧,“王爷,今日冷得很,您若是想看奏折,在卧房也是一样,为何非要来书房?”
“身子就好似工具,长时间不用就会生锈,再想用就用不了了。从卧房到书房不过几步路,若这也不能走,那本王就真的……”
说到这儿,司华遥突然停了下来,他可以坦然接受死亡,但身边的人不能,所以他都尽量避免说‘死’字。
司华遥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洪阳不傻,明白他想说什么,心里十分难受,不过并未表现出来,转移话题道:“王爷,胡逸那边来了信儿,说马季已经在来京都的路上,打算在京都过年。”
之前司华遥让邵华模仿马秀兰的笔迹,给马季写了封书信,他回来说明这封信起了效果,才放心来京都述职,“来得好啊。他若不离开老窝,本王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何时到达京都?”
洪阳想了想,道:“算算时间,应该在下个月中旬才能到。”
“下个月中旬?”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那就还等得及。”
洪阳心中越发难受,道:“王爷,再过几日春海就要回来了。”
“嗯,一连数月未见,还真有些想念。”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你传信儿给胡逸,让他尽快回京,切莫打草惊蛇。”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洪阳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刚拿起奏折,守在门外的小方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怜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
小方子应声,来到门口掀起了帘子,看向门外的宫怜,道:“公子,王爷有请。”
宫怜将披风解下递给三喜,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宫怜见过王爷。”
“免礼。”司华遥见他耳朵冻得通红,道:“今年冬天格外冷,想出门便多穿点,帽子手套不能少,若是生了冻疮,有得罪受。”
听到司华遥的关心,宫怜心中欢喜,道:“来时穿了披风,进门时脱了,多谢王爷关心。”
司华遥点点头,道:“过来见本王可是有事?”
宫怜拿出个木盒,放在了司华遥手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本能地深吸一口气,道:“宫怜能有今日,多亏王爷照顾,想送王爷一份礼物,聊表感激之情,还请王爷莫要嫌弃。”
若宫怜这话被三喜听到,定会恨铁不成钢,辛辛苦苦做了一个月,本以为他会趁机表明心意,哪曾想说的都是场面话。
见宫怜神情紧张,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心想:他应该是第一次送礼,无论是说话还是神态,都显得那般局促。
司华遥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翡翠做的平安牌,用红色的绳子串着。
“这是我自己做的,手艺粗陋了些,但我去普度寺的方丈开了光,方丈说能保平安。”宫怜脸红地搓着手,看着司华遥的眼神却极其认真,道:“宫怜希望它能保佑王爷平平安安。”
“你亲手做的?”司华遥仔细看着上面的刻字和花纹,当真看不出是新手所做,不禁有些惊讶。
宫怜点点头,道;“宫怜的手艺不如那些工匠,但胜在心诚,希望王爷莫要嫌弃。”
司华遥看向他的手,有近半的手指都带着伤,有的掉了痂,有的刚刚结痂,足见他的用心。司华遥心下感动,温声说道:“你有心了,这平安牌本王收下,定会随身携带。”
听司华遥这么说,宫怜不禁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道:“只要能保王爷平安,宫怜愿日日诵经,为王爷祈福。”
“你的心意,本王收下,但日日诵经大可不必,本王不信佛。”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他,接着说道:“做这个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待会儿去账房领一千两银子,马上就要过年了,总要为自己置办点东西,想买什么,想用什么,自己做主。”
“王爷,宫怜这里还有不少银子,实在用不着。况且再过一段时日便要离开京都,太多东西反而累赘。”宫怜连忙推据道。
“那就存着,身边有钱,有备无患。”
见司华遥坚持,宫怜也没再推据,“好,那宫怜谢王爷赏赐。”
“去吧,本王还要处理政务。”
“宫怜告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司华遥长出一口气,这样好的人将来定会有更好的人相配,希望自己的死,能让他开始新的生活。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腊八,司华遥的精神越来越差,一日只有两到三个时辰是清醒的,其他时间都在昏睡,即便章进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晌午时分,司华遥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守在床边的宫怜见状站起了身子,道:“王爷,您醒了。”
司华遥撑起身子,宫怜忙拿了靠枕给他垫在身后,让他靠坐在床头。
司华遥虚弱地开口,“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过巳时。”
“巳时?”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本王竟睡了这么久吗?怪不得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宫怜听得心里一阵发酸,给司华遥倒了杯水,道:“王爷,您饿了吧,我去厨房,让他们给您做点吃的。”
司华遥下意识地想说不饿,可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低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道:“嗯,让他们做些清淡的。”
宫怜点点头,“王爷稍待,宫怜去去就来。”
司华遥端着茶杯又喝了两口,坐起身子想要下床,把茶杯放回桌上,却觉得浑身无力,一动就冒虚汗。
“王爷,您怎么起来了?”
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司华遥下了床,快步走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司华遥见他如此,无奈地笑了笑,道:“睡了这么久,也该起了,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就算要起,王爷也该叫奴才一声,这寒冬腊月冷得很,若王爷着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这屋子里有地龙,温暖如春,本王没觉得哪里冷。好了,别唠叨了,侍候本王更衣,总躺在床上,手脚都快锈掉了。”
“是,王爷。”
见司华遥打定了主意,春海也只能应声,侍候他更了衣,又为他束起了头发。
“今日是腊八,总要热闹些,中午便一同吃顿饭吧,让孙安来安排。”以他现在的身子,想要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机会不多了,能聚一次是一次。
“是,王爷。”
春海犹豫了一瞬,道:“王爷,昨日晚间皇上来过王府,那时王爷已经睡下,皇上便回去了。”
对赵韩青,司华遥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那萌芽的感情就如冬日的小草已然枯萎,“皇上可说所为何事?”
“这个皇上没说,只说今日还会再来。”
司华遥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东西收拾的如何?”
“都已经收拾妥当,这几日便分批运出去。”
“那岛上的房屋建得如何?”
“第一批房屋已经建设完成,第二批要等到来年春日才能施工。不过若是挤一挤,现有的房屋应该能住的下。”
司华遥点点头,道:“现在正值冬日,最重要的是食物和取暖,这两方面定要准备妥当。”
“王爷放心,我们已采买了足够的粮食运到岛上。至于取暖,前段时间他们在岛上发现了一条不小的煤矿,用于日常取暖不成问题。”
“煤矿?”司华遥怔了怔,随即说道:“看来老天很是眷顾我们啊。”
春海闻言张了张嘴,扫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王爷说的是。”
两人正说话,洪阳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楚肖王和楚国三公主求见。”
第77章
“启禀王爷, 楚肖王和楚国三公主在外求见。”
.
司华遥听到洪阳的回禀,不禁挑了挑眉,道:“这天寒地冻的, 楚肖王不在四方馆养伤,却跑来见本王, 看来是楚国那边给了回信儿。”
“王爷料事如神, 昨日确有楚国的人进了京都, 不过收到消息时,王爷已经歇息,奴才便没有回禀。”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 道:“带他们到正厅等候。”
“是,王爷。”洪阳得了命令,转身出了卧房。
司华遥看向春海, 吩咐道:“你去把楚熙叫来。”
“王爷身边不能无人侍候,奴才让小方子去叫人, 可好?”
“谁去叫都成, 你看着安排。”司华遥知道他担心自己。
春海应声,交代小方子去请楚熙, 便又回到了卧房。
司华遥照了照镜子, 脸色煞白, 唇色发青, 两颊也凹陷了下去, 短短月余他竟变成这样,仿佛即将枯萎的花朵,道:“春海, 本王脸色太差,你帮本王化化妆, 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是,王爷。”
影卫的训练中,有专门教授易容的课程,这难不倒春海。在他一番涂涂抹抹后,司华遥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与往常的形象无异。
一盏茶后,楚熙被带了过来,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司华遥的病情他也有所猜测,只是在王府中这是禁忌,所以他并不是太了解。如今看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像传闻那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来到近前,行礼道:“熙儿参见王爷。”
“免礼。”
“谢王爷。”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可是病情有所好转?”
司华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熙儿在王府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楚熙犹豫片刻,双颊染上红晕,道:“不过只要是王爷送的,无论是什么,熙儿都喜欢。”
司华遥看着楚熙,也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他病得太重,竟分辨不出他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方才下人来报,说楚肖王和三公主求见本王,本王思量了思量,还是决定见他们一见。你们虽然有些不睦,到底是兄妹,本王觉得还是由你作陪最好。”
一听到楚仪和楚婷儿来了,楚熙顿时变了脸色,明亮的杏眼不安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熙儿不想见他们,能否不去?”
“楚仪的腿废了,他的前途也就毁了,楚婷儿的地位也会因此一落千丈,你根本无需怕他们。”喉咙有些痒,司华遥忍不住咳了几声。
春海紧张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可用服药?”
司华遥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接着说道:“就在昨日,楚国使者来了京都,应该是楚皇来了消息,他们此番过府,定是为了此事,你不想听听吗?”
“楚国?”楚熙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来,道:“纵然父皇送了信儿来,也定与熙儿无关,熙儿听与不听都无所谓。”
司华遥知道楚熙说的是真话,只是不确定他心里对楚皇是否还有期待,“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想回楚国?若你想,本王便派人送你回去。”
“熙儿……”
“你不必马上回答。”司华遥打断楚熙的话,道:“本王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你要想清楚,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楚熙看清了司华遥眼底的认真,他的心不禁跟着微微颤动,道:“好,熙儿在此先谢过王爷。”
“那就随本王过去吧。”司华遥用力撑起身子,距离了春海的搀扶,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来到楚熙身边,温声说道:“放心,有本王在,没人伤得了你。”
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楚熙心‘砰砰’直跳,脸上也染上绯红,重重地点点头,道:“好,熙儿不怕。”
在摄政王府这段日子,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盯着,也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以说是楚熙这些年来过得最舒服、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虽然司华遥不在王府,两人也很少见面,但他清楚这都是司华遥给他的,他终于也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不可避免的他也爱上了司华遥,只是司华遥对他与对别人并无不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见进展。
如此温柔又有安全感的人,让楚熙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占有欲,真的很想独占他的宠爱,让他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将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全部赶走。
想到这儿,楚熙快步上前,伸手挽住了司华遥的手臂,见他看过来,羞涩地红了脸,忙解释道:“熙儿在想,若是他们看到熙儿与王爷如此亲近,应该会有所顾忌。”
司华遥看看被挽住的手臂,挣扎片刻,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的身子很虚弱,也确实需要有个人扶着。
两人慢悠悠地走进正厅,短短距离已经让司华遥出了一身虚汗,若非他刻意调整呼吸,这会儿怕是要气喘吁吁了。他顿了顿脚步,看向殿中等待的两人。
楚仪坐在特制的轮椅上,就因为他的不死心,导致伤口感染,差点要了他的命,最后只能断腿保命,如今他成了真正的残废,只能靠轮椅进出。
不过此时的楚仪看上去衣冠楚楚,与往日并无不同,不似司华遥想象中的颓废,让他有些意外,好像有些事情脱离了掌控,难道……
见司华遥进来,楚婷儿福了福身,道:“婷儿见过王爷。”
楚仪微笑着说道:“小王身有不便,不能给王爷见礼,还请王爷恕罪。”
“肖王腿脚不便,礼就免了。”司华遥开口便戳楚仪的痛处,尽管他虚弱至斯,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
楚熙看了看楚仪,又看了看楚婷儿,道:“熙儿参见皇兄,参见皇姐。”
楚婷儿看向楚熙的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厌恶和仇视,却笑着上前,道:“七皇弟不必多礼。”
“王爷……”楚熙害怕地躲到司华遥身后,拒绝了楚婷儿的亲近。
楚婷儿脸上的笑意一僵,差点挂不住,道:“七皇弟,之前是皇姐不对,皇姐给你赔礼,七皇弟大人大量,别跟皇姐一般计较。”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熙瑟缩了一下身子,抓紧了司华遥的衣袖,低着头说道:“熙儿不敢。”
楚仪开口说道:“婷儿不要为难七皇弟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我们心诚,终有一日会冰释前嫌。”
“是,皇兄。”楚婷儿温顺地走到楚仪身边。
司华遥看着这兄妹三人飙戏,突然觉得很有趣,拉着楚熙来到上位前坐下。
楚熙却无措地站在司华遥身旁,迟迟没有坐下。
司华遥见状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道:“熙儿,你是主人,你不坐,让客人如何坐?”
楚熙一怔,这次不是演的,他是切切实实的惊讶,没想到司华遥会这样对他说话,而且在楚仪和楚婷儿面前,赋予他主人的身份。
“是,王爷。”
楚熙没再装腔作势,在司华遥身边坐了下来,无论司华遥为何这么说,他听着都觉得欢喜。
楚婷儿眼底闪过轻视,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司华遥捕捉到。他轻蔑地笑笑,看向楚仪道:“本王怎么听着肖王方才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可是有何含义?本王最近事忙,实在没功夫去猜,肖王不妨直说。”
楚仪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道:“这是父皇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国书,呈于王爷过目。”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哦?那本王可要看仔细了。”
春海将国书接了过来,呈给司华遥。
司华遥打开仔细看了看,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将国书放到一边,不悦地说道:“楚皇这是何意,本王不甚明了。”
楚仪见状心中一紧,但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王爷,之前夜闯王府一事,是小王听信谗言,一时糊涂才做下的错事,父皇愿割让阳城和渭城以作赔礼,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兄妹三人离去。”
楚熙听得一怔,随即看向司华遥,眼底尽是惶恐,小声叫道:“王爷……”
司华遥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道:“众所周知,熙儿是楚国送来和亲的皇子,如今楚皇又要将其带回,这是想出尔反尔?”
“父皇只有四个皇子,如今小王的腿废了,其他两位皇弟又不成器,实在是没了办法,才不得已向王爷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楚仪看了看楚熙,打起了感情牌,道:“若王爷真心喜爱熙儿,应该也想他有个好的未来。一旦他做了楚国的国君,那以王爷和熙儿的情谊,赵国和楚国定会百年太平,受益的是两国万千百姓,还请王爷三思。”
听到这儿,司华遥算是明白了,楚仪清楚自己没了继承皇位的希望,便想扶植一个傀儡上位,这样他就可以狭天子以令诸侯,做楚国真正的掌权者。而楚国皇室的三个人选中,唯有毫无根基的楚熙最好拿捏,再加上楚熙和司华遥的关系,要想把他推上皇位,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至于之后的事,司华遥又不在楚国,只要他们拿捏了楚熙,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司华遥看向楚仪的眼神冷了下来,道:“怎么,肖王的意思是若本王不放人,楚国那边就要开战?”
楚仪心中一凛,忙说道:“小王绝无此意,只是在为王爷和七皇弟考虑。”
司华遥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道:“本王最讨厌被人算计,肖王若有这种想法,本王劝你还是收起来为好,否则若两国开战,本王便拿你们兄妹的人头祭旗!”
“王爷说笑了,小王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算计王爷。”回想司华遥的狠辣,楚仪心中的畏惧更甚,但为了自己的将来不得不继续,再次转头看向楚熙,道:“王爷何不问问七皇弟的意思?”
在他想来,他们愿意帮楚熙争夺皇位,那就是恩赐,楚熙应感恩戴德才对。
司华遥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道:“说的在理。春海,送客。”
春海领命,来到楚仪身边,道:“肖王请。”
两兄妹一怔,明显没跟上司华遥的节奏,这才刚进入正题,怎么就突然开始送客了?
楚仪忙说道:“王爷若是觉得哪里不妥,我们还可以商量。”
“楚国的意思本王已然心中有数,本王事忙,就不陪两位了,请吧。”司华遥再次下达了逐客令。
司华遥的表现太过出乎意料,楚仪的冷静被打破,语气有些急切,道:“那王爷意下如何?”
“事关重大,肖王何必如此心急,回去等消息便可。”
虽然话说的客气,司华遥的语气却有些不耐烦。
楚仪虽然心急,却不敢再多说,毕竟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只能忍耐,“希望王爷能尽快给小王答复,告退。”
司华遥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品着。
楚仪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瞧了瞧轮椅的扶手,示意楚婷儿推着他离开。
楚婷儿见状眉头微蹙,不死心地看向楚熙,道:“七皇弟,你的将来前途无量,千万不要糊涂!”
春海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道:“奴才送两位殿下,请。”
楚仪抬头看了一眼楚婷儿,楚婷儿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推着楚仪走了出去。
待两人上了车,车帘放了下来,楚婷儿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道:“皇兄,你说司华遥到底是何意?父皇已经同意割让两座城,他还想怎么样?”
自从楚熙被绑架一事事发后,他们的日子就变得十分难挨,楚仪的腿彻底废了,楚婷儿连续七日日日受楚熙的掌掴,整张脸肿得像猪头,疼是次要的,主要是别人看她的异样眼光,让她无法忍受,心中恨毒了楚熙和司华遥。只是身在异国他乡,又有把柄在司华遥手中,她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回去的希望,怎能不心急。
“一个字‘贪’。”楚仪脸上的平静不见,眼底尽是阴郁之色,道:“齐皇一开始开出的筹码只有山城,司华遥嫌太少,又要了祁县,这才放齐均离开。”
“可父皇已经开出了两座城,他还想狮子大开口不成?”
“若只有我们兄妹,两座城足够了,可我们还要带走楚熙,楚熙深受他喜爱,又是两国联姻的对象,他不肯放人也属正常。”
见楚仪的脸色越发难看,楚婷儿不禁心生畏惧,可为了能早点回国,不得不壮着胆子说道:“皇兄,要不我们先走,把楚熙留在这儿吧,就他那副胆小怯弱的模样,父皇怎么可能让他做储君,更何况他的名声毁了,现在谁不知道他是司华遥的男宠。”
“我的腿废了,断无治好的可能,已经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可我们的母族没有倒,父皇即便因此厌弃了我,也不能做的太过,我们还有翻盘的可能。而楚熙便是我们翻盘的希望,就算把你留下,也必须带他走!”
楚仪看向她的眼神阴恻恻的,让楚婷儿心里一紧,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楚仪被截肢后,整个人变得阴郁暴虐,即便是楚婷儿面对他,也忍不住心里发寒,“可……司华遥不放人,我们又该如何?”
“那就想办法让他放人。”楚仪见楚婷儿眼中尽是畏惧,稍稍缓了神色,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温声说道:“婷儿别怕,你是我的亲妹妹,除母妃外,最亲最亲的亲人,我怎么可能抛弃你?”
楚婷儿看着他的眼睛,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情,她是不够聪明,却不傻,清楚楚仪已经变了,已不再是疼她宠他的兄长。她垂下头,敛起眼底的情绪,乖巧地认错道:“皇兄,婷儿错了,婷儿不该只想着自己,不顾全大局,还请皇兄原谅。”
楚仪见状满意地笑了,道:“婷儿放心,皇兄定能得偿所愿,将来你就是我们楚国最尊贵的公主!”
前厅内,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熙儿不想回去。”
喉咙有些痒,司华遥忍不住咳了两声。
春海见状忙问道:“王爷可是累了?奴才扶您回去歇着。”
“无妨。”司华遥摆摆手,转头看向楚熙,道:“本王虽不待见他们兄妹,但不得不承认有一点他们说得没错,你的未来前途无量,不该困在王府后院。”
“王爷,您方才还说熙儿是王府的人,为何如今又这般说?”楚熙的眼睛红了起来。
“春海,你退下。”
春海看了看楚熙,躬身说道:“是,王爷。”
司华遥往后靠了靠,不过坐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疲惫不堪,他的身子当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努力调整呼吸,道:“楚熙,你什么性情,本王心知肚明,在本王面前不必伪装。”
楚熙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道:“熙儿不懂王爷的意思。”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虽出生在皇室,却因母亲身份卑微而不受重视,甚至受尽欺凌和冷眼,日子过得还不如那些奴才。‘亲人’这本该给人温暖的称谓,与你来说却是痛苦的根源,没人能帮你,也没人肯帮你,你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艰难求生。久而久之,你学会了伪装,伪装得胆小怯弱,以降低你的存在感,虽然这样并不会让你的日子好过,却能让你远离危险。”
楚熙怔怔地看着司华遥,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心里丝毫没有被看透的危机感,反而有能被人了解的感动。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司华遥知道这是他的真情实感,继续说道:“自小的经历造就了你坚韧的性子,你不会甘心蜗居在王府后院,这里不过是你暂时遮风挡雨的地方。只待时机一到,你便会离开,回楚国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楚熙本能地眨了眨眼,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道:“王爷,熙儿是真心想留下。”
“楚仪在打什么主意,你知本王也知,无非是看你好拿捏,想扶植你做他的傀儡,效仿本王狭天子以令诸侯。”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精神起来,道:“不过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只要运作得当,你很有可能提前达到目的。”
楚熙明白司华遥说的没错,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他的心就忍不住地疼,“王爷就这般想让熙儿走?”
“本王清楚你在顾虑什么,但本王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司华遥自知时日无多,又不想手底下的人在涉险,确实帮不了他,“要想得到,就得付出代价,你只要能忍常人不能忍,便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熙儿只想问一句,王爷对熙儿可有半分情谊?”
司华遥摇摇头,干脆道:“本王只爱自己,从未爱过任何人,所以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本王身上,去做你该做的事。”
虽然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感情,可亲耳听到还是会心痛,问道:“那王爷为何几次三番地救我于危难?”
“本王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没有为何。”司华遥又咳了一声,道:“你好好准备准备,本王会尽快放你们回去。”
“王爷……”楚熙看着司华遥,心一揪一揪地疼,原来自己对他已经情根深种,单单只是想着要离开,便已心痛如斯。
司华遥见他如此,突然有些心软,道:“罢了。你与本王终究是相识一场,再加上本王确实看不惯他们兄妹,便帮你一帮吧,至于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了。春海。”
春海听到召唤,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在他回国后,动用暗线帮帮他,帮他三次即可。”
春海瞥了一眼楚熙,道:“是,奴才遵命。”
司华遥疲惫地挥挥手,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急需休息,道:“你下去吧,好生准备准备。”
楚熙察觉不对,疑惑地问道:“为何王爷眉眼间如此疲惫,可是身体有何不妥?”
“本王的事便无需你操心了,多想想自己今后该如何做吧,本王能帮你的可不多。”
春海走上前,挡住楚熙的视线,躬身说道:“殿下请回。”
楚熙看着春海,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究竟怎么了?”
“殿下请回!”春海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楚熙握紧拳头,心中既气愤又担忧,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在司华遥心中的分量。他松开了拳头,敛起眼底的情绪,道:“王爷,熙儿感激王爷几次三番相救,感激王爷给了熙儿体面,感激王爷为熙儿做的一切,熙儿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终有一日,熙儿会再回来拜见王爷。”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只是他们毕竟相处一场,不能眼看着他陷入危机,而坐视不理。
“无论将来你有多大成就,都要谨记一句话,民是水,君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是,熙儿定当谨记。”楚熙掀起衣摆,跪在了地上,道:“最后请王爷受熙儿一拜。”
春海见状连忙让开身形。
司华遥受了楚熙这一拜。
楚熙起身,直视司华遥,眼底已没了丝毫怯懦,道:“王爷,熙儿告退。”
司华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见楚熙离开,春海不解地问道:“王爷为何要帮他?”
“皇上性情阴郁,本王担忧他是否能成为明主,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至少能让他多几分忌惮,不能肆意妄为,与百姓而言,也是件好事。”
“王爷深谋远虑,奴才自愧不如。”
“在帮他时,定要注意隐藏,完成承诺后,便让他们撤出楚国,一切以他们的性命为重。”
“是,王爷。”
御书房外,赵清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虽然并未真正确定司华遥的身份,但他信了赵韩青的话,决定和赵韩青报团取暖,共同对付司华遥。
德辉见他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去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有事求见。”
“是,王爷稍候。”
德辉转身进了御书房,躬身说道:“皇上,翼王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赵韩青头也未抬。
近一段时日,他有意无意地与赵清宁示好,目的有两个,一是利用他的情报网,为自己所用;二是完成对司华遥的承诺,缓和两人的关系。就目前的情况看,还是颇有成效的。
“是,皇上。”
脚步声响起,赵韩青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手上的奏折,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自然是有事向皇上禀告。”
赵清宁走到窗前的软榻前坐下,丝毫没有身为臣子的自觉,他现在倒觉得赵明羽作得好、作得妙,因为就算他再没规矩,别人也不会起疑心。
“何事?”赵韩青依旧在看着奏折。
赵清宁也不在意,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晌午时分,楚肖王和三公主去了摄政王府。”
“楚肖王?”赵韩青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赵清宁,道:“楚国那边有了回信儿?”
赵清宁点了点头,将嘴里的点心吞下,道:“昨儿傍晚楚国使者进了京都,今儿晌午楚肖王去了摄政王府。”
“你可知他们都说了什么?”
第78章
“你可知他们都说了什么?”
赵清宁听他这么问,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可是摄政王府,不说里面有多少影卫, 就单说摄政王,那也是绝世高手, 谁敢进去?”
赵清宁不清楚司华遥的身体状况, 赵韩青清楚, 不过他没打算向他透露,道:“即便不知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也能猜个七八分。”
赵清宁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给自己倒了杯茶,冲一冲点心的甜味,道:“按说楚仪的腿废了, 失去了争储的资格,不说一蹶不振, 也该消沉一段时日吧。可今日楚仪竟与楚婷儿一同去了王府, 而且据说其神态和往日并无区别,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道:“看来楚皇并未放弃楚仪, 也可以说楚皇现在还不能放弃楚仪。”
赵清宁闻言眉头微蹙, 道:“皇上这是何意, 难不成楚仪手上有楚皇的把柄?”
赵韩青淡淡地瞥了一眼赵清宁, 道:“楚皇是一国之君,又是楚仪的父皇,能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赵清宁顿觉有些尴尬, 讪讪地说道:“那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韩青耐着性子解释道:“楚皇忌惮的是楚仪母族的势力,就算楚仪的腿废了, 他母族的势力还在,避免他狗急跳墙,楚皇还不能做的太过。”
赵清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楚国那边是打算保下楚仪。”
赵韩青点点头,“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亲自登门摄政王府。”
赵清宁看着赵韩青,不禁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在皇家长大的人,心机就是深啊!
“那你说摄政王打算怎么做?”
想到司华遥,赵韩青忍不住一阵心痛,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道:“这要看楚国的诚意能否打动他了。”
“齐国要回高阳王,割让了山城和祁县,楚国那边应该不会低于这个标准。说起来,赵国能有今日,还真是全靠他撑着。”
虽然赵清宁决定和赵韩青联盟,却不得不承认司华遥是个十分厉害的政治家,赵国若没有他撑着,还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相较于赵清宁,赵韩青更清楚司华遥为赵国做了什么,所以他的心情极端复杂,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见赵韩青没有回话,赵清宁接着说道:“不过我听说摄政王重病在床,怕是命不久矣,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韩青闻言心脏一阵紧缩,疼得他皱紧了眉头,道:“这怕是他刻意传出的消息,用以蒙蔽我们的视听,麻痹我们的警惕心。”
不知为何,他不想别人知晓司华遥的病情。
赵清宁微微蹙眉,道:“倒也有可能。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吧。”
当初影一和司华遥交手,被他重伤,只顾着逃命,并未留意司华遥吐血,所以赵清宁并不清楚司华遥病重的消息,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司华遥久不上朝,听了朝中流出的传言。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心疼得厉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赵清宁耸耸肩,两手一摊,道:“暂时没有了。”
“那你先退下吧,朕还有奏折要批阅。”
赵清宁看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皇上,你说摄政王是怎么想的,他为何要放权给你?”
“朕与他在进行一场游戏,他这么做只是想游戏更有趣。”
虽然这么说,但他收回的权利越多,心中就越惶恐不安,就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游戏?夺权的戏码?”赵清宁闻言小声嘀咕道:“说好听点,这叫高智商的乐趣;说难听点,这就是没事找事-闲的。”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赵韩青没有听清。
“没什么,消息已经带到,我就先回去了。”
赵韩青看了他一眼,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没多问。
赵清宁起身离开御书房,不过他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了御花园。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极好,今日又下了雪,既能赏梅,又能赏雪,一举两得。
“主子你看,这棵腊梅开得多好!”
“是啊,白雪落红梅,真美啊!”
刚走进御花园,赵清宁便听到人声,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三名女子站在一棵红梅树下。赵清宁的视线被站在中间的女子吸引,她五官清丽,身材高挑,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配上白色毛领,更加温婉动人。
察觉到赵清宁的视线,女子看了过去,见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蹙起了秀眉,和身旁的侍女低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赵清宁回神,抬脚就去追,只是雪天路滑,刚走出去两步,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高子急忙去扶,关切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赵清宁只觉得尾椎骨疼得厉害,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打在小高子头上,道:“你是死的吗?看见本王要摔了,也不知道扶一把!”
小高子疼得‘哎呦’一声,道:“王爷息怒,奴才知错。”
“还不扶本王起来。”
“是,王爷。”小高子慌忙将赵清宁扶了起来。
赵清宁看向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已不见了三人的踪影,问道:“你可知方才那女子是谁?”
小高子摇摇头,道:“奴才不知,看着眼生得很,不过看她的打扮,应该是某宫的娘娘。”
“皇上的妃子啊。”赵清宁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兄弟妻不可欺’,他是现代人,这点原则还是有的。经此一事,他也没了赏景的兴致,拍了拍手上的雪,道:“回府。”
摄政王府内,司华遥原本打算和众人一起吃饭过腊八,谁知精神太差,不知不觉间昏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守在床前的邵华见他醒来,连忙叫道:“王爷,您醒了。”
见他虽然笑着,睫毛上却还挂着泪花,司华遥出声问道:“怎么眼睛这么红,可是哭过?”
邵华本不想让司华遥看到他哭,可眼泪太调皮,根本控制不住,“没有,只是方才眼睛里进了沙子,邵华揉来着……”
眼泪涌出眼眶,谎言瞬间被拆穿,邵华再也说不下去。
司华遥心疼地给他擦着眼泪,道:“傻孩子,说谎都不会,以后与人相处可要多个心眼,别被人骗了去。”
邵华握住司华遥的手,哽咽地说道:“王爷,邵华笨得很,学不会为人处世,还得您来护着。”
“别说傻话,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你要学会坚强。”
邵华哭着摇头,趴在司华遥身上,道:“邵华没了家,如今只剩王爷了,若……若连王爷都不管邵华,邵华该怎么办?”
司华遥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安抚地轻拍他的背,道:“别担心,宫怜他们会替本王好好护着你。”
“不要,邵华想要王爷护着,邵华只要王爷护着,呜呜……”
门外的宫怜听着房间里的哭声,心里难受极了,也不禁红了眼眶,尽管他们刻意不去提,可司华遥的身子日渐衰弱,很明显已经病入膏肓,他们心中悲痛,却又无可奈何。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宫怜擦干眼泪,端着药碗走了进去,道:“邵华,王爷该喝药了。”
“哦,好……”邵华忙起身,擦干眼泪,让开了床边的位置,扶着司华遥坐了起来。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药碗,心里不禁叹了口气,一日三次,一连喝了几个月,他现在看到药碗就想吐,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只能强忍着灌下去。
吃掉宫怜递过来的山楂糕,司华遥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道:“你方才进来时,身上落了雪,可是外面还在下着?”
“回王爷,雪一直未停,下了一日了。”宫怜将药碗放到一边,拿了个手炉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往外推了推,道:“本王盖着被子,用不着这个,你这手凉得很,还是你拿着暖暖吧。”
宫怜将手炉塞进司华遥手里,道:“我手凉,是因为刚进屋,过会儿就该出汗了。”
司华遥无奈地将手炉捧在手里,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怜答道:“刚过申时。王爷中午未用膳,我去厨房给王爷端些吃的。”
看着他们消瘦的身形,司华遥也很是心疼,道:“这些事让他们去做,你们不必亲力亲为。”
“宫怜想做,求王爷别拦着。”他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司华遥明白他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累,那就做吧,本王不拦着。”
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皇上来了。”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春海又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看了看宫怜和邵华,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本王与皇上有事商议。”
宫怜和邵华对视一眼,道:“王爷能否答应我们不要动怒?”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道:“好,本王应了。”
宫怜和邵华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口,与进来的赵韩青迎面撞上。只是两人并未行礼,看都未看赵韩青一眼,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与他们而言,司华遥是他们的主心骨,赵韩青却算计了司华遥,以至于司华遥性命垂危。无论赵韩青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他们的仇人,他们不去报仇只因司华遥不许,又怎会再跟他行礼。
赵韩青不以为意,他在乎的从来只有司华遥一人,他们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胆敢与他争抢的蝼蚁,若非司华遥护着,他们早就死了。
不待赵韩青说话,司华遥率先开了口,“皇上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赵韩青打量着靠坐在床上的司华遥,两颊消瘦,颧骨高突,眉眼间满是疲倦,就好似即将枯萎的花朵,已没了生气。他慌忙移开视线,心脏疼得仿佛要窒息一般,拼命的在心中为自己:我都做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见赵韩青并未回答,司华遥眉头蹙起,道:“皇上若无事,便请回吧。”
赵韩青不敢抬头,他怕司华遥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尽量平静地说道:“朕听闻楚国使者昨日进了京都,不知王爷可知此事?”
赵韩青心里明白他们现在只有说正事,才有独处的可能。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皇上的消息可是翼王告知?”
“是。”赵韩青没有否认的打算,他不停地深呼吸,平复翻涌的情绪。
“春海。”司华遥的声音稍稍大了些,便感觉喉咙有些发痒,不自觉地咳了两声。
春海听到召唤,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司华遥缓了口气,道:“去把楚国送来的国书拿来。”
“是,王爷。”春海瞥了赵韩青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赵韩青忍不住说道:“王爷的身体……”
“与皇上无关。”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
“王爷,我们之间……”
司华遥冷眼看着他,“本王事忙,无暇陪皇上闲聊,若皇上再多说一句废话,便滚出去。”
赵韩青心里酸涩难忍,沉默地与他对视,直到春海走进来。
春海察觉到气氛不对,不禁皱紧了眉头,来到赵韩青面前,将国书呈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请皇上御览。”
赵韩青看着春海警告的眼神,心中气闷不已,只是碍于现状,不能将他如何。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国书接了过来,打开后仔细看着。果然不出他所料,楚国打算保楚仪,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们竟还想带走楚熙。
“王爷是如何答复的?”
司华遥又咳了一声,“楚国给的东西太少,本王并不满意,若将阳城和渭城换成湖城和柳城,那便放他们一马。”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湖城和柳城是边疆重地,王爷以为楚皇会给吗?”
“十有八九是不会。条件嘛,总要慢慢谈,只是……”司华遥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若楚皇答应便放人。”
“只是什么?”司华遥未说完的话,让赵韩青心中不安。
“此事便这么定了,皇上请回吧。”司华遥没有回答的打算,直接下了逐客令。
“楚皇要得是他们兄妹三人,王爷当真舍得?”
即便司华遥对他没有好脸色,赵韩青也想在他身边多呆一会儿,总感觉自己已许久不曾见他。
“春海,送客。”与赵韩青正相反,司华遥真的不想见他。
春海领命,再次挡在两人中间,道:“皇上请。”
赵韩青心里难受极了,“朕还有正事要问。”
“本王已无话可说。”他要说的只有这件事,其他不想再管,也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
春海的眼神越发锐利,“皇上别让奴才为难。”
若不是司华遥拦着,春海才不管他是谁,早就杀了他了。
赵韩青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清楚若再不走,春海便会对他动手,“王爷好生养病,朕先走了。”
司华遥没搭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春海送赵韩青出了卧房,转头看向等在外面的德辉,道:“你先退下,咱家有话要和皇上说。”
德辉闻言抬头看向赵韩青,见他没有阻止,躬身说道:“是。”
随意命令他的贴身内侍,与赵韩青来说是羞辱,他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你想说什么?”
“皇上若还想好端端地坐着这个位置,就不要再纠缠王爷,否则咱家会亲自动手,送皇上去见先皇。”
赵韩青与春海对视,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杀意,心中不由一凛,“若王爷知晓此事,你会是什么下场?”
春海冷笑一声,“皇上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即便咱家当真杀了皇上,王爷也不会把咱家如何。”
赵韩青心中气愤,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别的不说,皇上先问问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春海退后一步,躬身说道:“恭送皇上。”
春海话中的挑衅,让赵韩青恼恨至极,他双拳紧握,拼命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终有一日他会亲手拿回自己的尊严。
赵韩青眼底的愤怒,春海看得清楚,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眼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随后转身离去。
春海看着赵韩青的背影,眼神明灭不定,不愧是赵家养出来的狼崽子,即便让他如此难堪,也能忍得下去。不过春海转念一想便释然了,他连男宠都做的,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马季一行,终于回到了京都。
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王爷,一炷香前,马季进了永璋侯府。”
“终于回来了,可是让本王好等啊。”司华遥长出一口气,再晚一些他怕是就等不到了。
傍晚时分,司华遥刚醒过来,便听春海禀告道:“王爷,宫中传信儿来,马季着人传信给兰嫔,询问近况。”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让邵华给他写封回信,就写‘一切安好,静待父亲进宫叙旧’。”
“是,王爷。”春海躬身退出卧房。
第二日清早,马季收拾停当,起身去上朝。马车停在宫门口,不少人过来跟他寒暄。虽然赵韩青是个傀儡皇帝,但司华遥好男色,至今没有留下子嗣,又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那马秀兰腹中的孩子,便很有可能是将来太子的人选,他们巴结也在意料之内。马季虽不耐烦,却还是含笑应酬着,直到宫门打开,众人陆续进了宫门。
早朝上,赵韩青对马季好一顿夸赞,细数了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还下令赏了马季一千两黄金。
散朝后,德辉脚步匆匆地来到近前,笑着说道:“马总兵留步,皇上有事召见,请总兵随咱家去一趟御书房。”
马季点点头,道:“劳烦公公带路。”
“马总兵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宫道,朝着御书房走去,来到门前,德辉进去通禀,马季在殿外等候。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德辉回转,道:“皇上让总兵进去。”
马季不疑有他,抬脚就进了殿门,‘吱呀’一声,殿门被关上,却不见赵韩青的身影。
马季不由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探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在进宫之前,兵刃便被缴了,如今他是手无寸铁。
脚步声响起,马季转头看去,只见春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你!”马季警惕地盯着春海,道:“要见我的是摄政王?”
春海笑了笑,道:“王爷事忙,没空进宫,便派咱家过来,请马总兵去王府一叙。”
“去王府?”马季冷笑一声,道:“我怎么瞧着,这一趟好似鸿门宴,有去无回呢?”
“是否鸿门宴,还需王爷定夺,咱家是个听事的奴才,实在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思。”
“若我不去呢?”
春海脸上的笑意消失,道:“那咱家就只能得罪了!”
春海说动手就动手,马季急忙招架,转眼的功夫,两人便已交手十数招,春海瞅准空挡,一掌拍在马季的后心处。
马季的身子不受控地前冲,喉咙一热喷出一口鲜血,心口一阵闷闷地痛。只是他不敢停留,急忙稳住身形,向一旁躲去,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春海乘胜追击,又与其交手数招。
马季虽然功夫不错,却不是春海的对手,他是边关大将,讲究的是大开大合,而春海学的是杀人的技巧,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春海更占优势。两相比较下来,马季落败是迟早的事,结果也是不出所料。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马季的身子重重砸在墙上,又摔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体受到重创,根本动不了。
春海走上前,又是一掌拍下去,将马季打昏了过去。
摄政王府,司华遥强打精神,在章进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
春海见状连忙迎了过去,扶着他坐了下来,“王爷,人已经拿下,一切交给奴才便可,您根本无需操劳。”
“毁了司南皇室的大人物,本王总要见上一见。”司华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道:“带他们进来吧。”
“是,王爷。”春海转身走了出去。
章进担忧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待会儿问归问,但您要切记,不能动怒。”
“本王知道了。”司华遥无奈地笑着,道:“你都唠叨一路了,年纪不大,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
“若王爷肯听,我又怎会如此?”
听章进这么说,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道:“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如此与本王说话,可是最近本王对你们太过放纵?”
章进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又在毯子底下放了个手炉,道:“王爷说得对,我们是没了规矩,还得王爷好好调教。”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春海率先走了进来,马肃父子紧随其后,最后进来的是洪阳。
两人一人一脚,踹在他们的腿弯处,迫使他们跪了下来。
“王爷,人已带到。”
司华遥打量着面前的两人,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马季,马肃也只见过两三次。两人如今都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很明显是刚刚与人打斗过,而且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马肃面色稍显平静,直视着司华遥,道:“王爷兴师动众,将我们父子绑来,究竟是因何缘由?”
“永璋侯是问公,还是问私?”
马肃闻言一怔,随即说道:“问公如何,问私又如何?”
司华遥将手边的奏折拿了起来,道:“给永璋侯瞧瞧。”
春海领命,将奏折接了过来,来到马肃面前,翻给他看。
马肃一开始还不以为意,越往后看,脸色越难看,道:“这是诬陷!我们……”
司华遥又拿出两封信,让春海接了过去,接着给马肃看。
马肃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道:“王爷,这是刻意陷害,我们马家尽忠职守,从未有过不轨之心,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淡淡地开口,“这是锦衣卫从马总兵家中找到的密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甚至在落款处还有马总兵的印信,永璋侯还在矢口否认,是觉得本王不识字,还是认不出这印信?”
“王爷,这书信可以伪造,印信亦是,您不能全凭这个,便定了我们的罪。”
“为何不能?”司华遥轻蔑地看着他。
马季一怔,随即愤恨地看向司华遥,道:“父亲,您无需多言,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就是他在栽赃陷害。”
“呵。”司华遥轻蔑一笑,道:“事到如今,马总兵就不想想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明明马秀兰给你们传了信儿,说她已经与皇上达成协议,并且怀了龙种;明明她说一切安好,为何你们如今却成了阶下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马季震惊地睁大双眼,下意识地说道:“是你!”
“马总兵还不算太蠢。没错,你收到的那封署名为马秀兰的密信,是本王让人写的,还有昨晚的那封密信,亦是。”
马肃父子眼底尽是不敢置信,他们在京都经营了这么久,收买、拉拢、培植,用尽手段建立的情报网,竟然被司华遥发现,并利用了……
“你们那点心思,那点伎俩,还敢在本王面前卖弄,真是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门外有内侍进来禀告,道:“王爷,皇上来了。”
“来的正好,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见马肃眼中闪过期许,司华遥不禁冷笑,道:“真是蠢货!”
第79章
马季是在御书房里抓的, 赵韩青不可能不知情,他会过来在司华遥的意料之内。看马肃的样子,竟还在指望赵韩青能救他们, 真是蠢得可以。也不知是如今他上了年纪老糊涂了,还是当初司南皇族太弱, 才让他们颠覆了王朝。
春海掀开门帘, 让赵韩青进了门,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家父子,随即看向靠在软塌上的司华遥,径直走了过去。
“给皇上搬把椅子。”
司华遥的话阻止了赵韩青坐到他身边的打算。
“是, 王爷。”
春海搬了把椅子,放到了软塌的另一边,距离司华遥三米左右的距离。
赵韩青看了看司华遥, 并未多说什么,来到椅子前坐下。虽然他是皇帝, 却习惯了坐在下首, 以前他会觉得气愤,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 如今竟能平静坐下, 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变化。
待赵韩青坐好, 司华遥开口说道:“皇上, 马家父子说本王冤枉他们,那些证据都是本王捏造,既然皇上来了, 那便好好断一断,到底是本王冤枉了他们, 还是他们在诡辩。”
嗓子有些痒,司华遥忍不住咳了起来。章进连忙端起茶杯递了过去,司华遥喝了几口,将咳嗽压了下去。春海和洪阳见状也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老臣冤枉!马家对赵国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僭越,如今却被人诬陷通敌卖国,实在让人气愤,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还马家一个清白!”马肃一副悲愤的模样,好似受了莫大的冤屈。
赵韩青冷眼看着他们,直截了当地说道:“马秀兰并未怀孕,这一切都是朕与王爷的计谋,为的就是引马季回京,斩草除根。”
“皇上……”
出乎意料地回答,让马家父子震惊当场,一时回不过神来。
司华遥看了过去,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赵韩青竟说得这么直白。
Qun⑥八零①1零③①③
马季率先回过神来,眼中有愤怒闪烁,质问道:“赵国能有今日,马家立下汗马功劳,为何皇上要联合摄政王栽赃陷害?”
相较于他的激动,赵韩青则平静得多,“马家是赵国的开国功臣不假,不过你们野心太大,早有不臣之心,朕怎能坐视不理。”
“不臣之心?”马季嘲讽地看看两人,道:“世人皆知真正有不臣之心的是他司华遥,皇上竟如此是非不明,黑白不辨,如何对得起赵氏列祖列宗?”
“若他想谋朝篡位,又何必等到今日?”这话赵韩青虽是对马季说的,眼睛却始终看着司华遥。
马季大声争辩道:“他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我们马家手里的兵权!”
“呵。”司华遥冷笑出声,道:“‘我们马家手里的兵权’,听听这话说的,这是把西南军士当成了马家的私有物,竟还舔着脸说没有不臣之心。”
马肃终于回过神来,急切地说道:“皇上莫要听他挑拨,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是真正的乱臣贼子,真正是罪该当诛!”
“真是愚不可及!”司华遥轻蔑一笑,道:“本王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包括他赵韩青。你们连这点都看不透,还想学本王狭天子以令诸侯,真真是可笑!”
司华遥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两父子打醒,不禁变了脸色。
“公事说完了,那就来聊一聊私事。”司华遥扫了一眼马家父子,道:“有一点你们说的没错,本王是忌惮你们手里的兵权,只不过并非是为了谋朝篡位,而是因为想杀你们有点难。”
“你这话是何意,我们马家与你有何怨仇,让你如此费尽心机,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不共戴天!”司华遥坐直了身子,眉眼含笑,却不达眼底,语气更是冷得让人发颤,“你们可知我本姓司南。”
“司、司南……”马家父子眼底惊恐之色,“怎么可能!”
“当年你们谋朝篡位,闯进皇宫杀了多少司南家的人,你们心中可有数?”司华遥看向他们的眼神变得凶狠、残忍,“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你……你不能这么做!”马家父子惊恐地看着司华遥,若他当真是司南皇族,那他们马家便只有被灭门的下场,这怎能不让他们害怕。
“皇上……”
马季突然看向赵韩青,道:“不,你不是司南家的人!你若是司南皇室遗孤,最应该恨的是赵家人,你为何不杀他们,为何不复国?你是在骗我们!”
司华遥转头看向马肃,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听身边的老人说,我长得与母妃有五六分相似,永璋侯应该觉得眼熟才是。”
马肃闻言瞳孔骤然放大,看着司华遥的眼神越发恐惧。
“看来永璋侯是认出我了。”司华遥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只是这花带着致命的毒,“之所以见你们,就是想让你们死得明白,你们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
马肃害怕地双眼大睁,努力向后缩着身子,“不,不!你该杀的是赵家人,他们才是窃国者,我们只是从犯,你不能这么做……”
“春海,将他们押入诏狱,交给胡逸,告诉他,在本王处决他们之前,要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是,王爷。”
这些年马肃养尊处优,半点罪没受过,根本挨不住酷刑,“不,你不能这么做!”
“若他再敢说半个字,拔掉他的舌头。”
“是,王爷。”
马肃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哪还有半点人样。
相较于马肃,马季虽然眼中也有恐惧,却也知道求饶无用,司华遥不可能放过他们。
“司华遥,你别得意,你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司南皇族注定断子绝孙,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春海面色一寒,脚步一转来到马季身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一用力将他的舌头活生生拔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快,司华遥根本来不及阻止,看着如此血腥的画面,他的胃部一阵翻腾,脸色更差了。
章进时刻在关注着司华遥,见他变了脸色,慌忙说道:“公公,王爷累了,把人带下去吧。”
春海回头一看,心顿时提了起来,和洪阳一人一个,拎着马家父子便出了书房。
章进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司华遥,道:“王爷,该吃药了。”
司华遥点点头,接过药丸吃了下去。他不会责怪春海,马家人是罪有应得,只是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一时难以适应罢了。
章进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请回,王爷累了,需要休息。”
赵韩青沉默地看了司华遥一会儿,起身说道:“王爷好生修养,朕先回宫了。”
赵韩青的干脆让司华遥有些意外,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德辉年纪大了,怕是不能再侍候皇上,本王决定放他回乡养老,皇上应该没意见吧?”
赵韩青闻言有些惊讶,不过想到德辉的身份如今已不是秘密,也就明白了司华遥这么做的原因,道:“但凭王爷做主。”
无论是司南遥,还是他自己,德辉为他们做了太多事,他有责任护他的安全。
“既如此,那德辉便无需再随皇上回宫。”
“朕没意见。”
“章进,代本王送送皇上。”
“是,王爷。”章进上前一步,道:“皇上请。”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若朕的纠缠与王爷的病情不利,那……朕选择放手,只希望王爷能早日康复。”
司华遥听得心里一揪,果然感情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不过现在这样就挺好,都死心了,也就不会彼此折磨。他身子后靠,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回应赵韩青的话。
章进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未听到司华遥的回应,心中难免伤痛,只是现在他越是纠缠,司华遥对他越是反感,只能先沉寂一段时间,让两人都平静下来,而他也可以趁机揽权,有了权势,他说的话才能有人听,才能有底气地站在司华遥面前。
想到这儿,赵韩青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他还会回来的,离开只是暂时的,等他回来时,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保证!
章进送赵韩青出了门,便顿住了脚步,道:“王爷身边不能少人,草民便不多送了,还请皇上见谅。”
赵韩青也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章进,问道:“你能否跟朕说实话,王爷的身子到底如何?”
“王爷身子孱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皇上不知?”
与王府所有人一样,章进也不待见赵韩青,自然不会与他说实话。
赵韩青没再多问,直接转身离开。
见德辉跟了上去,章进出声阻拦,道:“德辉公公留步。”
德辉微微一怔,看了看赵韩青的背影,犹豫一瞬,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章进,道:“公子有事?”
“王爷有命,即日起公公不必再回宫。”
德辉方才一直在门外守着,所以书房内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听到章进的话,他忍不住走上前,问道:“王爷当真这么说?”
“王爷说公公年纪大了,是时候该歇歇了,便和皇上说了准许公公回乡养老的事。”
德辉明白司华遥在为他以后打算,心里十分感激,道:“那劳烦公子通禀一声,咱家想拜见王爷。”
“公公稍候。”
“多谢公子。”
章进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发现司华遥靠在软塌上睡了过去,心疼地将他放好,给他盖好锦被,这才出了门,“王爷睡了,公公便先留在王府,待王爷醒了再来拜见。”
“好,那咱家……”
“公公若不嫌弃,便先去我的院子歇会儿。”
“多谢公子。”
“都是为王爷办事,公公不必客气。”章进找来小方子,道:“小方子,王爷这边还得有人照看,你给公公带个路。”
“是,公子。”小方子看向德辉,道:“公公请。”
德辉又和章进客套了几句,这才随小方子离开。
第二日早朝,赵韩青当众说了马家谋反一事,永璋侯府被查抄,马家所有人被抓进了诏狱。赵韩青下令严查此事,牵涉其中者,皆以国法论处,趁机将兵权收到手中,并安插亲信进入朝廷,一时间朝堂之上风云变幻。
赵韩青以为司华遥会出手阻止,可令他意外的是,司华遥坐视了这些事的发生,就好似根本不在乎,冷眼看着他这只蝼蚁如何蹦跶。
赵韩青的车辇刚到,马秀兰便冲了出来,昨日她等了许久,也没见马季进宫,以为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便没放在心上,未曾想今早便收到了马家上下被抓的消息。马秀兰一时慌了神,顾不得其他,急忙来了御书房。
见赵韩青下了车辇,她慌忙跑上前,却被小喜子拦了下来。
“冤枉啊皇上,求皇上明查,勿要听信谗言啊!皇上……”
赵韩青冷眼看了看她,道:“让她进来吧。”
“是,皇上。”小喜子松了手,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马秀兰见赵韩青进了御书房,连忙跟了进去。
赵韩青转身看向马秀兰,“朕差点忘了,马家还有一个兰嫔。”
马秀兰听得一阵心慌,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我们马家对您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还请皇上明查,还马家一个清白啊。”
“清白?”赵韩青嘴角勾起冷笑,“西南总兵府,被搜出龙袍,这就是你说的清白?”
马秀兰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忙说道:“栽赃!这绝对是栽赃!皇上,您别忘了,嫔妾是您的人,嫔妾肚子里还怀着您的骨肉,又怎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这定是摄政王的阴谋,他察觉了嫔妾与皇上之间的计划,所以才釜底抽薪,抓了马家上下,皇上千万不能上当啊!”
看着马秀兰两眼含泪的模样,赵韩青心里便说不出的厌烦,不想再陪她演下去,道:“在你出现在朕面前时,他便洞悉了你们的阴谋,之所以放任不管,就是想引马季回京,这样才能将你们马家一网打尽。”
马秀兰怔怔地看着赵韩青,道:“皇上这是何意?”
“真正联手的是朕与摄政王,要灭的是你们马家,现在听明白了?”
“这怎么可能……”眼泪落下,马秀兰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质问道:“司华遥才是窃国者,皇上为何要和他联手?皇上置我于何地?”
“他是软禁了朕,却也尽心尽力为赵国谋划,赵国能有今日,全靠他在其中斡旋。而你们马家为了能上位,竟与楚国勾结,谁才是真正的窃国者?”
“不是,没有,怎么可能?”马秀兰拼命摇头,这些她并不知情,“这是栽赃陷害!父亲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这么做!皇上,您要相信嫔妾!求您看在孩子的……”
“你并未怀孕。”赵韩青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朕根本没有宠幸你。”
“怎么可能?”马秀兰低头看向隆起的小腹,“若皇上没有宠幸嫔妾,那这算什么?”
“是药。每次宠幸你之前,朕都会让你喝杯茶,那茶被朕下了药,朕根本没有宠幸你。你怀孕也是假象,都是药在起作用。”
眼泪夺眶而出,马秀兰不敢相信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我,我的孩子就在里面,怎么可能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
“哼,想让朕做你们马家配种的畜生,真是痴心妄想!”赵韩青快意地看着马秀兰,扬声说道:“来人。”
小喜子从殿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拖下去,打入诏狱。”
小喜子瞥了一眼马秀兰,应声道:“是,皇上。”
小喜子来到殿门前招来两名锦衣卫,来到马秀兰身前,架着她便往外走。马秀兰似是回了神,拼命挣脱束缚,跑向赵韩青,“皇上,嫔妾身怀龙种……”
待她靠近,赵韩青一脚踹在肚子上,将她踹翻在地,冷声说道:“拖下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马秀兰捂着肚子哀嚎。
锦衣卫见状慌忙上前,将她拖了起来。
马秀兰愤恨地看向赵韩青,诅咒道:“赵韩青,你如此狠心绝情,我诅咒你一辈子孤寡,不得善终!赵韩青,我诅咒你……”
“慢着。”赵韩青面沉似水,道:“把她做成人彘,扔进茅厕。”
小喜子闻言一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上前捂住了马秀兰的嘴,拖着出了大殿。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除夕,司华遥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街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鞭炮声。来往的行人脸上皆带着喜意,忙碌了一整年,终于可以歇一歇,好好陪陪家人,确实值得高兴。相较于这个时代,现代人生活水平上去了,新年却没了味道。
帘子被放下,遮住了他的目光,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唠叨声,“王爷,外面风大,还是别看了。”
司华遥无奈地看过去,道:“章进,你年纪不大,为何总是这般唠叨?”
章进将泡好的热茶递过去,道:“这还不是拜王爷所赐。”
司华遥伸手接了过来,杯子滚烫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低下头喝了一口,暖融融的感觉十分好。
邵华替他拉了拉锦被,跟着帮腔道:“章进说得对,王爷不能吹风。”
听着他们这一唱一和,司华遥不禁一阵好笑,道:“你们还真是越发没规矩,看来本王还是太放纵了。”
宫怜也忍不住开口,“若是王爷好好的,我们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见三人红了眼眶,司华遥无奈地说道:“大过年的,别人家都喜气洋洋,你们却愁云惨淡,像什么话。得得,快收了你们的神通,本王认输还不成。”
他们也不想这样,只是司华遥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撑不了多久。一想到这个,他们便再无法强颜欢笑。
章进打起精神,道:“兄长已经走了三月有余,想来应该找到了回春草,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得打起精神,和王爷一起等他们回来。”
邵华眼眶红红的,期待地看着章进,道:“真的吗?”
章进坚定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邵华笑了起来,却有晶莹的泪珠滑落,他挽住司华遥的手臂,笑着说道:“王爷,您有救了,真是太好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假的,唯独邵华当了真,不过他们现在也只能自欺欺人,才能稍稍好过一些。
司华遥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道:“大过年的,可不兴掉金豆子,不吉利。”
邵华忙不迭地点头,“嗯嗯,邵华不哭,邵华听王爷的。”
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府,章进和邵华扶着司华遥下了车,径直回了卧房。
司华遥看向春海,道:“可准备妥当了?”
春海应声,“回王爷,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一入夜便走吧。”司华遥看向章进等人,道:“你们也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遗忘的东西。”
“是,王爷。”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明远公子要回宗门一趟,稍候会快马加鞭赶过去,与我们一起出海。”
“好。都回吧,本王睡会儿。”
“是,王爷。”
马家图谋造反,牵涉诸多官员,山东青州事发,又有许多官员下马,赵国朝堂风声鹤唳,赵韩青趁机安插亲信,取而代之。这些都在司华遥的意料之内。他没有阻止,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那些忠于他的官员提前被调离,已经陆续上了岛,就差王府这些人,而今晚便是他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奉天殿坐满了人,今日是除夕,照例会举行除夕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区别就在于今年司华遥不在,主持的是赵韩青。
近几个月来的朝堂变化,已让许多人警觉,司华遥许久未曾在朝堂上露面,每日临朝的都是赵韩青,那些死忠于司华遥的官员,也逐渐失去了踪影,被调离的,被免官的,不管何种理由,京都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可朝政依旧掌控在司华遥手中,没有他的批示,赵韩青的命令根本做不了数,就好似司华遥在放任赵韩青一点点剪除自己的势力,这让他们疑惑不解,一时不知该如何站队。
赵韩青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一众大臣,殿内歌舞升平,推杯换盏,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可他心里清楚,这都是表象,他们微笑的背后,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他自己。
脑海中闪过司华遥的脸,赵韩青的心痛了起来,不自觉地看向下首的座位,竟看到了司华遥的身影,他端坐在椅子上,拿起酒壶倒了杯酒,随后看向他,举起了酒杯。
“皇上,本王敬你一杯。”
赵清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韩青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当他再转头时,那座位上已没了司华遥的踪影。心脏一阵抽痛,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清宁看了看上首的位置,也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楚仪见状出声说道:“皇上,小王恭祝皇上事事顺遂,恭祝赵国繁荣昌盛。”
赵韩青按照司华遥的意思,给楚皇送去了国书,只是还未收到回信,所以楚仪兄妹还在四方馆。碍于他们的身份,赵韩青也将他们请来参宴。
“借肖王吉言。”赵韩青又干了一杯。
楚仪同样不解司华遥的所作所为,不过现下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他的首要任务是回到楚国,而且是越快越好,否则若让那两个得了势,他就算回去也没用了。
宴会还在继续,且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赵韩青突然很是无趣,起身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散了吧。”
众人一怔,随即起身行礼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韩青走出奉天殿,赵清宁紧随其后。
“摆驾摄政王府。”
小亮子一愣,随即说道:“皇上,现今已是午夜时分,这时候出宫太过危险……”
不待小亮子说完,赵韩青顿住了脚步,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想抗旨?”
小亮子连忙跪倒在地,道:“奴才不敢。”
“不敢便赶紧备车,否则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奴才这就去备车。”小亮子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皇上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
赵清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赵韩青转头看了过去,阴沉的脸缓和了些许,道:“朕去一趟摄政王府。”
“去摄政王府?”赵清宁挑了挑眉,道:“摄政王不找皇上麻烦,皇上何必去蹙眉头?”
“最近摄政王行事太过反常,朕总觉得心有不安,还是去试探一番比较好。”赵韩青已经找好了理由。
赵清宁点点头,道:“皇上不说,我还不觉得,今日看了看殿中的大臣,发觉少了许多人,而少了的这些人还都是摄政王的亲信,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你说摄政王若当真病重,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他会怎么安排这些人?”
因为零一与司华遥交过手,所以赵清宁对他的身体状况稍微有些了解。
赵韩青闻言一怔,心中好似明白了什么,愈发觉得心慌,急忙喊道:“来人,备马,快!”
侍卫听到命令,连忙去牵了马,赵韩青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宫门的方向疾驰而去。赵清宁也恍然大悟,抢下一匹马,一扬马鞭,马儿便窜了出去。
第80章
摄政王府外, 一阵马蹄声响起,赵韩青勒住缰绳,马儿听话的停下, 他翻身下马,冲向王府大门。
门口两盏红色的灯笼亮着, 却无人看守, 赵韩青抬手拍打着门上的铜环, 大声叫道:“开门!快开门!”
叫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声,赵韩青越发心慌, 试探地推了推大门,‘吱呀’一声,大门竟轻易被推开。他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发现只有门口的两盏红灯笼亮着,整座王府黑漆漆的, 没有一丝光亮。
恐慌在心中蔓延, 赵韩青快步往里走,直到他来到司华遥的院子, 途中没有遇到一个人。
“司华遥!”
赵韩青呢喃着司华遥的名字, 在院子里到处寻找, 只可惜找遍了整个院子, 也没找到一个人。
脚步声响起,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却不是想见的人。
赵清宁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举着火把的侍卫, 道:“我还奇怪怎么朝堂上一个摄政王的人都没有,原来都走了。看来他纵容皇上安插亲信, 是早有打算,顺势而为。”
“来人!”赵清宁的话像是一把刀直直地捅进他的心脏,赵韩青痛得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
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道:“属下在。”
“传朕口谕,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侍卫为难地说道:“皇上,摄政王进出京都,无人敢拦。”
赵韩青猛地转身,面容狰狞地看着他,道:“若再废话半句,朕杀了你全家!”
“是,属下这就去。”侍卫无法,连忙转身去传令。
赵清宁看着赵韩青眉头皱紧,道:“他走了,不是正好,皇上正好收回政权,为何还要去追?”
赵韩青看向赵清宁,眼睛睁得很大,眼底通红一片,道:“他整整折磨了朕两年,朕怎能让他这般轻易离开,没有朕的准许,他哪儿也不能去!”
“那可是司华遥,就算他快死了,也掌控着整个京都,皇上别忘了东厂、锦衣卫、城防军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还有他手底下的影卫,个个是绝顶高手,皇上就算想留,能留得下吗?别到时候,把他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那可不是皇上能承受得起的。”
赵清宁说了些什么,赵韩青完全听不进去,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绝对不能让他走!
“你派影卫去追,他们的武功高,又擅追踪,定能追上他们。”
“皇上,不能追!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追!必须追!”
心脏一阵剧痛,疼得他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赵清宁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焦急地喊道:“快,传太医!”
“药!”小亮子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解赵韩青身上的荷包,道:“王爷,皇上必须马上吃药!”
“慌什么!身为皇上的贴身侍从,怎能如此经不住事?”赵清宁眼神锐利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扬声说道:“影一,出来!”
赵清宁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出现在人前,道:“王爷。”
“把皇上抱进去。”
影一应声,来到近前,将赵韩青拦腰抱起,走向司华遥的卧房,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
小亮子终于拿到了药,又倒了水,由影一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废了好大功夫才将药喂了进去。
一炷香后,太医王守军来到了摄政王府,为赵韩青诊脉。他刚拿出脉枕,赵韩青便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惨白着脸,死死地捏着他的肩膀,道:“司华遥呢?司华遥在哪儿?”
王守军被吓了一跳,忙说道:“回皇上,微臣不知,微臣也是刚到摄政王府。”
赵清宁见状连忙上前,道:“皇上,你方才吐了血,太医是来给你看诊的,你快躺下。”
赵韩青一把推开王守军,眼睛赤红地大声说道:“朕方才不是下令要封锁城门吗?搜,马上去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看着赵韩青疯魔的模样,赵清宁似乎明白了什么,“皇上,你清醒点,摄政王此时早就出了京都了,你就算把京都翻过来,也找不到他。”
“你怎么知道?”赵韩青瞪着赵清宁,朝他冲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走,故意瞒着朕?”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可是司……”赵清宁及时住了口,看了一眼王守军,道:“在他心里,我们是一样的,他怎么可能把如此机密的事告诉我?”
赵清宁被他抓的很疼,用力挣开他的束缚,皱着眉头揉着被抓过的肩膀。
赵韩青赤着脚,不管不顾地往外走,道:“找不到,那就去追,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追回来!”
赵清宁见他失了神智,扬声说道:“影一,把他打晕。”
影一向来唯命是从,纵身来到赵韩青身边,一个手刀下去,赵韩青便失去了意识。影一接住他倒下的身子,重新放回床上。
赵清宁见状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王守军,道:“快点诊脉吧。”
王守军看看昏迷的赵韩青,又看看赵清宁,害怕地吞了吞口水,慌忙垂下头,来到床前给赵韩青诊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思量了思量,道:“王爷,皇上本就有心疾,如今又气急攻心,若不能保持心态平和,好好调养,怕是会影响寿数。”
赵清宁看着床上的赵韩青,心情有些复杂,思岑了一会儿,道:“你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有本王在。”
王守军连忙应声,拎着药箱出了卧房。来到院子里,微风吹过,后背顿觉一阵凉意,他才恍然回神,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听着脚步声远去,影一出声说道:“王爷不是一直想做皇帝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赵清宁正在想事,影一这冷不丁地开口,吓了他一跳。他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说道:“他是本王的亲哥哥,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难不成你想让本王弑亲?”
影一十分不以为然,“自古皇家无亲情,王爷若想要皇位,就不该心慈手软。”
赵清宁沉默片刻,道:“你可有想过为何司华遥突然离开?”
“他自知命不久矣,离开是为了安置那些死忠他的下属。”
虽然他和司华遥是敌对的立场,却不得不说司华遥此举,很是让他钦佩,司华遥没有抛弃那些效忠于他的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主子不多。
“司华遥是否真的病重缠身,你我都不能确定,万一这只是他玩的另一个游戏呢?他隐在暗处,看着我们兄弟自相残杀,然后他再出现杀掉我,完成他的复仇,最后改国号为‘司南’。那他的复仇计划就算圆满了。”
高智商的人都有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行为方式,就好似司华遥迟迟不复国,跟赵韩青玩什么游戏一样。
影一微微蹙眉,道:“王爷要三思,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想到司华遥在暗处虎视眈眈,赵清宁心里就一阵发毛,若他的猜测为真,倘若没了赵韩青,那司华遥要折磨的就是他,他可不想做司华遥的禁囹,道:“还是等等吧,等确定司华遥的消息后,再另行打算。”
影一虽不赞同,却并未多说,他只是一名影卫,学的是如何杀人和如何保护主子,对出谋划策并不擅长,既然主子已经做了决定,那他服从便可。
待赵韩青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他坐起身,扬声喊道:“来人。”
小亮子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传旨下去,司华遥欺君罔上,着刑部捉拿,凡能将其捉拿者,赏金千两,加官进爵。”
“是,皇上。”
小亮子闻言心中发苦,那可是摄政王,身边高手如云不说,还带走了近一半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就刑部那帮人,怎么可能捉得住。
“记住,朕要活的,若谁敢伤他性命,朕诛他九族!”
“是,皇上。”
听到这儿,小亮子直接在心里为刑部的人点了根蜡烛,本来这任务就难如登天,赵韩青再给司华遥弄个免死金牌,那还怎么抓?好在他不是刑部的人,小亮子忍不住庆幸,退出殿门去拟旨。
“来人。”赵韩青再次叫道。
殿外的小喜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传令下去,捉拿司华遥的男宠,一个也不放过。若他不回来,朕就杀光他们。”
他昏睡了这么久,又不知司华遥去往何处,真的无从找起,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
“是,皇上。”小喜子不敢怠慢,慌忙去传令。
司华遥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月终于来到了出海口,又做了一个月的船,这才来到他们的目的地。
司华遥的状况已经非常糟糕,能撑到登岛,也是凭着心中那股执念,他要亲眼看看这座岛是什么样的,他还有许多事不曾交代,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走了。
“王爷,咱们到了。”
司华遥难得清醒,在春海和洪阳的搀扶下起了身,宫怜和邵华给他披上了斗篷,章进则递给他一个手炉,在众人的簇拥下,他艰难地走出船舱。
岸边站着很多人,他们安静地等着他的到来,齐齐跪倒在地,扬声说道:“恭迎王爷!”
看着面前迎接自己的人,司华遥露出微笑,道:“都起吧,寒冬腊月,又在海边,冷得很。”
“谢王爷。”众人相继起了身。
春海出声说道:“王爷,海边风大,咱们先去住处,待休整一番,您再训话。”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来安排便可。”
姜然上前,道:“王爷,这里没有车辇,就由属下背您吧。”
司华遥没有逞强,仅仅是站这儿一会儿,就几乎耗去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不可能走得过去。
胡逸见状出声说道:“我们给王爷做了顶轿子。”
话音落下,人群向两侧分开,一顶轿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虽然外观看上去不够精致,确是正经的八抬大轿。
原刑部侍郎董舒上前一步,道:“时间紧迫,材料也有限,这轿子不比京都的辇车,还请王爷恕罪。”
“挺好,你们有心了。”司华遥看得出,他们对他皆是真心,他也心存感激,道:“你们跟随本王日久,如今却因本王逃到这荒岛上,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是本王对不住你们。”
“王爷,您折煞我等了!能追随您,是我等之幸,我等不悔!”
“是啊,王爷,您为赵国,为百姓,为我等操劳太多,能有您这样的主子,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
“誓死追随王爷!”胡逸跪倒在地,扬声说道。
“誓死追随王爷!”
众人纷纷跪下,高声呼喊,一声大过一声。
司华遥看着他们,不禁热泪盈眶,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他得到的,远比付出得多。
“你们的忠心,本王收到了,本王就把这座岛交给你们了。”
“谨遵王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轿子,轿帘落下,挡住了海风,随即平稳地抬了起来。
轿子里面铺着厚厚的褥子,司华遥坐上去就好似坐在床垫上,很软也很舒服。轿帘很厚重,轿子的两侧还做了挂钩,能很好地做到防风保暖的作用。
这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做过最朴实的轿子,却满满都是他们的心意,司华遥很感动,也很欣慰。
许是轿子抬得太平稳,司华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三日。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头顶是陌生的床帐。
“王爷,您醒了。”
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司华遥转头看过去,竟发现宫怜他们都在。
司华遥虚弱地开口,道:“你们怎么都在?”
春海出声说道:“寒冬腊月,都无事可做,便想守在王爷身旁。”
司华遥哪能不清楚他们心中所想,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章进见状上前一步,半扶半抱帮他坐了起来,宫怜则拿了靠枕,给他靠着。
“我这是睡了多久?”
“王爷,您睡了三日。”
“三日啊,怪不得又渴又饿。”
邵华忙倒了杯温水,递到他的手边,道:“王爷喝水。”
司华遥接过水杯,笑着打趣道:“你瞧你这眼睛红的,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站我面前的是只兔子呢。”
邵华闻言眼里泛起泪光,道:“我去厨房,让他们给王爷做些吃的。”
见气氛凝重,司华遥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只是看情况效果不佳,看着邵华跑出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道:“宫怜,你跟去瞧瞧,给他带个披风,他身子弱,千万别着凉。”
“是,王爷。”宫怜应声,不舍地看了看司华遥,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正好你们都在,我索□□代几句。”
众人心里一揪,明白司华遥这是要交代后事。
胡逸见无人出声,整理好情绪,接话道:“王爷,您刚上岛,还没四下看过,待您精神好了,属下带您四处转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司华遥虚弱地笑笑,“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若再睡过去,还不知能否醒来,此时若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章进红了眼眶,蹲在床前,握紧司华遥的手,道:“王爷,兄长找到了回春草,真的找到了,只要等他们回来,您就有救了,您再撑一撑,求您再撑一撑……”
“他们要回来了?”司华遥的眼睛亮了亮,不为他们找到了回春草,而为他们能平安回来。
章进忙不迭地点头,眼泪夺眶而出,“回来了,最多一个月,他们就能上岛。”
“林江和章辙都好吗?没受伤吧?”
“没有,他们都很好。”章进用袖子胡乱地摸了摸眼泪,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您只要撑到他们回来,您的病就能好。”
“章进,我的身子,你最了解。”
章进呼吸一滞,眼泪再次涌出眼眶,是啊,司华遥的身子,他最清楚,根本撑不到他们回来,可……可一想到他会死,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箍住一样,疼得无法忍受。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先去一边冷静一下,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章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一边。
司华遥看向春海和洪阳,道:“你们两个跟我时间最久,也是我最放心的,尤其是春海,处事冷静,思虑也周全。我就把这里交给你们了,替我好好建设这里,让他们都能过安稳的日子。”
洪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奴才能追随您,是一生之幸,奴才想追随王爷于地下,继续侍候王爷。”
“说什么蠢话!”司华遥看着他们心里发酸,道:“人死如灯灭,即便你殉葬,也再找不到本王,你死了也是白死!”
“王爷……”洪阳心中悲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华遥努力撑起身子,扶住他的胳膊,“本王知晓你们忠心,所以才将他们的今后交给你们,你们不能让本王失望,懂吗?”
洪阳哭着点点头,道:“奴才明白,奴才定不负王爷所望!”
春海见司华遥看向自己,道:“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司华遥看向后面的胡逸,温声说道:“胡逸,这些年让你东奔西走,辛苦了。”
胡逸强忍着悲痛,“王爷,您是属下的伯乐,能跟着您是属下的福气,一点都不辛苦。”
“你只是长了张笑脸,其实你心里很孤独,尤其是做锦衣卫,得罪了不少人,也不敢与人交心,你的委屈,我都清楚,也记在心里。”
司华遥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最弱软的地方,眼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哽咽道:“王爷,若可以,属下愿以命换命!”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的命数已尽。”司华遥缓了口气,接着说道:“胡逸,这里的防卫,我便交给你了,其他人我不放心,只能委屈你再辛苦辛苦了。”
“是,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
司华遥微笑着点点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与章进说。”
“属下(奴才)告退。”三人相继退出门外。
司华遥看向章进,道:“那把银色的小刀,春海可给你了?”
章进走到床前,跪坐在地上,点头说道:“是,他给我了。”
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司华遥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章进见他欲言又止,不禁问道:“王爷想说什么?”
司华遥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这岛上会医术的只有你,以后怕是要劳累你了。”
他本想挑明自己是穿书者的身份,可如今他就要死了,再说这些只能给章进徒增烦恼,还不如不说。
章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里疼极了,忍不住问自己,他就要走了,难道还不打算说出口吗?
“王爷,有句话我一直没敢说出口,今日能容我放肆一回吗?”
司华遥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章进突然直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随后稍稍拉开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倾心王爷已久,只是我自知身份卑微,相貌粗陋,一直不敢对王爷言明,如今若再不说……”
司华遥被他大胆的动作惊到,没想到他对自己竟有这份心思,“你怎么会……”
“我不知。”章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当我发觉时,已对王爷情根深种,本想悄悄将这份情埋葬,或许能长久地陪在王爷身边,不曾想……”
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复杂,“你至今未曾娶妻生子,是因龙阳之好?”
章进苦笑地摇摇头,道:“我没有龙阳之好,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倾慕一名男子,可我确确实实爱上了王爷。”
司华遥不得不感慨这具皮囊的魅力,当真能将直男掰弯。想到这儿,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赵韩青的脸,或许当真如许多人说的,爱情没有界限,不分男女,只看是否动心。
见司华遥沉默,章进心中难免失望,道:“王爷不必烦恼,我也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不想让自己后悔。”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不要执着于过去,拿得起放得下,才能过得幸福。”
章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哽咽道:“好。”
司华遥只清醒了两个时辰,便又昏睡了过去,众人束手无策,只能守在床边,期待奇迹出现。
在他昏迷第七日的清晨,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床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看向趴在床边的宫怜,撑着身子下了床。今日十分有精神,身上也有了气力,他心里明白这是回光返照,自己所剩的时间屈指可数。
听到动静的宫怜被惊醒,刚想抬头,就被打晕了过去。生离死别最是伤人,他不想让他们看着自己死去,或许见不到他的尸体,他们会心存侥幸,便不会那么难过,也能避免个别心理脆弱的人做傻事,比如邵华。
司华遥打开房门,抬头看向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海水的咸味。
司华遥打晕院外的守卫,径直来到海边,坐在礁石上看向远处的大海,波澜壮阔的深蓝,一望无际,让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突然,一缕红色在海平面出现,在蓝色的映照下格外的显眼,司华遥欣喜地看着,没想到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海上日出,真是幸运!
红彤彤的朝阳缓缓升起,照在身上是那么温暖,这就是新生的力量。司华遥找了艘小船,撑着离开了岸边,顺着风的方向慢慢飘着。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也或许是知道死后还会重生,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没有丝毫恐惧,平静的就好似现在的海面。
在海上不知飘了多久,司华遥的精神慢慢衰减,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他不禁在心中感叹:“居然忘了自己晕船。”
司华遥死了,确切地说是司南遥的身体死了,而他的灵魂慢慢升空,在海面上不由自主地飘着,这一飘就是三天。看着初升的太阳,他不禁有些傻眼,就算不去重生,也该去转世投胎吧,现在是什么状况?
又过了七天,司华遥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死在海上的人要飘到岸上才能去转世投胎?还是说海上信号不好,冥府的人找不到?那他死前的那一顿操作是图什么,自找麻烦?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