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怎会这么巧被阿遥撞上?”
“青天白日, 大庭广众之下,行刺杀一事,确实有些反常。”
不止王子俊对此有所怀疑, 司华遥在确认楚熙是重生而来后,也对此产生了怀疑, 那场暗杀十有八九是楚熙自导自演, 只是他才四岁……想到赵韩青四岁时, 自导自演的劫持事件,司华遥便释然了,楚熙虽比不过赵韩青, 却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能做到这一点也不足为奇。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小年子的通秉声, 道:“主子,德辉公公来了, 说是奉皇命过来吊唁。”
王子俊起身, 道:“阿遥在这儿坐会儿,我过去瞧瞧。”
“我随你一起过去吧, 和德辉公公打声招呼。”
“也好。”
现在德辉是赵连章身边的红人, 不仅取代高怀成了司礼监的掌印, 还接手了东厂, 确实该与其交好。
两人出了房门, 一眼便看到了候在门外的德辉。
德辉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世子。”
德辉身份再高,在赵家人面前也是奴才, 行礼是应该的。
“公公无须多礼。”王子俊忙上前,将德辉扶了起来。
王子俊性情高傲, 却对德辉很是客气,主要因为德辉对司华遥很是关照,与他而言,与司华遥交好的,都是自己人。
“公公。”司华遥笑着行了个拱手礼。
“没想到司修撰也在。”
“我素来与世子交好,过来吊唁是应该的。”
能在这种时候过来吊唁,足以说明司华遥与王子俊的关系,也足以证明司华遥的人品,德辉素来对他的印象不错,现在更多了几分好感。
“司修撰的这份心意十分贵重,咱家佩服。”
“公公谬赞。既与人相交,就该以真心换真心,这是本分。”
“好一个本分。”德辉看司华遥越发顺眼,道:“咱家奉皇命过来吊唁,耽误不得,改日再与司修撰好好聊聊。”
“不敢耽误公公,那我们改日再约。”
王子俊带着德辉去了灵堂,司华遥则重新回到正厅,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王子俊回来,不禁有些好奇。
“德辉公公还未走?”
小年子忙答道:“安宁公主派管家来吊唁,世子还在灵堂。”
司华遥点点头,看来那些皇室成员还要几分脸面,自己不能来,让手底下的人代替他们过来。
虽然这场葬礼没什么人参加,却也大操大办,毕竟身份在这儿摆着。王子俊还请来了一群道士做法式,为的就是封住悠悠众口。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这场葬礼才算结束,司华遥留下陪王子俊吃了晚饭,便坐车回了
他刚进院子,就瞧见了坐在台阶上的赵韩青和楚熙,两人坐在台阶的两端,相聚深渊,同样是百无聊赖地趴在膝盖上。见他回来,小脑袋齐刷刷抬起来,又齐刷刷地起身朝他跑过来。
“哥哥,你回来了!”
楚熙输在年纪小,不如赵韩青跑得快,当他来到司华遥身边时,赵韩青已经拉住了司华遥的手,还挡在他面前,阻止他靠近。
“遥哥哥……”楚熙心中恼怒,脸上则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司华遥瞧了瞧赵韩青,好似护食的小狼狗,不禁有些好笑,敷衍地摸了摸楚熙的发顶,道:“有事进去再说吧。”
司华遥没有挣开赵韩青的手,而是牵着他绕过了楚熙,朝着正厅走去。
赵韩青得意地回头,幼稚地朝楚熙做了个鬼脸。
楚熙心中气闷,撒开小短腿追了上去,趁赵韩青不注意,紧紧攥住司华遥的手,道:“遥哥哥,熙儿等了你好久。”
赵韩青见状便想上前,打掉那只碍眼的手,却被司华遥出声阻拦,道:“青儿,别闹。”
看着司华遥意味深长的眼神,赵韩青明白他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三人进了正厅,各自落了座,司华遥看了看两人,问道:“天晚了,怎么还不睡?”
“哥哥出去了一日,我有些担心,想等哥哥回来再去睡。”
自从两人互通了心意,赵韩青便更依赖司华遥,一会儿不见就想,更何况司华遥一走就是一日。
跑也跑不过,话还让赵韩青抢了先,楚熙只觉得一阵气恼,道:“熙儿也担心遥哥哥,想等哥哥回来。”
“我回来了,安然无恙,天晚了,都回去睡吧。”
“哥哥,我有话想对你说。”赵韩青瞥了楚熙一眼,道:“闲杂人等还是回避得好。”
楚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就当自己没听见。
见楚熙装傻,赵韩青索性指名道姓,“熙儿,天色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哥哥,我睡不着,想和遥哥哥说会儿话。哥哥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睡吧。”想和他独处,想得美!
司华遥看看两人,心中一阵无奈,起身说道:“忙了一日,我累了,你们不睡,就在这儿喝茶聊天,我先去睡了。”
赵韩青想要跟上去,却被楚熙拦了下来,道:“哥哥,遥哥哥累了,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我陪哥哥聊天。”
只要不让两人独处,他不介意委屈自己一会儿。
眼看着司华遥走出正厅,赵韩青脸色阴沉地瞪着楚熙,道:“楚熙,你别得寸进尺!”
楚熙往后缩了缩身子,害怕地说道:“哥哥,你别生气,熙儿错了,熙儿道歉。”
赵韩青一看他这副茶里茶气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道:“行,这次算你赢了,咱们走着瞧。”
见赵韩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间,楚熙眼中闪过得意之色,随后也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李欢和小喜子对视一眼,各自跟了出去,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两个争宠的孩子,而争宠的对象正是司华遥。
陪着两人玩了七日,京都周边大小景点都逛遍了,包括他压根不想去的百花山,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两个小祖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司华遥不禁长出一口气,再次对小孩产生了抵触心理。
明明两人壳子里都是活了几十年的大男人,却像三岁小孩一般争宠,简直是越活越回去!
在楚国使团离开京都之前,楚熙再一次登门,名义上是感谢司华遥这段日子的陪伴,实际是来问司华遥的答复。他是楚国皇子,不能在赵国久呆,还需回国做自己的事,走之前要明确司华遥到底什么态度。
“遥哥哥,你考虑得如何?”时间不多,楚熙问得很直接。
司华遥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楚熙皱着小眉头想了想,道:“在前世德辉公公是遥哥哥的人,还有胡逸,他将来会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成为遥哥哥手中的一把刀。”
司华遥佯装惊讶地看着他,沉默半晌,终究是点了头,道:“好,我答应你。”
“太好了!”楚熙兴奋地跳了起来,忙保证道:“遥哥哥放心,我定助你得偿所愿。不过遥哥哥一定要提防赵韩青,别被他给骗了,千万不要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他心机深沉得很。”
趁着还有时间,楚熙不遗余力地挑拨两人的关系,这短短的几日,让他看明白赵韩青对司华遥的感情,以及强烈的占有欲。赵韩青和他一样,想方设法地接近司华遥,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他要做的是在司华遥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不能让赵韩青得逞。
“你放心,我与他周旋,不过是逢场作戏。”
楚熙闻言点了点头,道:“遥哥哥向来以大局为重,是我多虑了。”
“京都可有楚国的密探,我若有事,怎么和你联系?”
楚熙沉默片刻,道:“遥哥哥若有事,可去欢喜楼找春娘。”
说着,楚熙从身上解下一块玉坠,递给司华遥,道:“这是信物,你给她瞧过以后,她便会明白。”
司华遥将玉坠接了过来,道:“好,我明白了。”
转眼三月已过,到了秋收时节,司华遥正在整理手札,德辉突然出现,召他进宫面圣。
司华遥试探地问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召见我?”
德辉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故意落后了两步,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德辉小声说道:“这次皇上召见与辽东有关?”
“辽东?”司华遥搜索剧情,顿时恍然大悟,道:“可是蛮人那边有动静?”
德辉点点头,道:“辽东军节节败退,已经被攻破阜城、顺城两座城池,辽东总兵郭岩战死,辽东都司撤至阳城驻守。”
司华遥眉头紧蹙,道:“辽东都司竟如此不堪一击?”
德辉没有接话,提醒道:“皇上大发雷霆,朝廷人人自危,司修撰也要谨言慎行。”
“多谢公公提点,我会多加留心。”
原剧中蛮人的进攻来势汹汹,辽东都司不堪一击,以致军心涣散,城池接连失守。辽东都司唯恐被责难,故意隐瞒军情,直到遮盖不住,才如实上报朝廷。
赵连章收到消息后,龙颜大怒,想要派人去支援,满朝文武个个装鹌鹑,不想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司南遥在这时主动请缨,立下军令状,带军前往辽东,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收复失地,让赵连章和满朝文武刮目相看。短短两年,他从翰林院一个小小的修撰,坐火箭似的,坐到了辽东总兵的位置,不到二十岁的正一品官员,打破了赵国升迁最快的记录。
司华遥一边走一边思量,是否走前世的老路,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前往辽东,不说其他,先将辽东的兵权握在手中再说。
走着走着,司华遥突然发现他们去的不是御书房或者乾坤殿,而是奉天殿。往日这个时辰,早朝早就散了,看来赵连章是真的怒了。
来到奉天殿门口,德辉进殿通报,司华遥则在殿外候着,没过多大会儿,便听到德辉略显尖利的声音,“宣翰林院修撰司华遥进殿。”
司华遥整理了一下常服,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来到殿中,瞥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满朝文武皆跪在地上,唯有德辉站在御阶之上。他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见司华遥进殿,阴沉的脸色好了许多,道:“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司华遥站起身子,躬身站在殿中,等待赵连章的命令。
“爱卿可知今日朕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司华遥没有抬头,回话道:“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爱卿看看这个。”
赵连章将辽东的战报递给德辉,德辉双手接过,步下御阶,来到司华遥身边,递了过去,道:“司修撰请。”
司华遥仔细看完,随即说道:“皇上,微臣看完了,若有需要,皇上只管吩咐便可。”
赵连章闻言出声问道:“若让你上战场,你也愿意?”
“忠君报国是为臣之本分,只要皇上有命,臣愿披甲上阵,保我赵国边关之安宁。”
赵连章心中甚是欣慰,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道:“你们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再瞧瞧你们自己,平日里叫喧着要为国效忠,可到了朝廷用人之时,一个个活像是缩头乌龟。朕养着你们有何用?”
众人的身子又俯下了几分,齐声说道:“臣等惶恐,皇上恕罪。”
人群中一人稍稍直起了身子,道:“启禀皇上,臣愿带兵前往辽东,为国征战。”
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不禁挑了挑眉,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前世的西南总兵马季,如今的他也不过是兵部的武选司郎中,正四品的武官。回想剧情,他此时应该去了西南,也不知是不是赵韩青的原因,他并未得到调动。
“好。”赵连章顿了顿,接着说道:“传朕旨意,封司华遥为征北大将军,暂代辽东总兵一职,马季为左将军,率军十万前往辽东,收付失地。”
“臣遵旨。”
司华遥看向马季,想看看他被一个正五品的文官压在头上,会是一副什么表情,正巧撞上马季看过来的目光。马季在微微一怔后,和善地朝司华遥笑了笑,并未有半分不满。
司华遥也随之笑了笑,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心中却警惕了起来。
散朝后,赵连章将司华遥和马季叫到了御书房,赵韩青赫然在列。
司华遥和马季忙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赵韩青淡淡地瞥了马季一眼,道:“免礼。”
赵连章看了看两人,道:“这次辽东战事紧急,你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准备,三日后大军将从京都出发,前往辽东。”
两人躬身领命,“是,臣等明白。”
“你们两人都无征战之经历,朕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相信你们,也期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是,臣等必将竭尽全力,为国效忠。”
“退下吧,好好准备。”
“是,皇上,臣等告退。”
赵韩青也随之起身,道:“父皇,儿臣有话要与司修撰说,先行告退。”
“去吧。”赵连章挥挥手,不再理会三人,开始翻看奏折。
司华遥和马季候在一边,等着赵韩青走在前面,这才躬身跟在后面。
待出了御书房,马季识趣地说道:“殿下若无吩咐,臣想先行告退。”
赵韩青点了点头,看着马季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赵韩青这才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随我去东宫一叙。”
“是,殿下。”
司华遥跟着赵韩青回了东宫,在书房落了座。
赵韩青率先开了口,“哥哥可知是谁举荐你去辽东的?”
“难道不是殿下?”司华遥有些疑惑地看着赵韩青。
赵韩青摇摇头,道:“不是我,我怎舍得哥哥远赴辽东。”
司华遥不禁有些好奇,道:“那是谁举荐的我?”
“是平原侯杨黎、内阁次辅于子尧、兵部侍郎张子陵。”
司华遥蹙起眉头,道:“我是一介文官,又从未上过战场,他们为何会举荐我?”
在御书房看到赵韩青那一刻起,司华遥便以为是他向赵连章举荐的自己,没曾想是与他从未有过交集的三人。
赵韩青叹了口气,道:“哥哥可还记得我当初算计安宁公主的理由。”
“你说安宁公主与马娇交好,与马家有姻亲关系……”说到这儿,司华遥恍然大悟,道:“平原侯杨黎是驸马杨焕的父亲,杨焕的母亲是马肃的二女儿……在我领命后,马季便跳出来要求与我一同前往辽东,难道此事与马家有关?”
仅仅一句七绕八拐的提醒,司华遥便能想通其中关节,足以证明其聪明绝顶,与这样的人说话既省心又省力。
“那内阁次辅于子尧、兵部侍郎张子陵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与我又有什么厉害关系?”
赵韩青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内阁次辅于子尧是周志洲的学生。至于张子陵,暂时还没查出他与哥哥的关联。”
“这般说来此次是他们联手要算计我。”司华遥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只是这一世我与马家并无交集,他们为何要算计我?难道……”
司华遥顿了顿,随即说道:“难道马家也有重生之人?”
赵韩青点点头,道:“这正是我担忧之处。”
“现在才想起对付我,而不是在我儿时动手,看来此人是刚重生不久。”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前世马家落马,确实是我一手策划,而知晓我真实身份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一个是马肃,一个是马季,还有一个是马秀兰……”
赵韩青接话道:“马秀兰的可能性要大些。”
“马秀兰今年多大?”
赵韩青答道:“马秀兰比我小两岁,今年六岁。”
“你可还记得马秀兰与你的一场缘分。”
赵韩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在话即将出口时,吞了回去,道:“前世我八岁时,马肃带她参加父皇的寿宴,无聊之下,她去殿外游荡,撞上了偷情的侍卫和宫女,那两人想要杀人灭口,被我所救……”
“前段时间的寿宴,你忙着算计清嫔,并未出殿,便没法出手救她。她很有可能被侍卫和宫女所害,也就在那时,她重生而来。”司华遥分析道。
“哥哥说得很有可能,那时只顾着计划顺利完成,并未留意马”赵韩青也随之皱紧了眉头,道:“若是马秀兰重生,马家算计哥哥就说得通了。不行,这就是个陷阱,我现在去找父皇,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稍安勿躁!”司华遥拦住起身的赵韩青,道:“既然我们了解了内情,完全可以将计就计,除掉马家这个祸患。”
“哥哥,那是战场,稍有不慎,就会殒命,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心怀不轨的马季,我不能让哥哥去冒险。”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前世这个时候,马季应该调去了西南,如今却依旧留在京都,可是你的手笔。”
“是,我怕养虎为患,便在父皇要调动马季时,出言阻止。”
“现在我们知道马秀兰是重生的,而他们不知我们也是重生而来,也就是说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你,会在何时对我动手?”
“自然是在战场上,到时刀剑无眼,只要趁哥哥不注意,便能轻易得手。”
“前世辽东战事也在此时,那时的马秀兰也不过六岁,一个六岁的女孩,对战事应该不甚了解。从她重生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日,他们也没时间与蛮人勾结。所以想要算计我,也就只能暗算,或者……”
司华遥陷入沉思当中,赵韩青并未出声打扰,而是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着。
“前世马家落马是我一手策划,马家人却是你下令杀的,她对你的恨应该多与我,看着我们自相残杀,她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为何想要对我动手?”
赵韩青点点头,道:“哥哥说得对,确实有些不妥。”
“除非她有把握将我们逐个击破。”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你派人盯好宋晓峰,一旦他反水,你的地位将不保。”
赵韩青闻言不由一怔,随即说道:“哥哥的意思是这一世所发生的事,与前世有所不同,引来了马秀兰的怀疑?”
“不无可能。这一世与上一世最大的不同,就是赵明羽没有降生,能做到这一点的,有必要这么做的,就只有你。还有马娇出事,也与你有关,马秀兰定会对你有所怀疑,你千万小心,别让他们抓住你的把柄。”说到这儿,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或者他们已经抓到了你的把柄……”
“不可能。我行事素来小心,她重生才几个月,不可能抓到什么把柄。”
“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别小看任何人。”司华遥吐出一口浊气,道:“她明知我的身份,却不告发我,而是用这种手段,定是有所顾忌,而让他们有所顾忌的便只有你,你好好想想吧。”
赵韩青的脸色变了,道:“哥哥放心,我定会派人查清楚,以后行事也会倍加小心。”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梳理着千头万绪,赵韩青也在思考着,书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司华遥站起身,道:“我该走了,三日后就要出发,总要准备准备。”
赵韩青也站起了身子,走上前抱住了司华遥的腰身,道:“我舍不得哥哥。”
司华遥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道:“在其位谋其职,现在辽东百姓需要我,我又怎能只顾儿女私情。”
“这些我都懂,可就是舍不得。”赵韩青仰头看向司华遥,道:“哥哥答应我,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这世上除了你,其他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哥哥答应了,定要做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韩青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哥哥蹲下。”
司华遥虽有些奇怪,却还是照做了,刚想说话,赵韩青突然靠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却依旧能感觉到软软嫩嫩的触感,让司华遥震惊地睁大了双眼,道:“你……在做什么?”
赵韩青的小脸泛上红晕,道:“哥哥,待你平安归来,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华遥脑袋有些宕机,道:“什么问题?”
赵韩青伸手点了点司华遥的胸口,道:“哥哥心里对我是什么感觉?”
司华遥回了神,慌忙站起身,道:“我还有事,不便久留。”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赵韩青大声说道:“我等哥哥凯旋!”
第132章
司华遥脚步不停地出了东宫, 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唇,却又心虚地放下手, 矛盾的心情当真像一个刚刚恋爱的毛头小子。
“真是……丢人!”司华遥有些懊恼,转身离开了皇宫。
司华遥刚回到翰林院, 就被王子俊等人围住。
王子俊担忧地问道:“阿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为何要让你驰援辽东?”
“你们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众人。
“这事都传遍了。”蒋冲皱紧了眉头,问道:“你又没上过战场,没有指挥军队的经验, 皇上怎么放心让你去?”
司华遥明白他们是关心自己,没有要贬低他的意思,道:“能者多劳嘛。你们不必担忧, 此次去辽东,我有把握。”
“那可是战场, 瞬息万变, 就算再有经验的武将,也不能说有把握能赢。”蒋冲的眉头越皱越紧, 道:“纵然你再聪明, 也缺少对战经验, 万一有个万一……”
“没有万一, 这是我的使命。”司华遥收起脸上的笑容, 道:“辽东战事吃紧,连丢两城,城中百姓受尽□□、摧残。身为朝廷命官, 理应为皇上分忧,救百姓于水火, 这是本分。”
“可你……”到嘴边的话,在触及到司华遥坚定的眼神时,又吞了回去,道:“有把握吗?”
“相处多年,你们应该了解我,我不是那种狂妄之人,既然肯接下这份差事,那便说明我有把握。”
赵连章已下了圣旨,纵然他们再担心,也改变不了司华遥要出征的事实。况且司华遥已做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众人对视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让人没想到的是,邵阳山竟进宫请缨,要随司华遥一起前往辽东,而赵连章也应了下来。得知消息后,王子俊也进了宫,只是赵连章并未同意。他是赵齐豫唯一的子嗣,若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那赵齐豫这一脉就真的断绝了。虽然与这个皇叔并不亲近,到底是亲戚关系,赵连章还是要考虑这一点。
转眼三天过去,赵连章和赵韩青亲自来到城门前,为司华遥等人践行。司华遥身穿银色盔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完美的容貌多了几分英气,更加引人注目。
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后,赵连章扬声说道:“待你们凯旋之日,朕定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论功行赏!”
司华遥单膝跪地,出声说道:“臣等誓死效忠皇上,保大赵边疆太平,以报君恩!”
身后诸位将士纷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臣等誓死效忠皇上,保大赵边疆太平,以报君恩!”
赵连章很满意司华遥的表现,道:“好,不愧是我大赵儿郎!”
誓师大会开得差不多了,赵连章下令大军出发,司华遥运起内力,扬声说道:“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由京都出发,日夜兼程赶去辽东。
在出发之前,军中将士一听此次的征北大将军竟是个文官,还是个十几岁的小白脸,心中那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司华遥清楚他们心中所想,便在圣旨下达后的第二日,便去了军营。士兵们先是被他的容貌惊艳,随后看向他的眼神更加轻蔑,有甚之还多了几分猥琐。
“这不会是哪家小姐男扮女装来军营游玩的吧?”
“这模样,这身段,比楼里的姑娘可强多了。”
“咱们大赵是没人了吗?竟他娘的派个娘娘腔过来领军!”
各种污言秽语席卷而来,春海听得脸色铁青,想要动手教训,却被司华遥拦住。他面不改色地说道:“今日我在这里设下擂台,谁能打赢我,我给他五百两银子,让出这个征北大将军的位置。”
“你说的可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人听他这么说,顿时摩拳擦掌,征北大将军的位置他们不敢想,也不是说让就能让的,但五百两银子那可是真金白银,他们一年的俸禄也没五百两,若是赢了,可以逍遥快活好一阵子。
擂台已摆下,白花花的银子就晾在擂台的桌子上,一众军士跃跃欲试,只是不知司华遥的斤两,一时不好下手。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谁先来?”
一名彪形大汉翻上了擂台,瓮声瓮气地说道:“俺先来,替兄弟们探探路。”
司华遥神情淡淡,不见丝毫慌张,道:“报上名来。”
“俺叫李虎,是个百户,兄弟们都叫俺虎子。”
“那就来吧。”
李虎一米九的个头,身材魁梧,站在面前就好似一座小山,跑起来又好似横冲直撞的野兽,速度虽然不快,但力道惊人,朝着司华遥就冲了过去。
眼看着簸箕大的拳头就要打在司华遥那张俊美的脸上,众人脸上既惋惜,又幸灾乐祸。他们是军人,上的是战场,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对拼,若没有一个好的将军带领,会死很多人,这是他们真正在意的地方。
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司华遥脚步轻移,微微侧身,一把攥住李虎的手腕,随后顺着他的力道往前一拉,李虎的身子猛地前冲,好似失控了一般,‘噔噔噔’几步,便栽下了擂台。
‘砰’的一声,李虎庞大的身子摔在地上,脑袋着地,两眼发黑,好半晌都没爬起来。
底下的军士一静,随即议论了起来。
“这李虎可是老兵油子,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杀了不少人,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是啊是啊,这才一个照面,就被打下擂台,看来这个小白脸不简单啊。”
“切,那个莽汉只知道横冲直撞,这小白脸不过是取了巧,根本不值一提!”
这人说完翻身上了擂台,敷衍的一抱拳,没有丝毫敬意,道:“我叫孙立,是个千户,来领教高招。”
“来吧。”司华遥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孙立抽出腰间佩刀,道:“你用什么兵刃?”
司华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佩刀,道:“空手便可。”
孙立闻言脸色顿时变了,认为司华遥瞧不起他,恼怒地说道:“刀剑无眼,若待会儿伤了哪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司华遥依旧面无表情,“可以开始了。”
孙立的脸色更加难看,拎着佩刀便冲了上去。一刀砍空,又是一刀,刀刀砍向司华遥的要害。只是司华遥就好似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左闪右闪,孙立累得气喘吁吁,却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你他娘的只知道躲吗?敢不敢跟老子正面对几招?”
孙立话音一落,眼前的人突然没了踪影,紧接着屁股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和李虎一样栽下了擂台。
李虎刚从地上爬起来,孙立便以脸抢地,摔在他方才的位置,直摔得两眼冒金星,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经过方才的两场打斗,底下的将士逐渐对司华遥改变了态度。
“李百户败了,就连孙千户也败了,他好似还没尽全力……”
“刚才孙千户砍出去几十刀,愣是没碰到他一根头发丝儿。”
“看起来文文弱弱,没想到武功竟这么高。”
“怪不得皇上会任命他做征北大将军。”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还有谁想上台?”
台下众人相互看了看,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他们的身手不如孙立,上去也是白送。
“我来!”
人群外传来一声呼喊,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眼神冷厉,眉间有道刀疤,看上去凶神恶煞。
“鬼见愁居然来了!”
“鬼见愁的双刀可是一绝,死在他刀下的不计其数,这下有好戏看了!”
“鬼见愁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令人闻风丧胆,这下小白脸危险了。”
台下的议论,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对来人多了几分兴趣,待他纵身跳上擂台,出声问道:“来者何人?”
“开平卫千户薛山,人送外号鬼见愁。”
“薛山。”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还真搜到了薛山的名字,他骁勇善战,是司南遥的心腹爱将,后来留在了辽东。
薛山提醒道:“我的双刀可不是吃素的,你最好拿个兵刃。”
司华遥弯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就那么敷衍地拎在手上。
薛山眼神微眯,神色又冷了几分,没再多话,抽出双刀冲了过去。
薛山的双刀极快,众人看得应接不暇,可无论他多快,司华遥都能轻易化解他的攻势,那慢悠悠的动作与薛山形成鲜明对比。就在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时,画面突然停了下来,司华遥的匕首直指薛山的咽喉,只要再往前一点点,他就会当场毙命。
出乎意料的画面,让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鬼见愁败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没看清?”
“小……大将军根本没尽全力,他武功之高根本无人能及!”
薛山看了看抵在咽喉上的匕首,又看向司华遥,将双刀收起,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司华遥收起匕首,淡淡地说道:“你的功夫不错,只是进攻有余,防守不足。只要掌握了你的武功路数,想要找到破绽不难。”
薛山问道:“我想知道你与我对打,用了几成功力?”
“五成。”司华遥想说三成,话到嘴边,改成了五成。
薛山一听脸色变了变,随即单膝跪地,道:“开平卫千户薛山,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将薛山扶了起来,随即看向台下的人群,道:“还有谁不服的,尽管上擂台,今日我便留在这儿,还是那句话,若能打败我,银子和位子一并拿走。”
台下的军士相互看了看,就连有名的鬼见愁都不是司华遥的对手,他们就更不行了,再加上人家是金科状元,文武双全的天才,他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想到这儿,他们相继跪倒在地,扬声说道:“参见大将军。”
尽管军中大多将士已经接受司华遥这个大将军,他还是信守承诺,在擂台上呆了一日,无论是谁上台,他都与之交手,即便是这样的车轮战,他也不曾落败,让军中将士心服口服。
让他们接受自己,这仅是第一步,司华遥还向兵部的人,要了军中就任武职所有人员的资料,他要尽可能地了解他们,这样在用人方面,才能更有把握。
辽东正在交战,大军不敢停留,日夜行军,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前线。
历经半月的急行军,他们终于到达了辽城和阳城交界地蔚县,再往前就是辽东都司的大本营,司华遥却在此时下令安营扎寨,隐藏行迹。诸将士分外不解,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中军大帐,一路上安分守己的马季来到了帐外,门口的春海将其拦下,道:“马将军留步。”
马季顿住脚步,道:“劳烦通禀一声,我有事与大将军商议。”
春海瞧了一眼门口的守卫,道:“马将军稍候。”
司华遥正在看地图,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过去。
春海走了进来,回禀道:“大将军,左将军马季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
司华遥将地图收了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狐狸终于是坐不住了,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得到应允,马季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他,道:“马将军免礼。”
“多谢大将军。”
“马将军不在帐中休息,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末将有事要单独与大将军说,还请大将军屏退左右。”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你去外面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大将军。”春海瞥了马季一眼,转身出了大帐。
帐帘被放下,司华遥出声说道:“马将军现在可以说了。”
马季又走进了几步,低声说道:“末将知晓大将军的秘密。”
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拉开与他的距离,道:“马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秘密值得马将军如此关注?”
马季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将军的姓氏很特别。”
司华遥明白马季的意思,却佯装听不懂,道:“我这个姓确实不多见,这有何不妥?”
“大将军的姓与前朝皇室的姓氏有些像。”司华遥的反应在意料之内,马季知道他不会轻易承认。
司华遥的眉头皱紧,神色也愣了下来,道:“我与马将军有何冤仇,竟遭如此污蔑。”
马季笑了笑,道:“大将军不必紧张,末将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大将军表明态度。”
“马将军怕是有所误会,我身世简单,并非马将军所想,也无需马将军表明什么态度。”
“大将军,末将可是带着诚意来的。”马季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玉佩,玉佩是白玉制成,上面刻着一个‘华’字,这是华家的祖传玉佩,除了他自己,拥有这块玉佩的就只剩下华子卫。
“这玉佩是?”
“这是前朝华家的祖传玉佩,而华家唯一的传人,此时正在我手中。”马季紧紧盯着司华遥,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前朝华家?恕我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
“华家的华琳儿是前朝太子妃,华家在赵氏攻破皇都后,全族被杀,唯有少夫人侥幸逃脱,诞下了华子卫,后来少夫人病逝,华家只剩了华子卫一根独苗。不,应该说还有一个人,也流着华家的血,那就是太子妃华琳儿腹中的孩子,也就是前朝太子唯一的子嗣。”说到这儿,马季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道:“大将军现在应该明白末将的意思了吧。”
司华遥沉默地看着马季,马季平静的与他对视,等待着他的答复。
过了许久,司华遥才缓缓开了口,道:“你想做什么?”
听到司华遥这么说,马季心里松了口气,道:“大将军别紧张,我并无恶意。”
“当年若不是你们马家,他们又怎会得逞。”话说到这儿,司华遥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这才是他该有的反应。
马季狡辩道:“当初是赵氏抓住了我马家的把柄,胁迫马家为他们所用,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司华遥冷笑一声,道:“那可是谋反,诛九族的罪名,你们能有什么把柄,迫使你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吃空饷。”
司华遥熟知剧情,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不过为了知晓他的目的,倒是很愿意配合他演戏,道:“就算吃空饷事发,以你们在朝中的影响,最多就是免官。”
“我们也是一时糊涂,被贪欲蒙蔽的良知。”马季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道:“谁知赵氏上了位,竟过河拆桥,只给祖父一个侯爷的爵位,这些年更是处处打压,简直欺人太甚!”
司华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季不答反问:“大将军可知你为何能领军驰援辽东?”
司华遥随口说道:“皇上赏识。”
马季摇摇头,道:“就算皇上对大将军另眼相待,可领军打仗乃是事关国家安危的大事,若无人力荐,他又怎会将如此重任,交给毫无领军经验的大将军手里?”
赵连章之所以选中司华遥,是因赵韩青说他是文曲星降世,与那些人的举荐没多大关系,他们只是凑巧而已。
“这般说来,我能当上这个大将军,是你们在幕后操纵?”
“大将军果然睿智!”马季适时地拍了一记马屁,道:“大将军若想往上爬,这是最好的机会,是我们给大将军创造的机会。”
“你们为何要帮我?”司华遥怀疑地看着马季。
“司南皇室对我们马家恩重如山,我们却为了一己私利,做了背主之事,这是我们马家一辈子的污点。祖父因此愧悔不已,一直在暗中调查司南皇室是否有遗孤在世,想要弥补之前的过错,这才找到了大将军。”马季一脸愧悔之色。
“我要听实话。”司华遥完全不信他的鬼话。
马季神情一滞,讪讪地笑了笑,道:“赵氏要过河拆桥,对我们马家下手,我们不想坐以待毙,便想与大将军联手,推翻赵氏,光复司南皇室。”
“若皇上要对马家出手,又怎会如此信任你们,同意让我这个毫无领军经验的文官,领军驰援辽东?”
“此次我们马家并未出面,只是在幕后操纵。”见司华遥还是不信,马季继续说道:“大将军可曾听说淑妃被打入冷宫一事。”
“淑妃?马将军的姐姐?”
提起淑妃,司华遥率先想到的是周玉清,主要是因为他与马娇没有交集,不过想到马季的身份,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马娇身上。
“没错。家姐本已怀有身孕,却不知为何突然被打入冷宫,父亲进宫询问此事,却被告知家姐不检点,腹中的孩子并非皇嗣。”说到此处,马季的脸色变得阴沉,继续说道:“家姐什么性情,末将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这分明是皇上为打压马家找的借口,家姐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前段时间末将请调西南,也被皇上打了回来,根本不给末将更进一步的机会。”
“此次去辽东,皇上不是也准了。”
“那是因为朝中无人肯去,皇上也是逼不得已。”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马季以为司华遥相信了他的说词,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道:“大将军是司南皇室遗孤,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只要大将军肯与马家合作,我们便不遗余力地助大将军光复司南皇室。”
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司华遥接着问道:“我要如何与你们合作?”
“大将军还未娶妻,末将的五妹也未嫁人,只要大将军肯与马家联姻,让五妹诞下子嗣便可。”
司华遥听他说完,不禁在心里吐槽,还真是老一套,前世用来对付赵韩青,这一世用来对付他,说的好听,不过是把他当成配种的畜生,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他的子嗣。
“若皇上当真要打压马家,又怎会准许我与令妹的婚事?”
“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五妹怀了大将军的孩子,就算是皇上也不好阻止此事。”
司华遥沉默地看着马季,眼神中的挣扎清晰可见。
马季嘴角含笑,安静地等着他的答复,不见丝毫焦急之色。
“我需要时间考虑。”司华遥并未直接给他答复。
“无妨,我们要在辽东呆上一段时间,大将军可以好好考虑。”司华遥的反应在马季的意料之内。
“若无其他事,你可以退下了。”
“是,末将告退。”
马季刚想走,就听司华遥说道:“你们不要动他!”
马季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大将军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了华公子。”
华子卫是他们要挟司华遥的棋子,他们不可能放他离开。
司华遥的脸色不好看,却并未多说。
马季见状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大帐。
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大将军,我们是否要……”
春海的话并未说完,而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司华遥摇摇头,道:“杀了他没用,只会激怒马家,到时候他们将我的身份告知赵连章,那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将计就计,才是上上策。”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去把薛山和胡逸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第133章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 帐外便传来了动静,紧接着春海走了进来,道:“大将军, 薛山和胡逸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春海来到门前,传达了司华遥的命令。
薛山和胡逸走了进来, 行礼道:“薛山(胡逸)参见大将军。”
“免礼。”司华遥拿出地图, 铺在桌案上, 道:“你们过来。”
薛山和胡逸上前两步,看向桌上的地图。
司华遥拿起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直截了当地说道:“这里是蛮人存放粮草之处, 你们带两百骑兵赶往此处,务必将他们的粮草毁了。”
薛山看着地图上画的圈,疑惑地问道:“大将军怎知此处是蛮人存放粮草之处?”
司华遥面色一肃, 道:“你无需多问,只需执行命令便可。”
胡逸率先应声道:“是, 属下领命。”
薛山见状没敢再问, 也随之应声道:“是,属下领命。”
司华遥神色严肃地提醒道:“切记, 你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 不能对外透露, 若因泄露行踪, 而致使任务失败, 军法处置!”
两人同时应声,“是,属下明白。”
“去吧, 我等你们凯旋。”
“属下等定不负使命。”薛山和胡逸先后离开大帐。
司华遥看向春海,命令道:“让人盯紧马季和他的心腹, 有任何动静,立即禀告。”
“是,奴才明白。”春海转身走了出去。
自他们出发以来,司华遥便让洪阳盯着马季,他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有过接触,司华遥都一清二楚,也将与他接触紧密的武官列入了黑名单,全部在监控当中。
薛山和胡逸挑选了两百人,悄悄离开驻地,一路疾驰绕过阳城,赶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阜城城郊的五河沟,也就是司华遥圈出的目的地所在。待他们来到附近,薛山便下令所有骑兵下马,给马蹄套上棉布,那布里面都塞了棉絮,行走起来便没了马蹄上。
看着远处蛮人的驻地,薛山的眼睛直放光,小声说道:“这里果真是蛮人的粮草存放地!大将军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他们行军以来,司华遥一直没什么动静,来到阳城的地界,也不进城,在辽城和阳城的交界扎营,这举动已经让人费解,这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消息,提出疑问在情理之中。
胡逸对司华遥向来言听计从,从不多问,别说他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回答薛山,“大将军神机妙算,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时间不早了,趁他们并未发现,赶紧行动。”
薛山知道胡逸是司华遥的人,他不愿说,也识趣地不再多问,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这里有多少兵力。”
胡逸抬头看了看天色,应声道:“好。”
薛山将马匹交给手下,只身离开,悄悄靠近,在驻地周围转了一圈,很快便又回到了队伍中。
薛山小声说道:“看营帐的大小,这里约莫有三百人左右,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却胜在他们没有防备,我们胜算很大。”
胡逸闻言眉头皱紧,提醒道:“大将军只要我们毁掉粮草,未免节外生枝,不易恋战。”
“这可都是战功!若是错过太可惜了!”
难得的可以立功且胜算很大的机会,薛山不想错过。
胡逸虽然年纪小,处事却非常沉稳,道:“我们现在在阜城,这里已被蛮人占领,他们回援的速度很快,若我们恋战,很有可能不仅任务完不成,还会全军覆没,你要想清楚。”
薛山挣扎片刻,终究抵制住了心中的贪欲,道:“粮草的位置在驻地西南方,所有人向西南靠近。”
众人领命,牵着马匹朝着西南方向移动,到达目的地后,薛山命令道:“火箭准备!”
众人纷纷拿出火箭点燃,在薛山的一声令下后,朝着驻地的西南方向射去。‘咻咻咻’,一阵破空声响起,待蛮人发现不对,火箭已将驻地点燃,大火冲天而起。
“敌袭!敌袭!救火!快救火!”
蛮人营地乱了起来,不少士兵衣衫不整地从营帐内爬出来,慌乱地拍打着,试图将火势扑灭。
在放完第二轮火箭后,大火已无法控制,薛山果断下令,道:“撤!”
众人翻身上马,没有停留,在黑夜中疾驰,很快便消失无踪。他们以零伤亡的代价,毁掉了蛮人的粮草,让蛮人不得不停下攻势,唯恐被围城,在阜城搜刮一遍后撤出,在顺城驻扎。
司华遥听到他们的回报,不禁长出一口气,他的这次命令,就是要确定马家重生的是不是马秀兰,有没有与蛮人勾结。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重生的是马秀兰,马家并未与蛮人勾结。
在确定这件事后,司华遥利用熟知剧情,了解蛮人的进攻动向、真实兵力,以及领军人沙尔兰的思维习惯的优势,打得蛮人措手不及,节节败退。沙尔兰甚至怀疑身边有亲信叛变,看谁都觉得是叛徒,也因此杀了不少人,以致蛮人军心涣散。
司华遥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失地,将蛮人打回了草原。无论是蛮人,还是赵国文武百官,都不禁瞠目结舌。而司华遥的名号,也被蛮人深深记住,响彻整个草原。
辽东都司的将士无不对司华遥敬佩、崇拜,将其视为战神,辽东百姓也对其拥戴万分,司华遥在辽东的声望如日中天。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辽东百姓,发愁的是马季。司华遥的能力一再刷新他的认知,让他发自内心地感觉到恐惧,这样的人不可战胜,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吃掉,甚至连骨头渣儿都不剩。尤其是当年他们曾是背叛者,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司华遥正在中军大帐处理军务,春海突然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大将军,马季那边动了。”
“哦?都做了什么?”司华遥顿时来了兴趣,抬头看向春海。
这段时日马季都很规矩,老老实实领军,老老实实打仗,司华遥明白他这是在表明态度。
“他悄悄派人送信,已被洪阳截获。”春海将密信拿了出来,递给了司华遥。
司华遥展开密信看了看,不禁冷笑出声,道:“他对我的评价挺高啊,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他这是忌惮大将军的能力,唯恐被秋后算账,打算向皇上揭发大将军的身世,让我们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想听不到都难。”司华遥吩咐道:“你去把邵阳山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约莫一盏茶后,邵阳山跟着春海进了大帐,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挥挥手,道:“邵兄,你我之间还用这般客套?”
邵阳山笑着说道:“这是在军中,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邵家在书画方面造诣很深,邵兄能否模仿他人笔迹?”
前世邵华在这方面的天赋极高,伪造信件司华遥都会交给他,如今邵华不在,只能找他同族的邵阳山。
“确实有几分研究。”邵阳山点点头,道:“大将军有事直接吩咐就好。”
司华遥将收集来的马季的手书交给邵阳山,道:“马季要害我,我需要邵兄模仿他的笔迹写一封密信。”
“马季为何要害大将军?”
司华遥不能说实话,心中不禁有些愧疚,犹豫了一会儿,道:“马家野心不小,想要拉拢我,我不想与其同流合污,便想毁了我,就如周立一般。”
邵阳山眉头微皱,并没有多问,道:“大将军想让我如何写?”
“邵兄便不问问我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邵阳山摇摇头,道:“大将军说是,那便一定是,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邵阳山无条件的信任,让司华遥心中越发愧疚,道:“算了,此事邵兄便不必管了,就当我从未说过。”
若有朝一日他的身份被揭穿,而邵阳山又帮他做过这种事,定会受到牵连,这不是司华遥想看到的。
邵阳山愣了愣,随即说道:“这是为何?大将军不相信我?”
“自然不是。”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败露,下场定十分凄惨,我只是不想牵累邵兄。”
“大将军方才还说,以我们的关系无需客套,如今大将军却说什么连累,是否不妥?”
司华遥沉默了一会儿,道:“若邵兄真心想帮我,就答应我,若此事败露,必须明哲保身,咬死这件事与你无关。”
见司华遥神色严肃,邵阳山心中越发疑惑,沉吟片刻后,道:“好,我答应。”
司华遥闻言松了口气,道:“邵兄帮我这样写……”
邵阳山认真听后,惊讶地睁大眼睛,道:“大将军是想利用马季,将沙尔兰引出来?”
司华遥点点头,道:“沙尔兰好战,且睚眦必报,这次他被打回了老家,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等待,不如引蛇出洞,顺便为朝廷解决一个祸害,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大将军放心,我定将此事办好。”
御书房内,赵连章正在看着辽东发来的战报,看到兴奋处,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好,好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他!”
赵韩青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赵连章,道:“父皇看的可是边关送来的捷报?”
“是。”赵连章起身,走到赵韩青身边,将战报递给了他,道:“没想到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收服了所有失地,将沙尔兰赶了回去。”
赵韩青接了过来,一边看一边说道:“父皇莫不是忘了,他可是文曲星转世,下凡来辅佐父皇,若没有本事,那才奇怪。”
“对对对。”赵连章笑着说道:“朕让他去辽东,就是因为这个,他果然没让朕失望。”
赵韩青将战报放到一边,道:“辽东平定,父皇是否要论功行赏?”
“这是自然。辽东总兵战死,正好让他补缺,朕这就下旨,正式任命他为辽东总兵。”
赵韩青心里为司华遥高兴,却蹙起了眉头,道:“父皇,他之前只是翰林院的五品文臣,如今被提拔为一品武官,是否会引来朝中诸臣的不满?”
别人都是半级半级的往上升,而他却连升四级,跟坐火箭相差不多,难免会被人嫉恨。
“朕看谁敢!”赵连章脸色沉了下来,道:“当初辽东节节败退,那些没用的东西没一个愿意前往驰援。现在他们若敢多说一个字,看朕饶不饶得了。”
“父皇说得对,不能让有功之臣寒了心。”
赵连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辽东平定,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有件事一直困扰着儿臣,儿臣想说于父皇听听。”
赵连章听他这么说,不禁来了兴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父皇,听说当初平原侯、内阁于大人、兵部侍郎张大人,向父皇力荐司华遥,此事可当真?”
赵连章点点头,道:“确有此事。青儿提及此事,可是有何不妥?”
“儿臣知晓司华遥的能力,只因儿臣受到神仙哥哥的点化,也和他多有接触,这不足为奇。可他们三人与司华遥并无交集,为何会联合起来举荐他?”
赵连章也随之皱起了眉头,“可能是因为他是金科状元。”
赵韩青一点一点地引导,道:“金科状元又如何?不过是一介文官,在朝中处理政务还可,让他上战场,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他会武功,这不是秘密。”赵连章为他们找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武林中人都会武功,难道都能领军打仗?朝中那么多武将,有的甚至是征战多年的大将,他们不举荐,却举荐一个从未上过战场,没有任何对战经验的人,这说不通。”
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赵韩青提出的疑问,让他也产生了怀疑。
“两军对战,若没有良将,后果不堪设想,他们身居高位,不可能不懂,却依旧举荐司华遥,儿臣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赵连章沉默了一会儿,道:“青儿是怎么想的?”
赵韩青提醒道:“儿臣听说于大人是周阁老的得意门生。”
“周阁老?”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青儿为何提到他?”
“父皇可还记得周立?”
赵连章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周立是因司华遥才被下狱。”赵韩青继续提醒道。
话已至此,赵连章哪还能不明白赵韩青的意思,道:“青儿是怀疑他们举荐司华遥,是为了毁了他?那平原侯和张子陵又与他有什么瓜葛?”
“父皇可还记得前刑部侍郎曹军?”
“他们与曹军有何关系?”
“张大人与曹军并无关系,但他与被牵连的张良义有关。”
“巡查御史张良义?他们是何关系,与司华遥有何过节?”
“张大人与张良义是同族,两家关系一直不错。”赵韩青停顿了一瞬,接着说道:“司华遥参加院试时,曾与张良义的儿子张惑有过口角,他曾想方设法陷害司华遥,幸好司华遥武功不弱,才免遭暗算。”
“他们下狱是因贪腐,与司华遥并无干系,为何要报复他?”
赵韩青摇摇头,道:“这个儿臣也没想明白,但人心难测,说不准是受何人鼓动。”
“那平原侯杨黎与司华遥又有何过节?”
“这个儿臣并未查到,这也是儿臣困惑之处。”
赵韩青无需将所有事都说明,只需提出疑问,在赵连章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便可,赵连章自然会帮他去查。
见赵连章沉默下来,赵韩青接着说道:“也或许是儿臣太多心了,事实并非儿臣想象的那般复杂,儿臣只是不想赵国失去一个栋梁之材,也不想父皇失去一个肱股之臣。”
赵连章摸了摸赵韩青的发顶,道:“青儿放心,此事朕定会调查清楚。”
“多谢父皇信任。”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半月已过,司华遥将马季叫到了中军大帐,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道:“探子来报,蛮人有小股兵力在这附近出没,你带人过去瞧瞧,若当真遇到,将领头的擒获,我要知道沙尔兰在何处。”
萸牺铮悝……
马季愣了愣,随即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要率军进入草原,攻打沙尔兰?”
“沙尔兰好战成性,又残忍暴虐,在阜、顺两城杀了不少百姓,我要他的项上人头,为死去的将士和百姓报仇。”
马季闻言脑海中灵光一现,道:“大将军心系百姓,嫉恶如仇,末将佩服,定全力以赴助将军完成夙愿。”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马季回到营帐,叫来心腹,调了五百骑兵离开军营,前往司华遥所说的位置。为了避免司华遥对自己不利,马季带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己人,这样就算有人反水,也在可控范围内。
一个时辰后,马季到达目的地,带人在一处土丘后躲避,等待蛮人出现。只是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蛮人的踪迹。
孙甲忍不住说道:“将军,咱们等了这么久,半个人影也不见,大将军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
马季转头看了过去,道:“这才等了一下午,便这么多牢骚,亏你还是个老兵,真是丢人现眼!”
孙甲忙说道:“将军息怒,属下知错!属下只是在想,是否在附近转转,或许能遇到目标。”
马季哪能不知道他在为自己开脱,却也没有揪着不放,道:“下回说话一次说清,别说半句留半句。”
“是,属下谨记。”
“你带人去附近转转,切记隐匿行踪,若有发现立刻回禀。”
“是,将军。”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孙甲带着人离开队伍,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转着。突然一阵尿意袭来,他将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收下,道:“我去放水,你们在这儿等着。”
众人应声,也相继下了马。
孙甲四下看了看,走向不远处的大树,来到近前,脱了裤子就要放水。谁知还没开始,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拖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别动!否则要了你的命!”即便不去看,光听这口音就知道,制住他的是蛮人。
看了一眼脖颈处明晃晃的刀,孙甲被吓得吞了吞口水,不敢动弹分毫。
“你们领头的是谁?说实话,就饶你一命,否则就宰了你!”
孙甲‘呜呜’地叫了两声,示意他松手。
蛮人愣了愣,警告道:“我松手可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孙甲忙点点头,不敢有半点反抗。
蛮人松了手,道:“说,你们的领头人是谁?”
性命在别人手上,孙甲选择有问必答,先保住命再说其他,“我们是辽东都司的军士,奉命来这里巡视。”
“我知道这个,我是问谁带你们来的。”
孙甲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是马季的人,清楚出卖他的人是什么下场。
蛮人似是看透了孙甲的心思,道:“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孙甲心里一惊,道:“是左将军马季。”
蛮人说了一句蛮语,孙甲虽然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却能从语气中听出激动。
蛮人与身边的人交谈后,在孙甲耳边轻声说道:“带我们过去找他!”
“好,我带你们去找人,你们先把刀拿开。”
蛮人并未照做,而是朝暗中一挥手,只听‘咻咻咻’一阵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惨叫声,他猛地朝队伍看去,短短的一瞬间,他带来的五十人都倒地不起。
孙甲看得心里一阵发寒,刚刚还在一起插科打诨的兄弟,转瞬间变成了尸体。
“你们!”孙甲愤怒地转身,刚想说话,刚刚收回的刀再次搭在了他的脖颈处。
蛮人冷漠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畜生,道:“若你不听话,也和他们同样下场。”
孙甲的怒火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他根本无力反抗。
蛮人推搡着孙甲,“走。”
孙甲深吸一口气,道:“距离很远,需要马匹。”
蛮人拿出绳索,将孙甲的双手捆上,随后便翻身上马,拽了拽绳子,道:“你在前面带路,若被我们越过,便在你身上砍一刀。”
孙甲眼中浮现惊骇之色,道:“你们骑马,我怎么可能跑得过你们?”
蛮人手中的刀挥了挥,砍在孙甲手臂上,疼得孙甲惨叫一声。
“若还不跑起来,便再砍一刀。”
孙甲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跑。
蛮人们骑马跟在后面,偶尔加速越过孙甲,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伤口,刚走出去没多远,孙甲已经浑身是血。
就在孙甲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他们终于来到了马季藏身之所的附近。
孙甲倒在地上,道:“到了,将军就藏身在那个土丘之后。”
“你们有多少人?”
孙甲如实答道:“五百骑兵。”
蛮人给身边的探子使了个眼色,探子会意,朝着土丘的方向走去。
很快探子回转,在蛮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蛮人刚想有所行动,孙甲突然一声大吼,“将军,有蛮子!”
马季听到声音,警惕地看了过去,燃起一只火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随着火光照亮,密密麻麻地蛮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上马!警戒!”
马季翻身上马,抽出了身上的佩刀。
蛮人头领回过神来,再次抽刀,朝着孙甲的脑袋砍了下去。‘当’,刀被挡了下来,一名蛮人用蛮语说了几句。蛮人头领将刀放下,一脚踹在孙甲身上。孙甲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蜷缩在地上。
蛮人头领不在搭理孙甲,而是看向马季,道:“对面可是马季马将军。”
马季神情一怔,随即说道:“把我的人放了,否则今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我们有一千精兵,而你们只有五百,若打起来,走不了的应该是马将军吧。”
马季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道:“我带来的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听说马将军武功了得,我卡达尔想领教领教,若马将军赢了我,我就放你们走,若马将军输了,就随我回草原。不知马将军是否敢应战?”
马季眉头皱紧,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将军,蛮人向来狡诈,不能信他们,我们和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马季一抬手,看向卡达尔,道:“你可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134章
马季纵马往前行去, 卡达尔随之也出了队伍,慢慢与他靠近。两人来到近前,相继勒住了战马, 警惕地看着对方。
没有言语,卡达尔握紧马刀, 兴奋地冲了上去, 挥刀就砍。马季忙举刀格挡, 兵刃相撞,擦出火花,在这夜色中尤为显眼。
卡达尔的力气很大, 每挥砍出一刀,马季都招架得很吃力,好在这种打法十分耗费体力, 只要马季撑住,用不了多久, 战况就会彻底反转。
两人斗了几十回合, 马季已经体力不支,再这么打下去, 他必败无疑。就在此时, 卡达尔突然欺身上前, 吓了他一跳, 连忙挥刀阻止, 却听卡达尔小声说道:“马将军,东西可拿好了。”
不等马季回过神来,卡达尔突然摔下了马, 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站起来。他收起马刀,道:“将军赢了, 我卡达尔说话算话,你们可以走了。”
马季看着他,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卡达尔示意他低头查看,一张纸条正在他的铠甲中嵌着。马季下意识地将纸条握在手中,虽然不明白卡达尔的用意,但他知道现在保命要紧。
马季调转马头,回到队伍中,刚想下令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将军救我!”
马季一怔,转头看向卡达尔,道:“既然我赢了,那我的人是否能放了?”
卡达尔大气地挥挥手,示意手下给人松绑,道:“那是自然,我们草原的汉子最讲诚信!”
孙甲得了自由,踉跄地朝着马季所在的方向跑去。
马季见状纵马去迎,来到近前,一伸手将他拉上战马,随后调转马头,道:“回营!”
众人得了命令,纷纷调转马头,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卡达尔见状扬起嘴角,随后翻身上马,打了个呼哨,一夹马腹,呼啸而去。
待所有人都消失在夜色中,一道人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随后扬起马鞭,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中军大帐的烛火熄了,司华遥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三更时分,帐外传来脚步声,还有行走时盔甲的撞击声。
马季回到大本营,顾不得休息,快步来到中军大帐前,被守在帐外的春海拦了下来,“大将军已经休息,将军若有事,可明日再说。”
“我有紧急军情禀告。”
春海扫了一眼马季身后的人,目光落在被捆绑的蛮人身上,道:“将军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春海说完,便掀开帐帘走了进去,道:“大将军,左将军回来了,说是有紧急军情汇报。”
司华遥翻身坐起,道:“让他进来吧。”
马季得了应允,忙走进大帐,春海也点燃了帐中的烛火,昏暗的大帐顿时亮了起来。
马季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免礼。”司华遥起身下床,来到桌前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将军神色匆匆,可是此行出了什么意外?”
马季点点头,道:“都怪末将行事不够谨慎,让随末将出去的五十名骑兵殒命,末将惭愧。”
“死了五十个弟兄?”司华遥眉头皱紧,道:“你们与蛮人遭遇了?”
“大将军,事情是这样的……”马季将之前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自然是隐去了卡达尔递纸条的事。
司华遥听完脸色沉了下来,道:“这般说来,是孙甲露了行踪,导致那五十个弟兄窝囊战死?”
孙甲是他的心腹,知道他不少事,马季不得不出言为他说好话,“大将军,孙甲不是有心的,况且若不是他冒死出言提醒,恐伤亡更加惨重。”
“五十弟兄的性命,岂是一句‘不是有心的’,便能轻易化解的?”司华遥不悦地看着马季,道:“来人。”
春海应声道:“奴才在。”
“把孙甲给我带来。”
马季闻言忙说道:“大将军,孙甲身受重伤,现已神志不清,军医正给他诊治。”
“春海,你过去瞧瞧,看他伤的如何。”
“是,大将军。”
见春海转身离开,马季出声说道:“大将军,虽然我们损失了五百弟兄,却得知了沙尔兰的下落。”
司华遥的眼睛一亮,道:“沙尔兰?他在何处?”
“三日后,沙尔兰会率军从柳湖前往李素,途径卢淑河。”
“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
“你不是说两军遭遇,只有你和卡达尔交了手吗?那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司华遥怀疑地看着马季。
马季丝毫不慌,道:“是这样的,在与蛮人大军遭遇之前,我们抓到了蛮人派出的探子,这消息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蛮人的探子?现在何处?”
“就在帐外候着。”
“把人带进来,我要亲自问问。”
“是。”马季走到门前,招呼道:“把人带进来。”
司华遥看向门口,只见两名赵国军士押着一名蛮人走了进来,一人一脚踹在蛮人腿弯处,迫使他跪了下来,随后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挥挥手,道:“这就是你们擒获的蛮人探子?”
马季答道:“是,就是他。”
司华遥沉声说道:“抬起头来。”
见蛮人没有动作,马季上前踢了一脚,道:“让你抬起头来。”
蛮人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了马季一眼,眼中满是畏惧,道:“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求大人饶命。”
“你是蛮人?说两句蛮语听听。”
蛮人看了看司华遥,害怕地说了两句蛮语。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说沙尔兰会率军从柳湖前往李素,途径卢淑河,此消息可为真?”
蛮人忙不迭地点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求大人饶命!”
司华遥并未轻信,接着问道:“他为何要率军从柳湖前往李素?”
蛮人本能地吞了吞口水,道:“李素的巴尔达背叛了大汗,大汗要率军镇压。”
司华遥提出疑问,“你们为何在阜城附近出现,有何企图?”
“粮草被烧,马上又到冬日,没了粮食,我们活不了。大汗决定在解决巴尔达之后,再率军攻打阜城。”
司华遥点点头,道:“沙尔兰打算带多少人前往李素平叛?”
蛮人答道:“五万。”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踱着步,随后说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大将军。”两名军士架起蛮人便退了出去。
马季出声说道:“大将军,这可是抓到沙尔兰最好的时机。”
司华遥看向马季,道:“马将军的意思是……”
“想要过卢淑河,就必须通过卢淑桥,我们只要提前在那里埋伏,就能将沙尔兰一网打尽!”
“卢淑河可是在草原深处,我们孤军进入,恐怕……”
马季闻言劝道:“大将军,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想要打胜仗,就要出其不意。沙尔兰生性好战,若不将其歼灭,赵国边境不会安宁,为了辽东的百姓,值得冒险一试。”
司华遥沉默了下来,眉头紧锁地来回踱步。
“大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说的没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司华遥神色变得坚定,道:“我给你五万精兵,由你率军前往卢淑河,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马季神色一滞,明显是没有预料到司华遥会让他去。
“怎么,马将军不想去?”司华遥看向马季,眉头微蹙。
“不是。”马季回了神,忙说道:“大将军给末将立功的机会,末将感激不尽。只是此次出征事关重大,末将担心能力有限,有负大将军期望。”
“马将军过谦了。”司华遥上前拍了拍马季的肩膀,道:“此次出征,我在辽东的声望如日中天,虽是好事,却也伴随危机,功高盖主,只能换来凄惨下场。为了长远打算,交给你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抓到沙尔兰,那就是大功一件,少不了加官进爵。”
“大将军多虑了……”
司华遥打断马季的话,直接做了决定,“此事就这么定了,马将军下去准备吧。”
“大将军,末将怕不能胜任。”
司华遥怀疑地看着他,道:“你如此推脱,让我觉着这件事并不简单。”
马季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不是,大将军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了,退下吧。”
马季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道:“是,末将告退。”
马季走出大帐,正巧碰到回来的春海,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
春海看了看他的背影,随即转身进了大帐,来到近前小声说道:“大将军,一切顺利。”
司华遥点了点头,道:“好戏即将开场。”
马季回到营帐,心中烦躁,将身上的盔甲褪下,扔到床上,随后又起身来到床边,将盔甲里藏着的纸条拿了出来,纸条上写了陷害司华遥的计划,那个被抓的蛮人其实是他们回城的时候,在路上抓到的,确切的说是自投罗网,是纸条上计划的一部分。他们这么做,就是要引司华遥进草原,让他死在里面。他不怕司华遥调查此事,因为带出去的那些人多数是他的人。
马季不明白卡达尔为何要给他这张纸条,并且笃定自己会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做,但他现在确实想除掉司华遥,他可以预见到,若不除掉司华遥,他们定还会毁在司华遥手中。
于是他头脑一热,便按照纸条上说的做,谁曾想司华遥不按常理出牌,竟让他率军前往。若他当真去了,那倒霉的便成了自己,十有八九要葬身草原。可不去,司华遥定会心生怀疑,若让他查出什么,通敌卖国的罪名,能要了他们全家的命。他现在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骑虎难下了。
“该怎么办呢?”
马季焦躁地在营帐内来回踱着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随即走向门口,看向门外的守卫,道:“今日出任务,你们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不必守着了。”
守卫闻言十分感激,笑着说道:“多谢将军。”
马季笑了笑,重新回到营帐内,吹熄了床边的烛火,和衣躺上了床。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季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即起身下床,抹黑换上衣服,来到门前向外看去,确定外面无人后,闪身出了营帐。他在阴影里行走,躲过巡逻的士兵,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关押蛮人的营帐,营帐外守着两名士兵,正靠在一起打着瞌睡。马季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来到近前将两人打晕,伪装成靠在一起睡觉的模样,随后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蛮人正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他被惊醒,惊恐地看向来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出声,是我!”
蛮人似乎认出了马季的声音,顿时停下了挣扎。
“你别出声,我现在放你走。”马季边说边给他松绑。
“谢谢大人!”蛮人获得自由,眼中满是感激。他来时,头领便说过,此去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但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他果断选择赴死,没想到还有机会活着回去。
马季没空理会蛮人的心情,轻声说道:“我想办法放你走,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识破了计划,计划取消。”
“计划被识破了?怎么会……”
蛮人还想再说,被马季阻止,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只需将原话带到便可,我得赶紧送你出军营。”
蛮人点点头,跟在马季身后,悄悄来到门口。计划被识破,那他若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马季一掀帐帘,顿时傻了眼,没想到门外密密麻麻全是人,为首的正是司华遥。
司华遥看着神情呆滞的马季,冷冷地开口说道:“我就说你如此推脱是为何,原来是早已通敌,想引我进草原,一网打尽。”
马季瞬间回了神,慌忙说道:“不是,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你听末将解释。”
司华遥怎么可能给他解释的机会,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身后的众人领命,朝着马季一拥而上。他们身为军士,最恨的就是卖国贼,谁都不例外。
马季见状下意识地抽出袖中匕首,朝着扑上来的人挥去,道:“大将军,这是个误会……”
不待他说完,春海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被马季的匕首刺伤,随后一掌打出正中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马季顾不得浑身的剧痛,趁着自己脱离人群,拔腿就跑。
司华遥扬声说道:“马季通敌卖国,不能放他离开,追!”
“是!”众人得了命令,忙追了上去。
马季刚跑出没多远,便见一人牵着马过来,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心腹郭廖。
不待马季说话,郭廖忙上前两步,道:“将军快上马!”
马季来不及多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着营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门口的守卫见状慌忙拦截,在门口设置了拦马桩。马季一咬牙,一匕首刺在战马的身上,战马吃痛,猛地前冲,随即高高扬起前蹄,跳过了拦马桩,消失在夜色当中。驻军将士牵来马匹追了上去,却因耽误了时间,而失去马季的踪影。
马季骑马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见身后无人追来,便勒住了缰绳,随即翻身下马,来到一棵大树旁坐下。突然一阵气血上涌,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马季靠在树上喘息着,紧张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回想整件事。他本就不笨,只是司华遥带给他太强烈的危机感,以致他太想除掉司华遥,所以才掉入了陷阱当中。现在他冷静思考后,很快便发现了其中关窍,脸色白了青,青了白,异常难看。
“司华遥,我与你势不两立!”
话音刚落,一条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头顶,以极快的速度套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被吊起,窒息感随之而来。
他奋力挣扎,一只手拽着身子,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试图找出一件利器,挣脱这个绳子。只可惜方才打斗时,他的匕首不甚掉落,那是他身上唯一的利器。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脸上青筋暴起,双脚不停地猛蹬,只是他无法挣脱那看起来并不粗壮的绳子。慢慢的,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动作也越来越微弱,直到他彻底失去气息。
一道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来到近前,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部搜了出来,随后转身离开,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晌午,薛山脚步匆匆地来到中军大帐,道:“我有要事禀告大将军,劳烦通禀一声。”
春海应声,道:“薛千户稍候。”
司华遥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过去,见春海进来,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将军。”
薛山走进大帐,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免礼。”司华遥抬头看向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来见我所为何事?”
“回大将军,我们找到马季了。”
“人在何处?”
“三十里地外的一处树林内,找到了他的尸体。”
“尸体?他死了?怎么死的?”司华遥皱紧了眉头。
薛山答道:“回大将军,疑似上吊自尽。”
司华遥接着问道:“尸体在何处?”
“尸体已运回军营,正在外面停放。”
“走,带我去瞧瞧。”司华遥起身,走出大帐。
帐外的空地上,围着不少人,都在看着地上的尸体,见司华遥过来,忙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来到近前蹲了下来,仔细查看着尸体,“看样子确实是上吊。看来他是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杀了。”
薛山应声道:“属下也是这般以为。”
司华遥扫了一眼众人,道:“传令下去,马季已死的消息,任何人不准外传,若有人敢泄露消息,军法处置!”
“是,大将军。”
卢淑河北岸的一处山丘里,沙尔兰率领的大军正埋伏在此处,只待司华遥进入他们口袋,将他们一网打尽。可一连等了三天,约定的时间已过,也不见有人来,沙尔兰的脸色黑如锅底。
卡达尔气愤地说道:“大汗,那赵国人是骗子,他在戏耍我们!”
“不可原谅!”沙尔兰抽出腰间的马刀,道:“随我突袭阜城,我要让他们知道戏耍蛮人的下场!”
“是,大汗!”
他们的粮草被毁,又恰逢冬日,没了粮食,他们只能活活饿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拼一把,抢了粮食再说。
沙尔兰一声令下,五万蛮人朝着阜城的方向极速前进。
要想进入阜城,就必须通过一处峡谷,夹在两座山丘中间的小路。沙尔兰以为自己出其不意,赵国军队定没有防备,也就没派人探查,径直率军通过。
突然,一阵轰隆声响起,无数山石滚落,砸在蛮人士兵身上,惨叫声顿时响彻峡谷。
“有埋伏!快撤!”
峡谷的入口本就窄,再加上人多,想要撤出去难上加难,不少蛮人死在踩踏之下,甚至多过被山石砸死的人。
好不容易踩着同伴的尸体跑出来的人,抬头一看,入口处堵着密密麻麻的赵国军士,手中拿着弓箭,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无数箭矢朝他们射来,冲在前面,毫无防备的人群相继倒下。
沙尔兰努力组织反抗,许是明知必死,蛮人的战斗力空前强悍,赵国军士出现死伤,且数目越来越大。
司华遥听到回禀,不再只是观战,而是纵马进入战场,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将靠近他的蛮人统统绞杀。他的出现,给士气逐渐低迷的赵国军士打了一记强心针,他们振作精神,重新冲入敌阵,挥舞着手中的兵刃。
司华遥一骑绝尘,势不可挡,在蛮人队伍中横冲直撞,很快他所在的位置堆满了尸体,就好似一座小山,杀得蛮人胆战心惊。
沙尔兰眼神微眯,握紧手中马刀,就冲了上去。一刀砍空,又是一刀,刀刀直指要害。司华遥不想与他纠缠,纵身一跃,飞了起来,一脚将沙尔兰踹下马,随后落在马上,伸手捞起一把长枪,用力一掷,长枪激射而出,朝着沙尔兰飞去。
沙尔兰连忙扯过一名蛮人士兵,挡在自己面前,谁知长枪力道惊人,不止刺穿了蛮人士兵,还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腹部一凉,长枪穿过他的身体,插进了后面的山壁上。
沙尔兰怔怔地看着对面俊美的男子,眼中尽是不敢置信,随后与那蛮人一起倒地,很快便没了生息。
“大将军小心!”
一阵破空声响起,司华遥猛地转身,只见一只长箭射来,眼看着已近在眼前,他只能尽量躲开要害,并伸手去抓长箭。这箭的力道和速度都比普通箭矢要高一个档次不止,即便是司华遥,也只是抓住了箭尾,而箭头已经刺进他的体内。
一阵剧痛传来,司华遥抽出袖中匕首,朝着长箭射来的方向掷出,卡达尔来不及高兴,只觉得眉心一凉,随即倒在了地上。
春海冲到近前,紧张地问道:“大将军,你怎么样?”
“无事。”司华遥面不改色地折断箭尾,道:“皮肉伤。”
春海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道:“大将军没事就好。”
司华遥扬声喊道:“沙尔兰已死,降者不杀!”
身旁的赵国军士也齐声喊道:“大将军有令,沙尔兰已死,降者不杀!”
沙尔兰已死,蛮人军心涣散,败局已定,活着的人果断放下了武器,自此这场仗以赵国完胜而结束。
司华遥转身看向右将军林尧,道:“林将军留下收拾残局,切记速度要快,不要给人可趁之机。”
林尧忙应声道:“是,末将遵命。”
司华遥骑马离开,待离开众人视线,强忍着的一口鲜血,终于吐了出来。
春海见状大惊失色,道:“大将军,你的血……”
司华遥伸手摸了摸嘴角,一看鲜血竟是黑色的,再看自己的手腕,那佛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不禁苦笑出声,道:“没想到那和尚说的话,这么快便应验了。”
“那箭上有毒!”春海惊慌地说道:“快叫军医解毒!”
司华遥翻身下马,盘膝坐在地上,道:“你去叫吧,我运功试试,看是否能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
春海应声,连忙调转马头,去叫军医。
洪阳现身守在司华遥身边,自责道:“是奴才没用,没能保护好少主。”
“这是我命中的劫数,你怎么挡得住。不说这个,我需要运功逼毒,你来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是,少主。”
第135章
春海带来了老军医, 却被洪阳拦了下来,焦急地等在一边。
‘噗’,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司华遥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中带着青色, 扫了众人一眼, 道:“这毒霸道得很, 即便运功,也无法清除毒素。”
春海心中一惊,看向身旁的老军医, 焦急地说道:“你快去瞧瞧大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老军医忙应声道:“大将军,容老朽给您瞧瞧。”
司华遥点点头,示意老军医过去。
老军医拎着药箱上前, 查看司华遥身上的伤,道:“大将军, 您需脱掉铠甲。”
司华遥依言脱掉铠甲, 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此时已被毒血染成了黑色。
老军医仔细查看伤势, 道:“大将军, 这箭伤并不深, 您忍忍, 老朽帮您把箭拔出来。”
箭矢射过来时, 司华遥及时握住了箭尾,所以只伤了皮肉,并未伤及内脏, 吐血只是因为中毒。
“我来吧。”
司华遥握住长箭,一咬牙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大将军,您先忍着点,老朽瞧瞧这是什么毒,然后再帮大将军止血。”老军医看了看箭头,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随后看向司华遥的伤口,苍老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大将军,老朽帮您把把脉。”
司华遥点点头,伸出了右手。
老军医仔细地听着脉,过了好半晌才收回手,道:“老朽一生行医,救过无数人,从未见过这种毒,真是惭愧!”
春海闻言眉头皱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将军的性命可关乎整个辽东,若……”
“春海。”司华遥打断春海的话,看向老军医,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还有多久毒发?”
老军医实话说道:“若是普通人,七日便会毒发,七窍流血而死。大将军内功深厚,能暂时压制毒素蔓延,若能在一月内找到解药,便有救,若不能,最多能撑两个月。”
“两个月。”司华遥嘴角勾起苦笑,道:“倒是还能做点事。”
“大将军,我们即刻返回京都,找……”
“无需慌张。”司华遥再次打断春海的话,随即看向老军医,道:“先帮我包扎伤口,我中毒一事,不得对外透露,否则军法处置,听到了?”
司华遥清楚春海要说什么,但毒医宋晓峰不能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否则赵韩青所做的事便有暴露的风险。
老军医明白司华遥这么做是为了稳定军心,得知自己命不久矣,还能如此冷静处事,不得不让人佩服,道:“大将军放心,老朽定守口如瓶。”
老军医没再多说,帮司华遥止了血,又包扎好伤口。
对于司华遥,辽东的每个百姓都感激、崇拜,老军医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这么有才能且爱护百姓的人竟……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慧极必伤吧。
司华遥强撑着起身,翻身上马,道:“先回营,再说其他。”
春海和洪阳也上了马,跟随司华遥一起回了驻地。
帐中没了外人,春海出声说道:“少主,我们必须即刻回京,现在只有毒医宋晓峰能救少主。”
“不急在一时,先等他们回来,交代好接下来的布防,再说其他。”
春海帮司华遥倒了杯水,道:“那奴才先派人回京,寻找毒医的下落。”
“我知道宋晓峰的下落。”司华遥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道:“我写一封信,你让人交给王兄,让他转交给太子。”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宋晓峰是太子的人?”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是隐秘,不得对外透露。”
春海的眉头皱紧,道:“少主,马季死了,消息早晚传回京都,马家定会猜到此事与少主有关,那少主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一旦太子知晓少主的身份,绝不会让宋晓峰给少主解毒。”
赵韩青重生一事,司华遥没向任何人透露,所以春海他们并不知情,他们以为司华遥接近赵韩青,是为了复国大业,“你无需担忧,只需照我说的做便可。”
春海闻言没再多说,应声道:“是,少主。”
司华遥来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晾干后装进信封,又封上蜡,这才交给春海,道:“需太子亲启,旁人不能看。”
“是,少主。”春海接过书信,转身离开中军大帐。
司华遥起身,扯动了伤口,疼得皱紧了眉头,不禁一阵苦笑,忍不住吐槽道:“还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啊!”
司华遥让邵阳山模仿马季的笔迹,派人前往草原寻找沙尔兰,并将书信送到他手上。
信上写了马季对司华遥的嫉恨,又编了一小段故事,说明马季被排挤的事实,给他的背叛找了理由。为表诚意,还奉上了阜城的布防图。
之所以送上阜城的布防图,是因沙尔兰曾占领过阜城,手上定有阜城的地图,这样更能取信沙尔兰。果然不出所料,沙尔兰信了,设宴款待了送信的人,还派人护送他回了赵国。
按照双方约定的时间,沙尔兰派卡达尔前往约定地点接头,也就是司华遥派马季巡视的地点,将他制定好的计划传递过去。所以才有了卡达尔提出与马季单打独斗的戏码。
至于卡达尔为何要杀害那五十名赵国骑兵,司华遥猜测应该是为了泄愤,他们被打得节节败退,十万精兵只剩下一半,很难不动杀心。不过好在那些人都是马季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马季在回来的路上,找了个理由悄悄看了纸条的内容,也遇到了那名自投罗网的蛮人探子,处于对司华遥的忌惮和嫉恨,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便决定按照纸条上的计划做。
司华遥算准了马季的心理,计划才能如此顺利的进行。
因为之前司华遥在马季面前提过,要抓住沙尔兰为死去的同袍和百姓报仇,所以马季以为只要用激将法,便能让司华遥率军前往卢淑河,谁知司华遥出其不意,竟派他率军前往。
马季为了自救,只能铤而走险,放走那名蛮人探子,让探子带回消息,取消计划,而这时司华遥便可来个人赃并获。
春海受伤是为了调整身形,随后故意将马季打飞,就是要让他逃跑,而那个牵马给他的心腹,已投到司华遥麾下,故意在那里等着他,目的就是让他顺利逃出军营,好给洪阳杀他创造机会。
处理完马季,司华遥便带人埋伏在前往阜城必经的峡谷外,这也是他为何要将阜城的布防图给沙尔兰的原因,就是算准了他得知被耍后会恼羞成怒,想方设法找回场子。
原本一切顺利,他不仅可以除掉马季,还以极小的代价,解决了沙尔兰,及他手下的五万精兵。
哪知竟阴沟里翻了船,竟被人给暗算了。
想到这儿,司华遥忍不住再次吐槽:“上一世是死在药上,这一世又差不多,难道我就注定这么个死法?”
躺在床上没多久,司华遥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恍惚间他听到一阵人声,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努力地想要听清,却只听到两个字‘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司华遥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春海见状忙说道:“大将军,您醒了。”
司华遥看向窗外的天色,道:“我睡了多久?”
“昨日回来后,您就一直昏睡,现在已是第二日的辰时。”见他嘴唇干裂,春海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道:“您喝点水。”
司华遥接过水杯喝了几口,道:“他们可都回来了?”
春海点点头,道:“回来了,那些俘虏也已被全部带回。”
“你去把林尧、薛山、胡逸他们叫来。”
“是,大将军。”春海转身出了大帐。
很快,三人便被带来,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末将(属下)参见大将军。”
为了稳定军心,司华遥中毒的消息一直被瞒着,他们只知道司华遥受了伤,并不清楚他命不久矣。如今他要回京都,还是要知会他们一声,交代一下辽东的布防。
“之前那一战,我中了一箭,箭伤并无大碍,只是箭上被涂了毒,军医束手无策,我需回京都,辽东便交给你们了。”
“中毒?”众人大吃一惊,胡逸率先回了神,关切地问道:“大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司华遥摇摇头,道:“这个你们无需担忧,辽东的防卫才是你们该做好的事。这里是我们真刀真枪拼回来的,为此那么多同袍战死沙场,我不允许再出任何差错。”
林尧没想到司华遥会将他叫来,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道:“大将军放心,我们定竭尽全力,戍守辽东,保护百姓!”
司华遥点点头,道:“沙尔兰战死,蛮人精兵损失十万,可谓是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战事。不过练兵不能松懈,这是边疆安宁的根本。”
“是,大将军的教诲,我等定当谨记!”
司华遥仔细交代了要做的事,便让他们退下,唯独留下了胡逸,道:“你是我带出来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辽东我便交给你了,有任何事直接派人送信回京便可。”
“属下不会辜负大将军的期望。”胡逸担忧地看着司华遥,道:“您的伤……”
“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好,你只需好好干,定前途无量。”
胡逸是聪明人,听司华遥这么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红了眼眶,道:“怎么可能……大将军,城中那么多大夫,就没有一人能解得了您的毒吗?”
“京都的太医院才是名医聚集之地,这也是我回京的原因。”
“对,太医的医术都好,定能解得了大将军的毒!”胡逸擦擦眼角,道:“大将军放心,辽东是大将军打回来的,我定好好守着,寸土不让!”
“好。”司华遥笑了笑,道:“你去把邵阳山叫来。”
胡逸应声,转身离开大帐。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邵阳山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邵兄不必多礼。”司华遥招呼他在身旁坐下。
邵阳山依言走了过去,见他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大将军的伤势如何?”
昨日的交战,司华遥并未带邵阳山去,让他驻守营地。司华遥受伤一事,他还是听薛山提及,并未亲眼所见。
“我中了毒,这里的大夫无能为力,需回京治疗。叫邵兄来,就是想问邵兄是想留在这儿,还是回京都。”
“中毒?中的什么毒?”邵阳山闻言心中一惊,紧张地问道:“你到底伤在何处?”
“腹部。伤口不深,只是箭上淬了毒。”司华遥安抚地笑笑。
“那军医怎么说的,要如何治疗?”
“军医说我内功深厚,可以压制毒素侵入五脏六腑的速度,只要在一月内找到解药,便没有大碍。”
邵阳山眉头紧皱,道:“既是有人下毒,那下毒之人定然有解药,阿遥可知他是谁?”
“人被我杀了。”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随即深吸一口气,道:“不过邵兄倒是提醒我了。春海,你去查问一下,那个射伤我的人是谁。切记,我中毒一事,不要张扬。”
“是,奴才这就去。”春海应声,脚步一转,出了大帐。
见他脸色苍白,精神也肉眼可见的萎靡,邵阳山不禁一阵心疼,道:“阿遥,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疼痛?”
“要说不疼那是假的,不过可以忍受。”
伤口的疼还是次要,主要是毒素侵蚀血脉的疼,那才要命。
邵阳山自责道:“若我昨日也跟着,说不定阿遥就不会受伤。”
司华遥安慰道:“邵兄驻守大营是我的主意。况且那是战场,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邵兄不必自责。”
“可我来辽东就是为了助阿遥一臂之力,如今阿遥中了毒,我却无能为力。”
见他眼眶泛红,眼底尽是愧悔之色,司华遥忙安抚道:“邵兄说的哪里话,你已帮我许多,就好似马季一事,若没有邵兄,我怎能轻易将他拿下。还有沙尔兰和他麾下的五万精兵,我们能出其不意,邵兄功不可没。”
“这些都是阿遥的计谋,跟我没多大关系。”邵阳山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身上这身官服,但我来辽东,只是为了阿遥。”
司华遥闻言心中很是感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人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我却有邵兄、王兄、陈兄、蒋大哥、阿灵,这么多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这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此生已无憾。”
“阿遥,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今年不过十七,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后面等着。况且,你现在虽功成名就,却还未娶妻生子,人生怎能无憾?”邵阳山握住司华遥的手,声音有几分哽咽,道:“你要好好的!”
“嗯,我们都好好的。”司华遥不想气氛太过凝重,转移话题道:“那邵兄便随我一起回去吧。说起来,我们也出来三个月了,还真有些想他们。也不知蒋兄是否将那坛女儿红偷偷喝了。”
邵阳山明白他的用意,配合地说道:“以蒋兄那好酒的性子,这还真说不准。”
“待回去我们好好问问。”
两人聊了会儿,司华遥突然感觉到一阵疲倦,便借口让邵阳山回去收拾东西,将他支开。司华遥盘膝上床,运起内力逼毒,减缓毒素侵蚀五脏的速度。
傍晚时分,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大将军,那人的身份已经确定,是沙尔兰手下的领军统领,名叫卡达尔。”
司华遥点点头,道:“去查查谁与他相熟,与他关系最为亲密的又是谁。”
“奴才已经打听过了,人也带来了,就在帐外侯着。”
司华遥起身下床,道:“你先帮我更衣。”
“是。”
春海帮着司华遥更了衣,又稍稍化了妆,掩盖住苍白的脸色,他是辽东军士的主心骨,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憔悴。
司华遥对着镜子看了看,随即说道:“把人带进来吧。”
“是。”
春海来到门前挥了挥手,门外侯着的军士,便推搡着人走了进来。
见他不跪,身后的军士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厉声喝道:“还不跪下!”
男人跪在地上,愤恨地回头,看向踹他的人。
春海转头看向两名军士,道:“你们退下吧。”
两人看了看司华遥,躬身说道:“是,属下告退。”
司华遥打量着男人,他长了一张很容易辨别的蛮人脸,看模样也就二十多岁,是个拥有异域风情的帅哥。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转头看向司华遥,待看清他的脸后,不禁一阵怔忪,眼底的惊艳显而易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错开视线,道:“胡胡尔。”
司华遥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与卡达尔是什么关系?”
“卡达尔是我兄弟。”胡胡尔回答得很干脆。
“他经常在兵刃上淬毒?”
胡胡尔打量着司华遥,见他脸色红润,不禁有些疑惑,道:“他每次上战场,都会在自己的兵刃上淬毒。”
司华遥闻言眼睛一亮,道:“你可知他淬的是什么毒?”
“你问这个作甚?”胡胡尔仔细看着司华遥,猜测道:“你中毒了?”
司华遥并没有回答胡胡尔,道:“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现在就放你走。”
“卡达尔的毒没有解药。”胡胡尔平静地看着司华遥,道:“卡达尔说过,他制得毒是用来杀人的,不需要解药。”
司华遥接着问道:“你可知他制的是什么毒,成分是什么?”
“成分?”胡胡尔疑惑地看着司华遥。
“就是用什么制成的毒。”司华遥解释道。
“不知道。卡达尔用什么制毒,从不告诉任何人,他就是为了确保中毒之人必死。”
司华遥看着胡胡尔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撒谎的痕迹,可惜失败了。
“他在撒谎!”春海出声说道:“大将军,这种人嘴硬得很,您给奴才点时间,奴才一定能问得出来。”
司华遥明白春海的感受,道:“他没撒谎,带他下去吧。”
“大将军!”春海心有不甘,道:“您就让奴才试试吧。”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这么做只是在浪费时间。”
春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把他带下去吧。”
“是。”春海招呼门外的人进来。
两人架起胡胡尔就往门口走,来到门口时,胡胡尔突然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将军,前段时间卡达尔曾让手下捕捉毒蛇。草原上的毒蛇不多,只有那么几种,将军可以找当地的捕蛇人问问。至于是不是,我不能保证。”
司华遥一怔,好奇地看向胡胡尔,道:“你为何要向我透露这些?”
“你相信我,我敬重你。”
司华遥点点头,看向春海,道:“让底下的人对俘虏好些。”
“是,大将军。”
司华遥再次看向胡胡尔,直言道:“现在情况特殊,我不能放你离开,不过我会吩咐他们,善待你们。”
“多谢。”胡胡尔对他行了一礼,是他们蛮人最高的礼节。
胡胡尔被带了下去,春海出声说道:“奴才这就让人去寻。”
“留下部分人寻找,其他人随我回京,明日一早出发。”
“是,大将军,奴才这就去准备。”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司华遥一行人便出了军营,随后马匹换成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都。
这日傍晚,王子俊正在用晚饭,江流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参见王爷。”
在赵齐豫下葬后,赵连章便册封了王子俊,让他继承晋王的爵位。
王子俊抬头看了过去,道:“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何事?”
“主子派人送来密信,需要王爷转交给太子。”江流将密信交给王子俊。
王子俊接过密信,道:“只将密信交由太子便可?”
“送信的人强调,此信必须由太子亲启。”
王子俊的本意是问是否有信给他,一听这话心中难免失望,道:“好,我现在便进宫。”
再过一会儿,宫门就要关了,未免耽误司华遥的事,他必须在此之前进宫。
来到宫门口,向守卫递了牌子,王子俊顺利进了宫。
东宫内,赵韩青正在用膳,小喜子进来禀告,道:“殿下,晋王求见。”
“晋王?”
虽然王子俊在赵韩青这里挂了号,两人却几乎没什么接触,他贸然前来求见,怕是与司华遥有关。想到这儿,赵韩青放下筷子,道:“让他进来。”
王子俊进了殿门,赵韩青起身相迎,直言道:“晋王叔怎么这时候过来?”
王子俊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晋王叔是长辈,无需这些虚礼。”
“多谢殿下。”王子俊看了小喜子一眼,道:“殿下,臣有事要与殿下商议,能否屏退左右。”
赵韩青挥挥手,示意小喜子退下。小喜子会意,躬身退出门外,随手关上了房门。
王子俊从袖中取出密信,递给赵韩青,道:“殿下,这是阿遥让臣转交的密信。”
赵韩青接过密信,看了看上面的封蜡,撕开信封将信取了出来。待他看完密信,不禁变了脸色。
王子俊见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道:“殿下,阿遥在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可能告知与臣?”
赵韩青看了看他,道:“马季与蛮人勾结,意图加害于他,被他识破,他将计就计,在沙尔兰突袭阜城时进行伏击,虽大获全胜,却不幸被箭矢射中。”
王子俊闻言心脏一揪,忙问道:“阿遥受伤了?伤势如何?”
“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箭上被淬了毒,军医束手无策,他已秘密赶回京都。”
信中详细地叙述了司华遥算计马季和沙尔兰的过程,只是有些事不能对外透露。
“他何时能到?”王子俊的心乱了,并未仔细琢磨这件事。
“应该就在这几日。”赵韩青清楚司华遥回京都的目的,道:“晋王叔先回去吧,宫门马上就关了。”
王子俊还想再问,可看赵韩青的神色,明显不想多说,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道:“臣告退。”
见王子俊离开,赵韩青扬声说道:“来人。”
一阵风吹过,玄影出现在房内,道:“殿下有何吩咐?”
“宋晓峰在何处?”赵韩青心里直发慌,若不是没了办法,司华遥不会从辽东赶回京都,难道他要再失去一次吗?
“回殿下,宋晓峰在别院。”
第136章
“你亲自去一趟, 确保他此时在别院。不,去告诉他,最近几日哪都不准去!”赵韩青想起普度寺发生的那一幕, 方丈的话在耳边回响。
“是,殿下, 属下这就去。”
方才赵韩青和王子俊的对话, 他听在耳里, 清楚赵韩青这般命令的原因。
玄影离开,房间内只剩下赵韩青,看着手中的信, 不禁红了眼眶,恨不能现在就出宫,飞到他身边, 只是他出不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笼子。
“哥哥,千万不要出事, 求你!”
三日前, 永璋侯府马肃的书房外,马秀兰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问道:“祖父可在里面?”
门口的侍从应声道:“回小姐, 侯爷正在处理公务。”
“你去通传一声, 就说我有事求见。”
侍从为难地说道:“小姐, 侯爷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有很重要的事, 要与祖父商议,耽误不得,你去通传一声, 若祖父怪罪,我替你担着。”
侍从犹豫片刻, 道:“小姐稍候。”
马肃正在奋笔疾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悦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回侯爷,兰小姐在外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侯爷商议。”
马秀兰自小便异常聪慧,深受马肃喜爱,尤其是最近一年,对其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侯府所有人,所以侍从才冒着被责备的风险,也要为马秀兰通报的原因。
马肃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是。”侍从回到门前,恭敬地说道:“小姐,侯爷请您进去。”
马秀兰将身上的披风解开,递给身旁的丫鬟,抬脚进了房门,来到近前,行礼道:“兰儿参见祖父。”
“不必多礼。”马肃的神情缓和了下来,道:“兰儿过来所为何事?”
“祖父,父亲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马肃摇摇头,道:“瞧你脸色不好,可是发生了何事?”
马秀兰眼中有些不安,道:“方才兰儿午睡,做了个噩梦,梦到父亲一身是血,口口声声说着‘司华遥害我’,兰儿被惊醒,心中始终难安,便过来问问。”
马肃闻言皱紧了眉头,别人说这话,他或许不会在意,但马秀兰不同,她重生而来,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能预知危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季儿上次传信儿回来,已经过去月余,确实是久了些。这样吧,我这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辽东,以确保季儿的安全。”
马秀兰点点头,缓了会儿神,道:“祖父,我后悔了,司华遥此人太危险,比任何人都危险,我们与他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也是这般认为。”马肃深以为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仅仅月余,不仅将失地收复,还将沙尔兰赶回了草原,这份手段无人能及。对了,你不是说他三个月才收回失地吗?为何会提前那么多?”
“那时我年纪小,许是记错了时间。”马秀兰也有些疑惑,不过她那时也只是听马肃提过几句,并不了解具体情况,很有可能是她记错了,“祖父,如今司华遥在辽东如日中天,有兵权在手,我们可以实施第二份计划,揭露司华遥的身份,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马肃点点头,道:“不过现在不行,季儿就在司华遥的眼皮子底下,若此时动手,难保季儿的安全。”
“所以我们还需尽快和父亲取得联系,让父亲尽早离开辽东。”
“我正有此意。”马肃将方才所写的书信拿了起来,递给了马秀兰。
马秀兰接过书信看了看,奉承道:“还是祖父思虑周全,兰儿佩服!”
马肃笑了笑,道:“祖父老了,马家未来如何,还要看你们父女。”
马秀兰上前,依偎在马肃身边,撒娇道:“祖父正值壮年,怎能说老?兰儿还小,还需祖父护着。”
马肃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兰儿放心,只要祖父在,定会护你周全。”
正如司华遥所猜测,寿宴当日这一世的马秀兰偷偷跑了出去,正巧撞到了侍卫和宫女偷情,还被人发现了。两人怕事迹败露,就掐死了这一世的马秀兰,而前世的马秀兰因此重生了。
马秀兰得知自己重生后,不禁欣喜若狂,发誓定要报前世之仇,亲手杀了赵韩青和司华遥。而复仇的第一步,就是让马肃和马季相信她这近乎荒诞的经历,她也为此做足了准备。皇天不负有心人,马肃和马季相信了她的话,也采纳了她的意见。
马秀兰做了两份计划,一份是扶植司华遥,让司华遥迎娶马书然为妻,诞下拥有司南皇室血统的孩子,效仿前世的司华遥,狭天子以令诸侯,只待那个孩子长大,便舍弃他。第二份计划,是向赵连章揭露司华遥的身份,让他们鹬蚌相争,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能否顺利实施计划,取决于他们是否能找到司华遥的把柄,也就是华家唯一的子嗣—华子卫。马秀兰之所以知道华子卫的存在,还是因为她被带进摄政王府时,正好撞见了华子卫,而华子卫的脸与司华遥有几分相似,她才有所猜测。
根据马秀兰的描述,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利,终于找到了华子卫,并将其控制了起来。
之所以选择实施第一份计划,是因为在了解这一世的赵韩青之后,马秀兰有所警觉,怀疑赵韩青与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那他们对付起来,将十分困难。而司华遥现在还十分弱小,掌控他并与之联手,才有打败赵韩青的机会。
辽东战事一触即发,虽然前世她年纪小,却因马肃和马季都是武将出身,所以对辽东战事有所听闻,正好可以借机接近司华遥,也就有了他们操纵司华遥驰援辽东的计划。
那时马秀兰年纪小,对辽东战事并不了解,错估了司华遥的能力。没想到他竟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失地,还将骁勇善战的沙尔兰赶回了草原,这不禁让他们心生恐惧。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第二份计划,司华遥的能力毋庸置疑,又掌握了辽东的兵权,有了与赵韩青抗衡的实力,现在只需让两人狗咬狗,他们坐收残局便可。
只是有一点马秀兰始终没想通,若赵韩青也是重生而来,为何没在司华遥实力弱小时动手,而是放任他发展。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她要杀了两人的决心,以报前世灭族之仇。
转眼七天过去,马肃派去辽东的人始终没有音讯,他不免有些担忧,唯恐马季真的出了事。直到第八天,他才收到飞鸽传书,得知了马季通敌叛国,畏罪自尽的消息。
“季儿!”
马肃心中悲痛,踉跄地坐倒在椅子上,不禁老泪纵横。马季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寄予了他最殷切的期望,没想到竟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
过了许久,马肃才算平静下来,擦擦眼泪,扬声说道:“来人。”
门口的侍从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侯爷有何吩咐。”
马肃沉声说道:“去把马严给我叫来。”
“是,侯爷。”
很快,马严便来了书房,行礼道:“奴才参见侯爷。”
马严是马家的家奴,是马肃的心腹,跟在马肃身边二十多年。
马肃直接吩咐道:“你去把华子卫带来,我要进宫!”
“是,侯爷,奴才马上去办。”
御书房内,赵连章在处理奏折,赵韩青则坐在一边看书,两父子相互陪伴,又各干各的事,看起来是那么岁月静好。
殿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德辉来到近前,通禀道:“启禀皇上,永璋侯在殿外求见。”
赵韩青闻言眼睛闪了闪,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赵连章头也未抬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皇上。”德辉回到门前,看向马肃,道:“侯爷,皇上让您进去。”
“多谢公公。”
马肃客气了一句,便抬脚走了进去,在看到赵韩青时,神情不由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赵连章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批阅着手里的奏折,道:“爱卿平身。”
“谢皇上。”马肃直起了身子。
赵连章出声问道:“永璋侯此来所为何事?”
马肃瞥了赵韩青一眼,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屏退左右。”
赵连章停下书写,抬头看了看马肃,随即说道:“德辉,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准打扰。”
德辉应声,躬身退出御书房。
赵韩青将马肃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出声说道:“父皇,永璋侯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议,儿臣可要回避?”
赵连章看了看马肃一眼,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道:“不必,你是太子,没什么事是你不能知晓的。”
赵韩青扬起笑脸,道:“多谢父皇信任。”
“永璋侯有话直说便可。”
马肃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道:“皇上,老臣查出一个惊天秘密,事关司南皇室遗孤。”
赵连章闻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怀孕的华琳儿逃脱,一直是赵氏的心头大患,秘密搜捕了这么多年,始终杳无音讯,如今马肃如此说,不得不让赵连章紧张起来。
“臣查到前朝太子妃逃脱之后,诞下一名男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且成功混入朝廷,成了朝廷命官。”
赵连章的脸色变了变,有恼怒,还有兴奋,道:“他是谁!”
“他正是金科状元,现今在辽东带军的司华遥。”赵连章说这话时,忍不住瞥了赵韩青一眼。
赵连章下意识地看向赵韩青,问道:“怎会是他?你可有证据?”
马肃点点头,道:“臣有人证。”
“是谁?”
“前朝华家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华子卫。”看着赵韩青平静的脸,马肃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华子卫?可是华妍齐的子嗣?”
华妍齐是华琳儿的哥哥,是华家的三少爷。
“皇上英明,正是华妍齐的血脉。”
“人在何处?”
“人被臣控制在别院,臣进宫时,已派人去押他过来,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赵连章扬声说道:“来人。”
德辉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你去宫门口瞧瞧,是否有永璋侯府的人过来,若有,便带进宫。”
“是,皇上。”德辉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
一直未出声的赵韩青开了口,道:“方才听永璋侯说,那华……华什么来着,被永璋侯控制在别院,应该不是最近才控制住的吧,为何现在才来揭穿司华遥的身份?永璋侯在等什么?”
马肃闻言心里一紧,忙说道:“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嘴硬得很,臣也是废了许多功夫,才让他招认,所以来得晚了些。”
“这般说来,永璋侯是对他用了刑?”
马肃沉吟片刻,道:“是,不用刑,他不肯招认。”
“那你就不怕屈打成招?”
“回殿下,臣是先得到物证,这才对他动了刑,不算是屈打成招。”
“物证?在何处?”
“在……”马肃突然想起,那块证明身份的玉佩在马季手上,而如今马季已被害,那块玉佩百分百落入司华遥手中。
见马肃支支吾吾,赵连章出声说道:“证物在何处?”
马肃的身子一僵,随即跪倒在地,道:“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赵连章见状眉头紧锁,道:“永璋侯这是作甚?”
马肃哭着说道:“皇上,季儿死了,被司华遥那个逆贼害死了!”
“马季死了?如何死的,何时的事?”
“自从季儿去了辽东,便一直了无音讯,臣心中担忧,便派人前往辽东,谁知竟得了季儿的死讯。季儿……”说到伤心处,马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是因何而死?”
“季儿是被司华遥害死的,应是他得知自己的身份败露,所以杀人灭口。皇上,我马家追随先皇,立下汗马功劳,对皇室可谓是忠心耿耿,老臣膝下就只有两个儿子,老大死在了边关,现在季儿又被人害死,老臣、老臣……皇上要为老臣做主啊!”
见他如此,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说是司华遥害死了马季,可有证据?”
“季儿死在辽东,臣……”
“父皇。”赵韩青打断马肃的话,道:“既然永璋侯说是司华遥害死了马季,不妨让他们当面对质。”
赵连章点点头,道:“也好,只是他伤重,朕担心……”
赵连章的话让马肃一惊,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此事事关重大,便是性命垂危,他也定会过来,自证清白。”
赵连章点点头,道:“那便让人扶他过来吧。”
“谢父皇。”
司华遥虽然乘坐马车,却依旧是快马加鞭,昨日便已回到了京都,悄悄入宫面见了赵连章,以外臣的身份住在了东宫内。
马肃的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司华遥竟秘密回了京都,他这么做定有深意。想到马季畏罪自尽的罪名,马肃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忙说道:“皇上,司华遥居心叵测,您千万不能听信他的谗言!”
赵连章淡淡地看着他,道:“自昨日他回来,只说了前方战事,其他什么都没说,永璋侯可以放心。”
听赵连章的语气,马肃心里‘咯噔’一声,道:“皇上……”
赵连章打断了马肃的话,道:“待他来了,你与他当面对质,现在无需多说。”
马肃闻言不敢多说,脑袋飞速运转,思考着待会儿可能发生的状况,想好应对的办法。
约莫一炷香后,门外的内侍进来通禀,“皇上,司总兵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让他进来。”
“是,皇上。”
司华遥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赵韩青看得一阵心疼,想要上前搀扶,却碍于身份什么都不能做。
司华遥行礼道:“臣司华遥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爱卿免礼,赐座。”
马肃抬头看向司华遥,眼中满是愤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内侍搬来了圆凳,随后扶着司华遥坐下。他低头看向殿中跪着的马肃,眼底闪过轻蔑之色。
马肃见状不禁怒火中烧,怒骂道:“司华遥,你个逆贼,今日我便将你的身份揭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司华遥是故意激怒马肃,让他失去理智,道:“这话我实在听不明白,还请永璋侯直言。”
马肃直起身子,怒瞪着司华遥,道:“司华遥,不,应该叫你司南遥,你是司南皇室遗孤,前朝太子的血脉!”
司华遥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慌张,道:“我很奇怪,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们马家,让你们处心积虑地置我于死地。先是马季,再是你永璋侯,这架势是不将我弄死,誓不罢休啊。”
“你还有脸提季儿,定是你察觉我们识破了你的身份,你才设计陷害,杀人灭口。”马肃确定马季是被司华遥杀人灭口,可事实究竟如何,他不敢说,只能含糊其辞。
“你们想杀我,就算不敢真刀真枪地来,也可以暗杀、栽赃、陷害,利用各种手段,那样我就算真的栽在你们手上也认了,就当我技不如人。没想到你们竟为了害我通敌卖国,不惜搭上辽东几万军士的性命。若当真如此,那辽东还如何守得住,辽东百姓又该如何?你们还有没有良知?”
赵连章听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永璋侯,可有此事?”
“皇上,您莫非忘了,当年是我们马家为先皇出生入死,才有了今日,又怎么可能通敌卖国?他这是在栽赃陷害,皇上莫要信他!”
赵连章看向司华遥,道:“你说马季通敌卖国,可有证据?”
“有。”司华遥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身旁的内侍,道:“皇上,这是马季与蛮人大汗沙尔兰联络的密信,是从马季的营帐内搜得。”
内侍将信封呈给赵连章,赵连章伸手接过,打开信封仔细看了看,不禁龙颜大怒,道:“好一个马季!竟敢通敌卖国,简直死有余辜!”
“不可能!皇上,那信是伪造的,是司华遥为了陷害季儿伪造的!”
赵连章一巴掌拍在桌上,道:“这密信上有沙尔兰的印信,如何伪造?”
马肃神情一怔,眼中尽是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季儿不可能这么做,他定是遭了算计,定是司华遥算计了他!皇上,您不能信他,他是司南皇室遗孤,他进入朝廷的目的就是复国!”
司华遥冷笑一声,道:“我算计他?是他带着那蛮人探子进了军营,是他鼓动我率军进草原,军中几百双眼睛看着他私放蛮人探子,看着他拿出武器反抗,逃出军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为他开脱,甚至为此诬陷我是司南皇室遗孤,真是卑鄙无耻到极点!”
“不是,皇上,那些证人都是他的人,不能取信。”
“军中那么多将士亲眼所见,你说不能取信?”司华遥嘲讽地看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道:“皇上,这是那蛮人探子的口供,以及马季心腹郭廖的口供,请您过目。”
内侍接过奏折,呈给赵连章。
赵连章接过奏折一看,脸色更加难看,随后扔到地上,道:“混账东西,你自己看看。”
马肃慌忙捡起奏折,上面详细写了马季与沙尔兰的整个计划。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皇上,定是他屈打成招,不能取信于人!”
人证物证俱在,赵连章没理由不信,脸色阴沉地看着马肃,道:“你当朕是傻子!”
“皇上,他可是司南皇室遗孤,当年是马家辅佐先皇登基,他如此做就是为了报仇。皇上,若是马家倒了,下一个便是您啊。”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司南皇室遗孤,可有证据?”
“证据在季儿身上,那是华家的祖传玉佩,你杀了季儿,就是想毁了它。”
“那玉佩是否真实存在,谁也不曾见过,都是你一面之词。若我说你想谋朝篡位,皇上是否也要信?”
“我有人证!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待人证到了,你便原形毕露!”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的人证在何处,我等着与他对质。”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无论我身份如何,马季通敌卖国的罪名毋庸置疑!不知永璋侯知不知情?”
赵连章看了看两人,最后目光落在马肃身上,道:“永璋侯,马季所为你可知情?”
“皇上,季儿不可能通敌卖国,这是司华遥的阴谋,皇上千万不能上当!”通敌卖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马肃绝不可能承认。
“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说不可能,便不可能!说,此事你是否知情?”那封出自沙尔兰的密信分量十足,上面白字黑字写着马季的名字,赵连章想不信都不行。
“皇上……”
赵连章打断马肃的话,道:“朕只问你知不知情,你只需回答‘知’,或者‘不知’,其他不必多说。”
马肃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摇头说道:“不知。”
赵连章接着说道:“所以这是马季一人所为。”
“皇上,季儿……”
“闭嘴!”赵连章不想再听马肃的车轱辘话,道:“待你所谓的人证到了,再说其他。”
见赵连章动了怒,马肃不敢再说,垂下头遮去脸上的表情。
第137章
自司华遥进来, 赵韩青便没说过一句话,却一直在留意他的情况,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昨日宋晓峰的话, “这位公子所中之毒,我还从未见过, 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至于是否能解毒, 我无法保证。”
若连宋晓峰都无法解毒,那还有谁能救得了司华遥?
一想到这儿,赵韩青的心就好似被人用刀凌迟一般, 他真的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司华遥的痛苦。
碍于有人在场,司华遥几乎没与赵韩青有过视线交汇,但他知道赵韩青一直在看着自己, 明白他心中的担忧。
御书房内安静了下来,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直到德辉回来, 才打破了这种怪异的氛围。
德辉看了一眼司华遥,躬身说道:“皇上, 人已经带来了, 就在门外候着。”
“把人带进来。”
“是, 皇上。”德辉应声, 来到门口将华子卫带了进来。
华子卫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殿中众人,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行礼道:“草民华……华子卫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打量着华子卫, 道:“你说你叫华子卫?”
华子卫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道:“是, 草民叫华、华子卫。”
赵连章见他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儿,不禁皱起了眉头,接着问道:“你是前朝华家的后人?”
“是,我是华家人。”华子卫说话时,下意识地看向马肃。
马肃见状眉头微蹙,忙说道:“皇上,他就是华家遗留的血脉,名叫华子卫,他可以证明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的身份。”
司华遥看向赵连章,出声说道:“皇上,能否容臣问他几个问题?”
赵连章心中对司华遥起了疑,犹豫片刻,道:“你问吧。”
司华遥得到应允,看向跪在地上的华子卫,道:“你说你是前朝华家的人,那你可知华家是做什么的?都有什么人?”
“华家是当官的,在前朝是皇亲国戚。”华子卫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看向马肃。
司华遥也跟着看了马肃一眼,道:“那你可知华家的谁在朝中做的什么官?与前朝皇室的谁结的姻亲?”
“华家……”华子卫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又看向马肃,眼中的求助显而易见,“华家的女儿与皇室结的亲。”
马肃见状心中顿感有异,忙为他辩解道:“皇上,他自小便没了父母亲人,不知华家的事也属正常。”
司华遥眼底闪过冷笑,接着问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华子卫下意识地摇头,又忍不住看向马肃,见马肃变了脸色,神色慌张地说道:“草民知道,知道……”
司华遥见状看向赵连章,道:“皇上,臣在问话时,能否让侯爷不要开口?”
“准了。”赵连章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这其中有异,道:“未经朕允许,永璋侯不得开口说话,否则以欺君论处。”
马肃闻言心中越发不安,道:“皇上,您不能这么做……”
“马肃!”赵连章冷眼看着他,道:“你想抗旨?”
马肃心下一紧,忙说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不想皇上被人蒙蔽,司华遥……”
“再多说一句,便拉出去砍了。”赵连章彻底没了耐性。
马肃见状不甘地闭了嘴,若是再说下去,赵连章说不准就真的将他拉出去砍了。
赵连章看向司华遥,道:“你接着问。”
“是,皇上。”司华遥朝华子卫笑了笑,“既然你说认得我,那我是谁?”
华子卫看向马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赵连章见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道:“说,他是谁!”
华子卫被吓了一跳,脸上尽是慌张之色,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草民从未见过大人,实在不知大人是谁,皇上饶命啊!”
赵连章冷眼扫过马肃,道:“那你方才为何说认得他?”
“是……是因为……”
就这样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人,马肃竟拉来糊弄他,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昏君,当成了傻子,赵连章怎能不怒,道:“说!若有半句谎话,朕便让人将你拉出去大刑侍候!”
“我说!皇上饶命,饶命!”华子卫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赵连章冷眼看向想要开口的马肃,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说话,随后看向华子卫,道:“说,你到底是谁?”
华子卫被吓得一激灵,急忙说道:“皇上,草民本不姓‘华’,而是姓‘花’,是侯爷硬逼着草民说自己姓‘华’,是什么前朝华家的人。还要草民指认一位姓司的大人,是前朝太子的血脉。”
“一派胡言!”事到如今,就算现在就把他拉出去砍了,马肃也不得不出声,道:“皇上,他就是华子卫,臣从他身上搜出了华家的传家玉佩,他撒谎!皇上,老臣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啊!”
“皇上,草民没撒谎。草民本是蔚县人,三个月前,突然来了一群人,将草民抓了起来,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京都,将草民安置在城郊的别院。侯爷说草民与姓司的大人有几分相像,还说只要草民按照侯爷说的做,就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草民一时猪油蒙了心,便动了歪心思,还请皇上恕罪!”华子卫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眼中的畏惧显而易见。
马肃彻底傻了眼,没想到自认为能将司华遥定下死罪的利器,竟然反了水,“是谁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司华遥?”
“侯爷,草民怕死,草民不要钱了,求侯爷放过草民!”华子卫转身朝向马肃,‘砰砰砰’地磕着头。
“皇上,他在撒谎,老臣中了司华遥的算计。”
见马肃还想狡辩,赵连章拿起桌上的茶碗扔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热水和瓷片四下飞溅,割伤了马肃的手。
“混账东西!”赵连章被气得脸色铁青,大声说道:“来人,将他拿下!”
“是,皇上。”德辉得了命令,来到门口叫来了两名锦衣卫。
马肃见状彻底慌了神,哭喊道:“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这一切都是司华遥的阴谋,都是他的阴谋!”
“他的阴谋?”赵连章冷笑一声,道:“当初辽东出事,内阁次辅于子尧、平原侯杨黎,以及兵部侍郎张子陵,联名上书举荐司华遥,这幕后是你在操纵吧,目的就是毁了他,让他死在战场上。朕想知道你处心积虑将他置于死地,到底为何?”
经过赵韩青有意无意地提醒后,赵连章查出了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也就是永璋侯马肃。自古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朝臣结党营私,而马肃此举在触碰赵连章的逆鳞,一个小小的侯爵,竟能左右朝堂,这样的威胁没有那个君王能忍受。
“皇上,老臣冤枉,老臣从未做过这种事!”马肃心中一紧,连忙矢口否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司华遥插话道:“皇上,臣有事禀告。”
赵连章看向司华遥,脸色缓和了些许,道:“说。”
“在去辽东的路上,马季曾想收买臣,说臣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是他们在幕后操纵,他们看中臣的才华,想让臣为马家效力。若答应,便扶植臣,一举登上高位。臣忠心于皇上,并未答应。或许便是因此,他才对臣动了杀心。”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马肃,给赵连章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若当真如此,那蛮人突袭辽东,是否也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否则怎会短时间内连失两城。”
一直旁听的赵韩青适时地开了口,而这一开口直接将马家从悬崖边上推了下去。
赵连章闻言一怔,随即反映了过来,怒极反笑,道:“好一个马家!勾结蛮人攻打辽东,操纵朝堂让司华遥领军驰援,逼他为你们马家所用。他不答应,便设计加害,为了毁了他,不惜毁掉整个辽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诬陷他是司南皇室遗孤,真是把朕当成了傻子耍!”
赵连章越说越顺,在赵韩青和司华遥的引导下,将整件事串联了起来。
马肃闻言心中发寒,极力辩解道:“不是,皇上,不是这样的,马家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求皇上明鉴啊!”
“好一个‘没有二心’!”赵连章只觉得胸中有团火在烧,焚烧着他的理智,道:“传朕旨意,永璋侯通敌卖国,罪不可恕,夺其爵位,免其官职,打入死牢!其家眷亦是!”
“是,皇上。”德辉应声。
赵连章看向华子卫,道:“还有他,送去应天府,依法处置。”
锦衣卫上前,将马肃和华子卫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马肃大喊道:“皇上,臣冤枉!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臣说的是真的!皇上,您若是信他。赵国早晚会毁在他手里。”
赵连章听着马肃的话,眼神闪了闪,转头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见状运起内力,逼出一口血,‘噗’的一声喷了出去。
“司总兵!”赵韩青顾不得其他,跳下软榻,走了过去,道:“你怎么样?”
“多谢殿下关心,我……”司华遥话还未说完,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赵韩青忙扶住他的身子,看向旁边的德辉,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德辉回了神,连忙上前扶住了司华遥的身子。
赵连章见状出声说道:“来人,传太医!”
一炷香后,徐超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赵连章挥挥手,道:“无需多礼,快去给司爱卿诊脉!”
徐超应声,连忙上前给司华遥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皇上,司总兵的毒有入侵肺腑之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
赵连章眉头皱紧,道:“那你还不赶紧给他解毒!”
徐超为难道:“司总兵所中之毒,臣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毒物制成,不敢胡乱用药。”
赵连章沉下了脸色,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等死?”
“皇上息怒!”徐超跪在了地上,道:“臣只能尝试以毒攻毒,只是此法十分凶险,臣没有把握。”
“没办法就想办法,朕不听这些废话,司爱卿是朕之肱股之臣,若是他死了,朕便让你赔命!”
徐超心里直发苦,却不得不领命,道:“是,皇上。”
赵韩青适时地插话道:“父皇,若无其他事,儿臣想先送他回东宫。”
赵连章点点头,道:“去吧,让人好生照顾着。”
“是,父皇。”
赵韩青招呼内侍,背起司华遥,一起出了御书房。
赵连章看着他们离开,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看向德辉,道:“你派人去蔚县,好好查查那人的身份。”
德辉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怀疑司总兵?”
赵连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此事事关司南皇室,朕不能留有隐患。”
“是,奴才这就去办。”德辉垂下头,敛起眼底的情绪。
东宫内,赵韩青让内侍将司华遥安置在偏殿,随后便将挥退了所有人。
司华遥睁开眼睛,看向赵韩青,苦笑着说道:“皇上到底还是对我起了疑心。”
赵韩青趴在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哥哥,你只需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交给我。”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在我提前将华子卫送去了别处,否则今日皇上便不只是怀疑了。”
在司华遥怀疑赵韩青是重生的时候,便命人将华子卫送去了别处。就在蔚县的是司华遥的影卫,只是易容成了华子卫的模样。
没想到本是防赵韩青的,送上门的却是马家的人。因为事出突然,影卫不能暴露身份,也想知道他们抓人的目的,便任由他们抓了去,有那么一段时间无法与司华遥联系。
后来,马季与司华遥摊牌,司华遥才知道影卫被抓的事,便派人与其取得联络,并决定将计就计,所以在马肃说有人证时,司华遥并不慌张。
至于华家的传家玉佩,是马肃给马季的,当初华家被抄家,负责抄家的人正是马肃,他得了那块玉佩,便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用在了此处。
“哥哥神机妙算,天下无人能比。”
看清他眼底的不安,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担心,宋晓峰是毒医,只要找到那几种毒蛇,定能研制出解药。”
“哥哥出事,我怎能不担心。”赵韩青说着红了眼眶,道:“哥哥,我怕。”
“不怕。”司华遥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道:“你可是忘了,就算我死了,也能重生,我们还会在下一世再相遇。”
司华遥过来的任务,是与赵韩青化解仇怨,如今两人对彼此动了心,他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若是他死了,十有八九是去转世投胎,再重生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儿,司华遥心里一揪,这段感情还未开始,又要结束,或许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
“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我赌不起。”赵韩青紧紧攥着司华遥的手,两眼含泪地看着他,道:“哥哥,我想与你相伴相守,就在这一世,就在此时此刻,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下一世。”
司华遥也想如此,只是命不由己,道:“有些事人力不可为,原本我不信神佛,如今却不得不信,没想到那老方丈的话这么快便应验。”
眼泪涌出眼眶,赵韩青后悔道:“都怪我,我不该让哥哥去辽东,若非如此,哥哥也不会有此劫难。”
司华遥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道:“既然是劫难,躲是躲不掉的,就算不去辽东,也定会出别的事。况且,去辽东是我的主意,跟你有何关系?”
“哥哥……”
司华遥明白赵韩青此时的感受,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不能表现出来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移话题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需及时善后,否则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明白。”赵韩青擦了擦眼角,道:“哥哥,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安排。”
“好,辛苦你了。”
赵韩青起身,在司华遥脸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无论司华遥的毒是否能解,现在最重要的是消解赵连章心中的疑虑,赵韩青分得清轻重。
司华遥一怔,伸手摸向被亲吻的地方,白皙的耳朵慢慢染上绯红,小声呢喃道:“顶着一张小孩的脸,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腹部的隐隐作痛,让司华遥敛起笑意,上一世他走得很坦然,只因他将萌芽的感情重新埋葬。而这一世两人心意相通,他又怎么舍得下。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司华遥苦涩地笑了笑,道:“不是还能,是必须!若我死了,难保那孩子不会做傻事。”
司华遥盘膝坐好,运功逼毒,为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一口毒血吐出,司华遥睁开了眼睛,有些虚脱地靠在床头。这种虚弱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以为这一世不会再体会这种感觉,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司华遥躺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哥哥,哥哥……”
“王爷,王爷……”
司华遥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只是怎么听都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就像蚊子在叫,‘嗡嗡嗡’个不停,吵的人有些心烦,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王爷,王爷……”
章进见司华遥依旧没有反应,转头看向章辙,道:“兄长,王爷已经服了七日的药了,为何还不醒来?”
“王爷的脉象比之前强了许多,你也是大夫,应该清楚。之所以未醒,是因王爷的五脏六腑皆有损伤,需要慢慢修复。”
章进一天给司华遥把无数次的脉,自然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只是清楚归清楚,该担忧的还是会担忧。
章进依旧不放心,“兄长,王爷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吧。”
“王爷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恢复,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章进长出一口气,道:“兄长,这次多亏了你,谢谢!”
“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客气?”章辙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况且能救王爷,是我的荣幸。”
脚步声响起,宫怜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拎着食盒。
“两位都在。”宫怜将食盒放在桌上,关切地问道:“章大夫,王爷的身子怎么样了?何时能醒过来?”
章辙如实答道:“王爷的身子在慢慢恢复中,至于何时能醒,这个说不准。”
“好,只要王爷没有性命之忧便好。”宫怜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粥,看向章进道:“小章大夫,还得麻烦你帮忙。”
司华遥已经昏迷月余,为了维持他的生命,每日他们都会多次少量的喂流食给他。
“公子不必客气。”
宫怜坐到床边,将司华遥的身子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随后轻轻捏住他脸颊,迫使他张开嘴。章进则端起粥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
不过一小碗粥,他们却喂了半个时辰,从开始到结束,不见丝毫不耐烦。与他们来说,只要司华遥还活着,无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心甘情愿。
时间飞逝,又是半个月过去,转眼到了四月,小岛上的树木长了新叶,果树上长满了花骨朵,含羞待放的姿态好似纯真的少女,格外招人喜欢!
小岛上的人一早便开始忙碌,冬去春来,正是解决房屋问题的好时节,他们可不想夏日到来,没有遮雨的地方。
以司华遥所在的院落为中心,一点点往外扩散,整齐的房屋慢慢成形,他们的目标是争取每人一间房。
“咦,有船来了。”
在岸边赶海的人,远远瞧见有船靠近,拿起哨子吹了起来,这是他们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岸上的守卫忙拿起武器,警惕地看着远远驶来的船只。
待船只靠近,看清船上的旗帜,他们不禁松了口气,这是他们负责购买物资的船只。
“是洪大人回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果见洪阳站在船头。
“也不知洪大人这次运回了什么好东西。”
“我猜应该是种子,最好是菜种,现在正是播种的时节,”
“是啊是啊,最近总是吃鱼,吃的我现在看见鱼,嘴里就有一股腥味。”
“听说洪大人这次出海是为了给王爷购买药材。”
“王爷已经昏睡两个月了,真是让人担忧。”
船只在众人的期待下,慢慢靠了岸,岸边的人忙上前帮忙。
洪阳一纵身便跳下了船,众人纷纷上前,问道:“洪大人,这次出去买了些什么?”
“买了些种子和药材,待会儿卸了货,便分给大”
“那太好了!咱们开垦的土地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洪阳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岛上如今的生活有些艰难,大家多担待些,也辛苦些,待几年后,我相信大家定能过上以前的日子。”
“洪大人说得哪里话,追随王爷是我们大家心甘情愿的事,况且能一拳一脚地建设家园,我们很有成就感。”
“是啊是啊,我可是住进了自己亲手盖的房子,睡起来格外踏实。”
“王爷病重,还一心想着安置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洪阳闻言长出一口气,道:“王爷若知道你们如此想,定欣慰不已。”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想,只想王爷能快点好起来。”
“是啊是啊,王爷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有王爷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怕。”
“快了,那一日不远了。”洪阳招呼道:“大家帮着卸货吧。”
第138章
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 看向头顶的床帐,不等他回过神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 这种体验他有过,是魂魄离开身体, 也就是他死了。
司华遥忙低头看去, 果然看到了床上的身体, 他不禁一怔,随即说道:“不是还能撑一个多月吗?这是怎么回事?”
房门被推开,赵韩青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毒医宋晓峰。
赵韩青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他已经昏睡三日了, 为何还不醒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莫要着急, 容我给他把把脉。”宋晓峰搬了个圆凳来到床边, 伸手给司华遥把脉。
这一搭脉,宋晓峰顿时变了脸色, 忙伸手去探司华遥的鼻息, 又仔细探了探脉, 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道:“殿下, 他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赵韩青不敢置信地伸手,却又停下了动作,胆怯地收回手, 愤怒地看向宋晓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才他还好好的, 怎么可能会死!”
司华遥在一旁看着,心疼得厉害,明明现在只是魂魄,却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殿下,您冷静点,他确实是死了,已没了呼吸,也没了脉搏。”
“不可能!怎么可能?”赵韩青不敢置信地床上的司华遥。
宋晓峰眉头微皱,道:“殿下,他的死有蹊跷。”
赵韩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了过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晓峰直言道:“他的身体状况我了若指掌,他内功深厚,毒素不可能蔓延的这么快,除非有外力作祟。”
宋晓峰的话印证了司华遥的想法,心道:“若当真如此,那赵韩青身边定有人背叛,会是谁呢?”
“你是说是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他动了手脚?”赵韩青转身看向司华遥,眼泪夺眶而出,明明人就在眼前,明明方才还活着,他的手甚至还是暖的,“他真的死了?”
宋晓峰也随之看了过去,这辈子他见过太多人死去,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在确定面前的男人已死时,心里还是感到无尽的惋惜,这样完美的人不该这般短寿,就好似昙花一现。
宋晓峰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他走了,殿下节哀。”
“你先退下,此事不要对其他人提及。”赵韩青眼含热泪,语气却格外平静。
“是,殿下。”宋晓峰又看了司华遥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赵韩青来到床边,脱鞋上床,蜷缩在司华遥身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身子,轻声呢喃道:“哥哥,你应该很冷吧,我给你暖暖,暖暖就不冷了……”
司华遥站在床边,看得很是心疼,想要出声安慰,可无论喊得多大声,赵韩青都听不见。
“哥哥答应过,待你回来,便回答我的问题,现在哥哥回来了,是否能回答我了?”赵韩青仰着头,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哽咽道:“哥哥,你说,我听着呢。”
“哥哥说过会给我机会,让我慢慢走进你心里,怎么能……哥哥怎么能食言呢?哥哥怎么就这么狠心,又一次丢下我……”
“我……”
司华遥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想离开,但他无法掌控生死,就算再舍不得,也不能死而复生。
两人一个缩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明明距离很近很近,却已是阴阳两隔,这大概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天暗了下来,赵韩青撑起了身子,轻轻摩挲着司华遥的脸,轻声说道:“哥哥放心,无论是谁对你下的手,我都不会放过。待解决了这里的事,我就去找哥哥。”
“不要!”司华遥心里一揪,慌忙大声喊道:“你不能做傻事!我不会再重生了,我们的缘分尽了,就算你死了,也再也见不到我了,千万别做傻事!”
司华遥后悔了,原本只是想安慰他,不曾想他竟钻了牛角尖。
赵韩青听不到司华遥的嘶喊,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扬声说道:“玄影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阵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赵韩青却丝毫感觉不到,即便再冷,也冷不过他的心。
“殿下。”玄影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的司华遥,如此完美的男人,竟以这样的方式落幕,真是令人惋
赵韩青平静地问道:“我不在时,有谁来过。”
玄影看向赵韩青,心中忍不住担忧,赵韩青对司华遥的感情有多深,他看在眼里,如今司华遥遇害,赵韩青现在表现的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怕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玄影不敢怠慢,如实答道:“除了小喜子,无人进来过。”
小喜子的性情做不出杀人的事,赵韩青了解这一点,并不怀疑他,道:“你去把宋晓峰叫来,再去小厨房一趟,将所有人都带来。”
“是,殿下。”玄影领命而去。
很快,宋晓峰便来了,赵韩青抬头看向他,道:“你去仔细瞧瞧,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殿下。”宋晓峰走到床前,仔细检查着司华遥的尸体,过了好半晌,才起身说道:“殿下,若我没看错,在他昏睡期间被毒蜘蛛咬过。”
宋晓峰边说,边将司华遥的身体翻了过来,指向他脖颈的位置,那里有一块红痕,还有两个很小很小的咬痕。
司华遥也跟着凑了过去,看到了那个咬痕。
“毒蜘蛛。”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这般说来不是下毒。”
司华遥明白赵韩青的意思,他是说毒不是下在饮食当中。
宋晓峰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随即弯下腰。
赵韩青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宋晓峰如实说道:“殿下,我要放出毒液,以判断这是哪一种毒蜘蛛。”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宋晓峰,想到司华遥生前整理过得手札,便松了手,默认了他的做法。
宋晓峰用刀划开了伤口,挤出了里面的毒液,装进一个小瓷瓶里,道:“殿下,给我一日,明日我给您答复。”
赵韩青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吧。”
宋晓峰将东西收好,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赵韩青在司华遥脸上亲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房间,刚来到门口,就碰到了玄影,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都是小厨房的人。
众人忙行礼道:“参见殿下。”
赵韩青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玄影,道:“让他们回去吧。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出东宫。若有人擅自出去,直接拿下。”
“是,殿下。”
赵韩青出了东宫,坐上车辇,径直来到了御书房门口。
德辉见状忙迎了过来,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进去通报,我有事求见。”
“是,殿下稍待。”德辉进去通禀,很快便又回转,道:“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赵韩青抬脚进了御书房,来到近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青儿来了。”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笑着说道:“来见朕所为何事?”
“父皇,司总兵死了。”赵韩青直视赵连章,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没错,赵韩青怀疑赵连章是杀害司华遥的凶手。
自古帝王皆多疑,虽然种种证据证明是马肃冤枉司华遥,但赵连章还是起了疑心,甚至派人去调查‘华子卫’和司华遥的身份。若司华遥才华平平,赵连章或许就信了他,可司华遥不仅有治世之才,还能领兵打仗,若他当真是司南皇室遗孤,留着他便是祸患,只有除掉他才能一了百了。赵韩青做了几十年的帝王,对于这一点十分清楚。
一看赵韩青的眼神,司华遥便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死在东宫,外人进不来,能对他动手的只有宫里的人,而有理由对他动手的,就只有赵连章。所以当他得知自己是被暗害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赵连章。
“司华遥死了?”赵连章先是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这是何时的事?怎么这么快,太医怎么说的?”
“一个时辰前。”赵韩青的眼眶通红,尽管他尽全力克制,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他是被人谋害。”
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被人谋害?青儿何出此言?到底发生了何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连章,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父皇,可是您杀了他?”
赵连章不悦地看着赵韩青,道:“青儿,你说什么胡话?他是我大赵的功臣,是朕一统天下的期望,朕怎会杀他?”
“父皇怀疑他是司南皇室遗孤,所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赵韩青说出心中的怀疑。
赵连章愣了愣,随即起身来到赵韩青身边,将他抱进怀里,道:“青儿,朕知道你与他亦师亦友,感情深厚,他死了,你很难过,难免会胡思乱想,父皇不怪你。”
赵韩青抬头看向赵连章,固执地问道:“父皇,您能否跟儿臣说句实话,到底是不是您派人杀了他?”
赵连章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朕确实怀疑过他,也派人去调查,但时间太短,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朕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怎么可能杀他?况且他中的毒很棘手,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就算朕不动手,他也很难活下来,朕又何必多此一举。”
赵韩青看着赵连章,他神情自然,没有撒谎的痕迹,再想想他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赵韩青心里不禁长出一口气,抱住赵连章,‘呜呜’地哭了起来。
司华遥也在观察赵连章,他慈爱地看着赵韩青,满眼尽是心疼,不像在说谎,凶手应该不是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司华遥也松了口气,若当真是赵连章,那对赵韩青就太残忍了。
“别怕,青儿还有父皇母后,我们会看顾着青儿长大。”
对于司华遥的死,赵连章也是十分惋惜,那样有才能的人,若是有他辅佐,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只可惜竟如此短寿。
赵韩青趴在赵连章怀里哭了许久,司华遥看得一阵心酸,能看一眼便多看一眼吧,也不知何时就要走了。
“王爷,王爷……”
突然耳边传来说话声,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除了赵连章和赵韩青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王爷……”司华遥呢喃了一句,突然一阵强烈的吸力传来,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王爷,王爷……”
司华遥再一次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
床帐?愣了好一会儿神,他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左右看了看,这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一看就不是现代,难道他又重生了?
司华遥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居然那般费力。不过他还是如愿地看到了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这是一只堪称完美的手。这只手他很熟悉,尤其是手指上那薄薄的茧,这是长期练字所致。
司华遥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呢喃道:“不是小孩,难道我死而复生了?”
再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这里又是哪里?”
司华遥想要坐起身,可身子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光是撑起来,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喘,剧烈的喘息让他头昏眼花,为了保住小命,他果断放弃挣扎,重新躺了回去。
“来人。”司华遥决定求助,只是他的声音十分虚弱,还不如蚊子的叫声大,就算是守在门外的人也不一定能听得见。
“这身子是被车碾碎了吗?”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只是他背着光,刺眼的阳光下,司华遥一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春海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司华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三两步来到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王爷,您终于醒了!”
“春海。”熟悉的人出现,司华遥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只是他的模样看上去苍老了不少,“这是何处?”
春海被问得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道:“王爷,这是无名岛啊,您忘了吗?”
“无名岛?”司华遥闻言不禁一阵怔忪,随即说道:“我的脑袋有些空,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我们何时上的岛?”
“王爷,您的身子骨弱,一路上昏昏沉沉,又昏睡了这么久,不记得也正常,奴才说给您听。”
春海擦了擦眼角,起身给司华遥倒了杯温水,道:“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司华遥的声音有些嘶哑,嘴唇也起了皮,他想要伸手,可身体极为虚弱,根本没有力气。
春海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上,道:“王爷,您身子太虚,奴才喂您吧。”
司华遥也没逞强,就着他的手喝下去半杯水,道:“你说吧,我听听。”
春海不答反问:“王爷可还记得我们何时离开的京都?”
司华遥想了想,答道:“除夕?”
“是,我们是除夕离开的京都,走了一个月的陆路,又在海上漂了一个月,这才来到了岛上。”
听春海这么说,司华遥便明白了,只是一脑袋问号,他不是上岛后没多久就死了吗?还重生成了婴儿,一点点长到十七岁?怎么又回来了?
这问题他问不出口,也没人能回答。
“我记得上岛后,和他们见了面,交代了后事。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什么事?”
“后来王爷一直在昏睡,一个月后,大章大夫和江林回来了,他们找到了回春草,然后便每日给王爷服药,王爷的身子便开始慢慢恢复,直到今日醒了过来。”
司华遥惊讶地说道:“我在岛上昏睡了一个月?”
春海点点头,道:“这一个月王爷一直处于濒死状态,若非小章大夫衣不解带地照看,王爷怕是……”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难道之前发生的事都是我做的梦?若真是梦,那未免太真实了些。”
“咦,怎么没关门?”门外传来宫怜的声音,紧接着他便走了进来,见司华遥正靠坐在床上,不禁愣在了原地。
司华遥看了过去,相较于印象中的宫怜,他瘦了,也黑了,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很没精神。
“王爷。”话一出口,宫怜的眼眶就红了,声音也有几分哽咽,慢慢走到床前,道:“王爷,您醒了!”
“看你的样子便知岛上的日子不好过,都瘦了一圈了。”司华遥想要缓和气氛,不曾想宫怜竟泪如雨下。
他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司华遥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本王醒了是好事,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宫怜闻言忙伸手擦了擦眼泪,道:“王爷醒来,我高兴。”
“高兴就该笑。”
“是,王爷饿了吧,我去给您做些吃的。”宫怜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有些奇怪,转头看向春海,道:“本王方才可是语气重了?”
“没有。怜公子应该是去知会其他人了,诸位公子每日围在王爷身边,尽心尽力地侍候,就是想王爷能早日醒来。”
“邵华的身子怎么样?”
春海如实答道:“邵华公子的身子不太好,不过有小章大夫调养,最近也有所好转。”
司华遥点点头,道:“他身子骨弱,你让人多留意些。”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正如春海猜测的那般,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司华遥醒来的消息便在岛上传遍了。
“王爷!”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章进跑了进来,见司华遥靠坐在床上,眼眶也红了起来。
“刚才春海和宫怜都掉了金豆子,你可别也来一遭,本王刚醒受不住。”
章进闻言‘噗呲’一声笑出了声,眼泪却还是流了出来,他连忙擦了擦,道:“王爷,您这一睡就睡了近两个月,如今可算是醒了。”
“本王听春海说了,这段日子多亏了你日夜守在床边,辛苦了!”
一句‘辛苦了’,让章进有些绷不住,鼻头一酸又掉下泪来,“只要能救王爷,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章进的心思,司华遥明白,只是这份感情,他注定要辜负,转移话题道:“章辙和江林回来时可曾受伤?”
章进擦擦眼泪,道:“都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伤势恢复的如何?”
“早就痊愈了,王爷不必担忧。”
‘噔噔噔’,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邵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苍白的脸因为快跑而泛上红晕,眼睛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王爷……”
司华遥看得眉头微蹙,无奈地说道:“你身子不好,怎的还跑起来了?”
邵华像是回了神,冲到司华遥床前,扑到他身上哭了起来,“呜呜,王爷,您终于醒了!呜呜,您吓死邵华了!”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温声说道:“好了,别哭了,你们每人进来哭一会儿,再这样下去,本王这卧房就该被淹了。”
“邵华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王爷了,呜呜……”
这几个月的惶恐不安,让邵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强撑着不肯说,还是章进发现了不妥,及时为他调理,才免去了一场大病。
只是他心里依旧害怕,因为司华遥是他的精神支柱,若是司华遥不在了,他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现在看到司华遥醒了,他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不好好发泄出来,怕是又会生病。
看他这样,司华遥有些心疼,没再多劝,任他发泄,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过了许久,邵华才冷静了下来,眼睛不仅哭得通红,还肿了起来。
“哭够了?”司华遥无奈地笑着。
邵华有些赧然地红了脸,道:“王爷莫要笑话邵华。”
见司华遥神色有些疲倦,春海出声说道:“王爷,您才刚醒,精神不济,还需多休息才是。”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有些累。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歇会儿。”
“那王爷好好歇息,我们先出去了。”
章进出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留下给王爷把把脉。”
“好。”邵华虽有些不舍,却也没有多留,乖顺地走了出去。
章进搬了个圆凳坐在床前,伸手为司华遥把脉。司华遥则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短短的时间他的精神已经耗尽,可见他此时的身体有多么糟糕。
章进看着司华遥的脸,心中的喜悦难以描述,天知道他废了多大的心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现在看着他好好的活着,顿时觉得什么都值了。
虽然司华遥闭着眼睛,却还是能感觉到章进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很是无奈,还有些愧疚,总觉得对不起他的付出。
过了许久,章进收回了手,司华遥睁开了眼睛。
“王爷,您的身子还十分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另外,千万不要运功,您的筋脉现在十分脆弱,要循序渐进才好。”
司华遥的眼睛一亮,道:“这般说来,我恢复后便能运功了?”
“是,不过需调养一段时间,短则数月,多则数年。”
司华遥闻言长出一口气,道:“只要能治好,不这么病歪歪的便好。”
“这回春草的药效很对王爷的病症,只要好生调养,终有一日王爷会恢复到常人那般。”
“这还得多谢你兄长,若非有他,也不会有回春草,本王欠你们兄弟一条命。”
“王爷切莫如此说,能追随您左右,是我们的福气。既然您是我们追随之人,那救您就是分内之事。”
司华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章进,有件事本王要与你说清。”
章进神情一怔,很快便猜到了他要说的话,心里有些疼,却笑着说道:“王爷,之前我说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我从未说过。”
“本王自幼没了父母,每日除了读书便是习武,师父时常对本王提及皇宫被攻陷,司南皇室被灭族的惨状,他让本王牢记杀父灭国之仇。许是从小听得多了,本王的性子变得阴暗,以致长大后做了许多错事,尤其是后院里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可本王……”
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想还他们自由,尽本王之所能弥补之前的过错,只是他们要的感情,本王给不了。”
章进看着司华遥的眼睛,问道:“他们心甘情愿跟随王爷,王爷为何给不了?”
第139章
虽然如今武功对他的身体来说成了累赘, 但司华遥的五感还是十分灵敏,清楚门口站着一个人,而这人是谁, 他心里也有数。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索性把话说清楚。
“本王以前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 这话虽说很残酷, 却是事实。后来本王突然醒悟, 慢慢相处下来,才算与他们有了感情。只是这种感情并非情爱,而是家人般的亲情, 换句话来说,本王将他们视作兄弟,而非爱人。”
章进眉头皱紧, 直言道:“王爷可想过,若他们听到王爷这番话是什么感受?”
“本王明白。”司华遥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接着说道:“本王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想通了许多事情,也看到了你们的真心, 越是如此, 本王越不想欺骗你们, 所以便决定把这件事说清楚。你们很好, 值得拥有更好的, 能够全心全意对待你们的人,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本王身上。”
“他们本是正常的男子,原本可以娶妻生子, 过着妻儿环绕的生活,只是因为王爷的看中, 便被迫成了人人鄙夷唾弃的男宠。如今他们爱上了王爷,甚至不在乎名分地留在王爷身边,可王爷想的是将他们往外推。”章进委屈地红了眼眶,道:“凭什么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们就要听之任之?无视自己的感情,埋葬自己的感情?”
司华遥知道章进说得对,他这么做就是纯粹的渣男行为,可他不是司南遥,不想背负那么多情债。他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人,做不到虚情假意地维持彼此的关系。
“是本王的错,本王会尽全力弥补,除了感情,本王可以满足他们所有要求。”
“王爷,您真的很残忍!”章进说完转身就走,来到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门外的宫怜。他愣在了原地,见宫怜眼睛通红,道:“怜公子……”
宫怜佯装无事地说道:“小章大夫,王爷的身体如何?我刚熬了些粥,正要拿给王爷吃。”
章进看着他,心里酸涩难忍,配合道:“王爷已脱离危险,不过需要好生调养,多多休息。”
“那小章大夫你忙,我先进去了。”宫怜感激地朝章进笑了笑,擦了擦眼角,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看着他的背影,章进忍不住替他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沉甸甸的。
外面的对话,司华遥听得清楚,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宫怜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笑着说道:“王爷,我熬了点粥,您喝点垫垫肚子。”
司华遥看着他强颜欢笑,到嘴边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宫怜坐到床边,端着粥,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司华遥嘴边,“王爷,温度刚好,您直接吃就成。”
司华遥伸手去接,道:“本王自己来便可。”
宫怜端着碗躲了躲,道:“王爷刚醒,身子亏得厉害,这碗重,还是我来喂您吧。”
司华遥坚持道:“一碗粥本王还是拿得住的。”
宫怜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他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道:“王爷,就容宫怜再侍候您一回吧,在您昏迷这段时间,每日都是我们侍候,待您身子一恢复,怕是都没机会了。”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但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心思,就不能让他们越陷越深,他们要的他给不起,“方才本王与章进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
宫怜身子一僵,道:“王爷先把粥喝了吧,待会儿就凉了。”
司华遥硬起心肠,道:“是本王对不住你们。”
“王爷。”宫怜的眼眶红了起来,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道:“王爷,先喝粥吧,有话待会儿再说。”
司华遥伸手去接,宫怜看着他的手,这次并未坚持,将碗递了过去。司华遥接住碗的同时,一滴泪落在了碗里,看得他的心为之一颤。他并未多说,也没有多余的气力支撑,以最快的速度将粥喝完,将空碗放在了床边。
“宫怜……”
“你们方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宫怜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在您替我解围,接我娘去别院调养身子时,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两相抵消了。之后,您又帮我娘进了祖坟,还救过我的命,您对我有恩,我才这般尽心尽力地照顾您。并非您想得那般,您……多心了。”
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清楚他在说谎,只是并未拆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这样啊,那是本王自作多情了。不过本王方才说的话算数,若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直接告诉本王便可。”
“多谢王爷。”宫怜扯出一个笑脸,道:“我还要去厨房收拾,就先告退了,王爷好生歇着。”
“去吧,辛苦你了。”
看着宫怜出门,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撑起身子重新躺好,闭上眼睛思考着,赵韩青现在怎么样了,那个杀他的人又是谁,赵韩青是否钻牛角尖,也随他而去?若是梦,便罢了,若不是梦……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还是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在做梦。
身体太过虚弱,没多大会儿,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临睡前他还在想,是否能续上那个梦,他想知道凶手是谁,更想知道赵韩青最后的选择。
只可惜梦没有续上,他睡得很沉很沉,当他醒来,看到的还是那个床帐。失望在心头升起,他不禁怔了怔,随即嘴角勾起苦笑,他明白自己在失望什么,若之前经历的那十七年的时光,果真只是一场梦,那他与赵韩青的心意相通便也是梦幻,是他美好的想象,甚至是内心的期待。而现实呢?赵韩青的算计到底是为何?对他的感情是真是假?这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若一切都是梦,为何我的感受如此真切?”
“王爷,您可是在叫奴才?”春海听到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
司华遥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过酉时。”春海边说,边点燃桌上的烛火。
司华遥努力想要撑起身子,春海见状连忙过来帮忙,把他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
“岛上的情况如何?粮食以及日用品可还充足?”
“王爷不必担忧,岛上的粮食充足,而且去年种的麦子,如今已经出了穗儿,过不了多久就能收了。”春海来到桌前,给司华遥倒了杯水,接着说道:“今儿洪阳又带回来不少种子,有菜种、药种,还有花种,正好种在刚开垦出来的空地上,过不了多久,王爷便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司华遥喝了口水,道:“岛上的日子不如在赵国,他们多数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怕是会不习惯。”
“他们之中有几个出生在富贵人家,多数都是苦着长大的,直到遇到王爷才有了好日子。如今王爷退居这荒岛,也是为了安置他们,他们心中明白,也心存感激。”
“若是这样那就最好。”司华遥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你也要多留意一些,毕竟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以防万一吧。”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司华遥想了想,问道:“本王昏睡期间,宫怜他们可曾来过?”
“邵华公子来过,不过听说王爷在休息,便又回去了。”
见他神色有些迟疑,司华遥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邵华公子过来时,神色间有些恍惚,好似遇到了什么事。奴才问了一句,邵华公子支支吾吾并未回答。”
司华遥猜测,应该是宫怜将他与章进的对话告诉了邵华,这样也好,由宫怜说,对邵华可能要好一些。
“这几个月你们与外界可保持联络?”
春海点点头,道:“我们每个月都会出海一次,上岸收取消息。王爷放心,三国都有我们的人,虽不能说对他们了若指掌,但若他们有什么动作,我们也能及时收到消息。”
“对了,明远可曾上岛?”
“没有。”春海摇摇头,道:“这段时日我们一直在打探明远公子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收到回信。不过明远公子所在的宗门前不久被灭了门,据说只有少宗主姚莫逃了出来。”
听春海这么说,司华遥的心漏跳了一拍,道:“本王记得是三清宗吧,何时灭的门?”
这剧情和他‘梦中’的一样,说不准就是真实发生的事。
“一个月前,洪阳刚带回来的消息。”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赵韩青对本王的出走有何反应?”
“小皇帝下令通缉王爷,赏金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司华遥微微皱眉,心中暗道:“数额不对,我怎么记得是两千两。”
春海以为司华遥心中不悦,道:“王爷放宽心,待您的身子好了,咱们再打回去,那赵国……不,是三国,早晚是您的。”
司华遥微微笑了笑,道:“春海,本王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想明白许多事,百姓不在乎皇位上坐着的是谁,只在乎能不能过上太平日子。复国势必会掀起战事,到时候又会有不少无辜百姓丧命,还有跟随本王的这些人,不知谁会离我们而去,这是本王不想看到的。”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王爷,您这是……”
“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复不复国已经不重要。”
“若当真如此,那王爷努力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
“你们都在,努力就没有白费。”司华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任何一人出事,都是本王不愿看到的。况且本王这身子,还不知能否恢复,本王不想拖累你们,复国一事就此作罢吧。”
春海跪倒在地,感动道:“王爷重情重义,奴才能跟随王爷,是奴才之福。”
“快起来。”司华遥象征性地抚了扶,道:“本王能做的,就是让跟随本王的人,都能过上安稳日子,不做他想。”
“是,奴才愿以王爷马首是瞻。”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王爷,我来为您请脉。”
司华遥应声,道:“进来吧。”
章辙推开门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司华遥笑着说道:“本王还不曾对你道谢。”
“王爷言重了,能为王爷做事是我的荣幸。”
春海给章辙搬了个凳子,放在床前,方便他为司华遥诊脉。
章辙忙道谢:“多谢公公。”
“大章大夫不必与咱家客气。”
若非章辙和章进,司华遥此时怕早就没了命,春海对他们是真心感激。
章辙坐下,为司华遥把脉,没过多大会儿,便收回了手,道:“王爷的脉象已趋于稳定,只要好好调养,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司华遥笑了笑,道:“辛苦你了。”
章辙犹豫片刻,道:“王爷,小人有话想单独与王爷说,不知可否?”
司华遥看向春海,道:“你出去吧。”
“是,王爷。”春海退出门外,随手关上了房门。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其实章辙想说什么,司华遥能猜到几分,多半与章进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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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辙沉吟片刻,道:“王爷昏迷的这段时日,几乎都是章进在为王爷请脉,可今日竟罕见地让小人过来,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不禁让小人有些担心。”
听章辙这么说,司华遥便已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道:“你为何不问他出了何事?”
“小人问了,他不肯说,所以才来请教王爷。”
“他不肯说,那便是有难言之隐,你又何必强求?”
“王爷,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人身为他的兄长,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在他还茫然时,小人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虽然震惊、不解,却尊重他的意愿。说句实话,当初小人能义无反顾地去西南,为王爷寻找回春草,多半是为了他。”
司华遥见他停了下来,点头说道:“本王明白。”
章辙不再犹豫,直言道:“那王爷可明白他的心思?”
“明白。”司华遥也不再拐弯抹角,道:“在我们上岛之后,章进就向本王吐露了心声,不过本王对他并没有那份心思,便拒绝了他。”
章辙一怔,随即问道:“为何?王爷可是嫌他身份卑微?”
“自然不是。”司华遥摇摇头,道:“本王对他并无情爱,若只图一时快活,便要了他,你以为这么做妥当吗?”
章辙一时有些语塞,想了想道:“不妥。”
“本王醒来,听闻他为本王所做的一切,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忧,明白他并未放弃那份心思,本王给不了他想要的,便与他言明,他许是一时无法接受,才会有些魂不守舍。”
“王爷……”章辙看向司华遥的眼神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反省了这十几年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大彻大悟。若不能交付真心,便果断拒绝,断了他的念想,他才能重新开始,遇到只属于他的那份感情。”
“独属于他的感情……”章辙怔怔地看着司华遥。
“本王并非他的良人,若不能断了念想,便只能活在痛苦当中。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应该多劝劝他。”
“王爷怎知您不是他的良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章辙了解章进对司华遥的感情,还是想为他争取一下。
司华遥没有回答章辙,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
过了许久,章辙移开了目光,起身说道:“王爷好生歇息,小人告退。”
“好。”司华遥知道章辙明白了他的意思。
晚饭依旧是宫怜送来的,食物依旧是粥,只是换了个花样。司华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最近几天的食物也就只能是粥。
宫怜没有多说,待司华遥喝完粥后,便端着碗转身离开。
司华遥不禁一阵苦笑,却也明白这是必经的过程。待他们想通了,放下了,也就好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一年,司华遥的身子经过调养,已经恢复之前的状态,虽然依旧病殃殃的,至少能自由活动。
他与宫怜等人的关系还是一如往常,这让他很是无奈,无论他怎么说,几人依旧故我,就像章进说的,‘我们不奢求王爷能回应我们的感情,也请王爷不要阻止我们追随王爷的心’。
一年的时间过去,他们已经适应并习惯了岛上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辛苦,日子却过得平静。没有尔虞我诈,不必担心被人算计,所有人都像家人一般和睦,这正是他们梦想中的世外桃源。初来时的惶恐不安已然消失,他们爱上了这种踏实的感觉。
“王爷早。”
“早。”
司华遥每日清早都会起来散步,为的就是锻炼身体,一开始只有春海他们跟着,后来宫怜他们也跟着,最后发展到除了负责值守的人,所有的人都跟着,那场面格外壮观。
司华遥很是无奈,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想了个办法,为了锻炼他们的身体素质,实行军事化管理,按照每个人的身体素质,分为三个等级,分别进行锻炼。
经过一段时间的习惯,岛上众人的身体素质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进步最为明显,以前拿锄头除个草都能磨破皮,干十分钟的活得歇二十分钟,如今一手提一桶水跟玩一样。
除了新生的幼儿,怕是只有司华遥的身子骨最弱,这也是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司华遥沿着既定路线,慢慢往前走着,经过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给与回应,这种平静的生活让他很舒心,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站在小山眺望远处的海面,司华遥出声问道:“春海,出海的人该回来了吧。”
春海答道:“算算时间也就在这一两日。”
司华遥点点头,看着蔚蓝的海面出神,前段时间出海的人带回消息,赵国有向东南调兵的迹象,看样子是想攻打齐国。
司华遥并未梦到过赵韩青攻打齐国的画面,也并不清楚具体时间,无法判断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存在。
而这一年最为热闹的莫过于楚国,楚仪和楚婷儿带着楚熙回国后,便尽全力扶植楚熙,想要把楚熙变成他们的傀儡。
楚熙顺势而为,暗中发展势力,与楚仪兄妹虚与委蛇。短短一年,便将他的两个竞争对手除掉了一个,另外一个也岌岌可危,可谓是大获全胜。
他也未曾梦到过楚国的情况,所以无法判断是这梦境是否真实存在。
司华遥突然觉得嗓子有点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春海见状忙说道:“王爷,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未免感染风寒,司华遥也没强撑,和春海一起回了宅子。
岛上的房屋建的整齐有序,还用石板铺了路,既使用又美观。不仅实现了每人一间房,还绰绰有余。
“王爷。”
听到叫声,司华遥转身看过去,只见原刑部员外郎孙瑜拎着只兔子跑了过来。
司华遥上下打量着他,灰色的长衫上满是泥点子,蓬头垢面,若不是知情,谁也不会想到,他曾经是朝廷的五品官。
“你这是?”
孙瑜躬身行了一礼,将手中的兔子往上提了提,道:“我方才抓了一只肥兔,想献给王爷尝尝鲜。”
“你废了这么大功夫才抓到,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王爷身子不好,得多吃些好的补身子。这肉够新鲜,给王爷补身子最好。”
岛上海鲜不少,蔬菜也足够吃,就是缺少肉食,全靠每个月的出海,从外面采购,所以孙瑜才会这么说。
司华遥没再拒绝他的好意,道:“成,那本王收下,待做好了给你送一碗。”
“不用,王爷留着吃就行。”孙瑜笑了笑,扯动了脸上干了的泥巴,还掉了一块。
司华遥心里感动,道:“快回去洗洗吧,这一身太狼狈。”
“成,王爷慢走,我先回去了。”
孙瑜刚走,刘年又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个竹筐,叫道:“王爷。”
刘年原本就任都察院巡察御史,如今却是一副渔夫的打扮,挽着袖子和裤脚,脚上的鞋是普通百姓穿的矮帮的布鞋。
司华遥等在原地,待他走进,道:“你这筐里是什么?”
刘年将竹筐递到司华遥面前,道:“王爷,我刚采了些桑葚,尝了尝甜得很,便送过来给王爷也尝尝。”
司华遥拿起一颗尝了尝,确实鲜美多汁,道:“味道不错。今年的蚕养的如何?”
提到养蚕,刘年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道:“有了去年的教训,今年的蚕养得极好,个个又肥又大,待结了茧,收了丝,定给王爷做件新衣服穿。”
司华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让你们跟本王过来,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刘年闻言忙说道:“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跟您说句实话,自从做官以来,我每日汲汲营营,提心吊胆,没睡个一个安稳觉。在这里虽然辛苦了些,心里却踏实,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做过。王爷能带我们来这里,我们心里只有感激。”
“你能这么想,本王就放心了。”
“王爷,您脸色不好,赶紧回去歇着,我就不打扰了。”刘年说着将竹筐递给春海,随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王爷,今儿咱们的收获不少,回去奴才给您做红烧兔肉。”
看着春海手里的东西,司华遥笑了笑,道:“做好以后,记得给孙瑜送去一碗,他家里的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里虽远离繁华,却成了他们的世外桃源,人们的心也变得淳朴干净,这是司华遥最是欣慰的地方。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第140章
“王爷, 远处有船过来。”
司华遥看向远处的大船,不禁扬起嘴角,道:“是咱们的船。”
“这都一月有余了, 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司华遥也有些期待,道:“也不知他们这次带了什么回来。”
待大船靠近, 他们便看到了站在船头的宫怜和章进, 这次出海由胡逸带队, 他们也跟着去了,这月余未见,还真有点不习惯。
船上的人也看到了岸边的两人, 月余未见,思念就如疯长的野草,真真切切让他们尝到了相思的滋味。只是他们并不会武功, 即便再急切,也只能等到船只靠岸。
岸边的人纷纷上前帮忙, 船还未停稳, 船上的人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船,小跑地来到司华遥身边。
宫怜期待地看着司华遥, 道:“王爷, 您怎么来了?”
司华遥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但他不能给予回应, 道:“本王散步到此, 远远看到有船靠近,就在这儿等了等。”
宫怜眼中闪过失望,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道:“王爷,我们这次买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家禽的幼苗,鸡、鸭、鹅,还有小猪崽儿,只要我们好好养,以后就不愁肉吃。”
司华遥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宫怜贪婪地看着司华遥,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定不会再离开,天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章进一直没说话,不过眼睛始终看着司华遥。他跟船出去,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放下这段明知不可能的感情。只可惜失败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想得最多的便是司华遥,只要一走神,脑海里便浮现司华遥的脸,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放不下,怕是这辈子也很难放下。
“都去帮忙卸货吧,看看那些家禽幼苗该如何分配。”
“是,王爷。”
岸上的人兴冲冲地上了船,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肉食,有了这些家禽幼苗,养好了不仅有肉,还有蛋,那生活才叫完满。
“王爷您看,这小鸡都长扁毛了。”
“是啊是啊,个个精神,他们养得也太好了。”
“用不了多久就能养大,到时候下了蛋,又能孵小鸡,这样下去,咱们岛上可不缺肉吃了。”
见众人脸上喜气洋洋,司华遥心里也高兴,道:“那都小心着点,咱们以后的餐桌上有什么,可就看这些幼苗长势如何了。”
“王爷放心,咱们定小心小心再小心,比对待自家孩子还上心。”
司华遥看向胡逸,道:“你再辛苦一下,帮他们将东西卸完。”
“是,王爷。”
司华遥转身离开岸边,章进和宫怜紧随其后,待众人回到大宅,司华遥看向两人,问道:“可有消息带回来?”
宫怜从衣袖中掏出几封密信,递给司华遥,道:“这是各站点传来的密信,请王爷过目。”
司华遥接过密信一封一封看了起来,随后放在了桌子上,道:“这般说来赵韩青果真要对齐国动手。”
宫怜答道:“大军已经在齐赵两国边境驻扎,应该错不了。”
春海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王爷平定了内乱,赵国不知变成何种模样,如今他怎么能率军攻打齐国。”
宫怜眉头蹙起,道:“仅休养生息一年,便着手攻打齐国,我总觉得颇为不妥。”
春海对赵韩青很是看不上,尤其是在他差点害死司华遥后,若是让两人碰见,绝对是金星撞地球-火花四溅,“他能坐稳皇位全靠王爷,如今王爷离开,以他的能力,赵国早晚毁在他手里。”
司华遥明白春海对赵韩青的不满,点头说道:“确实急了些。他要着手攻打齐国,楚国势必不会坐视不理,到时两国联手,那赵国危矣。”
宫怜猜测道:“楚皇病重,楚国那边自顾不暇,赵皇大概是凭借这一点,才着手攻打齐国。”
“楚国内部确实因为皇储问题,正处于内乱当中,只是……”
司华遥最为担忧的是楚熙,他心机深沉,若他有话语权,定会主张出兵救援,到时候赵国便将面临齐楚两国的联手回击,到时候无论谁输谁赢,三国都将元气大伤,若蛮人趁虚而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司华遥不太清楚赵韩青是怎么做到一统三国的,但其中的风险性是极大的,也越发佩服赵韩青的领军能力。
春海见司华遥眉头紧锁,宽慰道:“我们如今已离开赵国,王爷无需再为其担忧。”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本王打算三日后离岛一段时间。”
“王爷要去哪儿?”章进忍不住出声问道。
“回去瞧瞧,如此局势,正是浑水摸鱼的时候。”
章进不自觉地皱紧眉头,道:“王爷不是说不打算再复国吗?为何又要回去?”
“本王自有打算,你无需多问。”
司华遥是放不下赵韩青,若不是之前的身体实在经受不住长途跋涉,他早就乘船上岸了。如今身子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岸,至少要亲自证实一些事。
章进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司华遥这次出去,很难再回来,道:“王爷的身子是恢复了些许,却不易长途跋涉。”
“本王的身子已然恢复之前的状态,只要不与人动手,便不成问题。况且本王此去会带上章辙,由他负责调理本王的身体。”
“王爷……”
“章进!”司华遥不悦地看着他,道:“你在质疑本王?”
章进心中一紧,躬身说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担心王爷的身子。”
司华遥沉声说道:“本王主意已定,你们都退下吧。”
“是,王爷。”宫怜拉着章进离开。
春海犹豫片刻,道:“王爷,小章大夫也是担忧您的身子,您千万别动气。”
“本王知道。”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你去把胡逸、孙瑜、洪阳他们叫来,本王有事吩咐。”
“是,王爷。”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叫的人都来齐了,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本王有事要离岛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由洪阳和胡逸负责岛上的安全问题,置于物资的采买和分配,便由孙瑜和刘年来负责。”
胡逸出声问道:“王爷何时回来?”
“这个说不准,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若有事,本王会派人捎信儿回来。你们若有事回报,也可以将消息留在据点,本王每隔一段时间,会收集一次消息。”
“是,王爷。”
“这座岛是咱们的家,大家多费心,好好护着,好好经营着。”
胡逸出声说道:“王爷放心,家里交给我们便是。”
“岛上的兵刃和火器较为缺乏,这次出去,本王会想办法弄一些,最好是能带一些工匠回来……你们也要带领岛民,筑起防御工事,以防海盗袭扰。”
胡逸应声道:“是,属下会安排下去,加快进度,将防御工事建起来。”
司华遥想了想,道:“本王就交代这些,若有没考虑到的,你们自行解决。”
“是,王爷。”
“都退下吧。”
“属下等告退。”众人相继转身离开。
春海见状出声问道:“王爷,这次回去,您打算带多少人?”
“你、江林、姜然、章辙,你们四人便可。”
春海提议道:“人手是否少了些,再带几名影卫吧。”
“人无需太多。”司华遥果断否定了他的提议,接着说道:“本王这张脸太过扎眼,需要易容。还有你,也要改变一下形象。”
“那奴才这就去准备易容的材料。”
“去吧。”
傍晚时分,司华遥正在喝药,门外传来通禀,道:“王爷,邵华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司华遥一仰头将药喝完,抬头看向门口。
邵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邵华见过王爷。”
“免礼。”司华遥见他脸色不好,担忧地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身体不适?”
邵华双手交握,无意识地捏着腰间的玉佩,道:“听怜哥哥说,王爷要出海回赵国,是真的吗?”
“嗯,岛上缺少兵刃和火器,若当真有人侵犯,我们的防御不堪一击,本王需出去多搜集些物资,以防万一。”
“此事不能交给别人吗?”邵华明亮的眼睛里尽是担忧和不舍,“王爷的身子这才刚恢复些许,不易长途跋涉。”
“此事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本王不放心。”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邵华不用担忧,本王的身体如何,本王心中有数,不会逞强。况且有章辙随行,不会耽误调养身体。”
“那……”邵华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王爷何时能回来?”
“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这里是本王的家,无论出去多久,本王总会回来的。”司华遥笑着问道:“邵华可有想要的东西,待本王回来时,给你捎来。”
邵华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垂下头道:“邵华没什么想要的,只想王爷能平平安安,早点回来。”
司华遥见状有些心疼,道:“本王会派人去邵家瞧瞧,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邵华抬起头,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道:“王爷是否觉得邵华没出息?”
“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为他们忧心是人之常情,怎会没出息?”
“王爷,邵华知道自己身子孱弱,又不会武功,跟着王爷就是累赘,邵华纵然再想,也不会这么做。只求王爷能平安回来,邵华……还有岛上的所有人,都等着王爷回”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司华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放心,本王会平安回来,决不食言。”
“好,无论多久,邵华都会等王爷回来。”
三天很快过去,司华遥等人天还未亮便来到岸边,登上了出海的船只。
宫怜和邵华看着船只慢慢走远,心里酸涩难忍。
邵华转头看向宫怜,眼睛红红的,道:“怜哥哥,王爷才刚走,我就想他了。”
宫怜见他两眼含泪,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苦涩地笑了笑,道:“我又何尝不是。”
邵华靠在宫怜肩上,轻声问道:“怜哥哥,你说王爷何时能回来?”
“不知道。”宫怜看着逐渐远去的船只,道:“王爷说过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们只需在家里等他。”
“家啊……”邵华呢喃道:“没有王爷的家好冷清。”
司华遥站在船头,看着海平面上初升的太阳,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恍然间想起他独自乘船在海上漂流的经历,是那么不可思议,却又那么真实!
春海适时地提醒道:“王爷,外面风大,您还是进仓吧。”
“无碍。本王再待会儿。”
春海再次提醒道:“那您将兜帽带上吧,别感染风寒。”
司华遥点点头,戴上了兜帽。
红日缓缓升起,跳出海平面,阳光撒向大地,带给人们温暖和希望。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见面,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不过不管未来如何,他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在海上漂了一个月,船终于靠了岸,司华遥迫不及待下了船,晕船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尽管章辙给他配了治疗晕船的药,却还是感觉头重脚轻,每日只能瘫在床上,就好似中风的病人。当他的脚踩到平地上,那种踩实的感觉是那么好,不禁感叹: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春海上前问道:“主子,您还好吧?”
“好多了。”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道:“走吧,我们去最近的茶馆坐坐,好好缓一缓。”
“是,主子。”
司华遥扫了一眼众人,不禁眉头微蹙,道:“章辙呢,怎么不见他?”
江林四下看了看,道:“可能还在船上,我这就去叫他。”
出门在外,为了避免麻烦,他们都改了称呼。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林率先下了船,跟在他后面的不是章辙,而是章进。
司华遥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章辙呢?”
江林瞥了一眼章进,道:“主子,船上只见章进,不见章辙。”
章进见司华遥看了过来,不禁有些心虚,道:“兄长上岸了,他说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能跟随主子。”
“既如此,那就别跟了,你也回去吧。”
见司华遥看他的眼神越发冷淡,章进心里有些发慌,道:“王……主子,您的身体需要调养,不能离了我们。”
“我主意已定。若你不肯回去也成,那以后都不必再回了。”
司华遥明白章进的心思,但他想要的自己给不了,拒绝的态度必须坚决,不能给他半点心存幻想的可能。
章进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主子,您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春海见状出声解围道:“主子,小章大夫……”
“我说的话都没听清?”司华遥冷眼扫过两人,道:“你们是否觉得我性子软了,都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了?”
春海见状神色一滞,忙躬身说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司华遥看向章进,冷声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去,要么永远别回去。”
上位者的气势席卷而来,章进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他竟忘了面前这个男人曾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存在。
“江林,送他上船。”
江林领命,道:“小章大夫,请。”
“好,我走,主子多保重。”章进转身走向船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冷声说道:“以后若再有这种事发生,决不轻饶!”
春海忙说道:“多谢主子开恩!”
出海一事是春海一手安排的,以他缜密的心思,司华遥不信他不知情,结果不出他所料。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林折返,身后跟着章辙。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过去,道:“我方才的话都没听清?让他回去。”
众人一怔,春海急忙说道:“王爷,您的身子还需要调养……”
“还用我再说一遍?”司华遥眼神微眯,不悦地看着众人,“我从不受制于人,无论是谁。”
司华遥不再理会众人,转身朝着岸上走去。
春海见状转头看向章辙,道:“大章大夫,你也回去吧,主子这次是真的动了气。”
章辙看了看司华遥的背影,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房,道:“公公,这个给你,只要每日按药方给主子配药便可。”
“多谢大章大夫。”春海接过药方,道:“我们先走了,你们随船回去吧。”
“不劳公公挂心。”章辙微微躬身。
春海见状轻声说道:“王爷毕竟是王爷,最忌讳被人算计,不过王爷虽然生气,却并未过多责怪,足以证明王爷心里是念着你们的好的。”
“公公放心,这些我们都明白。”
春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未在多说,快步跟了上去。
章进坐在船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只是想跟在身边照顾他,并未奢望他有所回应,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行。
舱门被推开,章辙走了进来。
章进神情一怔,忙说道:“兄长,你怎么回来了?王爷呢?”
章辙无奈地说道:“王爷不让我跟着,把我赶回来了。”
“那怎么行?王爷的身子需要调养,没有我们……”
“阿进。”章辙打断章进的话,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你别忘了他的身份,就算他现在变得温和了许多,那也是曾经万万人之上的存在,他做的决定,无人能够更改,我不行,你也不行。”
看着章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章进忍不住想要躲闪,道:“兄长到底想说什么?”
章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王爷已经和你说清,你就该断了自己的念想,这么纠缠下去,只能让王爷对你厌烦。”
章进怔怔地看着他,问道:“兄长是如何得知?”
“那日王爷醒来,我见你神色不对,便问了王爷。”章辙没有隐瞒。
“那王爷是怎么对你说的?”
“王爷说他对你并无情爱,拒绝是对你负责。还说你会遇到独属于你的缘分,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章进红了眼眶,道:“兄长可是觉得我不知廉耻?明明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
章辙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阿进,王爷说得对,他并非你的良人,你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兄长,我也想放下,也尝试过,可我失败了,越是远离他,越是想他,我……我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放下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章进眼底的痛苦和挣扎,让章辙很是心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进,若你愿意,哥可以带你走,天涯海角都有哥陪着你。”
“哥……”
章进抱住章辙的身子,发泄着心里的委屈。
章辙心疼地轻抚他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过了许久,章进才算平静下来,章辙再次问道:“阿进可想离开?”
章进摇摇头,道:“哥,我喜欢岛上的生活,我不想离开,我们回去吧。”
“可你……”章辙担忧地看着他。
“王爷这一走,还不知何时能回去,或许时间久了,我便能放下了。”
章辙见他做了决定,也没再多说,道:“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们便回去。”
“哥,那王爷怎么办?他的身子还需好好调养,可我们都不在他身边。”章进依旧对司华遥放心不下。
章辙很是无奈,道:“我写了方子给春海,他们只需按照方子上写的,给王爷调理身子便可。”
章进闻言不由一怔,猜测道:“哥,难道你早就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他可是赵国的摄政王,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怎么能容忍人这么算计和忤逆他。”
章进疑惑地问道:“那哥为何不拦着我?”
“想让你死心。王爷的命是我们救的,他不会对你如何。”
“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答应过爹娘,会好好照顾你,我却并未做到,让你离家出走十年。是我对不起你,剩下余生只想补偿,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忘了,咱们要往前看。”
“你啊,什么都懂,可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就开始钻牛角尖。”
“哥,咱们不说这个,你也好久没出岛了,今日好好逛逛。”
章辙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没揪着不放,道:“正好去药铺瞧瞧药材。”
船只停靠的地方是海城,这里是赵国最大的港口,原本赵国严禁海上贸易,但凡抓到了就得吃牢饭。
司华遥掌权后,便取缔了这一条,为了开展海上贸易,还拨款修了港口,海城这才由一个小渔村,发展到现在的二线城市的规模。
司华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见不远处有间茶馆,便径直走了过去。要想打探消息,茶馆酒肆是最佳场所。
店伙计见有客进门,忙上前招呼道:“公子来了,您几位?”
“四位。”
司华遥边走向靠窗的一处空位,随即一掀衣摆便坐了下来。春海等人也相继入了座。
店伙计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道:“四位想喝什么茶?”
“雨前龙井,要新茶。”
“这位公子放心,咱们店里的茶都是新茶。您稍后,茶马上就来。”伙计转身离开,扯着嗓子喊道:“雨前龙井一壶。”
旁边的桌上传来说话声,“唉,你听说了吗?咱们和齐国正式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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