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府紧闭的朱红大门隔绝了指指点点的人群。只是那时不时的哀嚎痛哭声仍是传到了当家人的耳朵里。
主院的书房中,碎掉的瓷器铺了一地。一男子背着手面色忧愁的来回踱步。
这人正是尹松。尹松是尹家嫡枝出身,也是现任尹氏家主。弟弟尹柏一支守着幽州。尹家一族在朝中自然是风光无两。
只是最近那旁支却惹上了麻烦。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私下赔了些银两已经将事情压了下去。谁知这两日竟是又掀了起来。不仅将人告上了公堂,竟还让人闹到门口来了。
那门口的刁民如何好言相劝都不肯走,当着街上众人的面还不能打骂。
事情一闹大,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京兆府的人从昨日到今天已经来了两次了。想来不久便会传到天子耳中去了。
当今不比先皇手段柔和,一上台就开始整顿吏治。自先皇病重,当今当权就开始逼迫借了朝廷钱的世家赶紧还账。最后还是老夫人和几个世家老太太一起进宫求了太妃,才得了半年的通融时间。现在又闹出这等事,这不是将把柄往外送嘛。背地里可多的是眼睛盯着尹家呢。
尹松越想越气直接将书案气的都掀了。
“大伯救我。大伯救我。”身着锦袍的男子还未进门就慌慌张张的哭喊着。
一进门见满地碎瓷片和堂上人阴沉发黑的脸色吓得瑟缩了身子不敢再叫喊了。老老实实垂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等着尹松开口。
这人正是逼死一家三口的尹攀。尹攀父亲和尹松是同一个祖父。只是尹松一脉是嫡枝,而尹攀一支从他的祖父一代就是庶出了。尹家重视家族团结庞大并没有将旁支分出去就是了。
“此时如何救?”尹松沉沉的望着他反问,不同于刚才摔杯解气的暴怒,现在这般深沉模样却更加让人心中战栗。
尹攀回避着他的眼神,开口试探道:“这……大伯,不如再多给些银两安抚?”
提起银子尹松心头又添了把火,“你之前在账上支了一百两,如今还想再给多少?”
尹攀偷偷的打量着尹松的神色,讪讪的询问,“五,五百两?”
尹松冷笑,指着他大骂,“废物!不过是些毫无身份的刁民,拿了百两银子还有胆量光明正大在尹府面前闹事。这是单单出银子能搞定的?”
“这,这……”尹攀听他这般说才真的又惊又怕。若不是单纯的图银子,那他逼死了人命岂不是要被罚了?
尹松权衡之间做了决定,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京兆尹给我面子虽然来了两次没有亲自抓人去。此事事关我尹家满门,尹攀你去认罪吧。”
尹攀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反应过来赶紧扯着尹松的衣袖哭求,“不,不,大伯。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去坐牢啊。咱们尹家功高盖世,还保不住侄儿一个吗?侄儿以后一定好好改正。一定好好改正。”
好像生怕尹松不相信,尹攀还双手指着天发誓。
尹松扯开他长叹一声。幽州一脉佣兵权重早就生了别样的心思。只是幽州天高皇帝远无人羁绊,而他这一脉却是留在京中做人质。幽州一反,京中尹家必满门抄斩。
尹柏是他同胞弟弟,但他也得为自己子孙后代考量。这背后之人无非是想挑起尹家和陛下嫌隙。尹家和陛下不睦总有一伤,从而背后之人渔翁得利。
尹松心中一颤暗自做了个决定,摆摆手,“我尹家盛名比不过满门名士张家,战功更不如世代忠贞顾家。何谈功高盖世?你且去吧。你兄弟妻儿族中多照应些便是。”
后一句既是劝慰亦是警告。尹攀此时也知了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身体一软直倒了下去。那肥胖的身子一下子便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又疼又怕之际直哭嚎不止。
尹松和门口探头的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便带着一众守在外面的小厮进了来,几人便将软成一团的尹攀绑了起来压去了京兆府。
处理完家事,尹松忙走到书案旁写了折子请罪。言辞之间颇为谦逊尊敬,严肃批判了自家约束不严。并且吩咐了账房紧急筹齐十万两银子。先将欠朝廷的银钱还上一半……
这封折子呈到圣前,那御史台的弹劾折子也紧跟着便到了。不两日京兆尹便将案子了结了。那尹攀被打了个半死最终判了又流放并赔偿民家二百两银子。明面上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深夜赵瑾又召了暗卫。
“查出来了?”
暗卫摇了摇头请罪,“属下无能。线索中途便断了。那村民村中有个在庄子上做活的小管事。此事发生之后回村过一次,中途见过这家人。回庄子后便因病去世。”
赵瑾问,“庄子是谁的?”
“晋王侧妃李氏。”
赵瑾默不作声,心中将几个兄弟回想了一遍。先帝子嗣少一共八子,他行五。老大早夭,老二晋王早早被先皇送去了封地。老三是太子被废圈禁,老四圈禁。老六平王去年刚刚就藩。老七、老八年岁还小。
当年先皇赞晋王谨慎恭敬,又是成活的长子。自来便是是非多,所以早早就让其就藩去了。本朝王爷虽有封地但只有俸禄没有实权,且一旦就藩之后无召不得返。先皇去世,晋王回京不过一月多时间就掺和了尹家事?
不过也不无可能,亲厚如四哥不也在最后背叛了他。但仅凭只追查到那庄子也不能确定那后面的人就是晋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能说背后之人着实心思狡诈成熟。
赵瑾讥讽一笑。这半月他已大概清晰了如今朝堂后宫安置以及这几年大事记。大概明白为什么‘他’会连近臣都不完全信任了。
赵瑾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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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月,这日赵瑾正批着折子。徐贤便蹑手蹑脚的从外面进了来。
赵瑾批完换本的功夫瞥见他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开口,“什么事?”
徐贤忙将手上的单子递给了他,笑眯眯的接话,“各地的贡品皆数到了。陛下请过目。您今年初登大宝,贡品如何分发?”
以往宣王府的琐事自然是徐贤负责,只是当时的贡品是皇宫赏的。他再根据各院身份和宠爱依此分发下去。如今各地的贡品都到了他手上。除了赏赐给后宫娘娘们的,还有前朝官员、皇亲国戚要赏。一时间徐贤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谨慎的拟了个单子先给赵瑾过目。
赵瑾快速扫视一遍单子,倒没发现不妥之处。徐贤到底基本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忽然想起顾知行的婚事,据折子到他手中已一月有余。算起来应该是昨日刚刚完婚,“挑两炳玉如意,布匹若干,再备几箱金银首饰、字画笔墨送去宁远侯府贺顾知行大婚。”
停顿了一下,赵瑾又看着他叮嘱,“你亲自去送。”
徐贤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的意思。他自然得让众人知晓顾尹两家联姻他乐见其成。
徐贤应下从桌上取回礼单。刚想退下又想起那位娘娘来,琢磨片刻支吾询问,“今年蜀锦进供少,而柔妃娘娘自来喜爱蜀锦。”
赵瑾皱眉眼神探究,“你收了她的好处?”
“哎呦,奴才哪敢呢。奴才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
表忠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自来就疼爱柔妃娘娘多些。旁的……旁的好分配,这蜀锦……”
“不过几匹布料,按照往日赏就是了。旁人那赏赐些别的替代。”赵瑾不以为意。既然是宠妃多赏赐些也无不可,说来说去不过是几匹布料罢了。
赵瑾自然不知道自己这随意一句吩咐,在后宫掀起了一场风波。当然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此时得了准话的徐贤眉开眼笑。他确实收了不少碧霄宫好处。柔妃不光出手阔绰还送礼送的很合人心意。他也乐意在适当的时候多说些好话。
但说到底他能问出口还在于陛下自己心中有柔妃。他也不过是起个提醒作用,免得陛下忙起来将人抛到脑后去。
“将青绿素色多给柔妃。”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青绿色窈窕身影。绿色她穿着确实好看。
徐贤一双精明的眼睛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笑呵呵的应下了。
赵瑾被人猜中心思,有些不自然的斥道,“退下。”
徐贤赶忙应下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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