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晋的睫毛绵密纤长,一扫一扫的刷过弘晳的掌心,挠的他心里痒痒的。
怀里的人乖巧的可爱,弘晳贴过去亲亲她柔软的小脸蛋,低声与她解释。
弘晳说:“玛法下定决心要治好阿玛的病。江浙有名医,爷要亲自去接回来。”
“一路快马加鞭,也不坐马车。月内就能回来,也不用收拾太多的东西。”
“哦,对了,你哥哥随爷一道去。”
巴勒多尔济是康熙指名叫跟着弘晳去的,倒不是弘晳自己要的。
苏玳轻轻碰了碰弘晳的手,见弘晳没阻止她,就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掌从自己眼睛上给拿下来了。
床帐里有些昏暗,没什么光亮,苏玳眨眨眼,一转头,就看见了弘晳灿若星辰的眸子。
她的心颤悠悠的,她小声问:“太子爷的病,能痊愈么?”
弘晳深深凝视她:“阿玛的病,治不好了。”
小福晋哦了一声,又没话了。
弘晳也不着急,瞧小福晋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的,就知道她心里有心思,想来能听懂他的话。
就是小心思太多,从不肯对他直说罢了。
弘晳也不打算逼她,很多事,他没打算瞒着小福晋。
但小福晋年纪还是太小了,很多事她想不明白,需要给她时间慢慢来。
苏玳困得很,一会儿想,哥哥这么快就得了皇上和这位爷的重用,随身侍候,哥哥真厉害。
一会儿又想,弘晳这么笃定太子的病治不好了,难不成太子的病有什么内幕?
片刻后,又想,弘晳膝下一直没有孩子,难不成他真的没有碰过董鄂氏她们吗?
苏玳还是不信。
弘晳心无旁骛,还指望着小福晋心生灵犀,再多与他说几句话的,结果半晌没回应,低头一瞧,小福晋团在他怀里,睡得正香呢。
弘晳失笑,眸光柔软下来,亲亲他的小福晋,也跟着睡去了。
奉旨去江浙带曹寅李煦费尽心思从苏州找的名医回京,其实本也不必闹得众人皆知。
偏是弘晳亲接了这趟差事,这位爷就没打算静悄悄的去,他大张旗鼓的带着巴勒多尔济一众人南下,走哪儿都叫人知道,皇长孙到了地界了。
但也不要地方接待,只住在驿馆里,有人来求见,弘晳也不见。
皇长孙只管办他自己的差事,不管地方上的事务。
可随着他这一路南下,为太子爷请医的事也就传开了。
等弘晳五月里带着名医回来,大清天南海北,尤其是江浙一带,都知道宫里太医对太子的病束手无策,要皇长孙亲自到江浙来带名医回宫的事。
康熙□□后南巡,曾带着太子一道去。
在南京拜谒过明孝陵,在朱元璋的陵前带着太子说过□□的功绩。
那时节,太子年少,康熙心里对自己一手教养起来的太子十分的满意,不止在朝臣们面前炫耀,更是带着太子南下,要让江南的臣民们都看看,他收复了台湾,铸就功绩,更有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康熙尊崇朱元璋,要揽尽江南士族之心,他自己尊崇汉学,也将太子培养的通晓四书五经。
太子在江南江浙的声望就这么养起来了,人人都说太子极好,江南士族乡绅们,自然对太子有仰慕情怀,这都是康熙所默许的。
虽都知道这些年太子病弱,但内廷消息,获知不易,众人只晓得太子在将养,十年都不大出宫了。
如今皇长孙这一趟,却将江南士族乡绅臣民百姓们都跟着担心起来,他们惦念仰慕的皇太子,不会真的有什么重病吧?
十几年前见过的那个俊美尊贵的少年,许多人还是记得的,病重十年,不知道皇太子如今又是个什么境况呢?
大江南北,对此都议论纷纷的。
弘晳带着江浙名医回宫,康熙这儿正同诸皇子论事,听见弘晳回来了,他很高兴。
册立皇后的事不了了之。
康熙不再提起,朝臣们也就不再提了。平妃和十九阿哥病好后,康熙亲自给十九阿哥赐名,胤褣。
太子病弱后,极少出现在人前,太子也不办差,诸皇子见他的机会甚少。
有康熙在,诸皇子也不必特意去毓庆宫给太子请安,一年四个大节,也就这时候才能见到皇太子。
康熙总觉得诸皇子对太子尊敬不够,趁着江浙名医去毓庆宫给太子瞧病的事,康熙将诸皇子都带去了毓庆宫。
也是要他们好好看看,太子纵然病弱,那也是皇太子,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何况现在江浙名医都来了,曹寅与李煦说过,这人治病不错,太子的病他应有四成把握,康熙觉得很可以试一试。
太子的病好了,诸皇子更不能轻视皇太子。
太子妃如今怀相更好些,有些孕期的症状,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
听闻康熙带着诸皇子来了毓庆宫,瓜尔佳氏忙要去侍候。
苏玳正在瓜尔佳氏这里,瓜尔佳氏将她也带去了。
她还不知能不能有小阿哥,便是生下了小阿哥,小阿哥也还是太小了,这位如今还是东宫嫡子的嫡福晋,这样的场合,她是该去的。
太子住的地方也不大,平日里倒也还好。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满满当当往这里一站,就显得很狭小了。
康熙坐镇,瓜尔佳氏与苏玳就不能在屏风后头侍奉,要到前头来。
念瓜尔佳氏有孕,康熙赐座,苏玳就站在瓜尔佳氏身边侍奉。
弘晳陪在康熙身边,只在苏玳陪着瓜尔佳氏进来的时候瞧了她一眼。
他一走数日,他的小福晋却倒是一如往昔。也没有消瘦,面色红润,瞧着很精神的样子,弘晳放了心。
带来的江浙名医虽是民人,但既时常出入江浙官宦人家,给男主子瞧病的差事,这人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不至于缩手缩脚的害怕。
但天家威严,康熙天威难测,陪侍的都是亲王贝勒皇子阿哥们,甚至连年纪还小的十七十八阿哥都赶来了,这医生就有点紧张。
弘晳到胤礽跟前服侍,替他阿玛将衣袖挽起来,又把小枕放在他阿玛手底下,含笑道:“你莫怕。该怎样便是怎样。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哪怕太子爷的病治不好,也不会要你的命。”
这四十多岁的名医家学渊源,几辈子都在江浙行医,性情温厚,各家各户的议论听见了就是听见了,也不爱乱传话,近几年就是在江南衙门里伺候。
听说过皇长孙的威名。哪怕这一路跟着弘晳回来,皇长孙待他温和有礼,这名医也还是有点莫名怕他。
弘晳开了口,也没人说话,这名医硬着头皮跪着给太子爷把脉,大着胆子观太子爷的面色。
将近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康熙见他埋头苦思,才说:“如何了?”
这人不敢说。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这病不难,可是这阵仗太吓人了。
他怕说出来,自己即刻就没命了。
康熙一眼,就叫他膝盖发软,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诸皇子都安静陪着,也都不说话。
弘晳道:“与你说了,病治不好,不要你的命。但你若是欺世盗名,瞧不出病由,说不出病因,那就是一死。你若是欺瞒皇上,不实话实说,那也是一死。也不会再有你在江浙的将来了。”
“你的一家,全没了活路。”
“有什么就只管说。实话实说,皇上不会杀你。”
康熙淡淡道:“实话实说。朕可恕你无罪。”
有宫中太医的话做底,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曹寅说此人有眼色,想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人不会乱说。实际情形,私底下再说也就罢了。
这名医是个实心眼,真信了祖孙的话,想着实话实说就能活命,他就真的实话实说了。
他说:“太子爷的病是积年有的。气巡不至,五内颓郁。是活动太少,居室狭小的大缘故。要想调养,要多走动,勤出门。居住的地方也要宽大为上。”
“如精心养着,换到大宅院里住着,或许能多些年月。若要吃药,也是水剂为上。经年累月的,或许有用处。小人能力有限,只把的出脉象,知道轮廓,若要治愈,小人怕力有不逮,也怕伤了病人贵气。”
这话,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太子爷活着就是熬日子么?
诸皇子个个心思玲珑,皇上一力坚持要治愈太子,起先以为是疼宠太子的心,如今再看,里头竟是大有文章的,若不是太子病得快要死了,何至于撇下宫中太医,去民间寻能人异士呢?
太子病入膏肓,竟是没救了吗?
诸皇子心中盘算,唯有后头几个小阿哥,十五十六他们,十七十八他们,几个人红了眼眶,瞧着病弱的皇太子,被人当着面说病治不好,却还含笑的太子二哥。
康熙宛若被割了心头肉般心神剧痛,他杀心起了,指着那名医道:“将他拖下去!立斩!”
弘晳上来将人护着,面色平静,却掷地有声的顶撞他的玛法:“皇上金口玉言。他实话实说,恕他无罪。”
“何况,宫中太医早有断言,阿玛寿数难永。宫中太医都对阿玛的病束手无策,皇上又何必迁怒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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