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玳低声道:“这些妾都明白。”


    她当然知道。那历史上的皇太子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康熙所忌惮,最后才被废了的么。


    苏玳只是不知道,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弘晳不再如同历史上那样乖巧苟命了。


    又是因为什么,让皇太子也改变了呢?


    他们父子行事,尤其是弘晳这位爷的行事,可和历史上大相径庭啊。


    弘晳回头瞧了一眼。


    小福晋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给他擦药。


    侧影娴静美好,漂亮的像是画上的仙女。


    她说着质问的话,怀疑他心有诡计,可她却心肠软得很,还这样小心翼翼的给他涂药。


    是怕弄疼了他么?


    弘晳也不嫌小福晋磨叽,还挺享受的,与她说:“皇上头回亲征噶尔丹时,身患疟疾,痛苦异常。随行太医们一度束手无策。皇上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到了不能进食不能起身的地步。皇上怕出意外,不得不早做打算。传旨回京,令太子与三阿哥去往御前探病。”


    “那个时候,额娘到太子身边服侍不足一年,刚刚有孕。太子那会儿也才十六岁。”


    胤礽同胤祉并不十分清楚消息,只知道康熙病了,似乎还病得很重,兄弟俩着急忙慌的赶过去。


    康熙本来是病重,可吃了传教士的药后,疟疾就好了。兄弟俩到的时候,康熙正好痊愈,能吃饭能走动,气色也好了许多了。


    兄弟俩一路担心,到了地方瞧见康熙好了,都松了一口气。


    结果就这个细节被康熙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


    弘晳说:“四叔那会儿还小。可等皇上班师回朝后不久,四叔就悄悄来了阿玛这里。与太子说,皇上对太子和三阿哥探病时的举动尤为不满。认为兄弟俩不够伤心,觉得儿子不孝顺。只是一直隐忍不曾说出来,四叔也是偶然听见的。”


    弘晳身上的药涂完了。苏玳给他慢慢收拾好,听见这个话,撩起衣裳的手就是一顿。


    这事有记载,她也知道。


    可太子原来在这里是知道了么?


    康熙对皇太子胤礽,确实是掌控欲很强的。小太子的一言一行,必须符合完美继承人的标准,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偏离,康熙都是不满的。


    弘晳说:“从那之后,太子处处留心,自然发现许多似这样的事情。爷从小这般长大,也得皇上教养,是最知道太子处境的人。爷长到七岁,也就是十年前,索额图与明珠党争激烈,皇上忍无可忍之际,爷与阿玛深谈,阿玛择急流勇退之举,才有这事。”


    “但数年劳心劳力,阿玛纵然年轻,身上也是有暗病的。这病不是假的。要是治好也不难。可不能在宫里待着。”


    “爷为何说出来?若不釜底抽薪,怎能让他们措手不及?又怎能引蛇出洞呢?”


    弘晳眸底发狠,声音却轻轻的:“金蝉脱壳,未必不是良计。”


    苏玳仔细听弘晳的话,至此明白,这是父子俩联手下的一盘大棋。


    弘晳自己是豁出去了,为父筹谋。


    胤礽是甘愿隐忍重病,也是为了一众毓庆宫人的身家性命。


    这父子俩,是卧薪尝胆了。


    装着热水的盆就在手边,李固早就退出去了,苏玳自个儿慢慢洗掉手上的血迹和药膏,也不知道心里如今是什么滋味。


    弘晳觉得趴着不方便,想翻身看看小福晋,结果被扯住衣裳不能动,一扭头瞧见小福晋默默目光,他就笑了。


    挑眉道:“怎么?还不信爷?”


    苏玳扯着他的衣裳不让他动:“爷老实些吧。总要让伤口先长好的。”


    “妾不会伺候人。妾还是去请侧福晋来照顾爷吧。”


    弘晳不高兴了:“怎么还要叫她来?爷不许。”


    “爷又不要你照顾。你只管坐着,陪着爷就好了。上药的事,交给李固就成了。”


    他把人娶回来,也不是要她伺候人的。


    小福晋这么娇嫩,当然不能这样伺候。等长大了,也是他伺候她才对嘛。


    苏玳哦了一声,把手擦干后,就真老老实实在旁边坐着了。


    瞧她方才刁蛮任性,这会儿却乖巧的不像话,弘晳心里不由好笑。


    小福晋坐那发呆,弘晳长臂一伸,把人捞过来抱着:“宫里还是太憋闷了。东三所这一片也太小,住着不畅快。等宫外的太子府建出来,规制会比亲王府还要大。到时候你和爷一道住出去,就不必在宫里受苦了。”


    苏玳想说,她在宫里也没受什么苦啊。


    但想到太子和弘晳的憋闷,心说住出去也好。


    弘晳闹了这一出,是想把太子和他们都弄出宫去,只是不知道,康熙肯不肯怜惜了。


    要真是出去了,那就和历史上大大的不一样了。那最后既定的结局,会不会也跟着不一样呢?


    弘晳借着养伤,又开始万事不管了。


    他在康熙那儿做足了功夫,这会儿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得了乾清宫流水般的赏赐,梁九功的徒弟顾文一日三趟的来东三所奉旨探望,弘晳也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借着养伤,他更是不去谢恩了。


    康熙也不理会,由着弘晳任性,那个曹寅李煦送来的名医,康熙也没杀,只叫关着,不许人死了就成。


    倒是直亲王雍亲王八贝勒在康熙跟前办差不力,得了康熙好几回的训斥,似是迁怒他们的意思。


    弘晳听了这个话,也不过一笑置之。


    他伤好的差不多了,才从正院出来,同小福晋一起往毓庆宫去请安。


    小福晋去瞧太子妃,弘晳便去了太子处。


    江浙名医给太医瞧病的事,当场说的那些话,压根就瞒不住。


    康熙那天带了那么多人来,十几个皇子阿哥,还有奴才下人们都在,弘晳的话说的众人都听见了,康熙就是想封锁消息也封不住。


    早就在当日传出去了。现在外头都知道了。


    太子寿数难久,这消息在外头引起轩然大波。


    唯有弘晳、毓庆宫、还有赫舍里氏一族最为安静。


    连明珠都忍不住出来打听消息了。


    胤礽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天气渐渐热了,胤礽不好用冰,就散了衣裳坐在院子里透透气。


    见了弘晳来,忙笑着叫他坐:“来得正好。你玛法送了新鲜的青芒来,说是快马运来的,请孤尝个鲜。孤吃不得,都给你吧。”


    弘晳不爱吃酸,但还是尝了一个,酸的脸都皱起来了。


    胤礽瞧着忍俊不禁,忙给他倒了蜂蜜水,叫他喝了。


    难得瞧见儿子有这么孩子气的模样,父子俩也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


    “伤都好了?”胤礽问。


    弘晳道:“大好了。阿玛放心吧。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胤礽随意拨弄了两下跟前的果盘,慢慢道:“这个人,也是你从江浙寻来的?”


    弘晳说:“不是。他不是儿子的人。是曹寅李煦给玛法寻来的人。”


    胤礽哦了一声,说:“那就是别人的动作。有人要害你?”


    弘晳默了片刻,才道:“阿玛,玛法是铁了心想要治好阿玛的病。几个亲王贝勒的人都在地方活动。玛法怕是难以节制了。阿玛的病好了,就能帮他的。”


    胤礽看向弘晳的目光很温和:“所以你就拼着自己挨了打,也要为孤争得眼下的局面?”


    弘晳挨打的时候都没哭,一点儿不走心,这会儿听见胤礽的话,眼圈儿都红了:“阿玛不怪我擅自做主,将阿玛的病叫众人都知道么?”


    “怪你做什么?怪你一心为了孤好?”


    胤礽叹息,“你是孤的儿子,你想做什么,孤难道还能不知道?这是有人要害咱们父子。你这样做,是为了咱们自保。”


    胤礽本来以为,自己是要在毓庆宫困守一辈子的。因此他很早就与弘晳讲过,他出不去,希望弘晳能住出去。


    结果这孩子傻,为了压根没有的希望,还是要保护他,为他争一线希望。


    胤礽从衣袖里拿出一截小纸条,给弘晳瞧。


    “皇上已开始为孤在宫外选址,建太子府。消息准确。为了这个,连十五十六他们的府邸都延后了。皇上旨意,务要在年节前将太子府建成。”


    “为了叫孤调养身子,皇上已下旨搬畅春园。辟给孤的地方大得很,是要叫孤好好养着。今年南巡,皇上令孤随行。”


    弘晳看了纸条,亲自寻了火烛来焚毁:“阿玛,皇上是真的铁了心要治好阿玛的。”


    胤礽淡淡一笑:“是。那个江浙来的名医,也有旨意叫进府,终身侍奉孤。孤不好,他一家人都得死。孤若好了,他和他一家人才能活。”


    但总归是能搬出去的。


    这毓庆宫里,他真的是住够了。


    搬出去住,他们父子行事就更方便了。


    弘晳却道:“阿玛出宫是好事,住出去也是好事。可唯有一件,旁人出宫建府,宫里都有人在,消息不至于闭塞,有事也有人在皇上跟前说话。咱们若出去了,这宫里就真的无人了。”


    没有人能为他们父子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


    胤礽倒是不担心,他浅浅一笑:“平妃吧。平妃寻常还是得用的。”


    至于说真有什么大事,有人无人都是一样的。


    弘晳却想,平妃不得宠,也不见得怎么有用。现如今在皇上跟前,反而是小嫔妃受宠些。


    这次去南巡,或许能有出众的女子……弘晳动了往他玛法跟前塞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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