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燃冰 > 7、新居
    天色灰蒙,寒风猎猎。


    梦里是临川的冬日清晨,温度降到零下,空气里像漂浮着细碎的冰渣,吸一口就能将人冻住。


    然而从楼上飞奔下来的少女笑容永远明澈,橙色校服外套更显得她像一团熠熠燃烧的火焰,连声音也是洋溢着雀跃的:“程司玹,你这么早就站在这里不会冷吗?”


    去上学的途中,不管天气有多恶劣,程司玹一定会绕路到姜晗所在的小区楼下等人。


    没等他说话,她总是会动作快一步地伸向他的口袋,拽出他的两只手捧在一起,用指腹去搓:“怎么这么冰啊,我给你捂捂吧。”


    他存着私心,故意不把手套带在身上,却说是因为不喜欢。


    那时候她递过来的掌心总是很暖和,也很干净柔软,什么都没有,除了能够将他融化的温度。


    与现在截然不同。


    姜晗略显仓促地在他面前停下来,为了摄取更多的氧气而微张了唇瓣,胸腔处跟着轻微起伏。


    从学校毕业以后,几乎没什么场合再需要她跑步,这几年的耐力已经退化到大不如前。


    她利索地掏钥匙给大门开了锁,把提前堆置在角落里的几盆盆栽挪了出来,再和程司玹一起搬进汽车后备箱。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程司玹完全能感觉得出来,她展现出的高效率跟什么职业素养毫无关系,单纯是因为不愿意和自己多待。


    植物舒展的枝叶匿进黑夜里,模糊成沉寂的绿色,他合上箱门,心头忽然滋生一种比黑夜更幽暗的情绪:“这些花都要怎么养?”


    程司玹在这方面没有经验,老人很用心,挑的都是些容易栽种的品种,然而要一次性全部解释也有些困难:“一时说不清楚,我等下发个说明到你手机上吧。”


    他想起那天姜晗帮韩文钦照料山茶,又问起:“你们店里是不是还有上门打理的服务?”


    姜晗半天参不透他的用意,她面色僵硬,太阳穴跟着警戒地突突直跳:“没有。”


    “韩老师就可以。”


    “那只是......我以个人身份给韩伯帮忙。”


    “哦,个人身份。”程司玹的声音被夜风冷透,他微颔首,表情捉摸不定,“我们的交情还不够格。”


    姜晗招架不住他两次三番的话外之意,那种感觉像是在被冰刃凌迟,难受又不痛快,割得满心只剩下怆然。


    她克制地咬住后牙,一改被动挨问的局面打断道:“程司玹,你真的只是想养好这些花吗?”


    “不是。”他的目光坦然,除此之外还有种幽洞洞的深邃,语速不疾不徐。


    “我只是觉得欣赏一下你的不得已,好像也很有趣。”


    姜晗的嘴唇轻轻颤动,睫毛垂落至很低很低的弧度,仿佛欲言又止。


    不得已地见到他,不得已地为他工作,然后再不得已地认识到当年她做出让他们背道而驰的决定是多么错误。


    这样的理由,本应该是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预设好的答案。


    她了解程司玹的自尊心,在感情里成为被抛弃的一方,这事在他那里注定不能被一笔带过。


    有一瞬间,姜晗忽然觉得那个囿于过去的自己可悲又可怜。


    “这是你报复的方式吗。”姜晗眸光黯淡,如同被浇灭的火苗,只剩下燃尽后的满地灰烬,“我知道了,我可以帮你,你呆在荔南的这段时间都可以。”


    她不想红着眼怒气冲冲地指责他,有什么用呢?只会让现状更加难堪罢了。


    不如就把他当做一个刁蛮难搞的客人。


    姜晗缓下了情绪,撑着把最后的话说完:“等你哪天把笑话看够了,觉得无聊透顶了,大家就好聚好散吧。”


    她转过身,头发再一次被流动的晚风拂开,悠扬飘洒,这次是坐在电动车上,只留给他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程司玹仍旧站在原地,保持着静止的姿势。


    待姜晗走远很久以后,他才动了动手,重重地捻去指尖沾染上的泥土。


    -


    没有迟砚,店里的工作一下压在了姜晗一个人头上。


    店长告诉她招新人的事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当中,但估计还需要她一个人多撑几天。


    好在最近一个忙碌的节日在三月份,目前的客流她一人倒也应付得来。


    现在在姜晗那里,第一位难搞的当属下班后的那个人。


    自那天她撂完话,程司玹再没给她发过任何信息,却在姜晗都快认为他是忘记的时候,让韩文钦向她转告了新居所的地址。


    她不懂他一个得偿所愿的人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但无论如何,她答应的事情总归是要去做。


    程司玹选定的这处房子与本身的个性极为不符。


    暖调原木色与米色在宽阔的空间内铺陈交织着,没有豪华夸张的家具,反倒是置物架上随处可见陈列的手工制品和年代久远的复古收藏品。


    纵然再冷硬的白炽灯光线,落在这极富烟火气的地方也变得柔软起来。


    姜晗没去过他在临川的家,对于她来说,这是第一次介入程司玹的私人领域。


    粗略环顾一圈后,她依稀想到程司玹曾跟自己简单提过,如果以后有装修自己房子的机会,一定会避免市面上所谓的那些性冷淡风。


    “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呆久了,就会知道有多压抑。”


    作为参与这场讨论的当事人之一,姜晗记得她当时给出的回应好像是:


    “装成什么样子当然都没问题啊。”


    “反正我是不会剩下你一个人的。”


    ......


    难怪,他在梦里都要骂她作骗子。


    “东西在阳台上。”回忆应声被打断,程司玹递给她一双崭新的客用拖鞋,指了个方向,似乎不打算亲自带路。


    姜晗没吭声,沿着客厅自己走过去,只是在经过餐桌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原因无他,上面放着那张她熟悉的言春花店名片。


    她亲手写的祝语被雨水打湿泡开,字迹的边缘已然模糊不清,看不出清晰的笔画,但她还记得那个只有她才会用的,没能及时改掉的笔名写法。


    姜晗在这时才意识到,或许情人节那天他们的重逢,也并非偶然。


    略带一丝异样的目光很快收回,转入正题,阳台上他前几天搬回家的盆栽一股脑地被放置在角落,而另一边则是如山堆积的香槟玫瑰花束,看起来略显杂乱。


    明明他家里的其他地方都很整洁。


    她无从判断程司玹是真的没时间打理还是刻意刁难,认命地叹了口气,卷起袖子慢慢替他清场。


    就当是还她以前欠下的债吧。


    旁边玫瑰有的放置太长时间已经开败,姜晗顺手一起整理掉,抽出为数不多完好的那些扎成一束,等下再放进盛着水的玻璃瓶内。


    蹲姿维持得太久不怎么舒服,然而就在她从地上起身的刹那,腰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刺痛。


    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向全身的神经。


    常年蹲地工作让她的腰有严重损耗,这样急性发作的情况也不是没遇见过,姜晗及时伸手支在落地窗上稳住自己,仓皇之下,身体的一侧撞到铝合金的窗框上,传出沉闷的动静。


    嘶——


    许是听到声音,程司玹从客厅那边朝她走过来:“怎么了?”


    “可能腰扭到了。”姜晗搭在窗边的手慢慢抓紧,剧烈的痛感让神经几乎扭成一团,眼前发虚,没办法分出余力来思考,“抱歉,让我站一小会儿。”


    她弓着腰半蜷身体,咬牙忍痛的表情映在如镜般透明的玻璃上,显得气色越发惨淡,程司玹微蹙起眉:“去沙发上休息吧。”


    话音落了几秒,没看见她有半分要动的趋势。


    “动不了了?”紊乱的意识里,姜晗感知到他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好像都快要贴在她的后背。


    “扶着我。”


    听见这三个字,她吃力地抬起眼皮,目光撞到玻璃窗上两个重叠交错的人影。


    有溶溶气息自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的感官严密包裹,洁净而清新。


    不是来自任何古龙水,那就是她所熟悉的,程司玹身上特有的味道。


    姜晗本能地靠近些许想要借力,猝不及防地,后腰被他的小臂和宽阔手掌缓慢扣住,隔着薄衫传来温热体温,像是寸寸烫在她的心尖上。


    她相较高中时似乎更加单薄纤弱,而曾经清瘦的少年却受到时光厚待,骨骼与肌肉都似春野荒草般肆意生长开来,舒展中蕴含着属于成年男性的力量。


    不过略微一使劲,姜晗整个人都栽往他的方向,头颈相贴,全然依附。


    呼吸声在静谧中被无限放大,暴露出她藏无可藏的慌乱。


    一时间,姜晗都要分不清身体的战栗与晕眩究竟是出于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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