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反派我呀,超善解人意的 > 10、拯救师姐第10步
    第10章


    长夜悠悠,俞倾夭百无聊赖地倚在床榻上,长睫在眼底落下阴影,“我当初为何会与苏和嘉定亲的?”


    她往被褥一倒,抬手搁在额上,借着明月的辉光,终是从回忆中翻找出答案:是苏和嘉先提出,请盛飞光出面与姬华清相谈,最后她点头的。


    明心宗的大师兄克己复礼,温和体贴,正直刚毅,不止受师长青睐,亦受同辈爱戴。她自六岁拜入门中修行,几乎与他日日相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羁绊仅次于师尊姬华清,连盛飞光都得屈居第三。按人界的习俗,他们缔结婚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通了这一点,俞倾夭掂量起苏和嘉的七夕邀约,再无纠结。


    然第二日申时,她方一拉开院门,便看到少年如孤木杵在了前方。


    “你怎么来了?”俞倾夭分明记得早已传信让他自行修炼。


    “师姐是准备去哪里?”顾明霁微滞后凝眸扫来,少有的没回答而是反问。


    见俞倾夭把往常高束的青丝散下,改为了垂鬟分肖髻,衣物也换做了色彩更柔和飘逸的留仙蝴蝶裙,眉目如画,唇色不点而朱,分明是赴约之态,顾明霁不由地上前了一步,把门堵的严实。


    “师姐是要去见苏和嘉吗?”


    不算宽敞的门庭挤了两人,此时的阳光已然西斜,少年落下的阴影几乎能把她罩住。俞倾夭不喜这般被人支配的姿态,正欲把他推开,抵在他胸膛的手被汹涌的热气烫到了。


    方背着光没细看,此时距离拉近,才发现顾明霁脸色潮红,连灵息都开始错乱。


    “师姐……”顾明霁方开口,一股热涌在体内炸开,每说一个字,心口的绞痛就越发强烈。他渐渐意识到不对,努力想压制但于事无补,只能躲开俞倾夭要来搀扶的手,抖着指尖拽住她的袖子,尽快把话从牙缝中挤出,“你答应我……不去的……”


    “我没答应。”但现在并非能与他争论的时候,俞倾夭强硬地扣住他的胳膊。顾明霁想挣扎,但身体不顶用,根本抵不过她的力气,被半拉半拽拖到了客房。


    他的状况远比她想的糟糕,灵丹无法对症,灌了数枚仍像被淤堵许久的洪流顷刻决堤,每一息过去都是在恶化。俞倾夭起身打算拿水盆去井边打水,但方走出一步就被顾明霁拉住了袖子。


    他以为她是要离开,头脑痛得不清醒,少年声音颤抖中带了几分哽咽:“师姐,不要去……”


    俞倾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去打水。”


    “你病成这副模样,我不可能放下你不管。”并非她有多好心,而是只要他们的牵绊依旧,苏和嘉的邀约拒绝了一次也会有第二次,反观顾明霁的状态勾起了她的兴趣。


    说罢了,她当面拿出玉符向苏和嘉陈述理由,余光睨向他,凤眸轻挑:“可是放心了?”


    顾明霁松开手,不好意思地侧过身,把脸埋在被褥间。他并非想用这种方式来搅乱她的约会,但站在门前等待时身体突然出现异样,也算是歪打正着。


    俞倾夭见他不闹了,卷起袖袍去井边打好了一盆水,湿了手帕回来,打算想给他降温。结果尚未到门边,突然察觉到异样——


    一丝黑气被凌空拽出,她捏在了指尖细查,竟是魔气。


    魔族绝迹的年代,与落日渊相隔十万里的仙宗地界竟会出现魔气。俞倾夭眼眸骤沉,即刻把水盆丢下,反身冲到院门关紧上锁,纤细笔直如青葱的手指一息内捏出数个手印,转瞬结成了一个繁复的印记。


    只见明月台上空出现一个透明的光圈,不待察觉便隐匿了下来。


    若放旁人定会觉得讶异。明心宗的护山阵法传承千年,保留了当年魔族盛行时对魔气的敏锐嗅觉,但凡有丁点外泄,都会引起阵法警觉。然而俞倾夭一个骨龄不足三十的金丹修者,竟能有办法屏蔽千年古阵的追踪。


    可惜一人已神志不清,另一始作俑者拔出了凌霜剑,面若寒潭向客房走去。


    前后不过十息,溢出的黑气没有一股脑儿外泄,而是依托着洞府的构架缠绕,曲折蜿蜒,疯狂又克制,在红木框上的黑气如魔蛇兹兹吐舌,露出尖锐的毒牙,把周遭笼罩得生人勿近的可怖。


    如此纯正的魔息,即便是她也难免心绪不稳,俞倾夭抿紧唇瓣,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一脚踢开房门。


    冷风扑面而来,预料中的袭击并未出现,俞倾夭横剑警惕地环顾四周,只见魔气如蛛网覆在桌椅上,整个房间被浸泡在黑色的粘液中,阴寒压抑。


    斜对角本应是床榻的位置上,隆起了一个蠕动的厚茧。


    “顾明霁?”俞倾夭放低了声音,抬脚踏入魔气织成的泥潭中。


    刹那仿若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中,黑色的稠液一个个翘起头,明明没有眼睛,却似能看见一般随着她的移动转向。


    魔气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向,俞倾夭没放松戒备,一步一脚印,直到停在了黑茧之前,隆起的稠液聚拢成弯折的向阳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歪头黑洞洞地“盯”着她。


    “原来如此。”俞倾夭垂目看向茧中人。


    顾明霁还维持着她出门前的姿势,不过是更紧缩在一起,随着他痛苦地战栗,魔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溢出,让他看起来像包裹在蠕动的虫茧中。


    少年银黑色的面具早已在挣扎中脱落,记忆中满是疤痕的脸上,在魔气的催化下从血肉中长出一层层黑亮坚硬的龙鳞。整个过程十分血腥,皮肉不断被新生的鳞片拱破,旧鳞被新鳞顶出,碎肉散落,血流不止。


    俞倾夭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右手还按在剑柄,左手慢慢伸向顾明霁的脸。快要碰到之际,少年紧闭的眼眸突然睁开,青灰色的眼瞳一片血红,配合着半边污血和遍覆黑鳞的异人面容,显得狰狞可怖。


    一瞬间,无脸的“向阳花”也顶到了俞倾夭面前,阴冷的魔息吹吐到她颊边,张开血盆大口。


    俞倾夭没有停滞,葱白的指尖落在黑鳞片。魔气是阴寒的,从血肉中长出的鳞片却滚烫又坚硬得扎手。


    少年像只病猫一般,虚弱至极地睐了她一眼,便带着失去一切的绝望合上眼,掩耳盗铃般往被褥埋去。


    挡不住的,他很清楚,最不堪的模样还是被她看到了。


    哪怕下一息那柄她一直没松开的凌霜剑没入胸口,他也认了。


    试问谁会不害怕一只面覆鳞片的异类呢?


    没人会喜欢他。


    无人爱他。


    他是怪物。


    [杀了她!这样就没人会知道你的秘密了!]


    [杀了她!]


    [杀了她!]


    识海里的声音趁机蛊惑。


    魔息再次沸腾,无脸花开始扭曲,无数触手从黏液中冒头,冲向了俞倾夭。


    [滚——]


    就在快碰到她的刹那,黑触尽数炸开,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痛呓,颈项单薄的皮肤也被鳞片拱破。


    俞倾夭一直面无表情,直到此时才叹了口气,“我带你去向师尊求助。”


    顾明霁身负魔息且已濒临爆发的边缘,明心宗内唯有姬华清出手才能替他压制魔气。若是让其他人提前嗅到风声,以他们对魔物的态度,顾明霁必然性命难保。


    但她方站起,衣角便被顾明霁拉住。少年忍痛哆嗦,态度坚决:“不能去。”


    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俞倾夭眸色微闪,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床边:“不能寻师尊的话,我该如何帮你?”


    顾明霁沉默了,就在俞倾夭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别过头,气若游丝地哀求:“陪我……片刻,就好。”


    “好。”俞倾夭没追问,扫开了魔气在榻上落座,右手仍在剑上,目光落在黑鳞上看了一会儿,另一手拿出帕子,替他抹去鳞上剐蹭到的碎肉。


    顾明霁微愣,噩梦孵化出火种,孤鲸偶遇了绿岛,深渊窥见了星光。他在巨大的痛楚中仍不敢合眼,怕自己是在做梦,也不敢看她,只能呆滞地盯着床帐。一行清泪悄悄从眼角滑落融进血中,无声无息。


    清理干净的鳞片比墨玉更剔透,却有着比极品灵铁矿更高的硬度,无疑是上好的炼器材料。


    俞倾夭渐渐回忆起,顾明霁被押送上明心宗之前似乎是一直生活在拍卖场中。他曾被当作异兽圈养,一直到十二岁那年突然爆发,不仅杀害了拍卖会上的所有人,还包括了明心宗前去探明真相的长老。


    那时的魔气爆发估计和现在相差无几。他极有可能从幼时被捕获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体验鳞甲被催生和拔除的痛楚,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放在台上拍卖。


    常人分不清魔龙和妖兽之别,但盛飞光见多识广,在捕获顾明霁后计划秘密处决,是姬华清突然出现,力排众议把他收在麾下。


    俞倾夭在藏书楼翻阅过许多典籍,包括近千年的人史变迁和关于其他几族的记载。有趣的是第一仙宗偌大的藏书,对曾经的魔渊霸主竟只有功绩簿里浅浅的一句——


    “生于暗渊,嗜杀暴虐,以人为食,浮光历一千两百二十四年被明心宗剿灭。”


    仙历两千年一换,如今是浮光历一千七百五十三年,即魔龙最后出现约是在五百年前,而顾明霁骨龄只有十七岁。难道世上还有别的魔龙,还是当初那条未死?


    不对,性别对不上。


    俞倾夭动作慢了下来,见顾明霁颤栗的幅度减缓,借着手帕遮掩,指尖捏了个昏睡决。


    她眼前突然暗了几分,原是无脸花顶到了她与顾明霁之间,似乎在好奇她的动作。俞倾夭面无表情地把它扇开,花瓣口咧开了黑色的尖牙示威,但昏睡决生效后也影响到了它,无脸花化作了一滩黑水,而顾明霁仍眉头紧蹙,看起来并不轻松。


    俞倾夭半垂下眼帘掩住眼底深色。等了一会儿,她抬手重新落回他新生的鳞甲上,尝试捏着往外拔。顾明霁发出了一声痛呓,鳞片分毫未动。


    俞倾夭松开了手,沿着鳞片的缝隙摸索,不过几息便沾上了新溢出的淤血。她直直盯着看了一阵,突然把指尖按到唇前,极致的红与白相撞,柔软的舌尖探出,轻轻一舔,“呸。”


    周遭的魔气如杂草疯长,纷纷支起头看向她。


    少女沾血的唇瓣轻嗤了一声,抬手把魔气挥散。被宽袖拂过的地方马上空出一团,很快又被周遭试探性伸出触角的魔气补上。但就在她站起身时,魔气立刻机警地避让出一条小道。


    俞倾夭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床边低头思索了良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起顾明霁脸上的鳞甲,眼中闪过了追忆:“真漂亮……”


    瞥见顾明霁的眉头渐渐舒缓,她重新捏了个昏睡决打入顾明霁后颈,同时分出一抹金色的灵力探入,绕着灵脉周转了一圈。


    瞳孔中的重影散了,俞倾夭疲惫地靠在床榻上,“我欠你的都还了。”


    无脸花跟着顾明霁沉睡,蠕动的魔气只是外泄的力量,依着本能行动,不知她在说什么,鬼鬼祟祟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俞倾夭侧眸,看到触手勾起的是自己方才婉拒苏和嘉时扯下的传信符,正一闪一闪,显然是有人急着联系她。


    “夭夭,是顾师弟病倒了吗?我这里有上好的丹药,现在就送过来……”


    苏和嘉的留言让俞倾夭脸色发沉。她若不去,苏和嘉就要过来。思及他先前的态度,又是盛飞光亲传,未必不知顾明霁的身份,若是发现他魔气不受控,定然不会留情。


    揽镜收拾好掉落的碎发,不忘抹去唇瓣的血渍,俞倾夭神色重归平静。正欲出门之际,衣角仍被顾明霁抓在手中。


    她按住他的手腕,把衣角抽出,利落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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