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翌日一早,正院便传来消息,临安郡主自昨日午后睡下,到现在也没醒来。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俱是摇头叹息,言语之间暗示着让侯府及早准备后事。
宣平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前几日夫人还精神奕奕怒骂那宋家小畜生,昨日更是与他商量着要给绣绣寻个样样出色的郎君,怎么忽然……忽然就这样了?
楚华裳匆匆赶到正院,看着母亲比之前还要苍白虚弱的脸,心头刺痛。
不能再等了!
楚华裳转身出了正院,与夏露冬凝二人吩咐道:“秋蝉带人守在沈府周围,你们两人乔装一番把沈夫人带到别院,秋蝉善后。记住了,一定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理智上,楚华裳知道,私自劫掠朝廷官员的亲眷是不对的。可是情感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都不会放过!
这次行动意外的顺利。
半个时辰之后,楚华裳就在别院里看到了沈之遖的母亲沈夫人。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只一眼,楚华裳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沈夫人看到楚华裳,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县主,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楚华裳闻言挑了挑眉,“夫人果然是聪明人。”
“县主谬赞,”沈夫人嘴角挂着笑意,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楚华裳脸上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聪明人不敢当,只是刚好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一点罢了。”
见此楚华裳不再多言:“夫人可有办法?”
听了这话,沈夫人先是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不顾众人阴沉的脸色缓声道:“能救,也不能救。”
一旁秋蝉几个听得火气直冒,恨不能给这女人用上大刑,看她还不老实。
楚华裳见状心下微沉,能救,也不能救?这是个什么意思?她想了想道:“夫人可否细说?”
沈夫人深深地看了楚华裳一眼,“想来县主已经知道,郡主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了蛊。这蛊不是旁的,正是南疆皇室独有的噬魂蛊,这种蛊最为阴毒,解起来也尤其难。”
楚华裳闻言,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南疆皇室果然还有余孽。同时她心里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疑团,二十年前外祖父真的把南疆皇室诛杀殆尽了吗?
“中了噬魂蛊的人,会日渐嗜睡,在饥饿与虚弱中死亡,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查不出来。”沈夫人叹了口气,眼神悠远,“其实噬魂蛊也并非无解,传说南疆皇室有一只蛊王,若能找到这只蛊王,就可让蛊王吃掉噬魂蛊,如此不仅能救你母亲,还能让幕后凶手受到反噬,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没命。可惜南疆覆灭,蛊王早已不知所踪。”
楚华裳眯了眯眼,语气已有些冷:“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再过几日,我会随锦衣卫与沈大人一起前去北疆。”
“县主何必着急?我既然来了,自然就有法子帮你母亲。只是县主总也要听一听我的条件?”沈夫人嗔怪一声,无视秋蝉几人的冷眼,等着楚华裳的回答。
“夫人直说便是。”楚华裳并不意外沈夫人会提条件。退一步来说,若沈夫人今日不提,他日楚华裳也会在沈之遖身上还回去。
沈夫人眼神倏然亮起:“我希望县主能与我儿订立婚约。”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沈夫人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若是他日恩人所谋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她的身份必然暴露,届时沈家将万劫不复。
而朝阳县主就是她给儿子,给沈家精挑细选的保护伞。
和沈之遖订婚?楚华裳忽然想起了鲤鱼精的话,原本的命运线里她嫁给了沈之遖,最终甚至死在了沈之遖手里。她抬眼盯着沈夫人:“你在要挟我?”
沈夫人面色丝毫未变,有恃无恐道:“这不叫要挟,这是交易。我救你母亲的命,而县主你与我儿之遖订立婚约,这很公平。”
说到这里,她甚至振振有词道:“难道郡主的命不值得县主这么做吗?”
楚华裳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沈夫人道:“你原本应该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如今却改头换面成了朝廷重臣的妻子,甚至为其生下一子。算一算沈之遖的年纪,沈夫人恐怕在大周待了不止二十年,那么本县主是否可以怀疑,南疆皇室灭亡之前在大周布下许多棋子,而沈夫人你只是其中一颗?”
楚华裳的反应压根儿不在沈夫人意料之中,她没想到楚华裳竟然这么不好对付,一时间脸色难看异常,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县主难道就不想救你的母亲了吗?”
刚醒来的鲤鱼精:“……”这女人的胆子比鱼还大啊!真该让她看看临平郡主的管家是怎么死的!
楚华裳冷冷地盯着沈夫人:“北疆偏远寒凉,民风彪悍,又与蛮夷相邻,夫人不妨猜一猜沈大人能撑上几日。”
沈夫人:“……”
沈夫人脸都白了,嘴唇直哆嗦,她怎么也没想到朝阳县主会是这样的人,不受丁点儿威胁!甚至当场反威胁回来,偏偏她还真就被威胁到了。
及至此刻,沈夫人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懊悔,她不该出来的,也不该再见了朝阳县主就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她低估了大周皇室偏宠之下精心养出来的贵女!
想明白了一切,沈夫人的嘴里一片苦涩,她忍不住看着楚华裳道:“方才是我昏了头,得罪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楚华裳无动于衷,甚至十分冷酷:“沈夫人,现在是你求我的时候了。”
现在是你求我的时候了!
沈夫人面色煞白,惶恐不已,坐在凳子上也止不住的双腿发软。她满眼恳求的看着楚华裳:“我真的救不了,我只是宗室旁支,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噬魂蛊。我只是听说过一些噬魂蛊的特性,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番话,沈夫人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就听到楚华裳冷嗖嗖的声音:“所以说,你在骗我?”
沈夫人:“……”总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对上楚华裳冰冷无情的面容,沈夫人差点疯掉,脱口而出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虽然不能解了噬魂蛊,但是我可以让它陷入沉睡,能暂时保住你母亲的命。”
楚华裳闻言点了点头,“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等你准备好了直接上门。陛下胸怀天下,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若你沈家安安分分并无异动,皆可活命。”
沈夫人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论楚华裳的这番话是真是假,最起码她逃过了一劫,有了喘息之机。只希望明日事情顺利,来日楚华裳能看在她出了一份力的情分上,保住儿子。
……
东宫里,过了最初的愤怒后,太子渐渐冷静下来,让内侍备了重礼带上,去了定国公府。
听闻太子前来吊唁,定国公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他看来,太子先前没来,也没有派人来,应该是被陛下拦住了。如今嘛,赐婚圣旨已下,必是陛下拗不过太子,妥协了。
想明白之后,定国公靠在椅背上,连日来在胸口积压已久的郁气瞬间散去。他慢悠悠的喝了杯茶,这才道:“请太子殿下来我书房吧,另外,再派人把大姑娘叫过来。”
听闻太子来了,秦莲昕立刻梳洗一番,换了一件素色衣裙,衬得整个人越发的楚楚可怜,若不胜衣。
太子假模假样的吊唁了这短命的未来大舅哥后,转身就去了定国公的书房。之前的半年里,他曾来过几次,因此对定国公府的布局十分熟悉,不出半刻就到了书房。
定国公看到太子,便老泪横流跪下请罪:“殿下,都是犬子无能,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太子上前两步,抬手紧紧地握着定国公的胳膊将人扶起来,面上笑容温和:“国公爷请起,子渠的事孤心里有数,必不会让他白死的,你且放心,待来日……”
来日怎么着,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又回去坐着谈话。
不多时,装扮过后的秦莲昕过来了,定国公便离开了,将时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太子看着楚楚动人的秦莲昕,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暴戾,瞬间不见。他搂着扑进怀里的女人,温柔的安慰她:“昕儿,你放心,孤一定会给大哥报仇的。快别哭了,哭的孤心疼。”
趴在太子怀里的秦莲昕并未看到太子说这话时,脸上的阴鸷残虐。
听着太子温柔的声音,秦莲昕心情好了不少,紧跟着就想起这几日定国公府冷冷清清的境况,忍不住抱怨:“殿下,你怎么不早点来?哥哥生前最是疼我,什么事都愿意帮殿下去做,如今他人没了,竟是连场风光体面的丧事都没有,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是孤的错,是孤来晚了。”太子心里冷哼一声,想要风光体面?可以,一家子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孤不止会让秦子渠的丧事风光体面,孤会让所有秦家人的丧事都风光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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