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云大脑卡机了几秒,立刻像火窜到脚边一样“嗖”地站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穿着嫁衣?
她的手下意识抚在心口,余悸未平。
之前被刀捅的地方,也不疼了……
半云狐疑不已。
一转头,她就瞥见正对着的一面嵌在墙上的宽大银镜。
所以她现在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现在浑身的打扮。
半云愣住了。
镜中映出的妙龄少女面若桃花,眉心的花钿精美绝伦,如桃花蕊滴下的一滴至纯粉露。
微微上挑的眼角晕染开妖媚的桃红色,微怔的清澈杏眼却透露出纯然无辜的意味。
华丽繁复的红纱缠着金丝,织成一件世间新娘都会羡慕渴望的华美嫁衣,无比贴合地裹在她身上。深红的腰带刻意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与纤浓的柔媚体态。
这副模样艳丽又妩媚,让半云自己都觉得陌生至极。
“小黑,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心魔少年共享的应该是她的视角,而在看到镜中映出的她之后,他突然间就没声了。
就像打电话信号不好一样。
半云疑惑地在心里喊了好几声,才听到少年如梦初醒的回应。
“……你方才说了什么?”
她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正欲重复自己的疑问,却忽而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便下意识跌回柔软的锦被中。
“半云姑娘,该用膳了。明日便是您和公子的大喜的日子,您还是要吃点东西的,不然身体撑不住啊。”
半云眼下的肌肉微微绷紧了。
她一脸警惕地盯着靠近的人——是个丫鬟模样的女孩,端着一盘色香俱全的饭菜。
想起自己自从穿书后就没有吃过东西,半云的眼神便不争气地黏在了那一碟碟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上。
四喜丸子,佛跳墙,爆炒小龙虾,麻婆豆腐……
居然还有糖醋排骨!
半云咽了咽口水,很有骨气地说:“吃饭的事先等一等。”
“你刚才说,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从今日起床起就头疼得紧,什么都记不得了。”
少女故意扶住额头,蹙眉问,仿佛真是因为头疼想不起来事似的。
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悄悄瞥向那堆香气扑鼻的饭菜。
丫鬟信了她的话,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手中食盘,“姑娘连这些都忘了吗?”
她忧心忡忡,“可是受邀的各方贵客明日都会准时到场,婚事断不会推迟啊!”
半云轻咳一声,心中微恼。
她刚刚又在心底呼叫了心魔少年许多次,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这个小黑也太不靠谱了吧,说了两句话就又没影了,现在她想找个人参谋都没办法。
“我先问你几件事,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第一,你说的那个要和我成亲的公子,是谁?”
肯定不是何淮安,他的白月光可是女主阮清清,怎么也不会和自己搭上边。
那难道是原书中籍籍无名的小角色?或者……方流夜?
半云猜到最后,心中莫名升起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当然是钟鼎累世、富可敌国的世家大族,我们何家的大公子,淮安少爷呀!”
“淮安少爷可是主家嫡子,将来必定会继承家业。半云姑娘你被他看上,可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人人艳羡呢!”
——什么?
半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方流夜就算了,可是……
为什么是何淮安?他喜欢的人,不应该是阮清清吗?
身为男配就要对女主一心一意啊,不然连做男配的资格都没有!
……还是说,他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是方流夜的心魔,因为和方流夜有仇,所以想先消灭他的拥趸,比如说她?
何淮安是要假借成婚的名头,把她掌握在手心之中,这样无论是圆是扁,都任由他拿捏。
半云咬牙。
虽然她的存在与否对方流夜来说应该没什么影响,但她只要想到有离开他的可能,就一阵心头不畅。
何淮安这个人未免太过可怕了!心机深沉,连自己的婚事都可以利用!
半云有些不寒而栗。
……而且,为什么还要换一个背景设定,他以为他在玩角色扮演吗?
少女忍不住吐槽。
听完丫鬟说的话,她沉默了片刻,便借口说自己想要静一静,让丫鬟离开——
当然,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盘留了下来。
丫鬟刚把门仔细关上,一身凤冠霞帔,方才还作西子捧心状、装扮得娇艳欲滴的少女就大口干起了饭!
干饭人,干饭魂!
要处理的麻烦事都等吃饱再考虑吧,大脑也需要能量嘛。
半云完美地说服了自己,像只仓鼠一样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一口菜一口肉一口饭,半云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食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深感满足。
真香!
——倏忽间,门再次被推开了。
空气中还萦绕着饭菜的香气,挥之不去。
半云正在擦嘴。
少女因为刚吃饱的餍足而神情有些愉悦地慵懒,两只黑亮的眼睛像猫儿一样微微眯起。
她舔了舔红润的嘴角,一闪而过的舌尖与水痕让推门而入的青衣少年呼吸略微粗重起来。
“看起来,你还挺满意这里的生活的。”
他嘴角上扬,琥珀色的眼睛里酝酿着轻浅笑意,令人只能沉溺在浓情蜜意之中,却看不穿其中深意,透着粘稠蜜糖般的光泽。
半云见是何淮安,脸色立刻垮了。
她正襟危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少年一边轻笑,一边走近,“我的目的,你不知道吗——”
他的靠近让半云反射性地想起被捅刀的极致痛意,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姐姐?”
何淮安念出这个称呼的语气有些微妙,但在半云看来近乎嘲讽。
——嘲讽她的天真和愚蠢。
她居然蠢到把他当做真正的小孩子一样耐心对待。
摒弃了偏见的信任,换来的却是心口的剧痛与现在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嫁衣。
半云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就算你杀了我,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少女瞪圆了眼,像张牙舞爪的小猫。
“我是不会把方流夜的事告诉你的!”
“方流夜?”
听见这个名字,何淮安的反应有些怔然,但反应片刻后,他戴在脸上的温雅君子的面具陡然裂了一条缝。
“为什么又是他?”
青衣少年的一双眼渐渐红了起来。
“母亲是这样,清清师姐是这样,”他极为无助似的低喃,“……就连你,也是这样……”
听到阮清清的名字,半云忽然眼前一亮!
她立刻义正辞严地斥责:“你不是喜欢你的师姐阮清清吗?那你怎么能和我成亲呢!”
“喜欢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你这样做是对她的不忠!就算成亲是假的,她也会很不开心的。所以快放弃这个想法吧!”
半云松了口气,觉得以何淮安对女主的忠犬程度,她都这么说了,他一定会放弃和她假成亲的计划的。
“假的?”
青衣少年有些迷惑地重复一遍,突然又笑了起来。
“不。”
何淮安斩钉截铁地否认。
少年的声音微微哑了,却透着股颇为病态的偏执,让半云有种不妙的预感,眉头狂跳。
他忽然欺身而上,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大姐姐’。”
“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半云整个人都被他的阴影所笼罩,两只手腕也都被老老实实地固定住了,动弹不能。
她慌乱紧张,双脚乱踢,但碍于繁复的嫁衣而力道有限。甚至没一会儿,连两条腿都被按住了。
半云彻底慌了,“你要干什么!”
她色厉内荏地喊,“我警告你,不要以为说一些有的没的话就能转移我的注意力!”
“你说你喜欢我,那阮清清怎么办?”
半云压根儿没信他的话,只觉得何淮安把她当做恋爱脑,随便给个站不住脚的“喜欢她”的理由就能让她倒戈相向。
所以她再次甩出女主的名头,不过也没指望能让他立刻收手放她走,不过她应该能够借此机会看看有没有机会挣脱他的掌控。
“我对清清师姐的感情,并不是喜欢。”
何淮安凑到她耳边,声音近乎呢喃。
骗子,谁信啊!女主的忠犬哪里有那么容易动摇!
半云无力地发现他的手劲很稳,没有一点要放开的意思。
她破罐子破摔,发狠说道:“你喜欢谁,跟我都没有关系!”
何淮安的声音就压在她耳边。
他低沉地问询:“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少女本就染了胭脂的眼角被急得更红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也冒着气出来的泪光。
明明为他穿着嫁衣,她却毫不犹豫地回道:
“我喜欢方流夜!”
比起何淮安这种“坏小孩”,谁都会更喜欢方流夜吧!
半云知道自己肯定踩了何淮安的雷点,但也觉得解气得紧。要杀要剐随便吧!
却没想到,青衣少年红着眼,居然放开了对她的压制。
仿佛踩在云间,他轻飘飘地说:“……是吗?”
“不过你喜欢他也没关系。反正,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
半云刚要啐他一脸,却猛地发现自己两只手腕与脚腕之间都坠上了几条极厚重的金属锁链,沉得她刚站起身便一个踉跄,差点跪趴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缓缓低下头——戴着这么重的东西,她根本逃不掉。
何淮安走了。
但连房间都忽然如鸟笼般被一条条黑条收拢关住。就算她是只鸟,也插翅难飞。
看来,她被囚禁起来了。
丫鬟从黑栏里递进来的晚餐,半云只勉强动了几口。虽然和上一顿的菜色差不多,但她的食欲大减。
夜晚,手脚都戴着链铐,半云蹲坐在地上,仰头透过窗棂望着月亮。
月光清明皎洁,她忍不住想起那首诗——千里共婵娟。
方流夜现在在哪里?他也看见这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了吗?
半云正想着,眼前忽然掠过一个白鸟般的身影。
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再次定睛望去时,一张俊美无俦的少年面容展露无遗。他凤眸微弯,瞳中月影摇动,清冷醉人。
剑客打扮的少年朝她微微一笑,“这位姑娘,不知因何而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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