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03:55,全程74公里,已行进路程42公里。】
时亭州在沼泽尽头和顾风祁汇合了。
出了沼泽之后紧接着的一段路是最愉快的,蒿草的高度还没有窜起来,地面也是坚实的泥地不用担心会陷下去。
“走了大半宿,”时亭州看见顾风祁,把装备往背后一甩,也顾不得之前的体力消耗了,朝着顾风祁就是一阵疯跑过去,“终于见着个人影了!”
顾风祁展开双臂,被时亭州撞了个满怀。
“哎呦,你轻点儿。”顾风祁身上有浅淡的硝烟的气味,他轻轻和时亭州拥抱了一下。
“你受伤了?”时亭州松开顾风祁之后才发现他左臂处的作战服染了血。
“被僚机的子弹撩着了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关系。”
顾风祁其实也已经很累了,他在时亭州之后下旋翼机,记下了两个人降落位点的信息。为了能和时亭州碰上,他稍微修改了自己行进的方向,在原定计划的路程之外又多走了几公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几乎和他同样疲倦和狼狈的时亭州眼睛里熠熠的光芒之后,顾风祁感觉自己突然又松快了很多。
他居然还好心情地扬了点儿嘴角,揉一把时亭州被汗水浸透又被大风吹干,如此反复许多次的乱发,“走吧,赶紧继续往前走,有僚机的地方就会有隼,被隼盯上可不像被僚机盯上那么简单。”
时亭州被顾风祁揉了把头发,有点猝不及防。他盯着顾风祁愣了那么半秒钟,然后反应过来,飞快地闪身走进蒿草里面,“好,那我们赶快走吧。”
总觉得顾风祁和自己的关系不像最初见面时候那样剑拔弩张了,倒也不算剑拔弩张,说是顾风祁单方面对他的态度变好了要更恰当一些。
嗯,看来顾风祁已经慢慢接受了他作为队友的身份了。
-
旭日初升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在蒿草中行进过一段很长的距离。
时亭州低头看一眼实时监测手环。
【现在时间05:17,全程74公里,已行进路程52公里。】
还有将近十二个小时,需要行进22公里。
“顾风祁,”时亭州喊他的名字,“我们是不是躺赢了?”
这好像是时亭州第一次有名有姓地叫他。
那感觉有一点点的新奇,但是也蛮不错的。
顾风祁素来紧绷的唇角微微放松了,眼里带上第一点浅浅的笑,“是...”
“是”字还没说完,顾风祁突然瞳孔猛缩。
“隼!”他在机械从半空中呼啸着俯冲下来的瞬间拉着时亭州卧倒在地翻滚几圈。
密集的弹火打在他们之前站立的地方,草皮和土块乱崩。
时亭州滚了满头的草屑,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翻身起来,单膝跪地架起狙击枪。
他把自己头上的草屑拨掉了,同时瞄准了高速划过半空的隼,连续打出半个弹夹的子弹。
隼的体型比僚机更大,机动性要稍微差一些,但是同时它能携带的弹药量也更大,攻击力也更强。
隼在半空中兜了个小圈又绕回来,机身下面的枪管旋转两圈,应该是填充好了弹药,即将开始下一轮的发射。
“我...”时亭州站起来,朝着蒿草深处狂奔,他本来条件反射想骂一句“我操”的,但是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形象刚刚才在顾风祁心里面好了没多久,他又把这两个字儿的最后一个字儿给憋回去了,“我们运气怎么这么好?连续遇上僚机和隼?这么小的概率居然都被我们撞见了?”
顾风祁挑了个和他相反的方向跑,这种时候两个人一起跑就是在给隼当活靶子。
“没办法,”顾风祁一边往蒿草深处跑,一边向天上的隼打出一梭子子弹,“既然遇上我们就只有想办法把它打下来了。”
两名环塔新生狙下来一架隼,这怎么听也觉得有些...过于超纲了。
隼追着时亭州走,可能是因为时亭州最先打了它,这玩意儿记仇。
时亭州在齐胸口的蒿草丛里面跑的飞快,这会儿也不管叶片挂不挂脸的问题了,再跑慢一点就该被隼燎着屁股了。
“时亭州!”顾风祁在草野的另一处喊他。
“在呢!隼快要打着我了!”时亭州扯着嗓子喊回去。
“听好了!”顾风祁停下奔跑,他转身,单膝跪地持枪瞄准隼,“我诱敌你狙击!”
顾风祁把打空的弹夹取下来,在遇上隼之前他还遭遇了一次僚机,再加上刚刚打出去的那梭子弹,他现在只剩一个弹夹了。
“我这里还有一个弹夹,一个弹夹的诱敌时间,能不能把它狙下来,就全看你了!”
顾风祁瞄准了隼的尾翼,以两点一顿的点射开始诱敌。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隼的尾翼被打中,它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下。
但是隼的外壳很厚,只有从它腹部正下方的位置打进去才能把它狙下来,而顾风祁所在的这个角度是狙击死角。
所以顾风祁说他来诱敌,让时亭州找准机会把隼狙下来。
而且隼已经要燎到时亭州了,这个时候如果顾风祁不把隼吸引过来,时亭州之后的状况就很难说了。
二十六,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
又是两发子弹打在隼的尾翼上,在夜幕中擦出迸溅的火星。
隼没再继续追时亭州了,它迅速升空,在空中调转了一个方向,又飞快地朝着顾风祁扑过来。
二十二,二十一。二十,十九。
这下换成是时亭州跟在隼后面狂奔。
狙击枪被时亭州死死攥在手里,他在奔跑的过程中也飞快地换了个弹夹。
他要跑到隼的正下方再开枪,不然顾风祁就白白诱敌了,而隼觉察到它的威胁更大之后会朝他开火,而顾风祁又不剩下什么子弹了,这下他们两个人都说不定会交代在这里。
时亭州死死盯着隼的腹部,拼命加速,奔腾着越过草野,蒿草锐利的叶边在他侧脸上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飚出一线细细的血。
十八,十七。十六,十五。
隼不甘就这么被挂在天上被狙,它前半身微微上倾,调整枪管的方向,朝着顾风祁打出一串子弹。
顾风祁滚地躲闪,隼打出的子弹擦着顾风祁的身侧钻进地下,爆出一串灰尘和草皮。
顾风祁仰躺在地上,举枪对准隼,一通猛射为自己火力掩护。
十四,十三,十二,十一,十,九,八,七,六!
隼在半空中微微摆头躲开。
顾风祁还有最后五发子弹,时亭州再不把隼狙下来的话,他就就会被隼密集的火力直接钉死在地上。
就是隼在半空中微微摆头的这个瞬间。
时亭州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
他最后猛冲了一记,然后一个滑跪在草地上向前冲出去。
与此同时他上半身向后弯折倾斜,举起枪管,在从隼身下经过的时候,枪口对准了隼打出连发。
事实证明时亭州的枪法还是很准的,不枉他在第三测试段“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测试者”的成绩。
子弹穿透隼腹部最薄弱的位置,射进了隼的行动中枢。
那钢铁之躯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下,歪歪斜斜飞行一阵,努力想抬起自己的枪管再次对准地面上的敌人。
然而它最终还是栽倒了下来,坠落在05:27的海顿荒原上。
时亭州连滚带爬躲开坠落的隼,然后瘫倒在地上喘息。
他刚刚那段冲刺是真的拼了命,现在整个胸腔疼的像是要炸开。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肺部火烧火燎的痛楚。
他听见蒿草沙沙的响动,知道是顾风祁朝他走过来了。
“没受伤吧?”时亭州问,他的嗓音有点哑,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儿。
“没有,”顾风祁走过来,在时亭州边上蹲下,借着天际的第一缕晨光看着他,“你呢?”
五点过是海顿荒原日出的时候,时亭州躺在草野上,闭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沿着鬓角滑下来一串晶莹的汗珠。
淡金色的霞光铺了他满身。
“我也没事儿,”时亭州挣扎一下,最后拉着顾风祁的手借了把力,坐起来,“就是跑的太累了。”
“真的要命了。”脱离险境,时亭州全身细胞都放松下来,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远处草野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刚刚放松下来的两个人瞬间又警觉起来。
“操,真的,”时亭州这回也没再纠结自己的形象问题了,一句粗□□出来,同时抓住狙击枪瞬间挺身成跪立射击的姿势,“再来一架是真的没子弹了!”
顾风祁从层层叠叠的荒草中瞥见一片黑色衣角。
和他们的作战服是相同的颜色。
不是其它新生,应该是环塔派出的负责实时监控新生动向的工作人员。
时亭州也反应过来,他看着顾风祁愣了一会儿,然后很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我们背后还有人啊!那我刚才还那么拼干什么!”
跑的肺都要炸了。看着隼朝顾风祁扑过去,弹火把草野掀起来半寸,心都差点跳到嗓子眼。
“这不是极限体能测试嘛,”顾风祁看着时亭州半面脸庞被朝阳映照的金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他被揉乱的头发理顺了,“行了,继续走吧。”
【现在时间05:34,全程74公里,已行进路程53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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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亭州和顾风祁到达十七号监测站点的时候是上午十点过,距离新生体能测试第一个项目开始,正好是二十四个小时。
“辛苦了,我的新生们!”有考官站在终点处等着他们,眉目慈和,眼神中甚至还有点嘉许的意味。
监测站点里面已经有零零星星几个新生到了,顾风祁和时亭州他们不是最快的,但他们应该算是这一路上走的最凶险的了。
毕竟别的新生虽然也弄了满身的泥泞灰尘草屑,只有他们两个是身上挂了彩的。
顾风祁左臂被僚机射出的流弹擦伤了,时亭州侧脸上在奔跑的时候被蒿草划了一道,然后一双膝盖也被蹭破了,现在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先去医务室简单处理一下吧,半个小时之后会有旋翼机送你们回环塔宿舍的。”
两个人道声好,在门口卸了一身的装备,然后并肩往医务室走。
三十斤的负重一卸下来,两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能直接原地起飞了。
医务室是个拥有两面落地玻璃的洁净而舒适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柔和的消毒水味儿。
时亭州把裤管挽起来上药,透过一面落地玻璃能看见外头的全息投屏,全息投屏上滚过荧光字,播送着实时信息。
【新生体能测试全部测试将于9月4日晚24点正式结束,已完成极限体能测试的学生将搭乘旋翼机回到环塔修整,修整时间为十六个小时整。】
【修整结束后我们将于9月5日下午16点整召开第一次全体大会,对本次新生体能测试的成绩,以及后续的训练安排进行详细说明。】
消毒凝胶抹在伤口上有点微微的刺痛,时亭州偏头冲着顾风祁笑一下,“总算能休息一阵了。”
二十四个小时不眠不休。
进入环塔的第一道坎,终于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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