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塔新生宿舍的淋浴间。
虽然大家都不眠不休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可是从十七号站点搭乘了四十多分钟的旋翼机回到环塔之后,大家做的第一件事都不是睡觉,而是洗澡。
嗯,在泥里土里水里草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四个小时,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无疑了。
时亭州他们是第一批回来的人,这个时候淋浴间里头还很宽裕。
伤口上的消毒凝胶已经覆盖成了一层薄薄的膜,防水透气,不用担心洗澡会污染到伤口。
打开花洒开关,热水冲出来,淌过全身的那个瞬间,疲惫感就消退了一半,一种熨帖的满足感从心底漫上来,把人从头到脚都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时亭州站在花洒地下,闭着眼睛,任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淌过全身。
舒服地让人想要发出轻哼。
热水哗啦啦顺着地面上光滑的瓷砖流进下水道里,与此同时蒸腾出白茫茫的雾气。
时亭州抹一把脸上的水,在自己挂在淋浴间门口的洗漱包里面翻找一阵,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带压缩皂了。
时亭州轻轻咽了下口水,他把水流调小,听着隔壁顾风祁的动静。
“那个,”时亭州曲起食指,敲敲隔在两个人之间的门板,有些不好意思,“你带压缩皂了吗?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
“嗯,带了,”顾风祁在门板后面应一声,“你过来拿吗?”
隔间的门板直接和淋浴间的天花板和地面联通,所以要想从顾风祁那里拿到压缩皂,时亭州得出隔间。
虽然之前两个人已经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但是刚认识没多久就在淋浴间里头找人借压缩皂,还是挺尴尬的。
更何况时亭州现在什么也没穿。
但总不可能让顾风祁给他送过来。
反正现在淋浴间里面也没几个人。
而且大家不都是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雪原战场上的条件艰苦许多,那里都是集中供暖大澡堂,一个队的人都裹在一起洗,人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啊!
“...嗯,我过来拿。”时亭州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应一声,打开淋浴间的门,走到隔壁,等着顾风祁开门。
花洒里面的热水还在哗啦啦的淌,落在瓷砖地面上,激起一小片飞扬的晶莹的水花。热气蒸腾,笼住时亭州的眼眉。
轻轻一声,门开了,滑开一道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的缝。
顾风祁把压缩皂递出来,顺便露出手腕,手肘,手臂,以及大半边肩膀。劲瘦然而强悍的肌肉,柔韧而流畅的线条包裹在水流中,在暖色调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一种玉质的莹白。
一具漂亮而强悍的身体。
时亭州还看清楚了顾风祁隐没在潮湿水汽中的眼睛,幽黑,深邃,里面盛着细碎的飞溅的水花,被淋浴间顶上的大灯映照成斑斓的颜色。
“...谢谢。”时亭州又轻轻咽了下口水,他从顾风祁的手里接过压缩皂。
乳白色的一块,刚刚好能放在掌心,还他妈滑的离谱。
可能是被热气蒸久了,有点缺氧,心跳的稍微有点快。也可能是充分意识到自己不带齐东西,洗澡洗到一半还要跑出来找别人借压缩皂这个行为实在是有够傻逼,时亭州从顾风祁手里接过压缩皂的时候,那玩意儿划出去了。
时亭州喉腔深处无声地飚了一句无地自容的“操”,然后下一秒就被顾风祁扣住了手心。
顾风祁是清醒的,手也一如既往的稳。
他在压缩皂滑出去之前把它扣回时亭州的手心。
现在时亭州的手心里面躺着一枚扁圆芬芳的压缩皂,掌根碰着顾风祁的掌根,指尖触着顾风祁的指尖。
热水淋过的皮肤散发着浅淡的热度,时亭州能感受到顾风祁的脉搏,少年人规律强健的心跳声透过一层温热的肌肤传过来。
仿佛慢动作触电的感受。
这场面...多少有一点超纲了。
“谢谢啊,”时亭州这下抓紧了压缩皂,飞快地收回手,“等会儿回去还给你!”
时亭州转身两步走回自己的隔间,飞快闪身进去,然后拉上门背后的插销。
压缩皂受热,在掌心晕开一圈细腻的乳白色泡沫。
时亭州看着掌心上那圈乳白色泡沫,从后颈到耳根慢慢爬上可疑的红晕。
下次再出房间洗澡一定要检查两边洗漱包,看看有没有把东西带齐。
时亭州闭上眼睛,搓出泡沫,抹遍全身。
细腻的触感,以及烧心的温度。
耳边是水流声,水流声之后还响起顾风祁的声音。
清朗的,镇定的,“没事儿,我房间里还有,你留着吧。”
越发衬托出时亭州过速的心跳。
真是见了鬼了,不就是借一块压缩皂而已吗?
-
洗完澡之后两个人就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时亭州站在穿衣镜前面揉着自己半干的头发,让倦意和酸痛感一点点漫上四肢,好让大脑忘掉刚才淋浴间里面的事情。
太累了太累了,连轴转了二十四个小时。
时亭州心里这么想着,扑倒在床上,发梢在枕巾上晕开一点点微小的水迹。
赶紧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时亭州闭上眼睛。
-
环塔第一次全体新生大会。
时亭州和顾风祁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会场,此时环塔大礼堂八千席座位上只零零星星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他们换上了军队正装,进门的时候时亭州看了下自己被玻璃大门映照出来的剪影,饱受摧残之后肉眼可见地瘦了,下颌的棱角锋利了些。
时亭州拇指轻轻划过下颌,回头,然后看到礼堂第三排有人在向他们招手。
是许昭,那小子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的,半点看不出一天前极限体能测试在他身上留下的摧残的痕迹。
“坐过去吗?”顾风祁问时亭州。
“走呗。”许昭选的位置太靠前,他边上一串座位都空着。
“你们两个怎么样?”时亭州在许昭边上坐下来,那小子就兴冲冲凑上来问。
“嗯?”时亭州睁大眼睛,“什么怎么样?”
顾风祁在时亭州边上坐下,朝许昭简单打了个招呼。
“就是极限体能测试啊!”
说到这个时亭州的膝盖还在隐隐泛着疼,他轻咳一下,“挺好的,运气特别好。”
“怎么说?”许昭兴致更高,眼里盛满了好奇。
时亭州挑一下眉,故作神秘,他伸出食指,“我看着一架僚机。”
许昭睁大眼睛,撞了一下时亭州的肩膀,“我去,想不到真的有人遇上僚机了。”
时亭州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加深,除了食指之外又伸出一根中指,“还狙了一架隼。”
许昭的眼睛又瞪大一些。
顾风祁微微偏头看他们两个交谈,时亭州侧脸上被划出来的那道口子还没好,细细一线,用消毒凝胶抹了,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不过僚机是顾风祁一个人狙的,”时亭州轻咳一声,把功劳按照实际情况分配到两个人脑袋上,“隼也是顾风祁先吸引了它的火力我才有机会狙下来的。”
许昭脸上的讶异更深,“你们两个极限体能测试也是一起的?”
时亭州仔细想想,这确实挺难得的。
“我们两个在测试的时候是连号,”时亭州发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呢?你怎么样?”
“我?”许昭长叹一口气,“别提了!我虽然不像你们那么惊险,但一路上也累得够呛,走到后面我都想把身上负重甩了!”
时亭州被许昭声情并茂的吐槽逗笑了,“得了吧你,你什么时候到终点的?”
“4号上午九点过。”许昭答道。
那就是比他们还要快一个小时,抛去他们在路上经历的和僚机还有隼的对抗不谈,许昭这个速度在所有新生里面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时亭州“啧”了几声,看着许昭,“你提前了十五个小时到终点,还在这儿说一路上累的够呛?”
许昭耸肩,“我本来也觉得我已经够快了,但是我们这一届还有一个大佬,不过不是我们这个赛道的,你知道他完成所有测试用了多久吗?”
“多久?”
“前面的项目我到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的极限体能测试只用了十三个小时多一点就完成了,”许昭压低声音,“是不是简直,难以想象?”
十三个小时,那也就是下午五点过出发,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没多久就到终点了。确实是,令人难以想象。
时亭州抽一口冷气,仰头靠在椅背上,“确实,这不服不行。”
“等会儿应该会出一个成绩单,”许昭又道,“每个人都会收到一份自己的各项目成绩,以及评估报告。”
“我猜那些特别牛的成绩还会被投屏,供大家瞻仰一下。估计你和顾风祁应该也会在上头。”
时亭州靠在椅背上,摆手,“我就算是没遇上僚机和隼,也不可能十三个小时就完成74公里啊!”
“这是综合评定,又不是越快越好。”许昭胳膊肘碰碰时亭州,“不过,这次体能测试之后,第一波淘汰也就开始了。”
第一波淘汰。
时亭州瞳孔微缩,不再靠着椅背,而是直起身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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