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琢以为她是疼的,可牧歌心里清楚,她是惊惧无措之下,止不住地流泪。
如魏琢这等,每日不间断练武之人,其实那方面的需求是很强的。
可魏琢今日仔细琢磨了母亲的话,他觉得说得很对。
小公主身子骨弱,经不起他这般折腾,昨夜新婚,小公主怕是伤得不轻。
如今看她哭成这个样子,魏琢这心也跟着揪紧了一般的疼。
他柔声安抚着,轻柔地拍着小公主的背,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魏琢才脱了衣服,躺在了榻上。
这一夜,他都没有旁的动作,只是静静陪着她。
睡至子夜时分,牧歌似乎做了噩梦,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也在低声抽泣着。
魏琢心疼至极,他将人搂紧,一边拍着她说没事,一边反思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魏琢闭上眼,细细想着他和小公主这段时日的相处。虽说魏琢觉得,他除了吓唬过小公主,在房中事上凶了一些之外,他似乎没有伤害过小公主。
可母亲说得对,他到底是个粗人,女人家的事,他也不是很理解。
小公主年纪还小,骤然从宫里来到了魏王府,定然有许多不适应。
而且女孩子家脸皮薄,中秋夜那事,闹得满城风雨,想必给公主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小公主这方梦魇过了,也安稳睡着之后,魏琢倒是想了许久。
小公主身子弱,想得也多,他以后,要在各方面都照顾着点她,要纵着她,宠着她些。
不能再让她害怕,要她安安心心地留在自己身边。
魏修送来的那药膏,到最后也没用。
牧歌清晨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淤痕已经消失了大半。昨夜,是魏琢亲自帮她抹的药。
早上青尤侍奉牧歌洗沐的时候,还笑着道:“公主今日精气神看着好了许多。”
昨夜那架势,着实把青尤吓了一跳。
青尤侍奉公主多年,她深知公主原不是这般敏感的性子。
可自打中秋之后,公主的愁绪越来越重。青尤看着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解。
牧歌一边由着青尤给她梳妆,一边叹道:“难得魏王昨夜大方慈悲,没有折腾我。我昨夜睡了许久,算是恢复了一些,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青尤一边给牧歌梳头,一边道:“皇后娘娘和老魏王妃都准备了不少温补的东西,让奴婢每日都给公主做。”
牧歌轻哼一声,道:“老魏王妃和皇后娘娘,是希望我好好调养身子,早日为魏王诞下嫡子。那些东西,你若是喜欢,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吃。”
青尤还要再说什么,牧歌却兀自按了按太阳穴,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
青尤不敢再说话,听公主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给魏王孕育子嗣。
青尤觉得,万事还是依着公主的心情为先。所以早膳时,青尤精心熬好的红枣粥,也让人撤下了。
魏王这几日事忙,听说南方战事频起,魏琢也是焦头烂额。
牧歌巴不得魏琢忙一些,若是不来她这院子休息,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就连早膳时没有魏琢陪着,牧歌都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
用过早膳,青尤给牧歌涂抹药膏的时候,牧歌才想起什么,拽着青尤问:“昨日那药膏,可还给他了?”
青尤四处看了一下,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没,没还。陛下那边来了消息,奴婢听那意思,也是不打算让您还回去的。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不过是个药膏而已,这几日,魏王也带回来不少药膏,想是不会有事的。”
牧歌深闭上眼,索性不再管了,她只道:“你好好收着,莫要让魏王发觉异常。这几日,若是二弟院子里有人寻你,你也避开一些。魏王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万事该格外当心。”
青尤低头称是。
用过早膳,牧歌闲来无事,便去翻贾肃的话本子。
贾肃送来了不少话本,若是日日都看,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牧歌看这些东西,不是为着有趣,而是要有大用。
之后几日,魏修倒是安分。魏琢事忙,很多时候都是夜里才会回来。
魏琢回来的时候,牧歌都睡熟了。所以牧歌总觉得这几日,她根本没见过魏琢。
其实牧歌这几日的睡眠越来越不好了,她之所以睡得熟,除了加大了安神香的剂量,便是让太医给她开了安神的药物。
安神香和安神的药物一起用下去,牧歌才能睡得好一些。
起初,魏琢还不知道牧歌的情况如此糟糕。
他是有一夜,回到房中觉得疲倦,便沉沉睡得过去。谁知道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巳时。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
魏琢向来勤勉,自少时起,他便每日卯时起来练功。后来,就算是军务繁忙,他最迟也不会超过辰时起身。
魏琢去前厅议事的时候,贾肃和两位程大人,在前厅等了许久。
直到要事谈完,贾肃才叫住了魏琢,道:“魏王,老臣以为,您今日迟起,该回院子查探一番。”
魏琢抬眸看了贾肃一眼,贾肃立马道:“自然,老臣不是怀疑魏王后,只是觉得,她是不是用了什么安神之物,没告诉魏王。”
魏琢下意识便为牧歌辩解道:“这几日,孤王回去得迟,每次回去,她都睡下了。”
贾肃点了点头,笑了:“为了魏王后的身子着想,魏王也该关心一下。”
魏琢回去之后,便着人打听了一下牧歌房中用的香。
还是花婆告诉魏琢:“回禀魏王,魏王后这些日子,总是不得安眠,已经请了好几次太医,给魏王后开了一些安神的药。那屋里头,也点了安神香。方才,老奴让人去查了,怕是点了三倍的量。”
魏琢闻言一惊:“她喝安神的药物,还要点这么重的香?”
花婆垂首道:“是,青尤那丫头说,普通的安神香,已经没办法让魏王后入睡了。自打魏王后住在咱们魏王府之后,便一直不得安眠。之前在宫里如何,老奴倒不知道了。”
魏琢之后派人去查了公主在宫中的记档,太医说,自打中秋那夜之后,小公主便一直梦魇,后来便是不能入睡。这几日,似乎又加重了。
那些安神的药,吃多了对身子有害。魏琢询问了花婆,花婆说魏王后这几日,似乎精神也有些异常。
她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用膳的时候也不多话,平日里也不太爱重梳洗打扮。
府里的管家,还曾想要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公主打理,然而公主却神色淡淡的,只说一切让管家做主便是。
花婆想了想,也觉得不对劲,她对着魏王小声道:“魏王,您既然问了,也别怪老婆子多言。老奴总觉得公主似乎对日子没什么盼头。她平日里打赏下人极为阔绰,就连她自己的嫁妆,也是随意放着。前些日子,青尤说公主丢了一套钗环,本想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叫过来,好生询问一番。然而公主却说,丢了便丢了,没什么要紧的。可事后,老奴却问了青尤,青尤说,那套钗环,是魏王后的生母,董美人的遗物。这般重要的东西,公主居然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
魏琢拧眉道:“彻查一下,务必要把那套钗环找回来,以后魏王后的东西,花婆你都替她好生看着,若是谁敢觊觎,直接乱棍打出府去。”
花婆连声称是。
也是自那日起,魏琢才总是喜欢盯着牧歌看。
他发觉牧歌似乎比从前还要反应迟缓,不单单是魏琢同她说话,她听不到。连青尤在身边叽叽喳喳的时候,牧歌似乎也听不到声音。
夜晚魏琢要同她亲近的时候,她倒是也不会拒绝,只是,她似乎连欢悦和痛苦都有点分不清了。
魏琢问她,方才是不是捏疼了,她也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回他不疼。
魏琢娶她,不单单是因着皇室女婿的身份,他是真心喜欢牧歌,想要同她一生一世。
可是现在的牧歌,成了一具真正的提线木偶。
太医院的太医对此没法子,魏琢便遍寻江湖名医,直到一位游医,给了魏琢答案。
那游医道:“魏王后得的,是郁证。魏王后情志不舒,气郁失畅,此乃身心急症,光是服药,怕是不成。草民建议,应当让魏王后保持身心舒畅,多出去看看大千世界,让她感受到爱与温暖,这病症,便会和缓许多。”
魏琢急道:“可她若不用安神药,便整宿不睡,思绪也迟缓。孤王听侍奉她的婢子说,她用膳也不算香,有的时候晚膳不吃,也不知道饿。长此以往下去,这身子骨如何能好?”
那游医继而又叮嘱道:“草民不才,也曾接待过这样一位夫人,那位夫人最后五内郁结,抛下夫君和一双儿女便撒手人寰。”
魏琢闻言大骇。
那游医接着道:“服药固然重要,可夫君若是能好好爱她,敬她,护她,想必也不会酿出惨剧。”
到最后,那游医也没开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药方,只让魏王好好帮助魏王后舒缓心情。另外,给牧歌开的安神药,也换了一剂温和的。
可这药方开了之后,对牧歌没什么效用。
夜里,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魏琢子夜时分醒来之后,便坐起来,将牧歌拉到了怀里,低声问她:“是睡不着吗?”
牧歌不答话,只静静让魏琢抱着,没什么反应。
魏琢起身,换上一身轻便的骑装,随即拉着小公主的手道:“整日里闷在房中,也不知道累,自然是睡不着的。这样,我带你出去跑马,逛一圈回来,出一身汗,很快就能入眠了。”
牧歌本不想去,魏琢却强将人带出了门。
当晚星夜极美,万星璀璨。
魏琢带着牧歌一路从魏王府奔至旷野之时,牧歌除了耳边的沙沙风声,便什么都没听到。
也许魏琢说得对,出来透透气,她会觉得自在一些。
在马上奔驰,周边风景在眼前疾驰而过,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魏琢抱牧歌下马,与她背对背坐在草场上时,牧歌难得给了点反应。
她仰着头,望着天,轻吟了几声。
魏琢柔声问:“舒服吗?出来跑马,觉得舒服吗?”
这是魏琢难有的温情时刻,连牧歌也觉得这样的魏琢,让她觉得陌生。
她轻声回答:“舒服,什么都不想,只抬头望天,真舒服。”
魏琢转过身,反手将人捞到怀中,他与牧歌脸贴着脸,低声道:“牧歌,我希望你以后都这般自在。嫁给我之后,你其实什么都不必想。我希望你快乐一些、自在一些。”
牧歌嘴边扯出一丝苦笑,她想,她这辈子都没法自在了。
已近晚秋,天越来越凉。
牧歌贪暖,便牢牢搂紧魏琢。
这一刻,她猛然想起,她和魏琢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并不是中秋,而是年初时,魏琢将她从贼寇手中救回来那次。
那次,她身上脏兮兮的,见到魏琢,便像是见到了救星。
她当时紧紧抱着魏琢,生怕下一秒,魏琢便会将她丢下来。
那时,她太渴望回家了,所以,也没注意男女大防。
如今想来,当时的拥抱,对于早有婚约的她来说,是不太合适的。
原来从一开始,便是她招惹了魏琢。
牧歌眼角含泪。
好在这夜里,魏琢望不见她眼中的水光。
牧歌的手,悄悄探进了魏琢的衣服里。
起初魏琢以为她是怕冷,可是后来,他听到小公主娇声问他:“要做吗?”
“你说什么?”大概是因为小公主从未这般主动过,魏琢感觉自己的听觉出了差错。
“就在这里好不好?我还从未这样放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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