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千寒 > 35、第三十五章 人头
    她望望叶寒川,这才发现他脖子里少了样东西。“你的蓄真眼呢?”她明白过来,“你给她了?”


    “您要不要紧?”叶寒川问。


    “我有什么要紧?”林青崖急道,“是你要不要紧?你是傻了吗?你到底给了她多少内力?还嫌她害不了你吗?”


    “我有分寸。”


    “这叫什么分寸?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马上把蓄真眼拿回来。”


    “娘既没事,”叶寒川只说,“还请把东西给我,夜色已深,我就告退了。”


    “呵呵,”林青崖冷笑,“何必惺惺作态,你哪里把我放在眼里?你不如自己去拿,想拿什么拿什么。”


    “寒川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叶寒川看林青崖当真动了怒,一张本就苍白的脸此时都气得惨白,低下了头:“寒川无状,忤逆了娘,请娘重罚。”


    “罚你?你能服气吗?”


    “寒川心服口服。”


    “那我罚你,即刻跟我回万蝠岛,面壁思过!”


    叶寒川皱了眉:“您也知万蝠岛地质阴寒,只怕……”


    “你看,”林青崖说,“我就说你不会服气。你还找借口,说什么地质阴寒,你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或许那些全都是杞人忧天。”


    叶寒川叹了口气,说:“请娘宽限一段时日,待我将阿娆和宋简心的头颅送回惊奇谷,就回岛领罚。”


    “此话当真?”


    “当真。”


    林青崖的眉目总算舒展了些,说:“那我在岛上等你,你可别教我空等。”


    千娆崩溃万分地跑到自己的卧房,赶紧除下身上的衣物,将衣物抖了又抖,确定蛇已经跑了。然后,举起镜子,将自己前后左右照看,确定身上没有蛇牙印,这才惊魂稍定。


    她坐在椅子上喘气,想:这下没能拿到娘的首级,该怎么办?


    她想了又想,实在不敢再去找林青崖,只得往叶寒川的卧房去。娘亲的首级终究得拿回来,看来还是得指望叶寒川。


    叶寒川也已回房,见她开门进来,脸上有一丝戏谑:“来找我?这深更半夜,不怕了我吗?


    “你、骗、人。”千娆气鼓鼓地说。


    听到她用内力说话,叶寒川赞许地点了点头:“我哪里骗你?说来听听。”


    “辟、蛇、丸……”她气呼呼地控诉到一半,没了耐心,转而在桌上写道,“根本没用!”


    “怎么没用,有蛇咬你吗?”


    千娆挥舞着胳膊在自己身上一通比划,示意刚才就有条蛇在自己身上乱钻一气。


    “我只说毒蛇不会咬你,”叶寒川说,“可没说它们不会碰你。不过你要留神,有时死蛇也会咬人,死蛇没有嗅觉,是不会管你身上有没有辟蛇丸的。”


    千娆飞快地写:“你娘放毒蛇咬我,没拿到的东西你去拿!”


    “不是没咬你吗?”叶寒川说,“不过是在采集你身上的气味,便于日后追踪。但你身上放了臭药,所以这气味采了没用。”


    千娆想起刚才身上那冷冰冰滑溜溜的触感来,又崩溃地跳脚,嘴里叫:“洗澡!”


    叶寒川好笑地看着她。“你等着,”他说,“我去备水。”说着走了出去。


    千娆崩溃地满屋子乱跳,一边将身上这里抓抓那里挠挠,总觉得哪儿都痒。


    正跳着,她忽然踢翻了桌边的一个木盒。


    木盒一下子打开,一股稠浓的水泼了出来,接着咕噜一下,滚出一个东西来。


    那东西在地上摇摆了两下,就停住不动了,拖着一团恶心的湿发,露出半张浮白的脸。——那是一颗头颅。它的脸只剩了一半,左边脸颊从颧骨至下颏被削去,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和两排诡异的后槽牙。另一边嘴角微微翘着,似乎还在笑着。一双眼睛不曾睁开,也不曾闭着,而是微微地翕开了一条缝,露出一点黑白分明的眼珠,好像还在向外窥视。


    那一成不变的发髻和发簪,使千娆认了出来,这就是娘亲的头颅。


    她从来白天怕娘,黑天怕鬼,但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娘也会变成鬼,还会变成一个最吓人的鬼。


    她一下子跌倒在地,慌忙朝门口爬去,她好像听到那张脸湿淋淋地从地上爬起来追赶她。


    她好不容易爬到门口,叶寒川刚好走来,一把将她扶起。


    千娆望望他,透过朦胧泪眼,她看到眼前这张脸也扭曲起来,变成了一个她从不认识的怪物。


    她挣脱他,慌忙跑回自己的房间。


    叶寒川一眼望见地上的头颅,回身跟了上去。他在衣柜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千娆。


    柜门被打开时,千娆整个人一颤,更往里缩了缩。


    叶寒川心如刀绞。他在柜门前蹲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娆低着眼不敢看他,断断续续地问:“你,还是不是,那年,我在落英山,遇到的川哥哥?”


    “我不知道。”叶寒川低声说。


    “拟佛心经,还练不练?”


    “我已经练不成了。”


    千娆泪如决堤:“都是,我的错,是不是?”


    “不,”叶寒川说,“你没有做错什么。”


    “若不是,我给你下毒……”


    “错不在你,”叶寒川打断她,“你只是受到陷害。”


    “你,不怪我?”


    “我没有一刻怪过你。”


    “那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娘的死因?”


    “我只是……”叶寒川顿了顿,“不能说。”


    千娆终于呜咽着哭出声来。“你变回,以前的川哥哥,好不好?”她呜咽着说,“只要你,说出来,你就会,变回来了,对不对?你,告诉我吧,就告诉我一个人,好不好?”


    但即便千娆这么呜咽着,哀求着,他仍旧没有回答。


    千娆彻底绝望,捂住脸呜咽。“我哥怎么办?”她问,“你和他,只能做仇人吗?”


    “恐怕如此。”


    “那我只能……站在他那边。”千娆抬起眼,怒视着他,绝望而气恼地再次说道,“我会站在他那边!”


    叶寒川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温顺,一如六年前。“好。”他柔声说,“就这样做罢,我不怪你。”


    恍惚间,千娆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眼前的叶寒川又变成了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宅心仁厚的川哥哥。


    但紧接着,她清醒过来,悲伤便愈发铺天盖地。她恼恨地哭叫起来:“你走开!”


    叶寒川站起身,说:“我就在门外。”说着走了出去,点上了檐下的灯笼。


    千娆又是悲伤又是惊恐,眼前随时都会浮现出那张可怖的残缺的脸。好几次她探出衣柜去寻窗户上叶寒川的剪影,好几次她想把叶寒川喊回来,但每一次她都生生忍住。


    虽然,她早知娘亲的死与叶寒川脱不了干系,也早知叶寒川砍下了娘亲的头颅,但之前这一切都只是像个臆想一样,直到真正看到头颅的那一刻,她才真切地感知到,事情是真的发生了。


    她瑟瑟发抖着,无声哭泣着,直到歪在衣柜里沉沉睡去。


    一整夜,叶寒川守在门外,静静地听房里每一丝动静,寂寂地看夜空斗转星移,直到东方天白。


    第二天,千娆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明媚。经过一夜的休憩,在这天明之时,心中的郁闷似乎不那么强烈了。


    她梳洗齐整,开门出去,只见宣沛已笑嘻嘻地等在门外。见了他,千娆心中开朗不少,两人无声地打个招呼。


    两人在厅堂找到了叶寒川。


    千娆径直走到他身前,冷冰冰凶巴巴地问:“什么时候走?”


    龙嫣、武妍正热乎地上着早饭,听到这一声,都十分扫兴。林青崖更是一个犀利的眼神射了过来。而宣沛,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吃过饭就走。”叶寒川说。


    林青崖面露不悦。


    宣沛凑过来,说:“阿娆,你能说话啊?——我以后也同师父一样叫你阿娆吧。”


    林青崖愈加不悦,说:“怎么,一个个都会说话呀?装哑巴给谁看?”


    宣沛惊觉穿帮,连连作揖,连说:“小子无状,小子无状,夫人海涵。”


    林青崖转向叶寒川说:“这是你徒弟?你就这样管教徒弟?”


    “是我没管教好。”


    几人尴尬地吃着饭,林青崖忽然说:“龙嫣,你跟着公子一起去,事了之后马上把公子带回岛上。”


    龙嫣抬起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将叶寒川望望,点头应道:“是,夫人。”


    叶寒川心知拒绝的话都徒然无用,干脆一言不发。


    临行之时,林青崖教龙嫣牵来了后院的马车,对叶寒川说:“从这里到惊奇谷,大概十天的路程,你快马加鞭,正好赶上十五,你送她进去便回来。从惊奇谷再回岛,十五天总也够了。下个月初一,我要在岛上见到你,懂吗?”


    叶寒川应了声“好。”


    林青崖又不放心地嘱咐龙嫣:“你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他若变卦,你绑也要将他绑回来,就说是我的吩咐,看他说半个不字?我今天就回岛安排布置,不要教我空忙空等。”


    “夫人放心,”龙嫣说,“公子既答应了,就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辞了林青崖,几人驾着马车上路。叶寒川持鞭,宣沛坐在一旁。千娆和龙嫣两人则在马车里无言对坐。龙嫣性子沉静,总是微微抿着薄唇,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叶寒川又只顾着赶路,驾马飞驰。而宣沛,他不便和两个姑娘家一起坐在马车里,坐在叶寒川身边又无话可说。因而一路上十分沉闷。


    一日,几人驶至金鳞湖流域,千娆偶然拉开车帷,见东方水光粼粼,水天一线,不由望出了神。她看叶寒川快马加鞭,美景之下也不知道放慢行程,暗暗不满,心想:他就是想早点甩开我,我可不遂他的愿。


    她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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