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做啊。”宣沛说。
“可不是在做嘛,”店家道,“就是这酥花糕制作工序繁琐,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成型入锅。”
“这样啊……”宣沛眼珠子一转,说,“阿娆,你若想吃,我去一趟燕安庄园给你打包一份,他们多半有吃不了的。”
其余三人听了,都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宣沛这才发觉这提议荒谬绝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糕点做起来,这么麻烦么?”千娆问店家。
“可不是嘛,最耗时的是这糕点的酥皮,必须在……嘿嘿,嘿嘿,这是小店的不传秘方,小店的酥花糕可是全金鳞城最好的,这才最受燕夫人青睐嘛。”
千娆越听越想吃,几乎要滴下口水来。
“不如我们干脆再住一晚,吃了这酥花糕再走,”宣沛提议道,“若出了这金鳞城,可再吃不到这口美味了。”
千娆正想拍手称好,龙嫣却道:“我们已耽搁一日,怎好再耽?”
“这有什么打紧?”千娆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又没什么急事。是吧,川哥哥?”
“公子,”龙嫣却急了,“夫人还等着。”
千娆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暗想:原来如此,怪不得大早上乒乒乓乓把我吵醒——哼,她想早点把我甩下,我可不想这么快回谷。
这么想着,她转过脸来牢牢地盯住叶寒川。
叶寒川却站起了身,说:“走罢,这里没有,去其他店买便是。”
“可是店家说……”千娆不甘心地道,“这里的是最好的啊。”
“其他店也有最好的。”
千娆看他与龙嫣一气,也急着甩开自己,暗暗恼火,说:“我不走,我好不容易……出次谷,这次若不吃,怕是这辈子也吃不成了。反正着急的是你们,我又不急。我凭什么要……要跟你们急吼吼的?要走你们走,我才不走。”
“你……”龙嫣气得也结巴起来,“昨日就因你一意孤行,教公子受多少苦,今日你还如此,你……”
千娆听她说起这茬,心虚不已,赶紧站起身,说:“走走走,我不吃了就是。”
几人这才接着上路。宣沛殷勤,在别的酒楼买到酥花糕。千娆是个快性子,立刻转恼为喜。“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她说,“就为了这口酥花糕,以后还得来金鳞城。”
之后,千娆与龙嫣二人暗暗较上了劲。千娆第一次出远门,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总想流连一番,龙嫣却着急赶路,一刻也耽搁不得。千娆心里不痛快,故意事事拖延,给龙嫣使绊子。
一日,几人到达岿山城,到了投宿的时候,千娆突然宣布拒绝与龙嫣同住一间。
“她总吵我睡觉。”千娆控诉,“老是一清早就砰砰啪啪,我赶路都累死了,每天还睡不好。”
龙嫣欲要争辩,千娆又说:“你还打呼。”
“我何曾打呼?”
“你就是打呼,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龙嫣心知千娆信口开河,却又无从分辩,说道:“一日三餐,你顿顿挑剔,夜间住店,你也是嫌东嫌西,现在你又要另住一间,哪有这么多盘缠?”
“盘缠不够,那就挣啊,挣够了再走。反正,我不要再跟你住了。”
“你……”龙嫣气得说不话来。
叶寒川问:“还剩多少?”
“那日在燕安庄园丢失了不少,”龙嫣说,“本来还勉强能够,但她若要每晚单住,终归不够的。”
“盘缠的事情不用愁,”宣沛说,“再有几天就到启城了,到时去我家拿就行,我这些天白吃白喝也怪不好意思。”
千娆见说,得意地从龙嫣手中夺过房牌,自顾自往客房去了。
第二天清晨,千娆在酣睡中被敲门声吵醒。她起身穿戴完毕,准备梳洗,睡眼惺忪的不慎打翻了水盆,浇了自己一身水。她暗叫倒霉,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准备换身行头。
叶寒川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在门外问:“阿娆,怎么了?”
千娆心里想说“没事没事没啥屁事”,无奈此时“晨僵”,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想在包裹里拿身干净衣裳,不料地板湿滑,偏又一跤滑倒,撞翻了凳子。
外头,叶寒川的声音沉了下来。“在做什么?”他说,“再不出来,我进来了。”
千娆大惊,顾不得疼,胡乱扯件衣裳连滚带爬地藏到屏风后头,一边将衣衫往身上乱套。
叶寒川说着“我进来了”破门而入,将房中稍一扫视便拉开了屏风。
千娆正手忙脚乱地穿衣裳,乍然见光,不由大羞,忙抱着胳膊蹲倒在地下。
叶寒川见此情景,立刻背过了身。“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怎么了,”他说,“准备好就快出来,都等着你。”说着,大步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千娆又是窘迫,又是好笑,磨磨蹭蹭地整顿好衣衫,才慢悠悠出了门。
几人正在大堂里等着,见千娆终于出门,叶寒川举了举手里打包的早点,说:“早些走罢,今日路远。”
走出客栈,千娆忽然想起自己换下的衣裳落在了客房,她指指客栈,示意自己落了东西。
龙嫣十分不耐烦,说声“我去取。”就回身返回客栈。
千娆怕她收不齐全,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收好衣裳,准备离开。透过窗户,千娆忽然看到楼下的巷子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经过。千娆赶紧趴到窗户上看,只见那背影英挺清瘦,渐走渐远,不是她哥哥叶云泽是谁?
千娆大喜,想叫却叫不出声,连忙奔下楼梯,转到客栈后院追了出去。龙嫣以为她又在搞什么花样来拖延时间,忍耐着恼火跟了上去。
千娆跑出后院,巷子已空空荡荡,她赶紧朝叶云泽离去的方向追去。追到巷子尽头,忽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在眼前一晃,她就失去了意识。
千娆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湿冷冷地难受,她费力地张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湖面上,湖水溅到她脸上,淌进她的嘴角,咸腥苦涩。她强打精神观望,不同于金鳞湖,这里湖水窄长,而自己是趴在湖水中一片小小的竹筏上,身边蹲着一个矮胖男子。这男子手持两把短剑,她认出来,是吞云岛五鬼之一的庞蝎。
这时,庞蝎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她看到湖岸一个身影闪现,面若冰霜,正是叶寒川。
“庞蝎,”他说,“为什么不想活了?”
庞蝎呵呵大笑,声音尖细不堪入耳:“俺本来就是个短命的,有这样的美娇娥陪葬,俺不冤!黄泉路上俺也快活!呵呵呵……叶寒川,你要是舍得,现在就来杀俺;要是不舍得,那就下了水来,俺再与你细细掰扯。”
叶寒川按捺着怒火扫视了一眼湖对岸的野林,接着将视线落在湖面上。
“怎么,怕水凉?俺叫这妮子给你试试水温。”庞蝎说着,一把将千娆的头按进水里。千娆不防,呛了满鼻子咸腥湖水。
叶寒川眼看无可奈何,果然步入湖水,一步步向竹筏走去。庞蝎这才将千娆从水里捞了起来,他一边全神注视着叶寒川的一举一动,一边将短剑抵在了千娆咽喉。
当湖水没过大腿时,叶寒川的眼角突地一抽。
庞蝎又呵呵大笑起来:“叶寒川,腿上的烂疮浸在这湖水里的滋味如何?这可是俺特地为你挑选的一个咸水湖。”
“教你费心了,”叶寒川说,“不知是什么人给你出的主意。——庞蝎,你也长点心眼,别忙活一场,搭上性命,最后不过是遭人利用。”
庞蝎闻言,露出恼怒神色,他又一把将千娆的头摁进水里。叶寒川欲再上前,但被抵在千娆脖颈的短剑生生逼停。
“俺最烦的就是你废话连篇,你再啰里八嗦,俺将她浸个七荤八素。”庞蝎说完,摁着千娆的头连拍了五六次水,才将她提了起来。窒息与呛水使千娆头脑昏沉,她的魂魄好像已然离体,但极度的惊恐与痛苦使她依然清醒。
“阿娆!”宣沛这时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一下扑进湖中。看到千娆脸色惨白,涕泪横流,他心疼不已,叫道:“阿娆别怕,别怕,我们救你!”
“又来了一个!”庞蝎尖声说,“来得正好!”
“妫姑子早已经死了,”叶寒川说,“你还想要什么?”
“这是句爽快话,”庞蝎呵呵笑道,“俺听说,妫姑子给你的无极丹,是粒绝无仅有的奇丹。有了无极丹,就算伤了极要命的要害,也不会死。俺所以想看你变个戏法儿。”
千娆听他言语阴森恶毒,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叶寒川的口吻中却依旧没有波澜,他问:“什么戏法?”
“俺就想看这傻小子在你心口捅个透明窟窿,看你是不是当真死不掉。”
“你痴心妄想!”宣沛叫。
“呵呵……”庞蝎呵呵笑着,又将千娆按进水里,这次他没有轻易提起的意思,任由千娆在手底无用挣扎。“咱不急,”他说,“你俩慢慢商量,这妮子一时半会儿也淹不死,就算淹死了,俺的命不比她金贵,就算赔了给她也不吃亏!”
“你……你放开她!”宣沛恨不能插翅飞过去与那庞蝎同归于尽,叶寒川却出奇镇定。
“宣沛,”他说,“平日我待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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