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绫关掉屏幕，秦之卉已经是抱着一份炸鸡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上，这人总是在她背后出现。
“偷偷看帅哥呢，我瞄到了，给我也看看？”秦之卉给她递了一块鸡肉。
陆怀绫扒完最后一口饭：“不吃，饱了。”
“小气。”秦之卉塞进自己嘴里，见她收了盘子要走，拦住她，“这么急着走？我昨天来找你就没见着人，执勤表上都没你名字，去哪儿玩了？”
陆怀绫只好坐回去，抛出一个足以转移她注意的话题：“我要离开护卫队了。”
“好事呀，队长没为难你吧？”
她觉得有必要稍微辩解一下：“没有，以前都是误会。”
“那这误会还挺大。”秦之卉不知是信了没，“去执行队？”
“对。”
她眼珠子转了转，凑过来小声说：“帮你在执行队挑个好队伍，怎么样？”
陆怀绫放下勺子诧异道：“可以自己选的？”
秦之卉指点她：“当然不可以！按考核成绩从高到低分配，你这样没成绩还不长个心眼，进去就该被分到成绩最差能力最弱的队伍去，吃大亏。”
“你帮我这个……算不算走后门？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你有实力呀！我这叫替城邦挖掘将被埋没的人才，绝无私心。”秦之卉说得大义凛然。
陆怀绫被她说服，认真考虑她的提议：“怎么挑？”
秦之卉嘿嘿笑起来：“嗯……我有个大外甥，是三级执行员，手底下正好带着最好的一队一级执行员。你进去还是得一级队员做起，我可以让他，嗯，你懂……”
陆怀绫想了想：“那除了我，他的队伍还招人吗？”
“下周不就开放考核了吗，成绩最好的一批，去的就是他的队伍。在那里晋升机会多，看好你升三级！”
在护卫队，升至三级队员后可以选择进执行队或警卫队，在执行队似乎就无处可去了。陆怀绫问：“那三级以后呢？”
秦之卉敲了下她的脑壳：“喂，清醒点，你还没进去就想这么长远！三级后就能去执行官的队伍了，这比升三级难多了好吗！我的大外甥在三级蹉跎了五年，都没被执行官选上！”
“哦。”
她怂恿道：“怎么说，去不去？”
“我想想？”
“这还要考虑？”
“我怕胜任不了，拖了你大外甥的后腿。”实际是她想和连周商量商量，问问他有几层把握，能考进哪里。
“自信点绫绫，你是我心里最强的！”
“你甚至不愿意多润色一下这口鸡汤。”
秦之卉把啃完的鸡骨头收进袋子里，站起来准备离开：“哎呀哎呀，反正你尽快想好，我好找个时机悄悄出去见我大外甥一面。”
陆怀绫想到她的难处：“等一下，会给你添麻烦吗？”
“小事，他不敢打小报告。午休去了，我下午出任务。”秦之卉十分自信，走前趴在她耳边谄笑道，“如果你要想报答我，就把刚偷看的帅哥发我一份。”
“快滚。”
秦之卉溜得快，正合她心意。陆怀绫收拾了餐盘，正想着上哪去打电话，连周的头像上就跳出了久违的红点。
队友一：「忙着搬家一天没睡，才醒，什么事？」
看来他没被连夜灭口，而是被连夜赶出警卫队了。陆怀绫算了算时间，他昨天三点多才回到宿舍，再把东西都从园区搬走，是不剩多少休息时间。
我：「你现在住哪里？」
队友一：「十四区，三七巷。」
想到那里的居住条件，她忍不住想要替他写一个惨字。
我：「有个事问你，知道十三区有个刀匠吗？日本人？不知道在这里算是什么人，以前托他打了把刀，不知道上哪拿。」
队友一：「那边卖武器军火多，正好我要找个时间去贸易市集，可以带你去看看。」
我：「二十万能拿的到？」
吕春良作为玩家，被淘汰后连个尸体都没留下，所有NPC脑中与他有关的记忆都被抹去，他就像在游戏里从未出现过一样。
按理说，暗网上发布的关于吕春良的悬赏也有可能自动消失。
她淘汰了一个玩家本是件好事，但使连周的二十万到不了手，这事又算不上多好。按连周预定的计划，应该是将吕春良关起来，让他失去自由，这样的结果和他被淘汰几乎没差。
队友一：「到手了，消失的只是NPC的记忆，既定的现实没有改变。」
我：「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出发？」
队友一：「随时。」
他和她一样，如今是个无业游民，别的没有，时间最多。
陆怀绫当即决定：「明天！」
*
第二天，她搭了公交过去，出门前连周曾客气地询问过她，是否需要他来带个路，陆怀绫谢绝了。下车前，她依照上回的经验，摘了名牌挂上墨镜，然而一走进十四区，她灵敏地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
陆怀绫一开始以为是钱六派出的眼线，蹲守在此筹谋着报复她，她心里气不过，于是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将后头的人引至无人处，决定让他长长记性。
因为今天要领把新刀回去，她便没另取武器出来，只好在路边随手顺走一个塑料桶，走到一个拐弯处停下，贴着墙等那人转了弯过来，她眼疾手快把桶扣到他的头上。
桶底还留有味道诡异的污水，她这么一动作，自己的衣服下摆也湿了一块，陆怀绫屏住呼吸，死不松手。
“唔唔唔……”
“钱六派你来的？说，跟着我做什么？”
“陆陆陆……陆小姐，是我，是我！！！”
陆怀绫惊愕：“什么？”
她掀开塑料桶，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狼狈的男人，好像是有点儿眼熟……
他摸了一把湿透的头发，语调间有点崩溃：“李源！我是李源！”
陆怀绫指着他，记忆回笼：“咖啡馆店员！”
……
连周去开门的时候，隔着扇门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到看到门外一身怪味的两个人，他不禁退后几步，阻止他们进门：“等等。”
他在等他们给个解释。
“我的问题！不对，你也有问题，我又不是不认路，你让人来接我，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上回见到李源，他穿的是一身工作服，戴着眼镜，今天他摘了眼镜换了衣服，凭着一面之缘，她认不出人起疑心很正常。
陆怀绫这么想着，不好意思责怪边上的受害者，把责任推一半给连周。
李源无辜道：“她戴个墨镜把脸挡了，我没认出来，多跟了几步，就这样了。”
连周判断了一会，幸而陆怀绫情况要好得多，他不用跟着她受罪一整天。
他向李源伸出手：“卡。”
李源掏出给连周新办的储蓄卡，他今天来这就是为了这事。
连周在警卫队的园区卡需要注销，他人在天塔区，办事方便，正赶上今天不上班，便发个善心给连周送来，半路又接了个任务，即见到陆怀绫给她带个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乌龙，实在是无妄之灾。
连周提着一角接过，拿了张卫生纸擦一擦才敢收进兜里：“谢了。”
“算了算了，回去洗澡去，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陆怀绫在路上频频给他道歉，李源自以为不该计较，可这心理阴影一时难消，忍不住嘟囔了句。
陆怀绫听在耳朵里，先是愧疚不好言语，等李源走后才对着连周吃惊道：“他说什么？”
“不是听见了么。”连周拉她进门，给她抽了几张纸，“擦干净。”
陆怀绫蹲下把还未干的污水擦去，这里没有衣服给她换，只能将就一下。
“他知道？他是玩家还是NPC？”
连周低头看着她的脑袋说：“他是NPC。他和我这原身太熟悉了，我骗不过他。”
“那……”
“没事，只有我回去了，他的好兄弟才能回来，不要低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陆怀绫毫无准备地站起来，险些撞上他的下巴，他后退躲开，面上不显，听她问道：“你这么了解他，是骗不过他还是懒得骗他？”
他没答，而是问她：“好了吗？”
她把纸丢进垃圾桶：“擦不干净，随便了。”
“走。”
从十四区到十三区有捷径可走，不用开车绕大道，不过连周还是租来了一台摩托车，无牌无照没关系，他对警卫队执勤的时间地点再熟悉不过，凭借经验就能避开。
陆怀绫不会骑摩托，只能扶着尾灯上的扶手坐在后面，路上跟他提起下周执行队的考核事宜：“听说执行队是按考核成绩排队伍，你能摸得准自己的名次吗？”
他分心和她说话：“为什么问这个？”
陆怀绫不太好意思道：“我有个朋友，能安排我进一级队员中的一队，你要有把握考进去，我就托她帮个忙。”
“执行队的朋友？”
“不是。”
他似乎很感兴趣：“在外能干预执行队的人不多，是谁？”
“你应该不认识，姓秦，天塔区人。”
“这样……”
陆怀绫从来无意探听秦之卉的身世，只知她背景不简单，此时见连周似乎有所了解，反而勾起她的好奇心：“怎么，你听说过？”
第二十二章
连周：“城邦秩序的维系者之一，管理审判庭的审判官就姓秦。”
陆怀绫仅知道的是，城邦有九名实际上的“管理者”，平日里各司其职，有要事商议时，所作出的关键决策都由这九人投票决定。她见过的姜荷就是其一，还有给她签过名的执行官，其余的人她倒没有特意去了解过。
陆怀绫猜道：“是她父亲？”
“你可以去百科上搜索他的资料看看，三十出头的年纪，能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
“嗯……”她还真认真思考起来，问他，“十岁，有这个能力吗？”
他不是很想回答。
她并不关心秦之卉的父亲是谁：“是就是了，总之她能帮上我们，只要你的考核成绩名列前茅就稳妥了，行不行？”
“你去吧。”
“你呢？”
“我尽力。”
这话虽然保守，陆怀绫却从中听出胸有成竹的意味来，就这么半信半疑地答应了：“希望到时候能在一队看见你。”
他笑笑不说话。
摩托车驶在一车宽的小道中，他们的速度已经足够慢，车子却还开得心惊胆战，路面坑坑洼洼，时不时有人横穿马路，惊险地擦着车头过去还能若无其事，许是觉得自己一条贱命不值钱，没什么好珍惜。
途中，他们还被两辆三轮摩托堵在半路，没有警卫疏通，俩车主都不是善茬，僵持不下。
陆怀绫曲着腿站起来观望了一下，恰好前边一倚着自行车的男人回头，见了她，轻佻地冲她吹了声口哨。
看着那张脸，陆怀绫忍不住想对他吐口水，理性分析了一下，两车间的距离还是太远，这个想法无法得到实践。
她憋着口气坐下，好在没多久，挡路那两人终于解决矛盾，让出道来，被堵着的车陆续开出去。
“走呀。”连周停着半晌没动，陆怀绫忍不住催他。
等到前边的车几乎清空了，他才启动车子，倏然加速，瞅准了那自行车边上的水坑碾过去，溅起的泥水瞬间将那人本就不太干净的白T彻底染黑。
待男人反应过来时，肇事的摩托车早就开没影了，他大声骂了句脏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陆怀绫满意地笑出声：“好恶毒啊小连！”
连周不接受这个称谓：“带你回去给他道个歉。”
“算了。”
磨磨蹭蹭开到十三区，陆怀绫的兴致已经被消磨了大半。两区间的边界很模糊，只拿了快警示牌立在那儿，红线也不多画一条，即便这样也没引起任何纷争，这边不讲究市容，沿街小贩不怕挨打的话，甚至可以把小推车拉到马路中央。
连周把车停在本就狭窄的人行道上，到点了，陆怀绫饿得不行，找了最近的小吃摊，买了五个茶叶蛋，连周锁好车过来时，她已经剥了蛋壳，一口咬去一半。
她见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手上，不好意思独自享受，把袋子递给他：“吃吗？”
连周偏过头：“不了。”
陆怀绫边吃边伸出腿给他看：“你看，刚才那滩水也溅我身上了，你怎么没有？”
他身上干干净净，陆怀绫觉得很不公平。
连周看了眼她衣服下摆的污渍，感觉她现在拿个碗蹲路边，没准能把五个蛋的钱挣回来：“你都这样了，有什么区别吗……”
陆怀绫为难道：“我还要回园区啊，一会上了车就让人赶下来可如何是好。”
连周回头去看人行道上的摩托车：“车给你，你认路，自己开回去。”
陆怀绫一口把最后一个蛋吞进去，对他的提议没接受也没拒绝。
“先去哪里？”
“你不是要取刀么，找找看。”
他话里用的是“找”这个字，走起路来却是驾轻就熟，陆怀绫对这地方全然陌生，一路跟在他身后，随他找到了一家陈旧的铁匠铺。
屋前挂着锻好的兵器，除了武士刀，还有几把重剑，看起来没什么稀奇，更像是练手的作品。他们看不见的屋后的情形，只能感知到屋后炉火的炽热，在此闷了好一会，才有人从里边出来。
“两位找谁？”
连周问那出来的男孩：“绪方先生在吗？”
“我师父？他信不过外人，亲自外出采钢材去了。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们转告他。”
她试着说：“我是来取刀的，陆怀绫。”
“稍等！”听了她的名字，男孩突然郑重起来，转身回屋后，过了一会捧了柄长刀出来，认真看了看刀柄上刻着的“绫”字，把东西递给她：“是这个吧？在这儿放了好久了，师父还当您不要了。”
陆怀绫抽出刀，在日光下端详片刻，上有流云水波似的花纹，清晰而细腻，抬手抚摸上去，徒生凉意。
男孩吹嘘道：“这是师父藏了好久的大马士革钢，配上他独一无二的手艺，别说在城邦内，就是回到一百年前，您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刀了。听师父说，他还在里头加了东西，用来对付城邦外的变异兽，一刀一个。”他抬手虚砍两下。
哪有说自家东西不好的？陆怀绫可以理解，只当他自吹自擂，收起刀问道：“那我拿走了？”
“等等，您忘了吗？您尾款还没付。”
“？”
男孩张开双手：“10万。”
妥妥的奸商啊！
陆怀绫不敢轻易给钱，当着这小屁孩的面给通讯录里的奸商打了个电话，这回对方倒是接了，听说她来取刀，话语中乐开了花，不用她提，他就忙让她给他的小徒弟付个尾款，8万。
陆怀绫在男孩悻悻的眼神中转了款，简直后悔来了这么一趟，差点让这小屁孩白吃了两万，还好她多留个心眼儿。
走前，她摸着刀柄留给男孩一记凌厉的眼神试图敲打敲打他，他厚着脸皮赔笑送客，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走远了回味起来，陆怀绫还是不忿：“啧，小小年纪就学会坑蒙拐骗，真不是个东西。”
“没点本事，在贫民区基本吃不饱饭，他在这儿当学徒也是被剥削的份。”
“你这是赞同的意思？从前见了这样的，都放他一马是吧。”
连周表明态度：“我可没说，秉公值守。”
陆怀绫东西拿到手了，接着就是他说过的，要去贸易市集看看。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没提要先回园区的事，索性跟着去见见世面。
到了才知道，所谓的贸易市集，并不是字面意思，和她想象的菜市场还是有很大区别。
他们在一栋老旧的大楼前排队，前面堵着许多人，年纪不等，下至十多岁的少年少女，上至六十该退休的大爷，皆是衣着简朴，明显的贫民区装束。
他们聚在一块凑成毫无秩序的队伍，看起来互相认识。陆怀绫站在门外，能看见里面的人正往自己手上空无一物的帆布包里塞枪械，动作粗鲁，像在收废品。
连周见她间或往里看，解释道：“都是佣兵团的人，他们资金有限，为了节约成本，只能低价采购已损坏的枪支装备，拿回去修修补补，改造组装了用。”
陆怀绫想起在他家里看到的那些零件，里面似乎有弹匣：“你家里那些也是？”
“开局自带的，没什么用。”
等这帮人把十来个包都装满了，立即合力扛着离开，动作很快，没耽误他们多少时间，陆怀绫多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在当中看见章妙意。
陆怀绫：“进佣兵团有什么条件？”
“钱和能力，二选一。”
“都有呢？”
“当个小领头羊。”
章妙意没有钱，那就是她能力还不错。
佣兵团不如执行队装备齐全，多是想靠出城探索发财的三流混混，在这干活，比在执行队死亡率高得多，有真本事才能混得长久。
毕竟缺少规则的约束，当有利可图时，眼前能分一杯羹的同伴就成了阻碍。进执行队为的是城邦利益，而进佣兵团永远是图私利。
听章妙意说要来这儿时，陆怀绫去查过一些资料。从中得知，佣兵团成员人均目标明确，眼里只容得下一个钱字。
他们有时会抢在执行队前，拿到一些城邦所需的重要资源，千万不要祈祷这帮人会为了城邦的发展，无私地把物资捐赠出去，不坐地起价就是万幸。
所以城邦为什么不制止公民出城？
她想过这个问题，贫民区的公民生活困难，能助他们翻身的路只有两条，一是参加考核，争取熬进执行队或者警卫队，这需要时间；二是出城探索，来钱最快。
断了其中一条路，无疑是剥夺了他们重要的生存资源，等到人人都吃不饱饭的那天，谁还在乎秩序是什么东西？
城邦能力有限，为了维持微妙的平衡，只能放任佣兵团在城外肆意行动，有时给点钱，他们甚至乐意替执行队去冒险。
陆怀绫原地叹口气，抬头时连周已经进了大楼，她忙追上去。
大楼内部是空心的，只有承重墙和水泥横梁，外边立四面墙再加个顶，在外看不出端倪，此时放眼看去，楼内空旷，一览无余。
佣兵团这一来，把所有废品都清走了，市集里今天剩下的，都是佣兵团认为买了不值当的东西。
她问：“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我不是来捡垃圾的。”他有钱，19万，少了一万是平台的手续费，中间商的差价赚得黑。
他直接往角落的一个摊位走去，边上的吊床上躺着个气质阴郁的女人，一本旧杂志盖在脸上，将醒未醒。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她一把取下杂志丢在地上，支着手肘半坐起来，打量了连周一眼：“噢，买/枪的？”
“是。”
这边他们在交谈，陆怀绫的注意被隔壁的大爷吸引去，他手拿一把左轮手/枪瞄着墙上的靶子，有模有样，她惊疑，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室内/射击真安全吗？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意见，她不懂，便也看着，随着一声轻响，不远处的靶子动一下，一颗子弹掉了下来。
海绵软弹，这是把玩具枪。
大爷察觉到她在看，回头对她招招手，陆怀绫来不及收回目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大爷冲她点头。
她走过去，大爷热情招呼道：“姑娘别光看着，试试不？”
说完不等她回答，就把手里的枪递给她，陆怀绫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过。这枪无需上膛，她在大爷的指点下，瞄准了，下压击锤扣动扳机，一颗海绵弹瞬间飞出去撞到墙上，靶子没动，再来一发，还是一样。
陆怀绫尴尬地笑笑：“我不会使枪。”
大爷把枪拿回来，打到靶子边缘，遗憾道：“早年在护卫队学了一手，也打不准，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有点水平。”
随后又神采飞扬地问她：“你要想学，就拿这练练手，我就是用的这把枪，3000一支，送两盒软弹，要不买个回去试试？”
……
陆怀绫正要开口拒绝，连周就买完东西过来了，手上提着个与佣兵团类似的帆布袋，应该买装备附赠的。
他挥挥手示意陆怀绫让开，自己往后走了十几米，抬手就是一声枪响，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甚至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掏的枪。
那发子弹不知去向何处，只在靶心留下个黑黝黝的小洞。
大爷瞠目结舌，连周走回来，把枪放在掌心，笑说：“您那个过时了，练不出什么名堂，得玩真的。”说完，转而敲了下盯着大爷发呆的陆怀绫，“走了。”
在楼内人的注视下，陆怀绫一言不发地跟他出去，走到无人处时才抱怨一声：“神枪手啊，知不知道低调一点？”
连周把包绑在车前：“你信不信他拉着你付个体验费？”
“这么黑！”
“真想学？”
陆怀绫想也不想就道：“不想。”
连周坐上车：“那回去。”
她还记得他的话，站在一边没动：“我回园区，说好了车给我。”
他却出尔反尔：“我突然想去一趟天塔区，上来。”
第二十三章
近园区时，连周在百米开外停下，拐进一个巷口中。
等他停稳了，陆怀绫从车上跳下来，重新戴好名牌，扯平上衣的褶皱，摘了墨镜还他，嘴里谢道：“麻烦你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他叫住她，从车前挂着的帆布袋中拿出一个小型装备收纳箱，放到她面前，“你的。”
陆怀绫没懂：“什么？”
他说：“吕春良是你解决的，赏金本该有你一份，拿着吧。”
陆怀绫一怔，她没这么想过，吕春良是游戏玩家，是她的竞争对手之一，淘汰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况且吕春良是自己把自己送走了，她哪能邀这个功？
陆怀绫看着眼底下的东西，箱子小而精致，不像是二手货。
无功不受禄，她没接：“不便宜吧……里面是？”
“再贵也只是游戏货币，留着不用有什么意思，”他不兜圈子，直接道，“不值多少钱，一把枪，比刀好防身。”
“我不是说……”
连周抬头望了望：“你再多说几句，天黑前我赶不回十四区，只能睡咖啡馆了。”
“好吧。”陆怀绫伸手拿过来，又觉得自己这两字说得好像很为难，于是站正了诚恳道，“谢谢你。”
她这么正经，他倒不好回应了，连周看着仪表盘轻点了下头，说了句再见就开车离去。
其实那支枪确实不便宜，全新的缘故，在市集上放了很久都没人带走它，他一来就把一次的赏金全用光了。现在身上只剩被开除时，警卫队给的最后一个月工资，转到他卡上时，只余不到三分之一。
可笑的是，他还该庆幸得到的处分只是开除队籍，而不是扣除全部月薪。
七区围绕在天塔区外，离得都不算远，他一路放空，在快赶到天塔区时，握紧刹车停下，想了想，改换方向原路回去。
他说要来天塔区不是骗她，但他突然又不想去了。
*
陆怀绫提着那不轻不重的装备箱回到园区，她希望路上不要遇上熟人，否则被问起来无法解释。
刷卡进屋，她锁上门拉出椅子坐下，把箱子放在腿上，拨下箱上的两个锁扣，掀开箱盖，一把黑色的glock43静静躺在那儿。
陆怀绫将它拿出来放在掌心，这把袖珍型手/枪只比她的手掌大一些，摸起来质感极好。抽出弹匣，里边是空的，只有箱子里放着三枚子弹，坚硬冷峭，是她在现实里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
陆怀绫对它并无多少新奇感，这是能要人命的暴力工具。
她没有再去练练准头的精力，懂得怎么开枪就行。她试了试拉动套筒扣下扳机的感觉，随后把这危险物品放回去，锁好箱盖，放进储物柜中锁上，暂时用不上。
窗边的刀架还剩一个位置，早先的她一定是算好了。陆怀绫把新到手的刀也一并收起来，在另一柄刀报废前，这个她也是用不上的。
这一趟出去，乍一看收获颇丰，拿回来的东西却好像都派不上用场。
陆怀绫站在窗前梳理着接下来的打算，除了去天塔区递交档案，她似乎无事可做，她没办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游手好闲，多耽误一天，便可能慢人一步。
于是她当天夜里把进一队的请求发给秦之卉，第二天就去了天塔区人事部。
她来过这附近很多回，今天是头一次走进天塔——那座稳稳矗立城邦中心的百米高楼。
她在公交上时，就抬眸看着塔尖在想，站在顶上大约可以纵观城邦全貌，听说最高一层就是中枢指挥室，那里是把握城邦命脉的地方。
天塔底层有许多往来有序的城邦公务人员，清一色衬衣西装，走出这大楼像卖保险的，走进来就是妥妥的精英人士，陆怀绫一身色彩鲜艳的连衣裙显得十分不合群，它还不过膝，更不合群。
这不是她本意，她带行李箱中只有这些，适合运动的衣裤要在行动时穿，没有重要活动只能穿成这样凑合凑合。不过没关系，她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譬如眼前这位一脸轻蔑的人事部前台工作人员。
陆怀绫从容自若地把打包装好的资料递给他：“这是我的档案和宣誓签名，护卫队转执行队，陆怀绫。”
工作人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很快又改换回蔑视，拿走她的资料，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给了她一份执行队入职合同，月薪1万，免税。
陆怀绫抽走桌上的笔，用力签完字，以同样恶劣的态度拍到他面前。
她对此人的工作态度很不满意。
见她一脸不快，那人不敢和她硬碰硬，收敛了一些。毕竟护卫队都是不学无术的底层人士，无背景无地位，只不过眼前的是个咸鱼翻身的典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的不愉快了，他肯定是吃亏的一方。
男人低头工作，不再理会她，等合同录入完毕，给了她一张回执：“好了，去二楼领名牌和工作服，10天后入职。”
“十天？”
“是的，您……比较特殊，还赶上了执行队的招新考核，到时候和新队员一起入队比较方便，您可以先搬到执行队园区，回执上有地址和注意事项。”
本着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陆怀绫还是对他说了句：“麻烦了。”
她坐到等候区看完了注意事项，都是些入队后要遵守的纪律，和护卫队园区门口贴着的红板上写的差不多。
不过其中多了条特殊提示：建议与队友间保持友谊，谨慎代入超出友情外的感情。城外任务危险，您随时可能失去队友，为私情影响任务执行的将视情形予以严重处分。
翻译一下就是，尽量不要和队友处对象，你的对象随时可能……
这条没写进纪律中，只是建议，没有明令禁止，还算有点人情味。
陆怀绫收好回执放进包里，无视偶尔向她飘来的异样目光，走去二楼领了新名牌和几套作战服，一套会议制服。
她一人扛着这些回去够呛，只好找了个快递小哥，来天塔帮她把衣服都打包了寄回去，她自己到了最近的公交站等车。
在站点时，天塔外有几人被簇拥着进楼，陆怀绫低头看手机，听周围同样候车的人闲谈说起，这才抬头去看。
这个情景她是见过的，在医疗所电梯门口，只是不知道这次站在中间的又是哪位大人物。
她没在意，再次低下头，不一会身边的那几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她听他们说道：“不止一个人吧？我刚路过的时候还看见姜荷进去了。都来天塔做什么？指挥官要坐守中枢指挥室，其他的呢？”
“能干嘛，开会呗，光是这几天就开了好几场。”
“出了什么大事？怪不得执行队回来一个月了都没动作……”
“你忘了？之前快报里的报道，现在看来，天塔夜宴上的争执没准是真的。”
“我去，不会吧！要出乱子啦？”
“瞧你这熊样，出了事也轮不上你倒霉，七区外还安定着，你怕什么。”
“也是，嘿嘿嘿，可惜不能亲眼见到江留，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来？我可以等下一班车！”
“喂你兜着点，哈喇子要掉下来了，要等你自己等，等到了还能怎么样，你敢去找他要个签名还是合影？我赶着回去吃饭。”
“你管我，快报不敢拍正脸，我看看不行？听我执行队的朋友说，他……”
接下来是耳语，陆怀绫听不见。
“啧，剧院的院花少爷不够你看？早点回去抱着枕头做个白日梦靠谱，晚了天黑了啊，诶诶诶，你别打我呀。”
……
又听他们叽叽喳喳一会，车终于是到了，陆怀绫揉揉耳朵上去，那女孩果真就等在下面，她的同伴嘴上说要走，却也没上车。
而陆怀绫只记得江留的签名似乎很值钱，思及抽屉里的邀请函，她想到一条财路。
*
天塔一楼内部有一条专属电梯，身边的保镖将人送到电梯里，就守在底下没再跟进去，电梯里只有四个楼层选择是亮着的，-1、1、24、25。
24楼是会议室，25楼是指挥室。
姜荷按下24，电梯平稳上升，等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就是在会议大厅内部。
此时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有人坐着也有人立在窗前，她走进去，里边六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个头致意后，满脸失望地收回目光。
她直接找个位置坐下不语，刚进门不久，电梯门又开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在秘书的搀扶下进来，拐杖敲打木制地板的突突声格外刺耳，由远及近在姜荷边上落定，他坐到主位上，其余人纷纷起身致意。
这不代表他职位高于在座几人，仅是对年长者的敬重。
他一来便打破了沉默，精神矍铄，目光灼灼看着在坐众人，嗓音粗粝：“都坐吧，谁还没来？”
一阵沉默后，姜荷出声接了话：“执行官没到。”
气氛一度紧张，老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在坐谁都不开口说话，他静坐了会忍不住又道：“越来越不像话！谁，给他发个通知。”
还是没人回话，姜荷无奈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电梯门就缓缓向两侧移开。
第二十四章
电梯里的男人径直走向会议桌，作战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又是另一种声音，重而有力。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他来到桌前拉开椅子，坐在老者侧边的位置上。
从他进来到坐下的三十秒内，会议厅始终是安静的，他看了眼身边脸色阴沉的人，边专心摘手套边说：“去了一趟队里，来晚了，见谅。”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致歉的意思，仿佛只是通知一下桌上众人。
老者不给他好脸色，眯着眼，好似要在他的作战服上灼出个洞来：“这种场合，你应该换身衣服再上桌，注意你执行官的身份！”
江留扫视一圈桌上冷漠的其余几人，直言道：“什么场合？旧事重提无数回，不用浪费时间，直接投票吧，我同意。”
“你！”
末位上的人敲敲桌子，话语坚定，与他针锋相对：“我反对。”
话音刚落，其余人纷纷表明立场，谁也不愿意当最后一锤定音的人。
护卫官柴晖大概是当中最随意的，他抢在倒数第三位发话：“同意同意，下一个，领主大人。”
他点名的次序是有依据的，领主上了年纪，最看不惯江留强硬的作风，和他向来不对付，必然反对。而拥有决定权一票的姜荷是个中间派，她只会和上次一样投个弃权票，最后四比四平，这次会议又如此前数次一般得不出结论。
虽说这样的结果与反对无异，但这就是桌上大多人想看到的局面——不和江留撕破脸皮，还能够拖住他，乃是万全之策。
毕竟执行队实权在江留手上，他仗着威望高，还曾说过“不如试试看执行队听我的命令，还是认同指挥官你的决定”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他竟然在晚宴上当众对姜荷出言不逊……
想到这事，柴晖深吸口气。
所以尽管柴晖很想绅士地来一句“我的指挥官小姐”，但他还是很有自制力地忍住了，点了坐首领主大人的名。
“有什么好问？反对！”领主有些激动，他一高声说话，就嘶哑地快要破音。
反对就反对，凶他做什么？柴晖压下心中的委屈，无声清清嗓，温和地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轮到您了，指挥官小姐。”
姜荷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半天没言语，因为一早就知道结果，所有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她什么时候表态，不慌不忙。
柴晖重复一遍：“指挥官小姐？”
“我……”姜荷抬头，直视对面正坐着的江留，莞尔笑道，“我同意。”
这一句话就像往风平浪静的鱼塘里丢了颗手/雷，炸起一堆游鱼。
领主无疑是蹦跶最高的那只：“姜荷！你糊涂了！我劝你再想一想，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没睡醒，这会明天再开！”
她早就受够了这个暴躁的老头，冷静地一字一句强调：“我说，我同意，我同意执行官重启‘征途’，您听清了吗？”
此话一出，会议桌上一片死气沉沉，众人互相探看，比起愤怒，眼中更多的是不解。
五比四，身为会议桌上的赢家，江留却没显露出任何喜悦，一如进来时沉静，会议结束，他拿起手套第一个转身离开。
领主捂住胸口大口喘气，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柴晖屏住呼吸，好像这样能隔空给领主大人渡一口气，防止他当场缺氧昏厥过去。
姜荷第二个起身，她已经能想象到一会这老头缓过气会怎么斥责她，不如先走为妙。
电梯门关了又开，见姜荷进来，江留退开一步，站到边角处。
姜荷按下标着-1的按钮，等门自动合上，沉闷的气息仿佛要从电梯门缝中溢出去。她问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么，怎么，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他的声音不带情绪，无谓道：“都一样。”
“自古讲究师出有名，怎么会一样？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做这事。”
他不为所动。
碰了壁，姜荷不再追问他的心情，转而笑着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吗？”
“如果你喜欢猜谜，去找别人更合适。”江留指的是她的男友，在会议桌上第一个投反对票的那位。关于姜荷为什么投赞同票这件事，他一定比自己好奇得多。
寥寥几句话毕，电梯门转眼就开了，外面是地下停车场，姜荷并不在此下电梯。
她看着江留走出去，自己按住了印着25的键位，在门自动关前说：“不如你我互相给个机会，我已经先退了一步，如果你想好了，欢迎随时来指挥室坐坐，如果你听不懂的话……”她冷笑，“应该没有这个可能。”
她的声音飘进空旷的停车场中，清晰可闻。
很可惜，在电梯门完全关闭前，她都不曾看出他的背影涌现半点异常，步伐依旧稳健，就像完全没在听她的话。
一时间，她几乎疑心是自己的推断出了错误，电梯起止瞬间的眩晕令她彻底失去判断力，直到上至25楼，看见操作台前背对她站着的那人，她勉为其难理清思路。
指挥室操作台前的按钮闪闪发光，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无数小格，显示着城邦内外各个重要地点的实时情况。
操作台前的那人没有回头，而是仰望着屏幕上的影像，问她：“为什么？你在巴结他？”
姜荷靠近，点开实时监控中的一个小格。
这场会议有了结果，却不欢而散，屏幕上空空如也的会议厅昭示着她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错误吗？姜荷不这么想。
但在得到江留的答复前，她无法下定论，他的回应让她今早的自信瓦解了一半。
她只能暂时认下，答道：“执行队不由我控制，他要一意孤行，就算在城邦内有能力断了他的补给，你敢吗？”
*
五区青湖监狱。
今天的天气热得出奇，轮值的几名警卫都躲进办公室吹空调去了，只剩五号这个老实人，第一时间没下定决心溜掉，落在最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因为胆子小怕受责罚，他跺跺脚，闷着一口气回到门房处坐好，过了大半日都不见有人来和他换值。
他是新人，好不容易进队，能忍则忍，得罪了人得不偿失，同一队伍的队友甚至不愿意问问他的名字，只凭着队里的编号喊他，五号五号。
他反手摸着身后的号码牌，趴在桌上，抄起登记册当扇子摇，越摇越困。
“咚咚。”
在他感觉下一秒就要睡过去时，防爆玻璃上传来两声敲打声，和他的心情一样，闷闷的。五号支起眼皮瞅了那人一眼，复又趴下。
不是来和他换班的人啊。
不过这身衣服还挺眼熟，是哪儿的？
没想起来，他再次睁开眼瞥了那人胸口一眼，名牌上的字是金色的……
金色的？
五号一激灵，顿时清醒，挺起腰板坐得笔直：“执……执行官大人！”
完了完了，玩忽职守被逮个正着，虽然这不是他顶头上司，可是只要他回去向警卫官提一嘴，他还能保得住工作吗？
平日里压根见不着的人，在他值守期间突然出现在监狱外，这尊大神来这里是要干嘛？五号心里有苦说不出，唯有自认倒霉。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江留，如同在待审判。
隔着玻璃，江留在窗内电脑的位置敲了敲，面无表情：“你这里，能查到青湖监狱三月内的出入记录吗？”
听江留没当面寻他错处给他难堪，五号如蒙大赦，马上应承：“能！能能，您等我调一下！”
他坐回桌前，把电脑中的表格调出来，看江留还站在窗外，忙去开了门请他进来看。
“五到七月的，都在这儿了。”
江留弯腰握着鼠标滑到最上方，扫一眼又拉回底部，五号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也不知他对这份文件满不满意。
他又问：“有警卫队的执勤表吗？三月内。”
五号犹疑了一瞬，各队伍间权责不互通，按理说江留无权查这个。但他总不能说不，死守规矩死路一条，他变通道：“有的。”
五号递出手头上当了半天扇子的登记册，上面有不同时段执勤警卫的签到信息，此时被抓握得变了形状，他有些尴尬，好在江留并不追究，快速翻看完，什么也没说就还了他。
他殷勤地替江留把住门：“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江留走出去，没提其他要求，只在离开前说：“我今天应该在天塔中。”
“是是是，我明白。”
提心吊胆地把人送走，五号瘫坐回椅子上，对着电脑把江留刚看过的出入记录细细检查了一遍。
因为隔壁四区改造了新监狱，因此这三月里，青湖这边没添新人，刑满离开的也暂时没有，很是安定，表上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活动，数据明晰详尽，挑不出错处。
他不放心，又去检查执勤表，照着江留的速度翻看一遍，依旧正常。
真是稀奇了，执行官没事查这玩意做什么？难道是在城内待了一个月，无聊到来查警卫队的班？
五号想不通，心里满是江留离开前的警告，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第二十五章
护卫队园区在四区，要搬到执行队，中间还得横跨两个区，因此陆怀绫在递交申请后第二日，就开始处理搬家事宜。
她的东西不算多，但实际整理出来，重量超乎她的想象，靠自己一双手带过去，要走个几趟，最后只好选择邮寄的方式。
提着大包小包下楼的时候，正好遇上执勤回来的秦之卉和宋明远，两人夺走她的东西，不顾她的解释，坚持要送她一程，到了园区门口又遇上七区外回来的章妙意，搬家大队又多添一人。
于是陆怀绫连人带行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莫名其妙住进了新园区。
执行队园区不分一二三号，队员统一住在一个园区里，按等级分住在不同的楼内，面积比护卫队园区要大很多，她进来第一天就差点迷了路。
陆怀绫住在离门最远的13号楼，是个单人间，进队时听园区管理部的人说，如果是有家室的成员，可以住进边上的14号家属楼，厨卫俱全，条件更好，继而调侃她可以找人搭个伙。
陆怀绫摆摆手，干笑两声，表示无福消受。
考核日前一天，她给连周发了个加油，附带一张园区照片，过了考核就能摆脱十四区脏乱差的环境了，她私以为诱惑力不小。
后续又接到秦之卉的邀请，诚邀她明天一起去参观考核。
陆怀绫没这个想法，回她：「考核有什么好看？」
秦之卉：「你就不关心未来的竞争对手是什么水平？只要比他们强，晋升是分分钟的事情，陆小姐，麻烦你有点紧迫感。」
我：「是你自己想去吧？」
秦之卉：「……真聪明，那你陪我去行不行？我介绍我大外甥给你认识！」
陆怀绫对她的大外甥不感兴趣，但确实因她前一句话动摇了，去看看未来的队友是什么水平也好，这里面既包括连周，也包括和将她一起进入一队的新人。
说起来，她还没见连周出手过，除了上次在市集大楼里打了个靶。当然这种事有偶然性，是他走运中靶了也说不定。
还有一点，她和连周一致猜测他们的另一名队友在城外守据点，但也仅是猜测而已。在住进执行队园区后，她当夜就趁大部分人都在园区内休息时，拿着手机去每一栋楼底下逛一遍，结果依然令她失望。
陆怀绫不甘心，去考核现场呢？人多的话，说不定会有收获，像上次表彰会那样。
考核地点就在一区，谁知考核日那天，两个兴致勃勃相约考场外见面的人双双睡过头了，等赶到考场，已经错过了上午的上半场考核。
她俩谁也没脸责怪谁，都绝口不提迟到的事，乐呵呵地去考场附近吃午饭。
秦之卉还守信地将她那大外甥约来了。
陆怀绫心中清楚，这是她未来一段时间的队长，她要谨慎对待。
她们站在商场入口处等人，秦之卉的大外甥是今天上半场的考官之一，他需要整理好早上的考核结果再过来，慢一些情有可原。
陆怀绫就借着这会儿，询问连周结果如何，没得到他的回复。
在打字的时候，身边的秦之卉蹦起来挥手，大声道：“陈西园！这里！”
陆怀绫放下手机抬头，一个穿着执行队制服的男人看到了秦之卉，向他们这边走来。
人到面前，秦之卉拉住她，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陆怀绫。”
陈西园礼貌地向她问好：“你好，我是……”
“绫绫，这就是我大外甥。”秦之卉没理他，扭头看向陆怀绫。
“……”
她险些被秦之卉带偏，跟着她来一句“大外甥”。
她点头：“你好。”
简单问候过，陈西园挨着秦之卉的肩，咬牙切齿地和她耳语：“在外面不许这么叫我，听到没。”
秦之卉道歉：“这不是习惯了吗？我改我改，陈队长，姨妈错了。”
陈西园脸更黑了。
秦之卉笑了几声，道：“说好了，你请客。”
陈西园早已习惯她的压迫，痛快道：“走。”
他没带两人进商场，而是在商场外找了个馆子，由于附近就是考场，今天这里的生意格外好，他们被迫在室外支起一张桌子，坐在遮阳伞底下说话。
秦之卉给陆怀绫递了瓶饮料，自己开了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推到陈西园面前：“早上考的什么？说来听听。”
她这是探消息来了。
“上午考核近身作战能力，下午远程射击、射箭，你不是都知道吗。”
最后排名取综合成绩，这个陆怀绫也知道。大部分人都只专精一个项目，拿下其中一场的高分，剩半场任意发挥，能够到及格线就行了。
秦之卉继续：“上午第一名是谁？什么水平？”
陈西园遗憾地笑笑：“第一名不在我的考场，没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另一个考场上午出了意外，对刀的时候一方打急眼把对手砍伤了，还挺严重，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下半场，听说本来能拿高分的，可惜。”
陆怀绫在旁听着，忍不住问：“被砍伤的是谁？”连周一直没回她消息，听到陈西园这话，很难不联想到他。
“不知道，好像是个男生。”
秦之卉嘲讽他：“一问三不知啊，要你有什么用。”
陈西园反击道：“我有工作在身，哪像你，有时间关心这种事？”
秦之卉：“少装，你不关心怎么还听了一半来？我怎么了？”
陈西园被她戳破，转移话题评价她：“不知进取，不去执勤跑来看考核，执行队考核有你什么事？”
“哇，你也歧视护卫队？怪不得执行官不要你！”
他被戳到痛处：“什么！你再说一遍！”
“怪不得执行官不要你！”
“秦之卉！”
“叫谁呢陈西园，我是你姨妈，姨——妈——！”她拉长声音，引的其他桌上的人纷纷看过来。
陆怀绫懵了，这两人吵得太突然，且毫无逻辑，她找不出劝架的点，捧着饭碗坐远了，等他们自己消停。
陈西园的衣服太明显，下午还要继续监考，这周边随处是考生，他丢不起这个人，心想不能丢了考官的威严，不得已屈服于秦之卉的淫威，低头吃饭。
他们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相互不理睬的状态还没维持十分钟，就结束一场冷战。陈西园与秦之卉一问一答，陆怀绫在一旁听着，把规则和考核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下午的考核在体育馆进行，陈西园吃过饭就同两人告别，匆匆往考场赶，她们则在外面多留了一会，等到2点整，秦之卉问她去射击场还是射箭场，陆怀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射击场。
考核场地允许旁观，但闲杂人等只能站在考场后方。来参加考核的鱼龙混杂，没有人能猜得到他们的子弹会飞向哪里，故而前侧方百米内一律禁行。
围观群众很多，她们来得晚，座位是没有了，只能站在后排最高处观看，考生按编号进场，用的是步/枪，射十发子弹。
最开始考核的几人成绩均不理想，大都在1-5环徘徊，直到第十个考生抱着枪进来，那是个女生，她一进场，周围议论声渐起，显然是小有名气。
陆怀绫好奇：“她是谁？”
秦之卉踮脚眯眼看了会她的背影：“甘姝，她怎么来了？”
“甘姝？”
秦之卉附到她耳边：“原警卫队的，三级警卫员，负责天塔内外的治安，如果你天塔附近，很大概率能见到她。”
“好好的三级警卫员不干，跑来执行队，真有魄力。”秦之卉站回去，敬佩道。
参加执行队考核是要先从警卫队辞职的，虽然说从护卫队警卫队过来参考有加分，可是也要从一级做起，地位天差地别，图什么呢？
陆怀绫心里琢磨，嘴上附和秦之卉：“有魄力。”
甘姝走到射击位上摆好姿势，瞄准上膛扣板机一气呵成，十发子弹五个十环五个九环。
场中响起一片掌声，陆怀绫也跟着拍拍手，掌声持续到甘姝退场。
在甘姝后上场的几人和她差距不小，对比之下，整场考试都显得无趣起来，一众人看得兴致缺缺，有人提前离开，陆怀绫打了个哈欠，秦之卉问她走不走，她摇头，想要坚持看完。
她还没见到连周。
等待的期间，身后有人挤进来，动作太急撞到了陆怀绫，她警惕地回头，是个穿作战服的女孩，胸前就挂着“甘姝”两个字。
“抱歉。”甘姝极快地向她道了个歉，而后拍拍右手边的人，“我在这儿。”考核结束，她下场来找同伴。
陆怀绫没说话，把这点小摩擦抛在脑后，专注地望向考场内。
“厉害呀小姝，第一稳了吧。”
“还没出结果，不一定。太紧张失误了，比训练的时候还是差了点。”
几人离得太近，声音传进她们耳中，秦之卉听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刚还夸她呢，没想到……”
陆怀绫拉拉她的手臂，示意她别说话。
甘姝站在一边，和她们一样当起看客，时而听着边上好友的恭维，谦虚地答上几句，秦之卉听一句翻一个白眼，翻累了，靠在陆怀绫肩头合眼休息。陆怀绫担心连周再不上场，她能憋出内伤。
秦之卉歇息的期间，正好轮到20号考生。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帽衫，头戴棒球帽，表彰会上戴过的那个，很随意地走到射击位上，把帽子摘了，架枪瞄准。
陆怀绫松口气，看来那个被砍伤的倒霉蛋不是他。
甘姝的同伴活像个裁判，见一个点评一个，总之除了甘姝本人，没一个考生能入他的眼：“见识了，还有不穿作战服就来的，真没把考核放眼里？”
甘姝没答话，这样随性的，要么是高手，要么是真废物，不可小觑！
看连周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陆怀绫莫名替他紧张。
“砰——”
陆怀绫凝目望去，脱靶了……
“砰——砰——砰……”
接下来的七枪无一中靶。
他在干嘛？！
头一次见一枪不中的，场内一阵嘘声，甘姝边上的人憋不住笑：“我就说，哪来的小混混，这水平也敢来报名，哗众取宠吗这不是。”
闭着眼的秦之卉都被笑声惊醒，惊道：“好枪法！找我替考呀，我上我也行！”
谁知接下来的情形更有戏剧性。
“砰——砰——”
两枪，十环。
第二十六章
射击考核有一条附加规定，打满两枪十环就可以过及格线。之前的环数不算，最后两枪正中靶心，连周的成绩刚好能达到及格的标准。
“这……”秦之卉摇摇沉默的陆怀绫，感慨道，“这兄弟运气真好。”
所有人都是一致的想法，枪枪不中，本该宣告考核失败，谁能猜到最后两枪又给他救回来了？除了运气好，没有别的解释。
突然的反转让观众席一片惊疑，与场外的喧腾不同，射击场上的连周不紧不慢收起枪，平静地走下场，流畅地就像刚结束一场毫不重要的游戏。
“这要重考吧？还能让他靠运气进执行队？”甘姝那同伴忿忿不平。
甘姝客观地说：“能不能进队需要看总成绩，一门及格作用不大。”
“也是，这样的人，随便上个考生的就能撂倒了，拿的稳兵器吗。”
秦之卉咕哝：“狗腿子，中得好，气死他……啊，眼睛，眼睛疼，再让我靠靠。”
陆怀绫没看懂连周在玩什么花样，只知他信心十足——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即便他过不了又能怎么样？事实已定，她帮不上任何忙。
她立在看台上发怔，完全没在看底下还在考的21号考生，等21号考核结束，陆怀绫想明白了，偏头问秦之卉：“可以了吗？咱们走吧，没意思。”
秦之卉求之不得：“走走走，我受不了了。”
二人离开射击场，时间已经不早，陈西园晚间还有工作，便没来应秦之卉的约。于是，为了感谢陆怀绫今日作陪，秦之卉请她吃了顿晚饭，饭后各自回园区。
她离得近，当作饭后散步，双手插兜慢慢走回去，回到宿舍时才收到连周的回复。
队友一：「没电了，还行。」
前一句是不回消息的缘由，后一句回的是考核情况。
陆怀绫气笑了，要不是她在现场亲眼看过，真信了他的鬼话。
她收到消息，当即关了手机分/身，随他怎么做。睡前收到陈西园的好友申请，申请理由是：你好，我是陈西园，秦之卉的大哥。以后就在一个队伍里了，不用见外，多多关照^ ^。
……
她觉得把这个发给秦之卉，一定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她没这么做，就当没看见，点了通过。
接着，陈西园拉她进一队的群里，带头发了个欢迎，没有人站出来接他的话，看来大家并不是很欢迎她这个关系户。
陆怀绫倒是无所谓，她进执行队不是为了受人欢迎，能达成目的，受点冷眼能怎么样。
顺利进入执行队，预定的计划已经走了一半，另外一半就是等着随队伍出城，如果能在城外找到队友一切好说，找不到的话，只能另寻出路，从其他玩家身上入手。
陆怀绫思考着，只需从他们口中撬出通关线索就足够，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一环。其他就交给命运好了，虽说事在人为，可谁知道这些人身上藏有什么奇怪的天赋？
今后的每一步都暗藏危机。
陆怀绫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进一片黑暗里，一夜好梦。
执行队的考核结果在三日后公布，陆怀绫看到新闻时，鬼使神差地点进去看了一眼。
本次考核有资格进入一队的只有三人，按成绩顺序排列下来，第一名不出意外是甘姝，射击分第一，近身作战分值第二，位列榜首，评论区还有警卫队队员的贺喜接龙，他们像是甘姝的应援队，对这位师姐的优异成绩与有荣焉。
同样出身警卫队的连周就没这个待遇了，压根就没人提起他，不对，严谨地说，是有的。
那是一个问句。
——警卫队一枝花：「这个叫连周的，是前一阵被队里开除的那人吗？」
——甘姝的小迷弟：「没听过。」
陆怀绫第一次觉得，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可以这么伤人，如果第一句话带了暴击，下面的回答就是真实伤害。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连周刚好排行第三，陈西园所说的隔壁考场近战第一名就是他，比甘姝还要高十几分，虽说射击分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名字排在第一页，或许连不认识他的人都不会有。
陆怀绫苦笑，果然就算到了游戏里，世界也是那么真实。
考核结果一发出，第二天就是入队时间，陈西园把新人拉进群，在群里发了消息，明日7点整，训练场集合，她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到头了。
执行队每日往返训练场不用自费，有专门的班车接送，从她的十三号楼走到园区门口也需要走五分钟，离大门更近的宿舍楼，里面住的都是更高等级的执行队员，好处就是能比他们多睡五分钟，这足以成为很多一级队员努力的目标。
旭日初升，微薄的阳光笼在身上，集中精神去感知，才能感觉得到一丝暖意，城邦的夏天比她校园里的夏天温和得多，从宿舍楼到门口的一段路，让她产生了每日走路去上早八的错觉，她竟无比怀念。
等上了车，一众陌生的眼神将她的美好回忆瞬间冲刷殆尽，陆怀绫垂眸，重新给自己戴上伪装，暗想，她现在是执行队员。
她往后排走，找了个无人的座位坐下，前排的这些，应该就是她的队友，都是一队的老人了。她上车时，这些人看着她的脸，先是好奇，等看到她的名牌，又是一副失去兴趣的神情。
陆怀绫观察了一会，饶有兴趣。
看来她的那点儿名望只存在于护卫队，她的光荣事迹在此不值一提，也许正是因为是执行队赶回城邦时顺手收拾了残局，这些人都知道内情，和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版本不同。
没人过来和她搭话，正好她不爱交际，省心了。
陆怀绫前脚刚坐下，甘姝后脚就来了，她一上车，车内立时热闹起来。
警卫队与执行队地位相当，她还曾是三级警卫员，离天塔高层一步之遥。虽说如今大家平级，但她早晚升上三级这件事，是车上所有人的共识，难得近距离接触，大家都想着能从她身上学到些什么。
甘姝在前排一位师兄的招呼下，坐到他边上的位置上，从谈话中能听出，他们是旧相识。
后座的人打趣：“盛尧，行啊，什么时候偷偷勾搭上警卫队的美女了？”
盛尧拍开后座伸来的手，笑说：“别胡说，去天塔区办事的时候见过的，你多去几回不也认识了。”
“你这叫因公徇私。”
甘姝开玩笑：“你要来天塔区，我一定多抓你几回！”
那人无赖道：“学姐你这就抓我走吧，我心甘情愿。”
车上一阵哄笑，管他叫二哈。
应景。
他们闹得大声，想不听都不成，陆怀绫看着窗外思考一阵，默默在手心写下盛尧两个字。
初晨的日光穿过车窗，照进她的眼睛里，陆怀绫抬手遮住，合上眼，恍惚间，感觉身边的空座椅动了动。
她扭头，连周不知什么时候上的车，在她边上坐下，系好安全带，给她递来个墨镜。
陆怀绫瞥他一眼，坐正了戴上，不方便说话，她拿起手机在便签上打字给他看：“这么快就搬过来了？”她以为他会从十四区赶过来。
连周低声应答：“嗯。”
她收手继续打字：“为什么故意考个第三名？不想出风头？”
他装作听不明白：“故意？”
陆怀绫反问道：“下半场刚好及格，分数恰好排在第三，难不成是无意的？运气好？”
巧合巧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在市集上是意外，在考场上也是意外？
“你去现场了？”
陆怀绫没承认：“公告上不都有吗。没去，你考你的，我去干嘛，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陆怀绫发现了，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她的事，他只是图个省事没告诉她。他拿走她的手机，在下方输入两个字还给她。
陆怀绫拿起来一看，他说：“藏拙。”
“嘁，”这是她口中发出来的声音，“晕车，我睡一会，到了喊我？”
“睡吧。”
等人来齐了，班车动起来。这种大巴车上通常有种味道，说不清是皮质座椅闷出的异味还是其他，总之陆怀绫闻不得，不闭眼转移注意，可能还没到训练场，她就坚持不住连带昨天的晚饭一起吐出来。
她在车上半睡半醒，快到地方时，不用连周提醒，自己就有意识地醒过来。太阳已经被抛到左边那列座位的窗外，“嗤”一声，车门打开，他们在前排人走光后才起身离开。
连周终于能正常出声，询问她的意见：“已经在一个队里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话吗？”
“谨慎一点不会有错，我们是陌生人。”陆怀绫比划道，“我和你，在车上认识，下去后就是刚结识的普通队友，记得有点分寸感。”
连周拿捏不准，事实上他们也没认识多久，短短二十天，之前有什么分寸感吗？
他觉得陆怀绫低估了自己的交际能力，从他进入咖啡馆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走过“认识”这一流程，而是全程受她盘问。
“听懂了吗？”他久久不答，陆怀绫重复了一遍。
“懂。”似懂非懂。
他们迈进训练场铁门的时候，时间正好来到七点。
陆怀绫还从未来过这里，在护卫队时也不曾体验过训练是怎么一回事，开局即是困难模式。
陈西园等在训练场的高台上，等待所有人集合完毕，开始介绍此次考核后入队的新人。陆怀绫极其讨厌自我介绍，好在陈西园没有为难他们，他一个人就把话全说完了。
第一个是甘姝，队伍中掌声雷动，第二个是考核成绩第二名，再到连周，最后是关系户——陆怀绫，掌声大小依次递减，充分体现了新成员的受待见程度。
当然，这不包括台上念词的陈西园，提完陆怀绫的时候，他鼓掌频率肉眼可见高了不少，连周都没忍住低头觑她一眼，陆怀绫很想上去按住陈西园表现欲过强的手。
虽然她确实是个关系户，可是他大可不必做得这么明显，陈西园一定是缺心眼，她想。
第二十七章
缺心眼的陈西园说起今日的安排：“上午是日常训练。下午几个新人去城邦大学听一堂讲座，变异研究院的教授会给你们讲讲出城的注意事项，这很重要，一定要认真听讲！”
是很重要，这是陆怀绫正需要的东西。她来到这个世界比所有玩家都更晚，形成的信息差只能依靠百科弥补，然而百科上内容有限，为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有些东西只有特殊人群能接触到，禁止被发表在网络上。
城邦内相关的消息可以问连周，城邦以外的，就需要执行队的帮助了，如果那教授没有藏私，他们大概可以练成城邦百事通。
这游戏应该添加一个成就系统，比如她首杀吕春良，如此壮举，竟然没得到任何奖励，简直打压人的积极性。
要是有玩家现实生活不如意，在城邦内就地躺平，混吃等死呢？似乎不会受到任何处罚，理想生活竟在游戏里，前提是他投了个好胎。
“上午训练的话……”陈西园把陆怀绫飘远的神思拉回来，“以前都是互相组队切磋练习，既然来了新成员，大家照顾一下新来的师弟师妹，小组拆了再组怎么样？”
怎么听着像小组作业？陆怀绫不寒而栗。
二哈第一个跳起来表态：“同意！我要和甘姝学姐一组！”
陈西园很是公正：“你也要问问别人愿不愿意。”
甘姝还能当众下他面子吗？不管同意与否，她都点了这个头，另一个组员固定了，老相识，盛尧，没人会不识趣地去抢这个位置。
甘姝那儿没指望了，有人退而求其次找了考核第二名的女孩，其余人大都按老队伍来，似乎没人有意向看一眼连周这个第三名……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和陆怀绫站在一块……
一队一共十七个人，正好剩下他们俩。
陆怀绫暗喜，对这帮孤立他们的队友感激涕零，直接把他两凑成一队了，省得他们再费心思交流，一步到位！
她憋住笑，故意苦着脸对连周道：“真不幸，你看，你只能和我凑合了。”
连周垂眼看她：“你还可以装得再像一点。”
她有点控制不住了，只好摆出个更难看的表情，抑制住嘴角的一丝笑意。
陈西园被他们这边凄清寂寥的氛围吸引住目光，看着陆怀绫失落的样子，他蹙眉犹豫一会，心里想着答应过秦之卉的话……
他从高台上跳下来，不知不觉走到两人跟前，意外道：“呀，这里……怎么差个人啊？要不我加入你们？别苦着脸怀绫妹妹，开心点。”？
陆怀绫表情滞住。
连周撇过头看风景，训练场的草地很苍翠。
她苦笑道：“不用，队长……我们两个人也行，不麻烦您。”
见她如此懂事，陈西园于心不忍，仗义道：“没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别和我见外！我答应过之卉要照应你，在一个队伍里都是一块行动，不影响。”
边上的队员闻言纷纷看过来。
得了，这下她关系户的身份彻底坐实了。
上午的训练很枯燥，陈西园体谅他们是新人，还都是射击苦手，没有一来就为难他们，安心陪着两人舞刀弄剑。
反正出城都是讲究配合，一杆枪招架不过来，通常要给狙击手配备一个近身好手，处理身后身侧的威胁。
陆怀绫牢记连周的藏拙二字，把各种器械玩了个遍，万宗同源，她刀用得好，拿起别的武器适应一会，还算顺手。她收着势，故意玩脱了，让陈西园来做个示范，探了探他的底。
她确信了，陈西园确实是缺心眼，她随便激他几句，他就把老底全交代了，陆怀绫忍俊不禁，只能通过吹捧他来掩饰笑意。
不过她的吹捧绝对出于真心，年纪轻轻能当上三级执行员，陈西园不是靠关系上位的人，跟训练场内的其他一级队员比起来强得多，即便是甘姝，和他相比也要略逊一筹。
陆怀绫顺便观察了其他人，对自己该怎么发挥心里有数。她不能太差，陈西园帮她进队，自然不是让她来混吃等死的，她的表现不能对不起他的帮助。
但也不能明牌发挥，枪打出头鸟，保持在队伍中游就好。
连周在这儿是藏不住了，毕竟他靠近战分进一队，只能尽量不出手，坐在一边围观。
然而这不是他能决定的，陈西园享受队员的称赞的同时，注意到坐在一旁态度消极的连周。
“我记得上半场考核，你在第二考场，第一名？”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坐到连周左侧的草地上，望着认真训练的队员们，“我以前进队那时，和你差不多，偏科严重，全靠后来勤勉上进练出头。要不要和我练练手？”
陆怀绫心想，陈西园真是个负责任的队长，如果他哪天从执行队退休了，去当个心理咨询师也不错。
“……”
连周在想自己的事，他还没回复，甘姝从身后绕到他们面前，弯腰笑道：“队长，把这机会让给我呗？”
陈西园挑挑眉，乐于旁观。
她双手背在身后，对连周打了个招呼：“嗨，我认得你，没记错的话，你也是警卫队的人？”
他没否认：“嗯。”
他有在天塔区执勤过，但他和甘姝没有任何交集。他不过是三级警卫员，即便是原身的连周，也不大可能结识她，李源给他讲过“连周”的交际圈，其中并没有甘姝这个人。
连周就当甘姝是从处分通告中得知他，所以要保持陌生的态度。
“考核的时候我们不在一个考场，我一直想着进队后找你请教请教，可以吗？”甘姝站着，给他递来一把军用匕首，锋刃那端对着自己。
连周的目光在刀柄上定了一会，抬手握住，这是应承了的意思。
他们走到空旷的绿地中央，路过陆怀绫时，和她对视一眼，陆怀绫当即知道，他又要输了。
不过这回，连周比在射击场上争气，坚持了很久。甘姝动作利落，进攻性强，他一味地躲闪防守，渐露颓势。
终于演不下去了，匕首被甘姝一刀击飞，她收刀不及，不慎割破了他手臂上的衣袖，再深入一分就该见血了。连周皱眉，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甘姝收手快，而是他躲得刁钻……
惊险一幕转瞬即逝，没人在意这点小插曲，只知道甘姝是这场比试的赢家。
“好！”甘姝获胜，二哈喊得最大声。
“抱歉……”看见衣服上的破口，甘姝松开手上的利刃，后退几步，面露愧意，“没伤到吧？”
连周低头看着挂在手臂上的将断未断的袖口：“没事。”
场面尴尬，陈西园忙站起来收拾局面：“今天是例外，下次记得穿了作战服再来，刀剑无眼，控制不好是时有的事。”
队员们点头应是，各有心思。第一名打不过第二名，显而易见，不是甘姝不如连周，而是隔壁考场的考官给分太水了。
甘姝过意不去，上午训练结束后，追上来要赔他一件新衣服，连周委婉谢绝她，径自上车，回到来时的座位上。
陆怀绫早已系好安全带坐在那儿，一直望着窗外。
盛尧及一众老队员慢他们一步从训练场内出来，甘姝立在原地，回头等人，等他们成功碰头，陆怀绫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连周对着她的那一侧手臂，评价道：“还挺时尚。”
“带刀了？送你一件。”
“不要。”
手机响了一声，陈西园发来通知，下午的讲座2点开始，地点是城邦大学一号阶梯教室，此次所有通过考核的新人都得去，东校门门口安排签到。
城邦大学在四区，和一区之间隔了个天塔区，很远。
陆怀绫：“快十二点了，这是不让我们吃午饭了？”
“去学校食堂里。”
于是他们在园区门口刚下车，又上了去城邦大学的公交，足足一个小时车程，剩下的时间刚好够他们吃个饭。
这个世界的学校和现实里完全一致，到了这里，陆怀绫的心情都跟着轻松愉悦起来。
吃饭的时候，她直接替连周一起刷了卡，还剩十万元，不花白不花，等到了城邦外，想用都没处使。游戏世界里的她比现实富裕得多，让她体验了一把无所顾忌花钱的感觉。
连周可能有什么心理障碍：“我转你。”
“不用，游戏货币而已。”陆怀绫原话奉还。
他哑然。
已经过了饭点，正是午休时间，食堂里稀稀落落几个人，连周问她：“你还是学生？”
“嗯……”她嚼着片菜叶子，大脑卡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现实中的自己，“对。”
他似乎是在没话找话，问完就没了下文，陆怀绫道，“你呢？”
“毕业几年了，没想到还能回到校园里。”
她哈哈笑两声：“听个讲座而已，怎么说得像是你穿越回过去了。”
他可能没看过此类穿越小说，没和她讨论这个话题，继续问：“在哪个学校？”
“你在查户口吗？”陆怀绫心情愉悦，不介意答他这些问题，不过是游戏队友，总不能挑剔她的学历，“A大。”
他惊讶：“我正好在A市出差。”
“这么巧？这家游戏公司是在A市投放的广告？”
“说不准。”
“高铁都不放过，”这种宣发手段真够缺德，她又想，“既然你这么怀念校园，等咱们通关了，我请你进A大吃饭。”
连周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陆怀绫觉得他太悲观，鼓励他：“自信点，我们不是已经在执行队里了不是么，只要游戏规则不出问题，总能摸索到线索。”
来到城邦后，她总是做同一个噩梦。她在回程的高铁上昏睡不醒，到终点站才被列车员发现，来接她的不是火车站外等候的父亲，而是急促鸣叫的急救车。
她很想念爸妈，但往往梦不到父母赶来医院见她的桥段，便惊醒了。她可以补充完剩下的剧情，自己躺在纯白的病床上长睡不醒，父母低守在一旁，无计可施……
陆怀绫自顾自想着，直到陈西园贴心地在群里发送了讲座即将开始的信息，而碗里的面条已经被她搅作一团，低头一看，顿时食欲全无。
第二十八章
一号阶梯教室可以容纳上百人，来旁听的执行队员只有二十人，但他们还是东一块西一块地把教室各个角落都占据了。
变异研究院的教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此时正坐在讲台前看着他们。她没有准备ppt，也不打算站起来写板书，而是坐着说：“各位，我身居城邦，从不出城，能讲授给你们的只有理论知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提出来，我尽量回答。
她口齿清晰：“距我的下节课还有两个小时，如果时间不够解答，可以添加我的联系方式，随时欢迎你们的提问，开始了。”
这是场答疑会。
时间宝贵，在其他人还在想问题的时候，甘姝下一秒就起身问道：“请问对付变异兽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当然是直接摧毁他们的头部。退一步说，身手不好的同学，可以使我们研究所出产的驱兽喷雾，不过它有提取不易，在空气中易挥发，留存时间短等问题，可以说是治标不治本，只允许在紧急情况使用。”
“请问A区的变异兽会比B、C的区域的变异兽更强大吗？”
“不能说得太绝对，只能说A区更适合它们生存，所以这个观点从结果上看，是正确的。”
城邦以外的地区不再按百年前的城市名称命名，而是根据污染等级划分为A至D区，未知的区域标记为S，旧城邦是个例外，默认S+。
“人类在变异兽面前是占据优势的对吗？”
“哦，严谨一点孩子，在这场斗争中，能够影响结果的变量太多了，没有人敢说自己绝对能获得胜利，城邦也是。”
有人突发奇想：“人类会变异吗？”
教授轻松地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至今没有这一案例，论坛上传出来的都是没有依据的谣言，不要轻易相信。”
“污染源有具体的来源吗？”
“很抱歉，研究所暂时没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这需要执行队的帮助，希望你们会是找到答案的人。”
……
两小时下来，陆怀绫想说的，都囊括在其他队员的问句里了，她便没有去争取提问的机会，只在最后离开前，去向教授要了个联系方式，她姓林，林教授。陆怀绫做好备注，把好友分享给连周。
他们俩应该是这间教室里最安静的人，出去后，陆怀绫问他：“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不是都有答案了吗？有人出头，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收回我之前的话，你低调过头了。”
连周想了一会，她指的应该是那天从贸易市集出来后的发言。
还有“过犹不及”四个字陆怀绫没说出来，不加这几个字，这句话只是下了个结论，加上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对他进行警告。
同为玩家，他们是平等的，她不希望别人来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也不会强行要求别人作出改变，既然已经绑在一根绳上，相互信任是基本。
如果遇上吕春良这样的猪队友，她或许也离淘汰不远了，所以在不知道另一名队友的底细前，她觉得他们两个人一队也不算差。
他们下一步的规划就是出城，而陈西园暂时还没对队员们提过这件事。
陆怀绫每天醒来，都会去看一看实时玩家人数，截至今天，还剩40人，不算吕春良，已有4人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被淘汰。好在已组成的队伍只增加了一支，还有一半的人和他们一样，被卡在第一个步骤。
陆怀绫又问：“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接到去城邦外的任务？”
他说得理所应当：“你不是和陈西园很熟么，这事你要问他去。”
她很快接道：“谁说我和他熟了？”
“他……”
“嗨，走这么快做什么，要一起拼车回去吗？”连周说话的时候，甘姝从后面快步跑上来，从陆怀绫身边掠过，偏头对她打了个招呼，盖住了连周的声音。
陆怀绫顿住，愣了一下。上午训练的时候，她一直在角落里，不曾和甘姝交流过，也许她是认得连周，继而对自己有了点印象。
他们停下来，听甘姝说：“公交跑得慢不好等，不如我们四个凑一班车？你们回园区吗？”
边上的女孩附和：“对啊对啊，一起。”
陆怀绫记得，她叫周桂迎，是考核第二名，两项成绩均衡。甘姝在警卫队干到三级，不应该缺钱，拉他们一块拼车，只能是为了照应这位队友了。
陆怀绫图方便：“我可以。”
连周也没拒绝。
“还愁找不到熟人，这不就有了。”甘姝笑着对周桂迎道。
她早已叫好了车，正在校门外等着，上车后，连周坐到副驾驶上，三个女孩挤在后座，甘姝坐在两人中间。
起先车内只有甘姝和周桂迎在交流，陆怀绫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反正不熟，不找她说话就行。
她看着窗外沿街的店面一一往后跑，耳边突然传来甘姝的声音：“怀绫？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陆怀绫装傻：“是吗？”
甘姝回忆着：“你是不是去过考核现场？下半场，在靶场。”
前排的连周换了个坐姿，陆怀绫不太自然地说：“没有，你记错了。”
“好吧。”眼见冷场了，甘姝又开始找别的话题，“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了。”
“哪里？”
“表彰大会上。”
嗯，在轮椅上，甘姝实属目力惊人，竟然能在台下看清她。
“可惜我没能早些去执行队，只能听听你的事迹，没机会亲眼看看。”
如果这话出自执行队老队员之口，陆怀绫一定会觉得他在嘲讽自己，但甘姝显然没这个意思。人家积极搭话，出于礼貌，她不好置之不理，于是撇开与自己有关的一段，顺口问她：“运气好而已，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从警卫队辞职，来执行队呢？”
话说完，陆怀绫斟酌回味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是第七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甘姝掰着手指笑说，“当初转队伍时，年纪小不懂事，以为进了警卫队就不用再发愁了，待久了才知道不尽然。趁有机会，想试试换一个选择会怎么样。”
她说得足够真诚，说话的时候，还抬眼看了看前面，大约知道连周被开除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呢？”
“我爸妈希望我来这儿，我没你志向高远，只是因为，”周桂迎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执行队员地位高。”
陆怀绫：“收到邀请就来了。”
连周没说话，他的理由最充分，只是说出来不太好听，甘姝没有追问。
她们本来就没有太多话好说，还碍于连周在车上，有些话题说不得，一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氛围，直到园区，还要一起走五分钟的路回十三号楼。幸而甘姝特殊，她住三号楼，走了一半就和三人告别了。
路过食堂时，陆怀绫借吃饭为由，先走一步，不想刚进食堂里坐下，就看见连周在她之后进来了。
为了避嫌，他们各坐一桌，在不必要时，最好还是不要过多交流。
执行队的生活陆怀绫体验了三天，不出城的时候，比护卫队还要轻松，每天要做的事只有去训练场。
并且每日的训练也非强制，时间由队员自己控制，只需和同组队友协调，但为了出城后的生命安全，没人敢懈怠。
每周一有一次集体训练，陆怀绫猜这一安排完全是为了加深队员感情。也只有在这一天，他们才能见到陈西园。
陈西园不在，和陆怀绫一起训练的队友只有连周一人，训练场人多时，他们摸鱼划水，在没人的时候才敢放开手脚。
第三天，陆怀绫还去借了个封闭的训练室。
听说连周在近身考核中拿了第一，她很想找他比试一回，跃跃欲试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
她想看看自己在队伍中究竟是什么水平。一队的队员都具备出城作战的能力，围观队友们训练时，陆怀绫自以为不比他们差，但看着是一回事，亲自上阵又是一回事，她对这具身体的能力了解有限。
于是当天傍晚的时候，连周被她请来训练室，听到她的要求时很新奇：“这么上进？”
陆怀绫板着脸说：“严肃一点！陪我试试，今晚我请你吃饭。”
他去捡了把两把刀，丢一把给陆怀绫：“好啊。”
她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道：“我们先说好，认真打，我不是甘姝，你不用给我放水。”
他承诺：“不会。”
连周竖起刀，站定准备好。陆怀绫很讲武德地倒数了三秒才动手，她很灵巧，速度快，但不如甘姝攻击性强，在她手里，刀锋婉转缠绵，却暗藏杀机。
连周仔细捕捉着她的动作，连挡下几，在防守的间隙出刀反击，他和她相反，挥刀时强而有力，陆怀绫扬长避短，只躲不接。
过手几招后，猜中他的攻势，提前闪开，一次的失误就足以让她拿住机会，下一秒，刀口已横在颈边，眨眼之间，胜负已分。
陆怀绫收刀，轻巧地在刀面上弹了一下：“请你吃饭。”
连周把刀丢到一边，揉着刚接触过刀刃的颈侧说：“这算安慰奖？”
陆怀绫恍然大悟：“失策了，下回提前下个赌注，输了的请客。”
“行，下回换一个项目。”
她走出训练室，不等他出来就带上门：“谁跟你下回。”
第二十九章
在训练场上演戏太耗精力，比认真训练还要累人，陆怀绫最多练练耐力，去学习开各类城外用车。这些都做完了，只剩绕场跑圈，可她总不能跑上半天，于是，她一连借了三天训练室，顺便把连周借来练手。
可能是输了一回想找回面子，连周答应得很痛快，结果就是让陆怀绫白吃了两天饭，第三天总算让她赔回去一次，最后算下来，竟谁也不占谁便宜。
但是，偏偏在最需要训练室的这天，她的钥匙被看管阿姨果断收走了。陆怀绫不得已偷摸乘电梯上楼，去连周宿舍里找他谈话。
事情还得从今天上午说起。
今日周日，是公休时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留在园区内休息。陆怀绫在食堂吃早餐时，冷不丁见有人端着餐盘在她桌前晃来晃去，她抬头，对方惊喜道：“哈！果然是你！”
陆怀绫停下进食的手，不解：“有什么事吗？”
二哈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说：“这一批进队的新人里，就没和你说上话了，小师妹，你好高冷。”
陆怀绫明白了，他不是只对甘姝殷勤，而是自带交际花属性，她决定不再去想他的外号，万一说漏嘴就坏事了。
“诶，你就吃这么点儿？吃得饱吗？”在她不知道怎么搭话的时候，二哈指了指她手上的一个包子，给制造困难的同时，又帮她解了围。
陆怀绫看了一眼，解释道：“我已经吃了俩了。”
“哦。”
一阵沉默过后，他又关心道：“搬来这里还适应吗？”
“还行。”
他惊奇：“还行？你住十三号楼吧，你上午没被后门的动静吵醒？”
陆怀绫不懂：“什么动静？”她睡得很香。
他为难了一会：“你不知道啊。盛尧不让我多说，不过……你是咱们自己人，我偷偷告诉你，你别说出去。”
听到盛尧的名字，陆怀绫来了点兴致：“说来听听。”
“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警卫队不知道哪个大哥的老婆，从咱们后门翻进来了，举着她老公的手机，嚷嚷着要找甘姝学姐当面对质……”他省去一些带辱骂性质的话语，把声音压得很低，脸都快贴到桌面上。
“那就是个泼妇嘛，非说学姐那个……勾引她老公，怎么劝都不走，最后还是陈队赶来解决了，裤衩都没换！”
陆怀绫自动忽略他的最后一句，心中计较着，问：“半夜不睡跑来闹事，她在她老公手机发现什么了？”
“没啥啊，她滑拉半天，就一句，还是十多天前的事……说要约在那什么酒店见面。”二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虚，算上立场的话，他必然站在甘姝这头，于是他补充道，“从前都是同级队员，见个面怎么了！”
陆怀绫同意：“是容易误会。”
“还好有陈队在，他关系硬不怕事。小师妹，你和他关系好吧，要抱紧大腿啊。”
陆怀绫尴尬，没法接话。
说完这事，他又拉着她叽叽咕咕了半天，陆怀绫看出这人嘴上没把门，不敢和他深交，糊弄他几句就借故跑了。
出来后，她立刻发消息给连周：「醒了没？能找个地方说话吗？」
发出这句后，她索性决定：「你直接来我宿舍吧，502，别被人看到。」
等她坐上电梯，那边才回信：「你上来，901。」
她只好改了楼层。
为了方便安排，园区里不按性别分宿舍楼，只分楼层。
到了9楼，陆怀绫悄悄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楼道里没人走动，走出电梯往最左边跑，连周没锁门，被她轻轻一碰就推开。
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听见声音回头：“门带一下。”
陆怀绫把门反锁上，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你有听说早上的事吗？”
她在5楼都不知情，他楼层高，更听不清了。
“什么？”
陆怀绫把二哈对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连周，而后问他，“你有没有听出什么蹊跷？”
“警卫队？”
“说明白点。”
连周直说：“和你想的一样。”
根据游戏守则的描述，通关的线索在城邦之外，这一结论不难推出。现已知能出城的方式有两种，来执行队是最好的选择，次之便去佣兵团。
想要通关，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二选其一。
甘姝情愿放弃三级警卫员的身份，转而重考执行队，她虽然阐述了理由，可她的动机并不足以说服陆怀绫，但陆怀绫没证据，一直停留在怀疑阶段。
听闻今早的意外，甘姝还和警卫队有家室的警卫员有联系，她脑中有两根线缓缓牵到一起……
不过这仍不足以下定论，警卫队那么多警卫员，有老婆的多了去了，哪能说得准是谁？仔细计较今天这件事的起因，真是甘姝个人的感情问题也说不定。
正是因为不确定，陆怀绫才想知道连周的想法，顺便多问一句：“你以前的那位队长，他和他老婆的感情稳定吗？”
连周怪道：“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队里八卦啊，或者，察言观色，平时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比如无故板着张脸来上班，常常被打电话抽查，有什么桃色新闻……”
越说越离谱，他肯定：“没有。”
陆怀绫失望地说：“好吧。”
“不过，”连周顿了一下，“可以查一下本次报名和入队的名单，里面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算了吧，你当我没查过吗，报名的就有上千人，你把一片海缩小成一个湖，要捞的还是那根针。”陆怀绫摇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用怀疑自己。”
连周喝了口水，他想起训练场上，甘姝刺向他的匕首，锋利过头了。
*
又是一周枯燥的训练，管理场馆的阿姨因病请假，把钥匙提前给了其他队的队员，陆怀绫彻底失去了训练室的使用权。
连周自己跑靶场练枪去了，陆怀绫跟去学了几天，先不提准头，她已经把各种枪支的使用方法摸索得一清二楚，运气好时，还能隔着几十米打落一个塑料瓶。
她无所顾忌玩得开心，连周次次不打十环，他另外给自己瞄了个点，在别人看来是歪了，真歪没歪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五的时候，陈西园突然造访，把训练场的队员都集合到一块。来时他特意在甘姝脸上留意了一下，她似乎没被那件事影响到，一切如常，他放心下来。
“今天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尤其几名新队员，”陈西园比平时严肃许多，“我刚接到派发来的任务，周日，我们会出城行动。”
甘姝露出惊讶的表情，陈西园放轻松道：“别太紧张，只是个小任务，不会要你们跑太远。明天就不用来训练场了，好好休息，后天上午去天塔广场集合。”
“你们第一次出城，是个锻炼的机会，会有执行官队里的前辈来给你们讲话，千万不要迟到。还有什么问题，问完散会。”
有人举手：“提问！来的是谁？”
陈西园摇头：“等安排，暂时不知道。”
“任务要求是什么！”
“保密，后天你们就知道了。”这一招是为了防佣兵团。
“执行官大人不是在城邦里？他会来吗？”
陈西园叉腰：“讲个话而已，我才是要带你们出城的领队，请尊重一下我。”
二哈：“队长说得对！”
等待已久的出城任务说来就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时，陆怀绫压下内心的兴奋，尽量不让人看出情绪波动。陈西园说不会走太远，能不能到执行队在城外的据点还不一定，不能高兴得太早。
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出去好好干就有机会晋升，职级高了，允许活动的范围也就越广。
陆怀绫发现自己从前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权势无用，如果她地位再高一些，行动起来便不用绕那么多弯路，何必接个小任务都要当做不可多得的机会？
奈何现实如此，无法改变。陆怀绫安心在宿舍休息了一天，次日，天蒙蒙亮就醒了。
执行队的作战服比护卫队更严密，能把全身都裹住，缺点就是行动不便，所以在穿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将其中可有可无的部分拆卸出来，以免影响了行动，本末倒置。
陆怀绫整理好衣装，确定身体的致命部位保护到位了，背起那把旧刀出门，为防万一，她多带了把匕首。
早上同样的时间点，依旧是同一辆班车等在那里，司机师傅已经熟悉了队里的每一个人，在陆怀绫上车时，还会和她打个招呼。
她默认坐在后排，没人会抢那个位置，只不过今天，甘姝提前把她身边连周的座位给占了。陆怀绫已经走到近前，不好绕开，只能顺势坐进去。
“早上好。”甘姝说。
“早。”陆怀绫回她。
陆怀绫坐定，甘姝和她聊道：“长这么大，我还没出城过，也不对，因为工作需要，甚至很少走出七区。”
她笑笑，甘姝却没就此结束话题：“很期待今天啊，你呢？差点忘了，你去过城邦外，那护卫队的任务需要常去七区外吗？”
第三十章
听起来，甘姝像是真对护卫队的日常任务感到好奇。
说多了欲盖弥彰，陆怀绫一脸认真，简要地给她解答：“不用的，都是在城墙附近，居民区还是由警卫队负责居多。”
甘姝看着她的眼睛：“看来我对护卫队的工作有一些误解。”
陆怀绫不躲不闪：“人多事杂，是这样。”
到这，甘姝就没再追问了，陆怀绫发觉自己的演技愈发精进。
一路无话。她们在广场外下车，无序地各自走进去，人到齐时正好七点。
陈西园已经等在那里，所谓要来给他们讲话的“前辈”并未出现。等到集合完毕，陈西园抬腕看了眼表：“稍等。”说完，转身拨了个电话。
又过了十分钟，广场前方的大楼里总算走出个男人，陈西园走去把人迎过来，到众人面前时，那人抱歉地笑笑：“队里开了个会，不好意思各位，来晚了。”
开会是真的，来晚了却不是因为这个。讲什么话呢，组织部那帮闲出屁的干部没事就爱走形式，通知还是在他们会议上临时传来的，一队的队员已经在广场上等着了，就算想回绝也不能把人晾着。
没人想来出这风头，公平起见，他们当桌抽了个签，最后到他和执行官二选一的阶段，桌上众人幸灾乐祸正看戏，没想到还是摇到了他，有负大家期望。
毫无准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先自我介绍一段：“我是远征队的尚钟……”
陆怀绫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话上，她感觉到了……隔着作战服，她的手机在轻微地震颤……
怕是错觉，陆怀绫假借回头张望，和连周对视上，他似乎也有所感，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在他们面前的大楼高处。
陆怀绫随他看去，前面是广场大楼，表彰会时，她在里面待过一会。
大楼正对着他们的走廊上，站着许多人，约莫在十楼，他们往楼底下看了一会，视线与她交汇。陆怀绫迅速地一一看过去，还没分辨出谁是谁，那些人很快就转身离开。
她捂着衣袋里的手机，浑身都绷紧了，看着连周的目光似在询问：“是那里，对吧？”
连周点头。
“我去。”她做了个口型，不待连周回应，就举起手，“队长！”
“嗯，我们这个……”尚钟的讲话被陆怀绫掐断，陈西园看了她一眼，扭头示意尚钟继续，走到陆怀绫身边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的表情很怪，招招手，陈西园疑惑地弯腰，听她小声说：“我肚子疼，想去卫生间。”
“你尽量……快一点。”人有三急，尚钟的讲话并没有重要，陈西园没必要拦她，甚至还想了一下，他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可是没办法，等尚钟话讲完，他们就要上车出发了。
陆怀绫感激地笑了一下，拔腿跑出去。
“别停，别停。”她捂着手机默念。
她从侧门闯进大楼，左中右各两条电梯，她各按一遍，挑了个来得最快的进去，按住10楼键位。
门缓慢合上，陆怀绫扶着把手喘口气，殊不知下一秒，右边的另一条电梯也到了一楼，一众人从里面走出来，有人小声交谈：“还想看尚钟能讲出什么花来，还没看完呢，突然说要回去做什么。”
“你可以留在那听着嘛……”
“算了吧……”
进入电梯的那一刻，陆怀绫清晰地感觉到震感变强了，欣喜的感觉还没维持多久，门开的一瞬，震感很快又弱下去。
她提步冲出去，十楼的走道里空无一人，一阵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清清冷冷。
就像迸发的水流被关上闸门，兜里的震动声和她的心情一样，戛然而止，在微风止歇的那一刻，身后的电梯门关上之时。
“咚”，整点到，天塔上的塔钟的声音萦绕在大楼四方。
陆怀绫揉了一把头发，扒开口袋拿出手机，看见连周在底下给她发了消息：「回来。」
就这样擦肩而过，又结束了？她捂着脑袋，难以接受。
回去的路上，陆怀绫反思，她当时不该冲动上楼，留在底下守株待兔才是对的，晚了。
直到她回到队里，系统都没有再给她反馈，尚钟已经走了，陈西园见陆怀绫面色微白，没有责怪她回得晚，指挥队员陆续上车后，才关切道：“吃坏东西了？”
陆怀绫声音飘飘然：“不知道。”
不过那一刻的感觉确实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要出城的前一刻，竟然发现一直在找的队友人在城邦里？
太荒谬了，两次机会，她一次也没把握住。
陆怀绫懊恼地上车，事已至此，任务还得完成，哪能容她半路回家。
自我排解一会，消极的情绪很快淡下去，陆怀绫跟陈西园坐上一辆轻型装甲车，一车三个人，大家都自觉按组别上车，配合行动起来方便高效，他们车上多出个人，是陈西园从其他组里借来开车的。
从天塔区驱车到城外需要时间，这期间，连周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久到陆怀绫以为他网瘾犯了，竟然没有要和她交流一下这十分钟内的变故的意思。
碍于车内有其他人，他们不好明着说话，陆怀绫只好故作好奇地凑过去，问他：“看什么？”
连周不和她分享屏幕，而是直接把手机传给她。
陆怀绫低头一看，马上用另一只手掩住屏幕，连周对她点了下头。她把手机还给他，拿出自己的，小心翼翼打开手机分/身。
果然，她手机上的界面和连周的一样，都出现了变化。那个始终挂着问号的头像，突然被点亮了，由一根直线与他们俩连接到一起，中间显示着他们的组别——9队，已集齐的队伍也变为了9/15。
最初寻找队友的任务字眼慢慢变淡，浮现出新的任务目标。
【通关条件：获取象征“光明”的钥匙】
【奖励：离开游戏】
【进度0％】
陆怀绫脑中蹦出一连串的疑问。
线索？这就是线索？也太抽象了，给了和没给有什么区别吗？什么叫象征光明？发光发亮？她的手电筒也行。
陆怀绫打开手电筒，车内骤然一亮，惹得一边的陈西园侧目一瞥。
……
无事发生，她忙关掉手电，诚恳解释道：“没事，按错了。”
陆怀绫晕乎乎，既然线索有了，说明奖励到手了，那她的天赋呢？
她重新点开游戏图标，滑动几下，果然多出个页面来，一把挂锁被打开的动画在屏幕上跳了一下，接着出现几个字【恭喜您，成功解锁天赋技能】(点击空白处继续)。
还挺有仪式感。
她依言点一下，屏幕上又出现数张卡牌，系统伸出一只无形的手做了个洗牌动作，后将卡牌平铺在她面前。
【天赋技能已随机生成，请选择你的天赋】（注意，天赋选定后不可更改）。
看着排列整齐的卡牌，陆怀绫一时不知该点哪一个，这十分重要，关系到她的外挂是否能帮助她大杀四方。
“你选哪个？”谨慎起见，陆怀绫决定先问一问连周，他直接递过手机给她看了自己的。
【天赋】：弹路修正
【天赋描述】：使用您当前佩戴的枪支射击时，以弹道为中心，若目标处在弹道左右90°之内（无高度限制），100％命中目标，弹药无限，此天赋仅对非人类目标生效。
【CD】：0
陆怀绫通读一遍，简单理解一下，就是他的子弹打变异兽的时候，只要不歪得离谱，就能自动拐弯，命中目标？
好家伙，锁头挂，无CD，火力无限！只可惜不能用来对付玩家。
“你选的是哪一张？”陆怀绫果断打字咨询连周。
她实在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气运，又隐隐期待能抽到个神奇的技能，比如瞬间移动，又或者没事隐个身什么的，都是她年少无知时幻想过的超能力。
连周抬抬右手。
陆怀绫明白了，点开最右边一张牌。
接着，一整列的卡牌都消失不见，只剩她选中的一张跳到屏幕中心，缓缓翻转过来，牌面上出现几行字，印在漆黑的屏幕上。
【天赋】：自适应buff机
【天赋描述】：根据您的现实需要，给您提供相应的buff加成，增益效果持续10分钟后自动消失。
【CD】：600s
600秒，也就是10分钟，buff存在时间也是10分钟，相当于无CD？
只是……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从字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杀伤力。
陆怀绫怔了怔，把这界面给连周看了一眼，他看完摇摇头，同样没懂这天赋能干嘛，继而伸手给她指了指下面的一句话，【请设置触发口令】。
应该是类似咒语之类的东西。
就在这时，陈西园忽然出声：“你们俩，一直拿着手机，干什么呢？”
陆怀绫心一跳，手一抖点了个默认，关掉屏幕前看到了系统默认的口号：请赐予我力量吧！
……
陆怀绫端正坐好：“没事陈队，我不看了。”
陈西园很关心她的身体状况：“你是不是还想去……”
陆怀绫说：“没有。”
“好吧，快到城邦外了，多抬头观察，少低头玩手机，第一次出去好好积攒经验，以后去了危险区，可没这个机会了。”陈西园苦口婆心。
陆怀绫态度端正，领了教训：“明白，队长！”
车一路开到城墙外停下，是在等什么人。这期间，甘姝一组所搭乘的装甲车就停在他们前面，车子边上站着个穿长袍的老道士。
陆怀绫偏头恰好看到，陈西园同时瞥了一眼，说：“装神弄鬼骗人的，上次出去就看到他了，竟然还在揽生意。”
陆怀绫接道：“说明生意不错。”
他们听车外的老道士咳嗽几声，说：“算算吉凶吗小妹妹，一次2000元，最近做活动，买一送一别错过哦。”
陈西园轻蔑一笑：“哼，我们的队员才不会信这种弄虚作假的东西，骗骗佣兵团的傻子还行。”
前车的甘姝旋即探头出，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问：“怎么个算法？”
陆怀绫小心扫一眼陈西园，他低头翻资料去了。
“来来来，别眨眼，让我仔细看看……”
甘姝眼睛发涩：“好了吗？”
“嘶……这，不知当不当说，小妹妹，你此次出城，是有血光之灾啊！”
他话刚说完，“唰”，车窗闭上，盛尧恼怒道：“说了不能信。”
老道士抬手敲着窗子：“买一送一童叟无欺，小伙子，你还没算呐！”
里面的人没再回应他，再去敲其他车子招揽生意便没人搭理他了。
眼看是时候了，陈西园探出头挥了挥手，边上几辆挖掘机在他动作后动起来，一辆装甲车开到最前面带路，陆怀绫他们所乘的车跟在后面。
陆怀绫问：“我们是要去？”
陈西园耐心说：“这是城邦里的采矿队，每隔一段时间要去一次矿区，在二十公里外。本来可以是护卫队的任务，你知道的，因为你上次遇上的那事，现在和出城有关的任务都丢给执行队了。”
陆怀绫还想着城邦里那人：“要去几天？”
“看他们工作什么时候结束，我们带了一周的物资，最晚七天就能回去。”
顾及挖掘机速度有限，他们的装甲车只能委屈地放慢速度跟着，陆怀绫估计了一下，还要走一小时。
她很想再打开游戏系统看一眼，可是有陈西园盯着，她只能忍耐到抵达目的地。刚刚只匆匆从那个新出现的头像上扫过，没留意那人的长相，只知道是个男人，陌生人。
天塔广场足够大，方圆一千米内少有人来往。在场的时候，陆怀绫就集中精神去感受过，震感足以穿过作战服被她感知到，震动声至少比初见连周时明显。
依据这点，她锁定了大致范围，很可能是当时站在十楼走廊上的其中一人，他如果随身带了手机，必然也会有感觉……
能帮助她和连周激活天赋，那人一定也看到他们了。游戏守则里没说明成功找到队友的判定方式，但“互相看到”，这是她依照结果做出的推测。
不过这都不重要，她无疑需要在本次任务结束回到城邦后，找到那人，无论他愿不愿意受系统挟制，和他们绑定在一起成为队友，都该给他们一个答案。
毕竟他明确地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果当不成队友，那便是最大的威胁。
谁能允许自己的脚下埋有一颗定时炸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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