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回到家,章渝州拎着最后一只卤鸭,领着闹别扭的俩小孩回聂家。
一进院子,就看到围墙下突然出现花架,和妹妹吵架的事顿时被初七抛诸脑后。
“奶奶,这是谁做的呀?”
“你妈下午弄的。”
“哇!妈妈好厉害呀。”初七惊叹,顺势跟妹妹和好:“月月,妈妈是不是很厉害?”
“嗯嗯,棒棒哒~~~”
有时候小孩吵起来的理由很奇葩,鸡毛蒜皮都吵,谁放屁了这种事也能吵起来;不过吵得快,和好也快,有时候和好得莫名其妙,看得人目瞪口呆的。
所以两小只吵架打架时翠翠从来不管。
一开始章渝州还想管来着,结果就发现插手两回,两小孩那阵子感情更差。
不是八月哭,就是初七觉得委屈。
后来才不得不承认翠翠当甩手掌柜是正确的,一针见血的。
没人管她俩了,她们吵吵几句后反而没事了。
“初七,你妈呢?”
她往院子外看了看,没见到翠翠的身影。
“妈妈回家取礼物了。”
章渝州点头:“嗯,昨天到家时太累,没来得及拿给大家。”
章谨之:“去一趟前线没有少胳膊缺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准备礼物,也不嫌累。”
嘴上抱怨,其实还是心疼的。
去这一趟,本就不胖的人又瘦了十来斤的样子,手掌还长出了茧子。
老聂月初终于给家里来了电话,只是很隐晦地提了一嘴这次翠翠帮了大忙。
能让老聂这样说,章谨之猜翠翠这次做出的贡献指定不小,可惜她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人,约莫只能做个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了。
“抽空做给几个孩子的小玩意儿,您想要啊,还没有呢!”
章谨之抬手往他胳膊拍了一巴掌:“不知道心疼人,光顾着得意耍宝!”
“……”
“妈,你下手别那么重啊。”
两个小丫头这会儿和好了,记起了爸爸的可恶。
“略略略~~~~”
围着章渝州扮鬼脸。
父女仨越靠近门,两个小丫头嘴巴那一圈油乎乎的印记越明显。
章谨之这才瞧见了。
她哎呀怒吼一声:“老三!”
“你怎么回事啊?连给孩子擦擦嘴都不会做了?”
章谨之怒瞪儿子一眼,忙不迭要去取毛巾。
边走还边念叨。
“你俩把孩子搞得邋里邋遢,人家不笑大宝小宝,笑你们两个大人哦。”
章渝州眼底闪过无奈:“妈,你以为我们故意不给她俩擦猪嘴巴啊?人家有志气着呢,不让我和翠翠擦就是知道你看见要骂我俩,这俩小鬼头心脏着呢。”
说完就挨了章谨之两巴掌。
“怎么说话呢?”
“有你这么埋汰自个儿闺女的吗?”
“啥心眼脏,咱大宝小宝这叫机智聪明,谁让你们逗孩子的,还不许孩子生会儿气啊?”
“当爸的没爸样儿,当妈的没妈样儿,哼,大宝小宝,走,跟奶奶洗脸洗手去。”
章渝州:“……”
啧!
可恶的小鬼头!
这边章谨之给俩孩子洗脸洗爪子,两个小家伙一刻不消停,刚收拾干净就跑外边玩去了。
那边翠翠拿了礼物,忽然发现书桌一角的台灯下搁着好几封信。
信封完好,寄信地址小白山。
崔平寄的?赵文竹不太像会给自己寄信的样子。
一寄四五封,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翠翠蹙眉,暗暗嘀咕章渝州不靠谱,迅速拆开一封。
几秒钟后,翠翠直接便秘脸。
啥玩意儿啊。
写她的名字,却要诉说对章渝州的感情?
想故意膈应她?
什么小儿科的手段,翠翠嗤之以鼻。
将另外几封信也拆开看了。
每一封都以“迷恋”的口吻说着对章渝州的想念,怀念他参加集体活动时光芒四射的样子,仿佛两人关系曾经多么亲密过一样。
啧!
翠翠一目十行看完,把所有信标好序列,重新装进新信封里。
末了她还附了张纸条——转给严巧慧丈夫。
她记得严巧慧的婚礼办得挺热闹的,男方的爹顶替了文瑞昌的位置,观面相是个心高气傲的。
自己亲媳妇的字迹,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至于代笔可能?
翠翠不觉得。
自己在五金厂不是无名之辈,严巧慧能找谁代笔写一封挑拨离间的信呢?
就不怕被人捏住把柄威胁她做些什么?
所以,只能是她亲笔写的。
所以,为什么呢?
自从去年过年买鱼见过严巧慧,后来没怎么见过她,更别提产生矛盾了。
若是为了章渝州,更不可能了,她心里若是惦记章渝州又怎么会跟现在的丈夫组建家庭呢?
有苦衷?
那这信寄,还是——不寄?
虞翠翠,你真是脑壳坏掉了。她膈应你,你管是什么原因呢?不管什么原因,你又没欠她,凭啥被她恶心啊?
想到这儿,翠翠干脆什么也不想,粘好信封口。
“妈妈,妈妈,你怎么那么慢啊?奶奶叫你吃饭啦。”
初七蹬蹬蹬跑上楼,熟练地推开书房门,嚷道。
“来了,马上就好。”翠翠把粘好的信递给初七,“帮妈妈给传达室的于爷爷。”
接到任务的小家伙咧起嘴角。
怪模怪样地做了个‘立正’的姿势,脆声儿道:“保证完成任务!”
翠翠看着跑出去的小身影,宠溺地摇摇头。
拿起被命名为C1的微型麻醉器下楼。
此时聂家所有人都回家了,聂宣聂霄、倪轲倪欢四个人坐一排,都在做作业。
八月拿着小铲子挖泥巴,刚洗好的手又脏了,翠翠抓着小家伙又洗了一遍。
“吃饭了。”
“作业吃完再做吧。”
女儿一家搬回来住后,聂宣聂霄更有做哥哥的样子了。
往常放了学就跑操场打球,要么就是跟人打豆腐干,现在不一样了,因为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两个半大少年变得格外努力。
在他们的带动下,倪轲倪欢也被逼着卷了起来。
翠翠准备的坠子是没什么包装的,兜里一揣,掏出来的动作尤其随意,随意到聂渝霜几人都没怎么注意。
“小婶,为什么是项链啊?男子汉戴项链……咦,太奇怪了!”
聂宣对项链也无感,但不像弟弟那么直白的表示嫌弃,而是含蓄道:“小婶,我们经常跑跑跳跳,戴这个万一掉了就不好了,我会好好收藏这份礼物的,谢谢小婶。”
大哥二哥都说男子汉不戴这个。
原本觉得造型漂亮,还很喜欢的倪轲迟疑了一会儿,忍痛放弃符合自己审美的坠子:“嗯!我是男子汉,我不戴这个!”
聂渝霜抬手就往儿子头上敲了一记。
毫不客气地拆台:“装,你给我装!刚才从小舅妈手里接过时,你眼睛都发光了。”
被戳破心思的倪轲羞赧地挠了挠头,小声嘟囔:“宣宣哥和霄霄哥都说不喜欢,那我要是不跟着,多不合群啊……”
聂宣&聂霄:……大可不必!
三个男孩意见不一样,女孩子就比较统一了。
倪欢拿起项链,迫不及待就往脖子上戴,她摸着透露出“诡异美”的坠子,喜滋滋道:“我觉得很好看呀,小舅妈,我很喜欢。”
八月对这些没概念,爸爸给她戴,她就戴上。
“咦,大宝呢?”聂渝霜帮女儿戴好项链,才发现初七不在。
翠翠:“帮我寄信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什么信啊?”章渝州问。
翠翠看着他笑:“就书桌上那一叠啊,一个神经病寄来的,我给她寄回去。”
“谁呀?”
章渝州脑子里迅速闪过翠翠认识的所有男同志,在想到底哪个是她心目中的神经病。
突然——
胳膊被翠翠用力打了两巴掌。
“嘶——”
“翠翠同志,你打我做什么?”
翠翠一看他方才沉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这厮想歪了,没好气道:“是一个叫严巧慧的女同志,差点跟你相看那位。”
章渝州懵了。
顿时有些气短。
虽然他跟严巧慧确实没啥交集,但严巧慧突然寄信到他们家,翠翠又一脸不爽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严巧慧信里肯定说了不中听的话。
“翠翠,那哪叫相看啊,别恼别恼,她信里写什么了?”
其他人也好奇,一双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章渝州。
“你还相看过啊?”
“小叔,你不是说你和小婶一见钟情吗?”
前一句是煽风点火的聂渝霜,后一句是纳闷的聂霄小同学。
章渝州:“……”
翠翠瞥他,似笑非笑:“啊,你还跟小孩儿说一见钟情的事啊?忘了——唔唔……”
“都说了没相看了,一见钟情怎么了,我不能一见钟情啊?”
这倒真没有。
不过跟别人聊感情,尤其是跟侄子聊,那定然是要美化美化的。
章渝州只想赶紧跳过这段,忙转移话题:“寄信而已,大宝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初七回来了。
翠翠瞪了丈夫一眼,章渝州讨好地笑了笑,忙松开捂她嘴的手。
“媳妇儿,你看大宝回来了。”
翠翠:……
那么大个人进来,我还用你告诉?
章渝州咧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继续笑了笑。
翠翠哼了声,决定先放过他。
将最后一条项链给初七戴上,这才告诉他们项链的作用。
除了心里有数的章渝州,家里其他人都震惊了,眼珠子凝在C1上不转,似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小婶,这个真的那么有用吗?”
翠翠点头:“当然,我拿山里的野兽做过试验,也在人身上试过,功效百分百没问题。”
被她拿来试验的人,当然是在别国偷偷挖矿时撞见的几波金毛士兵。
反正这东西也不属于杀伤性武器,只是初级防御而已,试验完她把人扔在原地,有没有遇到危险,翠翠就不得而知了。
翠翠语句精炼,迅速介绍完C1的特性。
又教几个孩子如何使用。
子弹头下端按钮需要用力按才能开启。
初七是大力宝宝翠翠不担心,但怕八月力道不够,便在确保能手动开启的情况下加了个声音解锁。
“……如果要加声音控制程序,一会儿到我书房,这都需要在别的设备上操作。”
“小舅妈,你是科学家对不对?小舅妈你太厉害了。”
“哇,明天我要让全班的人都知道小舅妈是科学家!”
倪欢摸着坠子爱不释手。
若不是翠翠说平时不要开启,不仅浪费储存的能量,还有可能伤到无辜路人,她现在就想出去试一试。
“可别,你舅妈我呢,是个低调有内涵的人。”
“还有别顾着拍马屁,这个是给你们防身用的,不许搞歪门邪道。”
“你们开启的记录会即时传达到我这里,若是被我发现,那我只好大义灭亲了。”
至于机器开机时会自动连接到X8a,X8a出现提示音,自己能看到C1情况以及远程控制C1的事,翠翠就没跟大家说了。反正看到她严厉的表情,几个大孩子心神一凛。
脸上“获得宝物神器”的激动略冷静下来。
聂宣率先保证:“小婶你放心,别人不伤害我我永远不打开它。”
聂霄:“我跟哥哥一样。”
倪轲&倪欢:“嗯嗯,小舅妈,我们也不会乱来的。”
初七依恋地靠在翠翠怀里,不甘落后,糯唧唧道:“妈妈,我最靠谱啦,我不会欺负人的。”
至于八月,她脑子里还没这个概念。
翠翠的话听了记住了,就是没理解到位。
是以C1对她来说不是任何武器,而是一个设计漂亮、哥哥姐姐和她都有的“一家人”的凭证,她的关注力丝毫不在神奇的坠子上,小家伙满心满眼只有桌上散发着的猪肉粉条味儿。
“妈妈,吃饭饭~~~~”
可惜被震住的几个大人没有看到她干饭的急切,脑子还停留在“卧槽、卧槽、这东西真厉害”上。
他们的接受能力远不如孩子。
突然之间被翠翠塞了一堆不曾涉及过领域的知识和设定,感觉自个儿有很多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知道弟妹/儿媳妇厉害,可谁能想到厉害到这个程度呢。
聂渝霜整个人都惊呆了,目光呆滞。
“翠翠、翠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千言万语化为了几个字——翠翠,你牛掰!
要知道,基因液和C1可不是一个领域啊。
前者尚且能规划到生物药学,后者完全是机械武器学,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领域,偏偏同一个人搞出了名堂。
这究竟是啥脑子啊?!!
聂渝霜酸了。
人跟人的脑子,有时候怎么能比人跟狗的脑子差距还大呢?
这打击,着实有点大。
不过——
打击再大,也不如老三收到的冲击的大!
这么一想,聂渝霜心情又好了。
不去纠结别人是天才自己是普通人后,果然轻松自在不少。
她好奇问:“翠翠,C1难做吗,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也来一条?”
一向爽朗直率的聂渝霜此刻忐忑莫名,怕自己这个要求在无意中为难翠翠。
只是——
这么厉害的防御武器,她真的好想要一条啊!
这年头做医生也不安全,医闹的情况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
上个月妇产科那边就出了一起事故。
孕妇难产,男人和婆婆不让剖腹,非得让孕妇自然生产。
那孕妇也是个傻的,医生怎么劝她都坚持自己生,说是自然生,孩子才会聪明健康,就算明确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她依然坚持。
还扬言,医生若非得剖腹的话,那就给她一份保证书。
上面就写孩子以后若是出啥问题接生的医生护士必须负责。
这么一来,谁还敢劝?
谁又敢保证难产这几个小时孩子在肚子里有没有被憋出后遗症?
结果不劝的后果便是遗憾的一尸两命了。
这下孕妇家属不干了。
大闹医院,怒抨医生学艺不精害死他媳妇孩子,要求医院赔钱,医院当然不背这口锅的。
家属不服气。
让孕妇遗体在妇产科门口摆了好几天,公安局都出动了。
一番了解确认医院无责,产科医生也尽到了提醒和说明的义务,强制勒令家属把遗体弄回家安葬。
可家属不讲道理啊。
警察调解第二天拿着刀冲进妇产科,给杨老师来了几刀,还好没捅在大动脉,命保住了。
若是命没了,对方便是偿命又有什么意义?
聂渝霜就担心自己也遇到这类事件,毕竟身手再好也架不住别人的出其不意。
章谨之还是第一次听女儿说医闹的时,后怕地拍拍胸口:“怎么还有这样不讲理的病人家属啊?还好,还好你没遇着啊。”
倪立人皱眉:“你怎么没跟我讲过?”
“都过去了,我怕你们担心嘛。”
翠翠倒是不像她想的那样为难,略思索了两秒便道:“不难,三天后我给你。”
聂渝霜的激动难以言喻。
拉着翠翠的手还想说些什么,就对上小侄女望着饭桌渴望巴巴的眼神,登时就乐了:“翠翠,谢谢啊。”
“走走走,先吃饭,看我们小宝眼睛都绿了。”
八月适时地又冒了两句:“妈妈,吃饭饭啦,你们不要说话了,月月肚子扁扁了。”
翠翠伸手摸摸她的小肚皮。
“哪儿扁了?”
“回家时你才啃了个小鸡腿呢。”
八月眼睛眨巴眨巴。
像拍西瓜似的拍了下自己的肚子,可爱道:“已经没啦~~~”
*****
十一月,京市进入愈发寒冷的冬季。
聂绍祺父子俩是在一个打霜的早晨回家的。
回来当天,两人只短暂休息,便继续忙去了。
战场复盘,战场上各种遭遇战的汇报,以及接收了两批A4的事也得正式汇报上去。
这一系列后续工作很繁琐,几乎不见歇地忙碌了大半个月才迎来休息。
翠翠送基因液给父子俩的事,就算他们不主动汇报大首长也是知情的。
不过主动汇报确实让大首长心情很好,当即就提了办认亲宴的事。
聂绍祺表现得有些受宠若惊。
得知翠翠也同意后,自是欣然应允,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就把认亲宴定在十一月底。
聂绍祺回家宣布这个消息时,翠翠自个儿先愣住了。
唔,几个月过去,她快把这事给忘了。
“啊?那,那爸,我需要做什么吗?”
翠翠迷糊。
聂绍祺难得在儿媳妇脸上见到符合年龄的“忐忑懵圈”表情。
觉得有趣,不由得大笑:“什么也不用你做,大首长那边会安排好的,到了二十三号那天,你出场露个脸就好。”
“那,也不用跟人说场面话?”
“不用。”
“我认大首长当干爹,会不会有人心里不爽,故意针对我搞事啊?”
翠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问道。
聂绍祺沉默,不知儿媳妇脑回路咋这么清奇,怎么就想到搞事上了?
疑惑她脑回路时,聂绍祺注意到了她说话的语序。
是她认大首长当干爹,不是大首长认干女儿。
语序不同,透露出的意味儿就天差地别,聂绍祺忍不住感慨儿媳妇的凶猛。
当真是一点不畏惧大首长的权势啊。
大概在她心里,她愿意认这门亲是她看得起大首长……
聂绍祺干脆跳过这个问题,自顾自地喝着茶。
章渝州长臂一伸把人揽到怀里,戏谑地看着翠翠。
道:“你当是村里大户过继啊,还由得宾客针对?媳妇儿你就放心吧,能进认亲宴的都不傻,甭管心里什么想法,面上都会乐呵呵地恭喜大首长添了个好闺女。”
“可不是好闺女嘛。他当我干爹,他赚大了。”
聂绍祺笑着摇摇头。
这狂妄劲儿,也就她敢这么说。
第102章
翠翠不记得严巧慧丈夫大名了。
不过不影响,她直接把收件人写成严巧慧(丈夫)。
在这个年代,每个厂子、机关的收发室,乡上的邮递员几乎都认识收信的人,寄信人收件人填写不那么标准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没凭空填不存在的人,那就能送到。
至于截胡信件的现象,翠翠毫不担心。
又没汇钱,又不是啥重要信件,谁吃饱了撑的来截这个?
寄完信她直接没管这事了。
主要是家里的事太多了。
就算她不上班,白天大多数时候也都在忙。
每天打理家务几乎要花去三分之一的时间;
接送孩子又是十分之一;
陪孩子玩,解答两个小家伙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又要花去三分之一;
最后留给她独自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一开始翠翠还老老实实做家务,到后面直接不干了,全交给机器人管家。
反正家里平时也没陌生人来拜访,每天打扫完就把机器人收进工作间,谁也发现不了。
有了机器人帮忙,她终于从“家务”中脱离出来了。
到了二十三号,认亲宴开始了。
认亲宴办得不大。
不过宾客都是重量级人物。
全都是大首长的心腹部下。
整个过程安排得很自然,翠翠配合地做出父慈子孝、和和乐乐的样子。
大首长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比翠翠年长,老三比翠翠小两岁,老四才十七八岁。
不知道大首长如何跟他们沟通的,面上看四人对翠翠都非常友好。
还特地给她和两个孩子备了礼物。
翠翠投桃报李,也回赠给他们自己做的小玩意。
章渝州后来问她为啥送。
翠翠道:“又不费钱,就是费点手工而已,反正他对咱们不是心里有数的吗?我给的东西想研究就研究,研究出来也挺好的。”
说完,翠翠不在意地笑了笑。
“让我主动把自己绑上船,我可能做不到,不过委婉地提供点思路,还是行的。”
“媳妇儿,你真好!”
“哎呀别来这套啦~~~~”
……
认亲宴后,翠翠送的小礼物被送到了一处秘密研究所。
半个月后,大首长办公室爆发出惊人的一声“好”!
次日,杨秘书又给两个孩子送了一份礼物——两辆铁皮玩具车,适合十岁以下孩子玩,能上路跑的那种,据说是友谊商店的进口货。
翠翠嘴角抽抽,这玩意儿居然就抵了她的人情了?
啧!
难看就算了,还得用腿滑一下车子才能往前跑一段。
就这?
居然还是进口货!!!
罢了,他们没见过好东西。
翠翠当晚拿起工具就把车子大改造了一遍,直接加入能量石做动力源。
这下好了,一个手动车被她搞成了自动驾驶的玩具车。
还会避障呢!
顿时,大宝小宝成了全大院最亮眼最受欢迎的崽儿,凭着会跑的玩具车,一下多了好些跟班。
好几个家里有孩子的都跑来问玩具车多少钱,在哪买的。
翠翠都说不知道,是干爹送给孩子的见面礼。
众人面面相觑:“……”
这……
谁还能找大首长问玩具车的事吗?
翠翠成了大首长干闺女这事没特意宣扬,不过依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大院。
院里职位高的家庭联姻都能引起轩然大波,何况是聂家儿媳妇突然成了大首长的闺女?
不免让人猜是不是聂绍祺这次的功劳按下不表,大首长为了安抚聂家才想出这个法子。
可转念一想,真要捧聂家人,不是该捧聂家仨兄妹吗?
轮也轮不上儿媳妇啊?
总之,不知内情的人头皮都抓破了也想不通缘由,更想不到大首长拉拢的不是聂家,而是虞翠翠本人。
这些人不好上翠翠家门,便全挤到了聂家。
章谨之能怎么办?
好茶好水招待着呗。
反正事情热闹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就在聂家热热闹闹之际,久久未有消息的邹菀出事了。
她死了。
死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死因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她后嫁的车间主任一边甜言蜜语哄她掏出卖阎虎房子的钱,一边跟车间女工偷情。
因为这儿,给那名女工行了不少便利。
这事被不满他以权谋私的人撞破,便偷偷告诉给了邹菀和女工的丈夫。
邹菀活了半辈子,要啥有啥,日子过得一帆风顺。
连跟阎虎在一块时,大多数时候也是被哄的那一方,再想到对方花了自己的钱,便底气十足地闹到了厂里。铁证如山下,出轨渣男被记过处分,那名女工也被调到了更辛苦的锅炉房。
女工的丈夫也在厂里,绿云罩顶下当然不肯维持婚姻,果断申请了离婚。
事情若是到这一步还好,却不想厂里也在闹□□。
这下好了,女工和她丈夫都被革命小将们捉了去,游街□□,罚扫全厂的茅坑……
眼瞅着自己也跟着丢人,邹菀后悔不已。
再看到让她丢脸的男人就更气了。
她在家里气焰越来越高,丝毫没察觉出对方浓烈的恨。
更不知道人坏起来是没底线的,当一个道德水准本就不高的人一旦被逼到绝境,同归于尽仿佛已成定局。
老话说奸生杀,赌生盗。
车间主任不仅杀了邹菀,还杀了与他通奸的女工。
在把子女托付给父母后,他也自杀了。
这事在纺织厂周边闹得很大,连上了好几天的报纸头条。
好在报纸上模糊了几个死者的名字,又没照片,大院里谁也没发现报纸上这桩情杀案的主角竟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聂家前儿媳,否则还不知道传成啥样。
一开始家里也不知道。
车间主任的家人对邹菀深恶痛绝不愿领走邹菀的尸首,公安局这才联系到聂家。
聂渝泽料理了邹菀的后事。
火葬后,骨灰由他带着两个的孩子亲自送回了邹菀老家。
这事章谨之和聂绍祺都没意见。
不管邹菀有多大过错,邹家是没啥错处的。
做了这么多年亲家,除了聂家一开始帮忙安排了一份工作,对方极少主动麻烦聂家。
聂渝泽对前老丈人依然很尊敬。
邹菀的事——
是她自己的问题,跟别人无干!
她也始终是聂宣聂霄的母亲。
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恨随着她的死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两个孩子也压抑不了伤心难过的心情,特地给在外公外婆家的弟弟寄了自己的零花钱和玩具。
聂宣没偷偷摸摸。
家里人知道他们认了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没否定他的做法,只作不知。
翠翠心疼两个侄子。
怕他们憋着憋着心里生病,便叮嘱两个小家伙多陪哥哥玩。
两个小家伙就是全家人的开心果,在她们的耍宝陪伴下,聂宣聂霄总算渐渐恢复了。
****
进入腊月,又开始一年一度的囤菜活动。
囤好过冬的肉、菜,翠翠打算带初七去照相,等着过年前寄往西北。
原本打算让初七单独照一张就好。
结果月月听话听半截,一听到照相,兴冲冲就跑回房换衣服了。
翠翠想喊住都来不及。
初七咯咯笑:“妈妈,一起照啊,安娜妈妈肯定也想看看妹妹。”
“好啊,再各自给你们俩拍一张独照。”
几分钟后,小八月哒哒哒下楼了。
小家伙可不管春夏秋冬,愣是给自己挑了条鹅黄色的小裙子。
翠翠怔了怔,立马叫她换掉。
然而口水都说干了,小家伙就是不肯脱下来。
“小宝,裙子是夏天穿的,现在是冬天了宝宝,穿这个会冷的,来,赶紧脱掉换这个。”
“不要不要,小裙子好看。”
小家伙嫌弃地看着翠翠重新拿的毛衣毛裤,一脸抗拒。
“可是会冷啊,你会生病,然后流鼻涕,打喷嚏,变成邋里邋遢的小脏鬼!”
八月鼓起脸颊,躲到姐姐身后。
小脑袋拼命摇着:“不冷,月月一点也不冷。”
犟起来跟牛似的,怎么拽都拽不回来,翠翠手插腰上,感觉理智和温柔已经到达忍耐的边缘。
“真不换?”
“……不要换。”
“行,你穿着裙子到院子里玩一会儿,如果超过五分钟我就允许你穿着它照相。”
“哼,月月才不怕冷。”
家里很暖和,小团子显然不清楚屋外的温度低到几度,小团子噘着嘴巴,十分自信地冲到了院子里。
不到一分钟,哭丧着小脸回来了。
翠翠双手环胸,挑眉冷笑:“冷吗?”
“……冷~~~~”
小丫头瑟瑟发抖,可怜巴巴地看着翠翠,张开手要妈妈抱抱。
翠翠站老远,也不抱她。
凉飕飕问:“还要穿小裙子照相吗?”
这回小孩不犟了。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翠翠这才抱了抱小孩,直接在客厅给她换好衣服。
回过头,初七站在镜子前,笨拙地扎小辫儿。翠翠把八月放下,接过初七手中的梳子。
“就穿这个拍照吗?”
初七穿着白色的毛衣+红黑色的格子冬裙,冬裙下面是一条服帖的毛线裤。
不难看,小孩儿长得可爱穿什么都好看。
只是——
那条毛线裤不搭配。
“大宝,你要不要脱掉裙子,看着好像有点奇怪。”
初七低头看看裙子和精心挑选的小皮鞋,大眼睛眨了眨,萌萌哒道:“妈妈觉得不好看吗?”
“呃……还行。”
小家伙立马展开笑颜:“那我不换了,我想让安娜妈妈知道,衣服是妈妈买哒,裙子和裤子是奶奶做的,她看到照片就知道我过得很好,就不用担心我啦。”
翠翠:“……”
这孩子,怎么能那么贴心呢!
翠翠眼眶微微发酸,为孩子柔软的心思动容。
她揉揉小家伙蓬松柔软的头发,浅浅笑着:“好,我们大宝真棒呀!”
初七眉眼弯弯,露出一排小米牙:“妈妈也棒棒!妈妈棒,所以我也棒!”
“噗——”翠翠被小丫头逗笑,“好了,那今天咱们梳带小辫子的花苞头,好不好?”
“好~~~”
翠翠熟练地抓起两鬓发丝,贴着头发一步步往耳朵处编。
编完左边又编右边,而后将头发从中间往后梳成回绕的蝴蝶结,再把两侧小辫子缠绕在蝴蝶结上,绑上红色花朵发绳。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分钟就搞定了。
“妈妈,我好漂亮呀。”
小团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得原地转圈,别提多自恋了。
翠翠点头:“嗯,是咱大院最漂亮的小孩儿。”
一旁的八月嘟着嘴,不高兴道:“妈妈,我也漂亮!”
“嗯嗯嗯,你也漂亮!”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学的,下一句便深谙吃醋精髓:“妈妈你说,我跟姐姐谁更漂亮?”
翠翠:……
“妈妈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她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翠翠。
小眼神继续催促翠翠回答。
翠翠翻了个白眼:“因为不想搭理你啊。”
小东西,还质问上了。
八月登时扁起嘴边,泫然欲泣的小模样。
翠翠斜眼:“咋地,咋地,要流猫尿了?”
“哼~~~~”
眼泪花子秒收,收回去后气呼呼地瞪翠翠:“妈妈你偏心眼儿~~~我要告诉奶奶~~~”
翠翠叉腰冷笑:“对啊,我偏心乖的。”
小家伙被气得小脸通红。
就在她快要真哭时,翠翠一把揪住小孩儿的衣领,拍拍奶嘟嘟的脸颊,软下声儿问:“小气鬼,羞羞脸!”
“才没有,没有小气。”
小孩儿就是觉得妈妈夸自己没有夸姐姐的好!
她虽说不清楚,但隐约能感觉到“敷衍”。
翠翠也是意识到了,才会凶她两句又哄她。
“好,我们月月不小气,是妈妈理解错了,妈妈跟你说对不起。但你也不能冤枉妈妈啊,妈妈哪里偏心了,对你和姐姐的爱都是一样的,你这样说,妈妈会伤心的!”
翠翠佯装难过。
小团子和大团子都吓到了,围过来抱着她。
糯声糯气的撒娇,安慰。
“好了好了,妈妈心情好了,已经不伤心了。初七八月,把帽子戴上,咱们准备出发咯!”
“出发——”
翠翠带着俩孩子去了最近的照相馆。
这时候的照相馆也是国营的。
在五分钱可以买一斤萝卜,两毛五能买一斤上好黄瓜鱼的年代,照相显然是奢侈的,一寸黑白照就要五六毛,上色的彩照还要贵上好几倍,若是放大点,就更贵了。
不仅贵,拿到的时间还很长,一般都要等十天半个月。
刚来京市时,一家四口前来拍了几张,老板对颜值超高的一家人印象很深刻。
见到母女仨人,他还自来熟地问了下章渝州怎么没来,心里暗暗嘀咕,难道家庭破碎,男的离婚了?
“他啊,今天上班呢。”
老板哦一声:“看我这记性,忘了今天是工作日了。”
“同志,今天想照几张,怎么个照法?”
翠翠:“她俩一人单独照一张,再来一张合照,都洗三份。”
“成,你挑挑看要哪个背景图?”
如今照相馆的背景图几乎没什么新意。
□□、天坛祈年殿、公园白塔、十大建筑、自然风光、中式园林建筑等布景在这时候都比较常见。新颖一点的就是各种花卉,各式大桥和轮船。
翠翠直接让孩子选自己喜欢的。
八月挑选了轮船飞机大炮的背景,初七则是挑了两处自然风光。
从挑图就能看出月月自从换到咏柳街上学后,开始有自己的喜好了。
若换成以前,她肯定会说“姐姐选什么,我就选什么。”
翠翠摸着下巴,想着两小孩儿愈渐分明的性格,不知怎地,思绪飞到了认亲宴上。
认亲宴时,陈老师和她丈夫就坐在大首长右下首那桌。
显然,陈老师一家在大首长心里是很有地位的。
那么——
突然搞这么一个培训班还让章八月这么小的孩子入读,就很值得玩味!
翠翠这段时间没少关心两个孩子的功课。
暂时而言,两个孩子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一直想不通培训班存在的目的,但惊觉孩子变化的这一刻,恍若一道电光照亮了她混沌的的脑子,她隐约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这是见自己不受控,就想培养她的孩子呢。
翠翠撇嘴,暗骂一声老谋深算!
“妈妈!”
“妈妈你不拍吗?”
翠翠从发呆中回过神,勾起唇摇摇头:“不拍,今天给你和妹妹照,我下次和爸爸一起照,不然咱们仨丢下爸爸一个,他会哭的。”
“会吗?”
初七瞪圆了眼睛,她还没见爸爸哭的样子呢。
难道爸爸害羞,都偷偷躲在卧室里哭吗?
翠翠一本正经道:“会!”
“好吧,那我跟妹妹照。”
小丫头抿抿嘴,失望溢于言表。
两人照相都中规中矩的,单人照初七捧着一束假花,两个酒窝浅浅挂着;
八月双手叉腰,嚣张又可爱地抬起下巴。
合照则是两人手牵着手,看着镜头傻笑。
“一套两寸的,一套放大。”翠翠指着墙上挂着的那些照片比了比,“比这个尺寸再大一点,大的那套加上相框。”
“再给我拿一本相簿,一共多少钱?”
清脆的算盘珠子声儿响起。
“相片加相框总共六块八毛,相簿你要哪种?这种便宜一点,能放二十五张左右。这个则贵一些,尺寸也大一点,可以放三十五到四十。”
两种相簿外形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尺寸和封面材质有些微差别。
翠翠几乎没有考虑便选择了第二本。
“六块八加四块九,十一块七毛。”
翠翠付钱,老板开了张收条。
“十天后来取。”收条便是下次取照片的凭证。
“好。”
翠翠将收条叠好,塞进相簿,牵着两个小孩儿慢慢往外走。
没走几步,似乎有人叫她。
翠翠回头看,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同志,她也牵着一个孩子。
翠翠立马认出这是大宝小宝的同学,似乎姓孙。
“孙秀越,你跟你妈妈也来逛街啊?”大宝热情地跟对面的小姑娘打招呼。
原来叫孙秀越啊!
翠翠忙牵起笑容,泰然大方道:“秀越妈妈,你们去供销社了啊?”
孙秀越妈妈点头:“对呀,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啊?”
翠翠指着身后不远处的照相馆:“呐,带她俩照相。”
大人聊大人的,仨小孩也聊上了。
孙秀越内向腼腆。
在学校时就很少说话,老师抽她回答问题,她还没站起来脸就红成了苹果状。
每次说话声音小得跟蚊子差不多。还好初七姐妹俩主动和她做朋友,如今她依然腼腆,但对着初七和八月说话已经很顺溜了。
还会跟八月吐槽爸爸妈妈。
这不,小丫头正在跟小伙伴抱怨妈妈买了她最不爱吃的青椒。
八月对此深有同感,小脑袋狂点:“秀越姐姐,是不是所有的妈妈都这样啊,我妈妈也会买我们不喜欢的洋葱,哎~~~~”
一旁聊天却没错过小闺女说话的翠翠:……
“对了,大宝妈,陈老师说寒假也能上学的消息你听说了吧,你怎么看?”
翠翠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寒假不放假吗?”
“哎呀,原来你不知道的啊?陈老师说看家长们的意思,如果不放假,孩子们的课就上到腊月二十五,如果放假的话,下个礼拜就可以开始了。我是想,孩子年龄都不大,放个假应该影响不了什么吧,你觉得呢?”
“无所谓,看大家吧。”
“……”
秀越妈妈表情无语。
翠翠看得出来她是希望自己给个准话,不过她对孩子要不要去上学这件事的确没太多想法。
“秀越妈妈,上学的是孩子们,不若问问她们的意见。若是她们觉得待在学校开心,那就上到腊月二十五。”
孙秀越闻言,思索片刻。
“对,得问孩子本人。”
秀越自从到陈老师那儿以后人比从前开朗了许多,还交到了朋友,家里的爷爷奶奶爸爸都很高兴。
孙秀越妈妈呢,对孩子要求没有爷爷奶奶那样高,就怕陈老师的教学强度让孩子适应不了,这才想让孩子像别的小朋友那样拥有寒暑假。
只是若只有秀越提前放假,她又要担心进度不一样,女儿会落下课程。
便想着跟其他家长通通气,最好大家都不上。
没想到遇着的第一个人——虞翠翠提出让孩子自己决定!!!
她看虞翠翠的两个孩子又阳光又活泼,心里认可对方带娃很有一套。
孙秀越轻易就采纳了翠翠的意见。
“大宝妈,那我们回去了啊。”
翠翠:“再见。”
大宝&小宝:“孙秀越/秀越姐姐,再见~~~~”
“大宝小宝再见。”
孙秀越挥舞着小胳膊,笑得非常腼腆。
问孩子的结果便是寒假继续上课。
不过只上下午的半天,文化课不讲了,全是动手的实操课。
初七两人对上课充满了热情。
每天不用翠翠叫,只要听到客厅挂钟敲响,便催翠翠出门,活脱脱卷王附体,还一卷就卷俩。
她俩这么小就开卷,弄得隔壁聂宣几个更不敢懈怠了。
一时间,翠翠恍惚有种聂家即将出几个状元的错觉。
很快,年关将至,初七八月刚放假,公安局给几个小家伙的表彰也到了。
参与的几个孩子每人发了五十块奖金,一个写着“好好学习、发愤图强”的笔记本,还有一张锦旗。
上面是大首长亲笔写的“强国少年”。
聂绍祺当即将锦旗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不管谁一进门,第一眼便是正前方的“强国少年”。
小的几个志得意满,围着锦旗跑来跑去,一副小英雄样儿。
反倒是聂宣聂霄,听家里人夸得天花乱坠,耳根子红得滴血,目光闪来闪去都没好意思看锦旗。
明明是被夸奖了,可就是有种尴尬到抠脚的感觉。
浑身不自在。
两人这扭扭捏捏的样子逗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聂渝霜:“妈你瞧,害臊了!”
“姑——”
“行行行,姑不笑你们。”
聂渝霜揶揄完侄子,扭头看倪轲兄妹俩。
手一伸:“你俩还小,奖金由妈妈帮你们保管,要用时妈妈再给你们,免得掉哪儿。”
倪欢一听这话,小眼神警惕。
把钱往衣兜里一塞,立马跑远躲到聂绍祺身后。
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来,道:“不要,每次你都这样讲,但我们要用钱时妈妈你总是找借口不给我们。”
“……”
聂渝霜愣了愣:“不就这一次吗?哪来的每次,还有我什么时候不给你们了?”
有这事儿?
倪欢掰着手指头控诉:“去年过年,前年过年,大前年过年……每年你都说帮我们保管,然后就不给我们了,人家想要钢笔你都不让买,还说小孩子用不着。”
“就是,拿了我俩的红包,我想买篮球你也不给我买。”
倪轲也站出来指证亲妈的过分。
还拉聂绍祺做裁判。
“姥姥姥爷你们评评理,是不是我妈做得不对?”
被迫参与这场辩论的聂绍祺:“……”
“妈妈,姥爷也觉得你过分,他都不好意思说你了。”
聂绍祺还没想好怎么解决他们的纠纷,他的好外孙就自顾自下了结论。
还怪模怪样地叹了声气,道:“哎,过去的就不说了,谁让你是妈妈家里你最大呢。”
所有人:“……”
聂渝霜直接被气笑了。
“倪轲!钱是你的胆是吧,敢跟老娘对着干了?”
“妈别激动,你还怀着弟弟妹妹呢。”
聂渝霜:“……”
翠翠被母子仨人你来我往揭短的样子逗乐了,可惜没乐一会儿呢,笑容便僵在嘴角。
因为——
“妈妈,我和月月没有新年红包吗?”
“是不是你也帮我们保管了?”
“你会像姑姑不给欢欢姐姐、小轲哥哥那样,也不给我们吗?”
第103章
短暂沉默。
翠翠不知尴尬为何物。
她眨眨眼,决定祸水东引,指着章渝州道:“怎么了?爸爸没有把红包给你们吗?”
配上面上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无辜表情,当即就把两个幼儿园没毕业的小孩儿给唬住了。
初七扭头看爸爸:“爸爸,我的红包咧。”
八月迈着小短腿,哒哒跑到章渝州跟前,往他大腿上一爬:“我的呀,我的呀~~~”
章渝州:“……”
递给翠翠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趁两个小家伙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翠翠回给他一个讨好的笑:“闺女问你呢,他俩的红包你收到哪儿去了?怎么能不告诉咱家宝贝呢,对不对?”
大宝就像个捧哏的,翠翠一开口,她立马搭腔。
“对。”
“爸爸,红包呢~~~~”
章渝州无奈。
好在两口子演技没怎么退步,眨两下眼睛糊弄孩子的话术就想好了。
“在家里抽屉放着呢,爸爸打算等不用上班那天去给你们买个存钱罐,由你们自己保管。”
他很懂得怎么转移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就完全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迅速接道:“有猪猪存钱罐,也有猴子大象和别的动物,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呀?”
果然,两个小家伙迅速被带偏。
“唔,那买的时候我和爸爸一起去,哪个可爱买哪个。”
“有蛇蛇的罐子吗?我想要蛇蛇~~~”
八月奶声奶气问。
章渝州眉心微拧,十分抗拒家里出现光滑弯曲的动物。
想也不想就道:“没有蛇蛇,只有猪猪,小羊,猴子,大象,鸡鸭鱼之类。”
“哦~~~”
小团子失望地哦了一声:“那要鱼摆摆的。”
鱼鱼好吃,她喜欢。
章渝州:“好啊,那就买鱼摆摆。”
倪欢倪轲见小自己好多岁的妹妹都能自己管钱,也吵吵着让聂渝霜还红包,两个人吵出了三百只鸭子的气势。
聂渝霜强势镇压回去。
不过打一棍子给个甜枣。
允许从现在开始,奖金和红包都归他们自个儿,还顺势提出学习激励计划,分数达到八十或是考试在班级前五,每个人奖励五块。
兄妹俩两眼放光,瞬间没意见了。
成绩还没上去呢,就叽叽喳喳开始计划钱要怎么花了,听得屋里大人们哭笑不得。
翠翠以为表彰这事就这样悄咪咪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大院内部广播响了。
把兄弟姊妹几个发现巨款却分文未取立马上交的行为狠狠夸奖了一通,又夸聂家家风清正,让全大院向他们学习。这么一来,聂家再次迎来了串门高峰期。
尤其是弄明白这份巨款有多“巨”后,大伙儿心情之复杂。
有夸视金钱如粪土的,有感叹太实诚没有发财命的,也有恶意揣测聂家是不是藏了一部分的……
后者自然是以己度人了。
他们原就不信有人在大马路上见到钱会不捡。
更何况那不是一块两块,那是古董,那是黄金,按箱计算的。
十几箱啊,若是谁得了这批宝藏,几辈子都花不完,子孙后代通通能享福。
换了他们自个儿,不说胃口大昧下全部,偷偷昧个几件轻轻松松。
聂家就这么上交了,谁信啊?
不过不信也没办法,说这话的人当即就被章谨之打出门去了。
“少拿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活大半辈子还不如我家几个小的懂事,就这还是政治部的家属呢?!你觉悟这么低,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家老高也高不到哪儿去。”
诸娣心慌。
咋说着说着,说到她家老高头上了?
“章谨之你别借题发挥啊,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没有就所有嘛,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赶紧滚,以后都甭来我家讨嫌。”
“啧,不来就不来。”
诸娣自讨没趣落荒而逃,其他人可没走的意思。
无他,聂家暖和呢,在这儿唠嗑舒坦。
不晓得他们家怎么弄的,没瞧见炭盆,可整间屋子就是暖和得不得了。
一个个忙着安慰章谨之。
“哎呀,她就是那样的人,你甭理她。”
“真不知道高华藏怎么受得了这个婆娘的,到京市十几年还原地踏步,洗不掉那一身愚昧落后味儿。”
“老高人品好呀,你瞅咱大院里抛弃糟糠妻的一只手数不过来,好几个后娶的比自个儿小十几二十来岁,一个个的老不修,真不要脸。”
说着,话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起最近的稀罕事。
“哎唷你小声点,我听霍家那边正闹着呢?”
“闹什么?”
“还能闹什么?下乡的事呗,政策快定下来了,大家总要身先士卒嘛。霍同甫那新媳妇儿四处嚷嚷继子偷窥她侄女,非逼着霍正黎下乡呢。”
“不能吧,霍同甫就两个儿子,小儿子才几岁,能让大儿子下乡?”
章谨之记得霍同甫家的小儿子如今也在陈沛那儿念书。
“嘿你门还不知道吧,那新媳妇儿怀上了,人家挟天子令诸侯呢。”
“老夫少妻,娇妻又揣了崽子,霍同甫还不得疼心坎里?男人嘛,都喜新厌旧,全一个样子。”
“可不是,我家那个也不老实,成天在我面前夸别人,一会儿我不如人家体面,一会儿我不如人家会教孩子,当我不知道他一直惦记别人呢,可惜了,人家没瞧上他,呸!”
“谁呀?”
“别问,那是他的小心思,人家女的没正眼瞧他……”
“……”
话说到最后,大伙儿开始抱怨起自家男人或明或暗的花花肠子。
这话题章谨之完全参与不进去。
聂绍祺没那些毛病。
不过若是不说两句,显得自己怪不合群的。
她便表现得跟大家同仇敌忾的样子,不轻不重吐槽了聂绍祺两句。
走到门口正要进屋的聂绍祺听到屋里群情激愤,还有女同志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意识到这会儿不是回家的时候,在门口顿了两秒,转身往隔壁老三家走了。
章渝州正在院子里铲雪。
因为初七说,其中一盆花不能养在花盆里,需要很大的空间。
他和翠翠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十分不理解小孩子的逻辑。
强调了好几遍花搬到室外可能会死,可小家伙很执拗,坚持不搬出来才会死。
无奈,只能苦哈哈出来铲雪挖地了。
聂绍祺看着老三只穿了件衬衫,忙得吭哧吭哧流汗,一脸莫名:“这时候你挖什么地啊?”
“……”章渝州一脸轻松地笑笑,道:“闲着无聊找点事做,顺便锻炼锻炼。”
聂绍祺:……
这个锻炼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
“爸,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你家了?”
“那你先进屋坐会儿,我很快就挖完了。”
别说,这活儿真累人。
铲完积雪,下面的泥土都冻成铁板了,若不是他服用过S级的基因液,估计还真挥不动锄头。
好在那盆花目前只有二十公分高,根茎不算发达,需要的坑不用挖太大。
聂绍祺没进屋,搓了搓手,抢过章渝州手里的锄头:“我来试试。”
章渝州怔了怔,还没回过神,聂绍祺已经一锄头挥下去了,毫无意外,冻土松动了一点点。
再看旁边一大块的泥土,聂绍祺懵圈了。
他就不信邪了。
自己一个天天锻炼还服了基因液的人居然比不过天天待研究所工作的老三?
那不能啊?
老爷子放下锄头,往手掌心吐了口唾沫又搓了搓,咦嘿一声,好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可惜锄头下去没比刚才强多少。
章渝州在旁边乐不可支。
“爸,得服老啊。您别较劲了,耽误我事儿,锄头给我,我自己来。”
聂绍祺:……难道我真老了?
“快给我,你孙女还在屋里等着种东西呢。”
“种啥?”
“她的宝贝花。”
聂绍祺虎目圆瞪:“这时节,大宝不懂你也不懂啊,拿出来就得冻死咯。”
“不拿出来她得愁死,你别管了,进屋喝杯开水暖一暖吧。”
孩子不哭不闹,就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特别愁人。
反正这花是翠翠从别国刨来的,“有用”也是他们俩随口猜的,初七想咋种就咋种,死了就死了,章渝州不想这个问题了。
聂绍祺瞪了他两眼,背着手站原地不动。
章渝州迷糊了,老爷子究竟是来干嘛的啊?
“爸,你,你不会是跟妈吵架了吧?”
聂绍祺:“我能跟她吵?家里一群女同志,我不好打扰她们。”
不然舒舒坦坦坐书房里看书,听听收音机,不比冰天雪地里看儿子挖地强?
自从儿子儿媳给家里装了那个取暖器,聂绍祺现在只要没工作就窝在家里,都不去老战友家串门喝酒了。
说起取暖器,聂绍祺问:“老三,那个取暖器……你们能做几个不?”
“嗯?”
“你那从朝鲜战场下来的几位叔叔伯伯一到冬天就遭罪,我就想这个取暖器如果能多做几个,也给他们用上。”
“不难做,只需要一点点小改动。爸,具体需要多少个?”
章渝州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应下了。
他答应得痛快,聂绍祺渐渐不知足了,他觉得需要这个东西过冬的人太多了。
不过一切未来得及说,章渝州先一步洞悉了他的想法。
直言:“爸,取暖器并不稀奇,你说国内的厂子为什么不做?”
聂绍祺微怔。
喃喃自语:“因为所有厂子都是按计划搞生产,必须先发展重工业,民用轻工只能退后。”
说白了,人才储备不足,工业基础不稳。
只能将有限的资源投放到其中一部分产业。
取暖器,即空调国外早就有了,国内为何不搞呢?
当然是因为目前搞不划算!
聂绍祺此刻已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做几个没问题,想站出去当领头羊大批量生产做不到。
章渝州见老父亲懂了。
接着又说:“咱们家取暖器跟空调不是一个制造思路,没有用电,而是依靠能量石在运行。目前能量石产量不多都在军用领域里……”
聂绍祺彻底明白了。
他叹了声气:“能做几个就做几个吧。”
说话间,章渝州已经把闺女要的坑挖出来了。
“好嘞!爸,进屋说去。”章渝州把锄头和铲子往院子角落随手一搁,招呼老父亲进屋。
一楼客厅里没人。
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室外穿着军大衣也挡不住寒意,室内呢,彷佛回到了夏天。
前一秒捂得严严实实,备受宠爱的大衣瞬间成了负担。
聂绍祺脱掉外套,总算好受点了,他自顾自倒了杯开水,坐下慢悠悠喝着。
章渝州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过来这边纯属是不方便回家,打开收音机给老父亲打发时间,自己则上楼叫孩子们了。
“大宝小宝,院子里挖好了,赶紧把花搬出来。”
“来了,爸爸~~~”
清脆童声响起,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大宝抱着一盆长得像珊瑚似的植物走了出来。
章渝州愕然。
早上大宝说要把它搬出来前,这盆花还不是这个样子呢。
他记得“小二”,这盆花是叫小二吧。
小二枝丫很乱,像刺藤类植株,主茎上附着桃粉色的小叶片,叶片和枝丫上还长着一层软软白白的绒毛,幻视蒲公英。可现在叶片没了绒毛没有,枝丫彷佛被手动抛光过一样顺滑到反光。
章渝州看得目瞪口呆。
“大宝,小二的叶子呢?”
初七仰起头,软软道:“因为要去屋子外面了啊。”
章渝州挑眉:“所以?”
“爸爸真笨,雪花会把叶片冻坏,还会把毛毛打湿,所以小二先脱衣服了嘛,等天气暖和就长回来了呀。”
章渝州:“……”
好一个脱衣服。
他决定放弃跟闺女讨论她的奇葩植物!
“爸爸帮你拿。”
初七小身子灵活的躲开章渝州伸过来的手:“爸爸,我自己来。”
“月月,把小铲子拿出来。”
小奶音“嗷”了一声,只听阳台门被推开又关上,矮墩墩的小团子拿着精致迷你的小铲子出来。
绕开爸爸就激动地往楼下跑。
章渝州不放心,跟着两个小家伙到院子里。
就见大宝动作粗鲁地将小二从花盆里拔出,随便往坑里一扔,小宝抄起铲子胡乱铲旁边的泥盖上。
盖完泥,两人还在泥巴上添了一层雪花,二十厘米的植株瞬间只留下五厘米的顶端在外面。
“哇~~~姐姐,我们好厉害~~”
“嗯嗯,对呀,我们好厉害呀。”
章渝州也不知道俩小屁孩在高兴什么,厉害什么。
站在屋檐下喊:“种好赶紧进屋,外套不穿一会儿感冒了我收拾你们。”
“爸爸,我想跟哥哥玩呀。”
两个小家伙外套也没穿,手牵着牵手就往隔壁奶奶家跑,好在路上积雪早上就铲掉了,章渝州也不担心她们会摔倒。
“大宝小宝过去了?”聂绍祺放下杯子。
章渝州点头:“嗯,找宣宣他们去了。”
“那我也回去了。”
老头子立马起身要走。
章渝州没留,反正隔这么近要吃饭要谈事都很方便。老父亲一走,他就钻进工作间开始做取暖器。
翠翠窝在书房看志怪小说看得入了迷。
她真想知道聊斋里这样那样的鬼究竟是什么物质什么形态而存在啊?
脑子里忍不住想初七的花是不是也像书里的各类精怪一样,有成精潜能的。
等看完手里的故事,恍然惊觉时间流逝之快,一看时间,竟这么快就到五点了。
翠翠合上书,随手往抽屉里塞去,先跑到隔壁儿童房转了一圈,孩子不在。
楼下也很安静。
她站在客厅里想了想,扭头去拧工作间的门。
果然!
“难得休息一天,又在忙什么?”
翠翠慢慢走进屋,恍若骨头软似的歪在章渝州后背。
柔软浑圆的触感袭来,章渝州手上敲打零件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努力按捺住起伏的心潮继续干活。
“做几个取暖器,送给爸的老战友们。”
翠翠跑别国偷了几处矿的事没有瞒枕边人,是以章渝州知道她手里不缺能量石。
“要做几个,怎么不叫我?”
“我自个儿揽的事,没打算叫你一块忙活。”
他知道,翠翠不会拒绝的。
别看她嘴上老说自己不高尚,没那么强的责任感,但实事却没少干!
不是他滤镜厚,在他心里,她比那些小嘴叭叭空谈贡献发展的人高尚太多了。
“今天跟我来亲夫妻明算账这一套了?小样儿,你算得清吗?”
翠翠靠在他宽广有力的背上,修长莹白的手指揪住章渝州耳朵,漫不经心地揶揄他。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章渝州耳后根处,若隐若现的腊梅香萦绕在周围,眼里,呼吸里,心里,全挤满了虞翠翠,这谁顶得住?
哪还能板着脸继续工作?
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
同一时间,小白山五金厂。
干部家属区。
贺家暨阴沉着脸进门。
“家暨,怎么了这是?”贺母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见儿子满脸不高兴,忙关切地迎了上去,“工作上受气了?还是谁惹你了?”
贺家暨眼眸暗沉,声音彷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地。
“妈,巧慧呢?”
贺母以为儿子儿媳又吵架了,立刻认定是儿媳妇的错。
不过想到上回两口子打架老贺的态度,她脸上的怒容又微微收敛。
“你和巧慧又怎么了?”
“有事你们俩好好说别动不动上手,你爸工作上还得你老丈人配合,再说,打媳妇的名声传了出去你自己面上也无光。家暨,听我的劝,再气也不能上拳头。”
“妈你别管!严巧慧呢?她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不在家里?”
贺家暨这会儿气血上涌,脖子上青筋都爆出了。
满脑子绿色,满脑子大草原,哪儿听得进话?
天王老子来劝都没有用,他只想收拾严巧慧这个贱人。
贺母瞧出他情绪不对劲,生怕下狠手闹出事,也不敢添油加醋说严巧慧的不是,反而难得公正了一回。
说:“巧慧身体不舒服,看医生去了。”
“诶!”
“诶,诶!家暨你去哪儿?”
贺家暨闻言,调头出门。贺母睁大眼愣了几秒,诶呀一声,坏了!
围裙都来不及解开,赶紧拿了钥匙追出去。
她速度哪儿跟得上贺家暨的大长腿,她还在半道上时,贺家暨和严巧慧已经在医院门口吵起来了。
旁边还站着几个劝架的。
贺家暨再火气上头,戴绿帽子的事伤及男人的脸面,没好意思当众嚷嚷,只是一个劲骂严巧慧下贱。
严巧慧哪里想得到翠翠会把她写的信原封不动寄回来,自忖没错,吼对方吼得理直气壮。
一口一个只会朝媳妇撒气不是男人……
这话简直是在贺家暨的雷区蹦迪,可不就不是男人了吗?媳妇都给他戴绿帽了他还得藏着掖着呢。
夫妻俩谁也不让谁,终于——
贺家暨动手了!
他力气大,一个耳刮子直接将严巧慧扇倒在地。
旁边劝架的两个医护人员吓得惊呼一声,忙去扶严巧慧。
严巧慧一脸懵怔,不敢置信地望着愤怒上头的贺家暨。
他居然敢在外边对自己动手?!!
眼泪无声无息滑落,严巧慧嘴唇哆嗦着,看着贺家暨的眼神又恨又痛。
她死死咬着下唇,恨恨地瞪着他,咬牙低吼:“贺家暨!只会打女人的你算什么男人?这日子我跟你过不下去了,离婚!”
贺家暨打完一巴掌,心里已经开始感到后悔了。
可一看到严巧慧充满恨意的眼神,再想到包里放着的几张情意绵绵无限思念的信纸,后悔顿时化为更大的怒火,火苗随着严巧慧讥诮的嘴角越烧越旺,摧心摧肝!
到了这时候,理智已经完全出走了。
他掀开护士,揪起严巧慧的衣领。
咬牙咆哮:“离婚?严巧慧,你耍弄完我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你休想!”
“啪——”
“我耍弄你?呵,你别想给我泼脏水。”
严巧慧手掌发麻,眼底虽然害怕但还是倔强地瞪着贺家暨。
贺家暨侧首,舔了舔被牙齿磕破的嘴角,冷笑一声,阴鸷的眸光射向严巧慧。
回手又是一巴掌。
紧接着,严巧慧也不甘示弱回他一巴掌。
……
两个护士被这对夫妻快搞疯了,拦住这个那个又来,两人你一巴掌我一巴掌,你骂一句我骂一句,那啪啪声,好似打在自己身上,感觉怪疼的。
贺母到时,两人唇枪舌剑正吵得厉害。
“打你怎么了?严巧慧你给老子戴绿帽子,你不欠打?”
“你少冤枉人,我这辈子最瞎的时候就是选择嫁给你那一刻。”
“呵呵,后悔了?我按着你结婚的?心里有人,嫌我不如人家有本事,你还跑老子面前含羞带怯,誓死不嫁做什么?”
“……”
“不说话了,心虚了?”
“没料到我会在无意间听到你和邵晓瑶说话吧?”
“你说,我不如那个姓章的,长得不如人家,前程不如,家世也不如。你嫁给我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合适,只是将就。”
“严巧慧,你才是最大的骗子,最恶心人的那个!”
严巧慧懵了。
怎么会……
他怎么会听到自己和晓瑶说的话?
严巧慧此刻心乱如麻,她恨贺家暨婚前婚后两个模样。越恨就越懊恼自己当初太矜持,这才错过了更好的章渝州。
她觉得一切都是贺家暨的问题,自己是完美的受害者,可现在贺家暨告诉她,是因为她先拿他和章渝州比,是她跟人抱怨这段婚姻的意难平,是她先伤害了他,所以他才要报复回来……
恍惚间,严巧慧意识渐渐模糊。
只听护士惊慌大喊:“流血了,快,快送妇产科——”
第104章
翠翠还不知道自己只是把收信人从严巧慧改成她丈夫,两口子就撕到孩子没了。
她这会儿正忙着收拾两个孩子搞出来的烂摊子。
“说吧,这两只狗哪来的?”
翠翠坐在沙发上,看得眼前一片狼藉的客厅,面色铁青问道。
两个小孩背着手站墙边罚站,两只小奶狗缩在她们脚边,呜呜汪汪叫着。
“席爷爷送哒~~”
八月睁着一双跟翠翠相似的眼睛,一点没觉得自个儿犯了错。
好似罚站只是妈妈要求罚站,她才站而已。
“妈妈对不起,我和妹妹没管好小白和小黄。”
初七抠着手指,看着乱糟糟的客厅心里很愧疚不安。
小白小黄配合的啊呜叫唤两声。
翠翠按住太阳穴,哎哟哎哟头疼。
这是没管好狗的问题吗?
“带狗狗回家你跟我说了吗,跟爸爸说了吗?”
两小只乖巧摇头。
翠翠看她们懵懵懂懂,还不清楚错处,便道:“哦,今天你们带狗狗回家不跟我和爸爸说,明天我和爸爸再去领个小朋友回家给你们当哥哥姐姐,也不用跟你们说是吧?”
“不要不要~~~”
“不要别的小朋友来我们家。”
两个小家伙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虽然小的那个不怎么爱动,但交朋友方面却是很有一把刷子。
可再外向的小孩儿对家,对父母都有很强的占有欲,一听有新小孩抢爸爸妈妈,两个都嚷嚷起来了。
八月挪动着小步子,迟疑了两秒,迈着小短腿跑向翠翠准备开启撒娇攻势。
“妈妈,爷爷知道哒,爷爷说可以养~~~~”
翠翠:……那你把狗狗抱爷爷家啊!
“站好咯,章八月!”
八月不听,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到翠翠腿上。
抱着她的腰,小身体扭啊扭:“妈妈,妈妈不要别的小朋友,只要我和姐姐好不好,好不好嘛~~~”
见妹妹开始耍赖,初七也想。
小家伙歪着头观察翠翠的表情,发现妈妈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小小的舒了一口气。
也跑了过去。
她一动,两只小狗仿若察觉到警报解除,也试探性地往翠翠方向跑。
眨眼的功夫,翠翠就被两闺女加两条狗团团围住了。
“妈妈,你还生气吗?”
翠翠戳戳初七的脑门,没好气道:“你瞅瞅家里,我不该生气吗?”
沙发上铺着的软毯被咬出线头,角落两个木摆件被摔断了一部分,茶几上水果盘摔地上倒扣着,几个果子四处乱滚,还有纸巾,报纸,不知道被抓还是被咬的碎了一屋子。
这要是换别人家就不是罚站的事,早就抄起柳条往两个家伙的小屁股揍了。
“那,那我打扫干净。”
初七爬上沙发,挨着翠翠坐着,小胳膊抱着翠翠手臂摇来晃去。
“妈妈你不要生气啦。”
“嗯嗯,不要生气~~~”
“我以后会好好教小黄和小白的。”
“我也会和姐姐一起教~~~~”
“小黄小白长大了就能帮我们看家了。”
“妈妈~~~我想要狗狗~~~~”
时不时配上小狗子的呜呜声,两人两狗都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翠翠,翠翠忽然有种不同意是在犯罪的错觉。
算了,养狗也不是什么大事。
星际人民虽然不爱养宠物,但那是因为兽人占据统领地位。
不过她们自然人是纯种人,喜欢动物好像没什么,她在还没意识到兽人和自然人区别时,也曾觉得毛茸茸可爱。
不过,养归养,翠翠最怕麻烦。
“像照顾花花一样,狗狗全部由你们照顾,可以办到吗?”
八月想都不想就点头:“嗯嗯,我会照顾小白的。”
初七则是想了会儿,才拿定主意:“妈妈,我可以的。”
翠翠挑眉。
“得负责教狗狗讲卫生爱干净,不能在家里乱跑乱抓,每天必须带它们出门遛弯,出门得收拾它们拉的粑粑,还要教它们不能乱咬人……这些,都能办到吗?”
大院里养狗的不多,但也有那么几家。
可谁也没像翠翠要求这么多。
两个孩子听到这一揽子要求,都犹豫了。
就连八月也意识到不能一口应下。
翠翠不催,慢悠悠道:“如果你们不能教好,那咱们家就不能留它们,我会重新帮它们找个新家。”
一听到狗狗要被送走。
两个家伙当即不干了。
八月从她腿上滑下去,抱着小白,小脑袋疯狂拨动:“不要,妈妈不要送它们走。”
“妈妈,养它们好不好?好不好嘛,好不好,好不好呀?”
初七已经在思考哪个长辈,哪个老师最会教狗狗了!
翠翠被她念经似的“好不好”搞得头昏脑涨。
但她还是没直接松口,而是逼着她们面对,逼着她们下决心。
“我说啦,你们能自己养好,不麻烦我和爸爸,那咱们家就欢迎它们。大宝,你不该问我好不好,你该问自己和妹妹,能不能照顾好狗狗。”
“妈妈先说好,自己的决定自己负责,不能半途而废的哦。”
这次初七没迟疑太久。
“那……妈妈养它们吧,我会好好学习怎么养狗狗的。”
“好。”
虽然说好了让她们自己养,但翠翠也没有完全撒手不管。
“狗狗不能上床,床上会臭烘烘的,所以咱们要先给它们做窝。”
翠翠看不得家里脏乱,是以杂物全在空间囊里。
她趁两个孩子跟小狗玩时,将空间囊里用得着的材料先挪到工作间角落。
然后再使唤两个孩子去搬材料。
大的她自己先搬到客厅,小的轻的则交给初七和八月。
她拿起工具锤锤打打,两个小家伙蹲在旁边递钉子递木板,只会呜呜唧唧的小奶狗围着她们转圈。
翠翠动作很快。
但成品一点不粗糙,即便做的狗窝,也精致无比。
狗屋高度差不多到翠翠腰的位置,一米五长,前侧有门,左右两侧还留有窗户,别说睡两只狗,就算初七八月钻进去也没问题。
“哇啊~~~~妈妈,我今晚可以睡里面吗,我也要做狗狗!”
八月弓着身体就要往里面钻,被翠翠眼疾手快揪住衣领子拽了回来。
“可以啊,以后每天都睡里面好不好?”
小团子敏感察觉到了妈妈笑容下的恶意,乖乖摇头:“不每天,就一次。”
“不能一次,你想当狗狗就要一直当狗狗。”
八月:“……”
“那,那我不要睡这里了。”
翠翠满意地笑笑,亲亲闺女奶乎乎的脸颊:“真棒,我可不想有个狗闺女!”
真让她钻习惯了,以后天天跟狗混一块,翠翠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揍孩子。
初七没注意妹妹和妈妈说了什么,她正在纠结另一件事。
“妈妈,木头是不是不防水啊?下雨天怎么办咧?”
她透过窗户,瞟了眼天空,表情惆怅。
翠翠放开小女儿,扭头回答大宝的问题:“对,所以需要我们在木头外刷上放水防腐的涂料。”
“小黄小白还小,这个冬天就让它们待在屋子里,等过阵子让爸爸去买涂料回来,再把房子搬到院子里。”
初七一听,忙吁了口气,拍拍自己胸口。
“那就好。”
“妈妈,是不是还得铺床啊,不然晚上会冷的。”
铺床的活儿翠翠不想干了。
两手一摊歪沙发上躺着,挥手作疲累状:“妈妈干了这么多活,好累好累呀,你和月月是小白小黄的主人,给它们铺床的小事当然要交给你们了。”
初七举起小手,兴致勃勃:“好!”
叫上妹妹往楼上跑。
两只小奶狗追上小主人。
可惜狗子太小腿太短,上不了台阶,只能围在第一处阶梯那儿瞎转圈。
翠翠休息了几分钟,起身把木头碎屑清理干净,将工具箱放回工作间。
再把两只狗子的屋子挪到门边。
趁两孩子在楼上忙,翠翠一手抓一只狗。
“不许咬家里的任何东西,否则我会打你们的。”
边说,翠翠边轻拍狗子的嘴巴。
随后又抓着狗在屋里屋外都绕了一圈,把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尿尿拉屎在哪解决都讲了一遍。
不顾狗子懵懂的小眼神,翠翠单方面认定它俩听明白了。
“妈妈,妈妈你快来看呀,我们把小白小黄的床做好了。”
翠翠松开掐住狗子命运脖颈的手,回身抬眸,脑溢血快来了!
大宝举着一个惨遭分尸的藤箱。
盖子不见了,侧面一块也被拆掉了,留下只剩下三面的藤框。
小宝抱着一卷小被子,细细一瞧,是她和初七一岁多时用过的包被。
两个小家伙一脸笑嘻嘻,洋洋得意地跑下楼。
“这个箱子比较大,小黄小白再长大点也能睡,还有被子,把被子铺在里面,晚上肯定不会冷了。”
“妈妈,我和妹妹是不是很聪明呀?”
翠翠嘴角抽抽。
“……对,很聪明。”
也很浪费。
但今天已经训过姐妹俩一回,翠翠忍了。
晚上,章渝州打电话回家,说是接下来半个月都没空回家了。
翠翠撇嘴,冬天床上少了人总是觉得不够暖和。
可没辙儿,他忙起来时半个月一个月吃喝拉撒都在研究所是常有的事。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呀?”
她还想让爸爸看小白小黄呢。
“因为工作忙呀,今晚到隔壁吃饭还是我给你们做?”
两个小孩闻言,惊悚地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到奶奶家吃饭。”
初七哄老母亲是哄惯了的,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妈妈做的饭一定要在最特别的时候吃才更有感觉。”
“噗——”
“是吗?可我觉得做给你们吃的话,每天都是特别的一天,谁让你们是我的大宝贝和小宝贝呢。”
大宝贝眼睛瞪得更大了。
“妈妈……不要了吧!”
“哈哈哈哈!”
晚饭最终还是在隔壁吃的,翠翠收了点剩饭泡米汤喂两只狗子。
半夜,隔壁温柔发动了。
生产过程很顺利,次日八点太阳初升,孩子呱呱坠地,是个男孩。
喜得冯一银好几天嘴都没合拢过,还给周边邻居散了喜蛋。
温柔生完第二天就回家坐月子,翠翠拎着早准备好的礼物上门。
孩子白白胖胖,瞧着比八月出生时胖一圈。
冯婶子特别骄傲的炫耀,说她大孙子足足有八斤呢,命里就带福。
翠翠对福不福的不关注,只是对温柔佩服不已。
章八月出生时六斤她便觉得生产很艰难了,没想到温柔生了这么个大胖子,亏得没出什么意外。
不过她就是心里嘀咕嘀咕,没好对着正主说,毕竟一个妈妈对孩子的滤镜她可太懂了。
“郝建设啥时候回来啊?”
“已经上火车了。”
温柔对丈夫没能在生产时陪伴在侧很理解,没有一丁点怨。
就像当初郝建设说要娶她时她问的那样——你确定吗?考虑好了吗?
当时她也问自己,确不确定嫁给一名警务人员,能不能接受他的精力更多花在工作上而不是家里。
当时她给自己的回答是确定。
如今依然很确定。
温柔看着熟睡的宝宝,想起刚毅笨拙的郝建设,心里涌出满满的幸福。
****
冬去春来。
弹指一挥,便是好几年过去。
“章八月,赶紧起床上学了。”
翠翠头发挽在脑后,随意插着一支铅笔。
时光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除了眼神变得稳重柔和,她一如几年前那样年轻。
就连身形都没什么变化。
“妈妈,今天的煎蛋好好吃呀!”
甜糯的嗓音来自餐桌上的大儿童。
刚满十一岁,个头已经蹿到一米六的初七。
“好歹煎了好几年,怎么着也得有进步了。”
翠翠没上楼喊小女儿,悠哉悠哉坐下吃自己的早饭。
“昨晚接到你爸妈电话,他们从西北调到京市了,大概过几天就到。”
“真的吗?”初七很开心,可下一秒便面露难过:“妈妈,那我是不是要离开家里回那边啊?”
翠翠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养了十年的小姑娘,马上就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了。
“伤心什么啊,就算回黎家也在同一个京市,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和爸爸、妹妹永远是你的家人,你呢,永远是咱家的大宝。”
“妈妈永远爱你,乖,好好吃饭,今天好好考试。”
初七抿唇,很快,她便调整好了心情。
“妈妈,我也最爱你了。”
初七很早就知道,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离开这个家。
可真到这一天,她心里还是很舍不得。
她也知道,安娜妈妈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姥姥姥爷还有黎爸爸都很想念自己,如果不回去他们会很伤心的。
哎,为什么不能把她分成两半呢?
这样就都不会伤心了。
小小少女第一次有了烦恼。
翠翠放下筷子,走到小姑娘面前抱了抱她,揉揉她软塌塌的头发,笑着安慰:“我们大宝长大了呢,以后想爸爸妈妈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妈妈去接你。”
“嗯。”小丫头鼻音瓮翁的。
“好了不伤心了啊,你爸妈还没到呢,等来了咱再伤心!”
小姑娘噗嗤一声,被逗笑了,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翠翠扯过桌上的纸巾,轻柔地帮女儿擦掉鼻涕。
“妈妈,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小姑娘转身搂着她的腰,脸颊贴在翠翠腰上,软软地撒娇。
八月半眯着双眼,要醒不醒地走下楼。
看到姐姐撒娇,瞌睡虫瞬间被赶跑了,立刻跑过去加入抱抱行列。
“妈妈,姐姐,我也要抱抱!”
初七张开一只手,把妹妹也抱住,抱了大概半分钟,她松开手,佯装淡定地扭头吃饺子。
“月月,去洗脸刷牙啊。妈妈等下送我到六中考试,你不快一点的话就搭不了便车,要自己走到咏柳街道了。”
自从八月满五岁后,姐妹俩就没让人接送了,而是自己走路到席家的四合院。
目前咏柳街道教的十个孩子里只剩下八月和孙秀越。
另外八个孩子,最大的三个去年就参加了初中升学考,从陈老师这儿毕业了。
今年剩下五个要考初中。
原本上面打算再招手一批六七岁的跟八月和孙秀越一起学习,陈沛以年纪大精力不足推拒了。
打算把八月和孙秀越送到初中就关闭这个特殊的培训班。
所以,等初七上初中后,八月就要每天一个人上下学。
八月一听到便车,立刻不磨蹭了。
两分钟搞定刷牙洗脸,因为留的齐刘海学生头,随便梳两下更省时间。
吃东西则是精致的“快”。
“妈妈,我好啦。”
翠翠骑着改造成两个后座的自行车,载着两闺女先去六中,目送初七进入考场才飞奔向咏柳街。
席家四合院如今冷清了许多。
八月到时,孙秀越刚从里面出来。
翠翠讶然。
一问方知陈老师病了。
另外四位老师今天正巧要参与一个秘密会议。
于是,索性就给两人放假。
翠翠听完没有异议,席仲文却有些犹豫。
“席叔,还有别的事吗?”
因为和大首长的干亲关系,翠翠这几年跟席仲文几人都混熟了。
她向来有话直说,大多数情况下席仲文也会据实以告。
席仲文有些踟蹰,翠翠暗暗猜到底什么事让他为难成这样,却不想听到席仲文说:“陈老师近来查出了病,我在想,要不直接让八月和秀越插到六中的四年级或是五年级……”
其实按照孩子们的进度直接上高中都没问题。
可这群小孩年龄都不大,早早读完高中的话无法正常进入大学继续深造,又没办法进入社会工作,反倒不好。
比如八月,她才九岁。
可知识储备已经远超高中毕业生了。
然而到了社会上九岁能干嘛呢?还是个喜欢黏着爸爸妈妈的大孩子呢。
她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可又没成熟到能跟知识量相匹配的程度,不若让她跟同龄孩子再混几年。
翠翠倒是没意见。
她垂首问小闺女:“月月,你要去六中上学吗?”
月月扬起脑袋:“到六中上学是不是就能跟姐姐一块上下学啦?”
“应该吧。”
八月嘟嘴,不满意这个“应该”。
翠翠也不瞒她。
“因为姐姐的爸爸妈妈回京市了,以后会不会继续在六中上学,要看黎家爸爸妈妈工作在哪个区,住得离咱们远不远……”
话还没说完呢,小姑娘两眼已是泪汪汪。
“妈妈,姐姐要走了吗?呜呜呜……我不要姐姐走……呜呜……”
翠翠叹气。
拇指抹去女儿脸颊上的眼泪,安慰地拍拍她后背。
“哭什么?你姐姐哭,你也哭,又不是不回咱们家,姐姐随时能回家住的呀。”
“不一样,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呜呜呜……”
翠翠当然知道哪里不一样。
这么多年她们都是一家四口,过阵子就变成一家三口。
只是两个女儿已经很伤心了,她如果也表现得接受不了,只会让她们更加难受。
大宝善良体贴,这些年对亲生父母是记挂的,感情也在一封封书信中培养出来了。
自己若是放不开手,她就会夹在这个家和黎骏梁安娜的中间左右为难,这又是何必呢?
再者,黎骏梁安娜骨肉分离十年,翠翠实在不忍心阻挠。
“好了,不哭了啊,乖!”
“姐姐的亲生爸妈回来了,你不替姐姐开心吗?”
“姐姐走了,就不是小宝的姐姐了吗?”
“呜呜呜……没有,是我姐姐,嗝……呜呜,妈妈,嗝,可是人家难过嘛,我不想要姐姐走……”
翠翠抱着她哄了又哄。
大概半小时后,哭得脸颊通红,鼻头也红红的小姑娘总算停止了哭泣。
只有控制不住的打嗝儿声在诉说着她的难受。
“妈妈,嗝,怎么才能不打嗝儿呢,嗝……”
第105章
黎骏梁安娜一家到京市时,正巧赶上端午。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来梧桐大院接初七。
而是留了时间让孩子跟家里好好告别。
初七要回亲生爸妈家里这个消息在聂家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么多年,就算初七经常收到西北来的信和礼物,大家也知道那是初七的“另一对父母”,但潜意识里根本没把她和家里分割开。
黎骏梁安娜仿若成了“干爹干妈”。
谁会去想自家孩子跟着干爹干妈生活呢?别说聂宣几个,就连章谨之都没想过这茬。
突然告诉她,初七要跟着亲生父母回家,这让人如何能接受得了?
章谨之搂着孙女直抹泪。
小宝嚎啕大哭,聂宣四个大的没哭,可眼睛也红肿得厉害,看着初七欲言又止,伤心得很。或许是家里人难过的情绪太重,初七反而能从那份不舍里跳脱出来,倒过来安慰大家。
“奶奶不哭呀,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小宝,你的鼻涕蹭到我衣服上啦~~~~”
“我长大了,我记得回家的路,会自己坐车,你们就当我住校了。”
“……”
那么丁点大的团子,长成小姑娘,论付出论感情深浅,排在前面的必然是章渝州和翠翠。不过两人都不是矫情爱哭的人。虽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很不舍得,还是理智的帮着劝公公婆婆。
“也不晓得大宝能不能吃惯那边的饭,还有大宝用惯了的东西,都带走吗?”
大宝摇头,尚有婴儿肥的脸颊露出一对小酒窝。
“不用啦爷爷,我跟爸爸妈妈说好了,放假我就回来住。”
“他们同意吗?”
小姑娘点头:“嗯嗯,同意的。”
梁安娜没理由不同意。
对翠翠一家,黎骏和梁安娜心存感激。
加之一家四口工作都很忙,对孩子放假回翠翠这边,从老到小都没意见。像那种要回孩子就逼着孩子和养父母家里断绝往来的事,他们也做不出来的。
骨肉分离十来年,比起自己希望和女儿亲近的私心,梁安娜更看重初七的心情。
她希望女儿拥有两个家庭的爱,不像她回到家后反而过得不如以前幸福开心。
这点,她跟黎骏深入沟通过,夫妻俩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
初七是在一个周日被黎骏两口子接走的。
接走当天,翠翠、章渝州和八月也跟过去认了门。
因着一家四口贡献大,梁安娜父母长期在科研一线身体上有所损伤,是以调回京市后上面给他们分了一个大四室。房子就在一医院附近,为的是方便两位老人。
梁安娜一拿到房子,立马照着女儿的喜好将采光最棒的那间布置好。
“哇,姐姐,有阳光洒进来了。”
小团子肿着一双大眼睛,冲进姐姐房里,在床上蹦了蹦。
“我想呢,月月以后会常常来家里找小七玩,所以弄了张大床,方便姐妹俩一块睡。”
初七在养父母家里从小和妹妹睡一个屋一张床的事,梁安娜是知道的。
这些年书信往来,让他们对章渝州两口子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连带着妹妹,梁安娜也记得她的喜好,小团子信里也跟着安娜妈妈安娜妈妈的喊,在梁安娜心里,八月就是另一个女儿。
翠翠莞尔笑道:“嗯,她们俩睡惯了一个屋,让分开谁都不乐意呢。”
梁安娜挽着翠翠的胳膊,带她参观屋子。
她心里无限感激翠翠夫妻俩,但没说出口。
她想,虞翠翠恐怕也不希望听到“谢谢”两个字。
初七不仅是自己的女儿,也是翠翠的。
照顾自己的孩子何必要别人感谢呢?
说谢谢反倒是看轻了翠翠两口子对初七的爱。
午饭是梁家二老亲自下的厨,饭桌上,八月忽然诶呀一声,脆声儿嚷道:“妈妈,姐姐的花咱们忘记搬过来了。”
“没关系。”
初七扒了一口饭。
把平时照顾花的任务交到八月手里:“月月,你就按照我以前浇水的频率给它们浇水就好,我也会经常回去看看的。”
八月害怕自己把姐姐宝贵的几盆花养死。
初七却说:“你浇水前喊一下它们的名字,不会死的,小一几个很好养的。”
以前初七不懂那几盆花的特殊,不过最近她已经能隐约觉察出“花很听自己话”这个事实。
她对回家没有异议,对亲生父母,姥姥姥爷也很尊敬。
可是但论信任度,小姑娘还是更加信任翠翠,是以故意没带走那几盆花。
“嗯嗯,姐姐,我会好好照顾小一小二小三它们的。”
至于最早那盆就很不挑食了,谁浇水都行。
“那姐姐下次回家给你带好吃的。”
“好~~~”
翠翠一家离开,梁安娜和梁母帮初七整理行李。
初七的东西很多,光是衣服就带了三箱,还有个小藤箱里全是一些小玩意儿。梁母帮忙把小藤箱的东西归拢好摆在书桌上。
突然,她惊呼一声。
“怎么了,妈?”梁安娜问。
梁母拿着房产证走过来,一脸讶异:“小七,你章爸和虞妈咋给你留了房本啊?安娜,这太贵重了,咱们是不是该还回去?”
“哎呀姥姥您甭管了,您送回去他们也不会收的。我爸妈可爱我了。”
初七从梁母手里拿过房本,小心翼翼放回自己的藏宝箱。
说起养父养母,小姑娘可得意了。
反正她就是爸妈最爱的大宝宝,月月是二宝宝!就算离开家里,初七也没怀疑这一点。
看在梁安娜和梁母眼里,不免觉得闺女/外孙女怪没心没肺的。
不过开朗活泼跟小太阳似的,也真是可爱啊,不怪聂家人都那么喜欢。
“妈,那下次我们也送点什么给月月?”
方才她瞧了,章家给初七的房子地理位置好,面积足足有五百来平。这在寸土寸金,有钱都买不到房的京市来说,绝对是一份重礼,重到让他们不安。
初七察觉到妈妈和姥姥的忐忑,一手挽一人胳膊。
把她们推到客厅沙发坐下。
“姥姥,你们别想那么多,我爸……章爸他们给房子又不是你们回来了才给的,几年前就给我了。也没想着要你们还给月月什么,你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会让他们不高兴的。”
“月月喜欢好吃的,姥姥手艺这么棒,不如下次做好吃的我带回去给她,她肯定很开心。”
“这样会不会失礼啊?”
人家给了这么大栋院子,她们就回点吃食,一辈子没占过便宜的梁母很不自在。
“对了,安娜,回头你抽空回老家找一找咱之前藏的首饰。”
“里面有一枚金镯子,很适合小姑娘。”
镯子的价值肯定比不上四合院,不过手镯造型精致,有些年头了,勉强算拿得出手。
那枚镯子呈椭圆形,可分四节,各节两端较阔,上嵌珠,节与节之间似嵌于方座中的青绿玉珠饰相连。开口处有一副纽饰,一端为花瓣形扣环,上嵌小珠6颗,另一端为活轴,看着并不高调。
梁安娜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知道了妈,我藏得隐秘,应该是安全的。”
初七在旁边乖乖听着,知道这是姥姥妈妈的一片心意,便把月月不爱戴那些玩意儿的话给吞回肚子里了。
初七回到黎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省城机械厂那边。
黎骏毕竟是冯一银的外甥,一家子调回京市,于情于理都得上郝家拜访。
冯一银见初七跟在黎骏梁安娜身后,震惊得扫帚都掉了。
啥情况?
老章家的大宝怎么跟着外甥、外甥媳妇后头咧?
正在给儿子辅导功课的温柔脑子里一道闪电霹过,瞬间想通了丈夫为何每次回家,都会给隔壁两个小姑娘带礼物,还会陪着一块玩。
先前她还以为是因为跟隔壁章渝州关系好呢。
没想到,大宝居然是表弟的女儿。
再想想建设说过的关于黎表弟一家的事,以及冯小姨在大院住了三四个月都没认出天天从家门口路过的孙女,温柔表情很一言难尽。
“温阿姨,我来啦。”
“黎骏,大宝跟你们这是??”冯一银拽着外甥走远了点,压低声音问。
黎骏把初七的身世解释了一遍,冯一银听完眼珠子瞪得老大,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她用力打了黎骏两下。
“你还真是心狠唷,这么多年你和你媳妇就一点消息不给家里漏?真打算跟爹妈脱离关系了?黎容……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
黎骏倒没想跟家里老死不相往来。
父母的赡养义务他和安娜不会逃避,但想粉饰太平一家和乐彷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绝对不可能。
岳父母被举报,自家隔岸观火是真实发生过的。
女儿小时候差点一命呜呼,尸骨无存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哪怕得知黎容这个罪魁祸首如今过得并不幸福,父母依然为她操碎了心,黎骏依然无法原谅。
“大姨,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我不想听到黎容的名字。”
冯一银噎住。
心说大外甥心肠挺狠,不提就不提了,只是这事——
“你表哥晓得?”
黎骏点头:“我们能找到小七,多亏了表哥。”
冯一银脑子再不灵光,这会儿也咂摸出味儿了,合着儿子老早就晓得初七的身世了,隔壁聂家也一直都晓得咧,就把她一个人瞒鼓里。
老太太想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扭头,眼神质问地看向大儿媳:你也知道?
温柔恬笑摇头。
老太太心里这才舒坦了。
还好还好,建设嘴严不是针对自己,他连枕边人都没告诉呢。
至于章谨之瞒着……
说实话,冯一银也没脸质问。
她妹子一家子的破事早就被她抖搂完了,前几年四桂母女俩到梧桐大院那阵子,又作了不少妖,冯一银自个儿都觉得面上无光,换了她是章谨之,也不可能把自家养得好好的大孙女和四桂这等不靠谱的扯上关系。
再看初七,简直是大院里最讨长辈喜欢的孩子。
长得好有礼貌,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学习好还热心。
也没被教成没脾气的书呆子,老章这一家子对初七是真上心,真的跟亲生的没区别。
几个孩子从小就开始练武术,兴趣班一点不含糊的上着,简直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这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老章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随便扔一个出去都比别人家孩子强。
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摸着良心说,孩子若是在小妹身边长大,哪可能像现在这样出挑?
教成下一个黎容都是好的。
更有可能在黎容的欺负下,小妹的忽视下长成软包子,废物点心。
“一会儿不去隔壁聂家拜访?”
梁安娜目光瞥向门边礼物,笑道:“大姨放心,我们准备了的。”
聂家是初七的另一个家,来都来了,哪有不上门的道理。
相比梁安娜夫妻俩的拘束讲礼,初七就很放得开了。
跟温柔聊了几句,陪小弟弟郝智志玩了一会儿,就带着他直接往隔壁跑了。
一点没生疏,冲进门就找奶奶要喝的,章谨之见到大孙女回来,开心得跟脸上皱纹都挤成一块了。
“大宝,你一个人回来的?”
“没有啊,跟爸爸妈妈来的,他们在隔壁冯奶奶家。”
章谨之想起两家的亲戚关系了,“哦”了一声:“回那边适不适应?”
“挺好的,就是上学远了一点点,妈问我要不要转到机械厂附属中学,我说不要。”
初七适应得很快。
其实除了换个家生活,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
倪轲、倪欢以及初七都在六中。
每天中午,兄妹几个都能一块吃饭,所以就算上下学要自己骑半小时自行车,初七也不打算换学校。
“缺不缺啥?缺啥跟奶奶说,跟你爸爸妈妈讲也行。”
“不缺的,爸和妈什么都替我准备好了,姥姥姥爷也很疼我。奶奶,宣宣哥哥他们呢?”家里安静得不像话,初七好奇道。
“你宣宣哥到知青办交报名表,准备下乡了。”
“啊?”初七诧异得小嘴都张圆了。
“大伯不是让宣宣哥当兵吗?”
这几年下乡流程已经固定下来了,多子女家庭只能留一个在城里,隔壁三表叔是六八年下的乡,去了没多久经常写信回来诉苦,想回来都回不来,宣宣哥怎么还主动下乡吃苦啊?
“你宣宣哥不去,说想到乡下历练历练。”
说白了,存心找苦吃呢,也不知道他想历练出什么结果。
家里把利弊摆出来劝了一遍,聂宣依然坚持,家里便没再多嘴了。
去呗。
他想历练就历练呗。
等实在太苦熬不下去,家里也能想办法让他回城。因着这点,聂家对聂宣主动下乡这件事才不那么着急。
“这样啊。”
初七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巴掌。
兴奋道:“宣宣哥可以去我们龙湾大队啊,这样宣宣哥哥遇着事就能找我小舅舅,不会孤立无援。”
初七很多年没回龙湾三队了。
但关于龙湾三队的记忆都还在,她记忆里龙湾三队好人比较多,哥哥去了肯定不会被欺负。
如果有人欺负哥哥,他们可以狐假虎威,搬出小舅舅哥哥革委会主任的名头。
小姑娘脑子里已经想完了聂宣下线的整个过程,边脑补边比手画脚的逗章谨之。
备受冷落的郝智志觉得无聊死了,迈着小短腿就往外头跑,边跑边嚷:“大宝姐,我找别人玩去了。”
“成,一会儿早点回家啊。”
院子里安全,五六岁的孩子又不会迷路,郝智志跑了就跑了,初七一点不担心。
她满心满眼在等哥哥姐姐和小宝呢。
果然——
到了饭点,大家回来了。
一看到初七,八月率先跑过来要姐姐抱,姐妹俩亲亲热热搂一块,说不完的话。
初七还想见翠翠,无奈翠翠不在家。
因为贵省山里的能量石矿被发现,大首长立刻将翠翠去前线那段时间还在周边县市留下过痕迹联系上了,特地来家里跟翠翠聊了聊,得知她从邻国搬了矿回来却没上报,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很惊喜,很震撼,还有骇然!
究竟是什么能力才能悄无声息把别国的矿挪过来?!
问翠翠,翠翠光是笑笑,就是不回答。
大首长世界观被震碎无数次,最后不得不帮着收尾。还要安慰自己,不管咋样,这的确是件好事。
平复好收到的惊吓,大首长就惦记上了别国的资源,试探性地问翠翠能不能再探探。
翠翠想到这几年双方相处得还算不错,几个干哥哥逢年过节有好事都挺惦记自己,思索几天后就应下了。
这次章渝州主动申请成为翠翠的助手。
两人办好手续当晚,趁着月色跑到后面山顶,乘上安全屋往周边国家探矿去了。
对外就说回老家了。
听到爸爸妈妈都不在,初七小脸露出失望,不过很快就在哥哥姐姐们的关心下心情好了许多。跟着亲爸亲妈回家前她特地回家给花浇了水,还陪小黄小白玩了会儿。
刚浇完,其中两盆突然就结果了。
初七忙喊妹妹:“月月,每个周末记得给它们浇水哦。”
“知道啦,姐姐。”
月月艰难地从衣柜里拖出两个娃娃,塞给初七:“姐姐,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今天你把它们带回去吧,这样就像我天天陪着你睡啦。”
初七眼眶悄咪咪发热了。
抱起两个娃娃,另一只手抱住月月:“嗯嗯。”
梁安娜看见女儿手里多了两个可爱娃娃,身后还跟着两条狗狗,当即认出这就是女儿信里提过的小黄小白。
她面带微笑,伸手:“小七,要妈帮你拿吗?”
“妈,不重的,我自己拿。”
爸爸妈妈就是喊章渝州和翠翠,爸妈则是喊黎骏和梁安娜。
对于女儿称呼的区分,梁安娜已经参透了。
“好好好,你自己来。”
等一家子走到大院,身后两条狗狗还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小主人身影瞧不见了,小白小黄才转身回家。
*****
翠翠和章渝州这一“回老家”便是三两个月。
若不是挂念女儿,两人这会儿还在中东乐不思蜀呢。
两人一路上都在补充矿脉图和植物图鉴,虽说重点还是勘探能量石,但稀有矿藏、大型矿脉仍然被记录了,这部分她没打算搬走,只是她忍不住想,这份信息给专业人士手应当能发挥出非同一般的作用。
不过中东矿藏果然丰富。
短短两个月,翠翠竟发现了八处能量石矿。
其中三处已达到A级。
一到这时候,翠翠总是忍不住抱头苦恼。
“天呐,天呐,我怎么能只有一个空间囊呢,我的空间囊怎么可以只有这么点大呢。”
这对一个物资收集癖来说,太难了!
就算咻——一下能飞回国内,翠翠还是忍不住哀嚎!
章渝州端着面走过来,笑望着媳妇儿道:“你就知足吧,不是空间囊太小,而是这几处矿太大。先吃饭。”
若说这回探矿最爽的是什么?
——一定是章渝州来了,她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美味可口的食物一入肚子,瞬间就能抚平机械挖矿的枯燥痛苦。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老公~~~”
翠翠捧着碗,半眯着眼睛,简简单单的一碗面给她带来的满足感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就是差了点东西。
“可惜没有小葱,忘了带咱家吃惯的酱油了。”她咂咂嘴,道。
“送这批矿回去时咱们可以顺便回家一趟。”
来之前翠翠和大首长约定好了,若是探到能量石矿,她照旧把矿搬到贵省几座大山里,大首长也早早安排了两支部队驻扎进贵省,因着突然发展起来的“矿业”,挨着矿的几个偏僻县城率先发展起来。
就在翠翠两口子努力搬矿的同时,A4开始由部队转向全民。
不过一开始推广并不顺利。
一听不要钱,又把效果介绍得如此玄乎,老百姓都抱着怀疑态度。有些甚至在想政府是不是要拿普通人做试验,就像几十年前鬼子骗华国人那样。
对于这个结果,上边干部也是头疼不已。
有的县能用最笨的办法,让基层干部们推广时征集志愿者,当众服用,当场看效果。
有的县呢,故意捂着藏着,弄几个觉醒了特长的人四处宣扬,惹得本地老百姓们主动问,这样也能推广。
好在基因液的功效是实实在在的。
虽说看资质潜能激发的效果不同,但最次的也能达到改善身体的作用。
加之国家要求人人都要用,就算是下放到牛棚那些人也不例外。
如此一来,上下凝聚力到了最强的阶段,在人人爱国护国的情况下,革命带来的负面影响便被削弱了许多,好多本该死在革命浪潮的无辜者存活下来。
自然,不好之处也有。
譬如,被下放的人里有无辜的,自然也有罪有应得的。
保住了前者,后者也没受到该有的惩罚。
不过世事便是如此,从来没有尽善尽美的,总会存在不完美的地方。
而这些,翠翠还不知道呢。
两人按照事先说好的位置将第一处矿搬过去,便悄咪咪回了京市。
回去当天便被大首长请去吃饭了。
饭桌上,除了大首长,便是席仲文和聂绍祺。
翠翠一看,三个干哥都不在,便知道大首长是要和她说很机密的事了。
“干爹,你别那么严肃啊,有事您直接说嘛,你们不说话也不动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翠翠舒适的半歪在椅子上,一点不拘束,说话更是坦然大方。
大首长神色无奈,摇了摇头,指着翠翠道:“你呀你啊……”
聂绍祺和席仲文哈哈一笑,道:“你猜到有事?”
翠翠撇嘴:“你们都是大忙人,突然叫我们来吃饭,那指定有大事呗。”
说着,她胳膊肘拐了拐章渝州:“是吧?”
章渝州坐得板正,表情没太严肃但也看得出来确实做不到翠翠那样彷佛在自家似的。
他直接问:“大……干爹,今天叫我和翠翠来是要给我们派什么任务吗?”
原本想喊大首长的,看到大首长皱眉不赞同的眼神后,章渝州乖觉地改了口。
听到这声干爹,大首长眉目舒展开。
“没什么任务,就是问问这次勘探的结果。”
“挺好的。”
翠翠摸摸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大首长:“干爹,咱能吃完了再聊不?我们这阵子可苦了,每天不是饼子就是面条,这么一大桌菜不断散发着香味儿勾引我,我满脑子都是它们,实在没办法冷静下来聊正事……”
聂绍祺瞅着儿子儿媳一点没瘦的脸颊,笑而不语。
“那就吃,吃完再说。”
大首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吃饭期间没再谈正事。
等吃完,翠翠不等他们催,直接掏出了X8a。
将四周窗帘拉上后,直接将X8探索后的详细地图投到墙上。
“一共八处,紫色的是A极能量石矿……”
“目前我们把一号点的矿全挪到贵省三号山脉了。没有用颜色区分,而是用星星和三角备注的是别的普通矿脉。至于粉色圆圈圈住的区域代表生长着基因液能用到的药植……”
X8自动生成的探测图简洁明了,各类矿和植物资源标注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附近有无部队,属于探测真空区还是人口常居地都备注好了。
大首长三人看完,心里已经被震麻了。
第N次感慨,还好翠翠是自己人!
“目前只探完这一片?”大首长拿着一根长竹条在墙上指了指。
翠翠点头:“对,目前先把这几处矿搬完吧。不过,六号位和八号位可能不好搬走,这两处附近十公里驻扎了军队。”
聂绍祺看着那两处,瞬间懂了。
“因为这两处金矿?”
“是的。”
翠翠跑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示意章渝州接着说。
章渝州:“我们勘探了这两处金矿的储量,一个将近七十吨,一个差不多一百一十吨。目前除了国内还无人知道能量石矿的用途,他们甚至不觉得那是矿,所以这两处能量石矿近几年是安全的。”
“这两处由我们来想办法。”
“其余六处全搬回来大概需要多久?”
“至少半年,三号矿储量巨大,挖矿机器人非常有限。”
要支撑高强度的采集工作,机器人的材料要求很高。
翠翠空间囊里的所有材料都用上了,目前也只做了十来个机器人。
他用水蓝星的钢材和别的材料做过相似的机器人,但是报废得非常快,挖两天立刻变成破铜烂铁。由此可见,就算能量石矿被别国发现了,短期内也无人开采得了。
“好!”
大首长拍拍章渝州肩膀,鼓励道:“好好好,你和翠翠加油干,不过还是要安全为先。”
“国家不能失去你们两个,家里的小朋友也不能失去你们。”
“……”
从大首长住处出来,翠翠突然想起一件事。
贼兮兮地凑到丈夫耳畔,悄悄八卦:“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咱干爹的夫人今天居然没出现哎?!”
从前每回她来这边,大首长的夫人就笑吟吟的跟在大首长身侧扶他。
隔一会儿嘘寒问暖,彷佛大首长身体不好快要噶掉似的,明明服过基因液的大首长精气神好得不得了,她当时还疑惑呢。
今天居然不出现,就挺奇怪的。
章渝州失笑:“今天谈正事,她不在很正常嘛。”
“是吗?”
先前她每次来也是谈正事啊。
章渝州没想太多,挑眉反问翠翠:“不然咧,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就是猜不到才跟你嘀咕啊。”
“我也猜不到。”章渝州耸肩。
翠翠没好气地推他:“你就不能发散发散思维,来点有趣的猜测吗?”
肯定是老了!
都不陪她一块吃瓜了!!
章渝州无奈,胳膊伸长把翠翠揽过来,配合她表演:“这位夫人不是原配,眼界一般,能力也很一般,大首长在大事上不让她参与着实正常。”
“你咋知道她能力不行?”
章渝州摸摸鼻尖,觉得讨论大首长的私生活似乎不大尊重。
可翠翠骨碌碌转着眼珠儿,自己不说没准她要跑回家问妈。
思考了几秒,章渝州觉得还是自己说吧,反正这也算不上秘密。
“她先前是负责照顾大首长身体的护士。”
翠翠瞪圆了眼睛,冷嗤一声:“奇了怪了,怎么那么多人跟负责照顾自己的医护人员看对眼啊,是身体受伤后心灵也脆弱吗?”
这让她想到魏华明。
当初许雯丽也是医生,照顾着照顾着就看对眼了。
白白害了原身。
再想到大院里还几个“老少配”,女方职业护士居多,翠翠心里偏见愈发大了。
不,也不能这样说。
应该说部队的军官们接触面窄,除了文工团便是受伤进医院,看对眼走错路的自然是这两个职业的女同志多。
说白了,还是这些老不修的军官的错处更大!
“这……”
这叫他说什么好?
章渝州干咳一声:“……也有可能是遇到真爱,算了,不提这个了。”
翠翠白他一眼,哪来那么多真爱!
若是单身、或是丧妻了看对眼还成。
有些人压根就没道德底线的,先跟年轻貌美的姑娘看对眼,再叫嚣着跟前面的离婚,呸!
“难得回来一趟,先不回家,咱们过个二人世界呗。”
翠翠侧首看他,笑容重回脸上。
“好呀,你想怎么过?”
“看电影?”
“俗套!”
“那到底去不去?”
“去啊,当然要去。”
“……”
*****
龙湾三队,魏家。
拖拉机拉着六七名知青慢悠悠进了村。
几个知青来自天南海北,除了聂宣,另外几个看着泥泞不平的小路抱怨连连。
“哎,乡下日子怎么过啊?听邻居姐姐说,下乡后吃不饱睡不好,女知青最惨,万一遇到泼皮赖子被缠上了,那真是倒大霉。”
“我有远房亲戚在县里,听她说这边生产队都不错,没怎么发生知青受欺负的事。”
“真的假的?”
“真的,说是革委会领导还算正派,管得严,不让扎堆闹事。”
这时候开拖拉机的小伙子就乐了,高声笑道:“可不是,咱玉溪革委会和下边的派出所、公社都不是吃白饭的,都干实事咧,你们能分到咱们大队,运气顶不错的。”
聂宣想起大宝的话,又想起小宝的嘱托。
赶忙插嘴问了句:“同志,魏学明家在哪儿啊?一会儿能领我去一下吗?”
“找学明啊?你跟他认识吗?”
聂宣露出一口白牙,道:“帮我妹给他们家送点东西,我妹喊他小舅舅。”
“哦哟,你是翠翠姐家的啊?”
聂宣故作惊讶:“你记得我小婶啊?”
“知道知道,我和学明从小一个班混大的,他姐姐就是我们大伙儿的姐姐嘛,翠翠姐还好不?”
开拖拉机的正是魏虎。
从前跟魏广芝、魏学明一块跑孟小草家伸张正义那位。
当年敦实的小胖子如今瘦成了长竹竿,不过说起话来倒是没怎么变,依然是直爽的大嗓门。
“挺好的,我小婶在家说一不二,小叔听她的,妹妹也乖。这次来这边下乡,小婶还特地让我给家里带了一些东西。”
魏虎闻言,倒没觉得奇怪。
“翠翠姐对学明一直都很好,听玉莲婶说翠翠姐可孝顺了,每年都要寄好多东西回家,我妈每次酸了吧唧,恨不得有翠翠姐这样的闺女。”
“……”
聂宣和魏虎聊得热火朝天。
余下几人对了个眼神,心道一定要和聂宣搞好关系。
这人可是在大队有靠山呢。
聂宣倒是没有跟谁抱团取暖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想着靠魏家躲避劳动。
进了村,拖拉机直接把知青们载到知青点。
选好床铺后,聂宣便拎着一个大包袱跟着在外等候的魏虎前往魏家去了。
半道上,正好遇见下工的魏老头和蔡婆子。
“玉莲婶,魏叔,这是聂宣聂同志,替翠翠姐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那我先走了。”
魏虎把人交给魏老头,先回家去了。
聂?
魏老头几乎不用多想,便确定了眼前这个高大清俊的小伙子是翠翠婆家那边的后生。
“是初七八月的哥哥吧?走走走,回家说。”
“魏姥爷蔡姥姥,你们好,我是聂宣。”
面对妹妹的姥姥姥爷,聂宣很礼貌。
蔡婆子一张老脸登时笑成了菊花,拉着聂宣的手不停问“翠翠怎么样了,初七和八月如何了……”
等听到初七回到亲生父母家,蔡婆子满脸错愕,随后便是伤心得直叨叨。
“在家里过得好好的,咋凭空冒出个亲爹妈呢?”
“哎呀老天爷不做人啊,翠翠白养十年的娃啊……”
“那初七回了那边,还能回来不?”
蔡婆子一边心疼翠翠,一边也舍不得初七。
即便祖孙俩好多年没见了,蔡婆子依然记得乖乖巧巧的小团子多么讨人喜欢,一想到这么讨喜的姑娘不是自家的了,蔡婆子无比心痛。
“蔡姥姥你别伤心,初七亲生父母如今也在京市,她和八月在同一个学校,姐妹俩每天都能见面。”
“平时放假也会回家看小叔小婶。”
“这样啊,那,那也好,那还是咱翠翠的闺女!”不枉费翠翠没结婚就养了她。
聂宣没对老人家的观念做任何评判。
大都是他们说,他偶尔附和一句。
“说多少次家里什么都不缺,翠翠还是照寄不误,亏了你爷爷奶奶宽厚,不计较她往娘家搬东西……”
学明说亲家位高权重,蔡婆子一直担心翠翠在婆家受气。
所以,就算来的是年轻小伙子,她还是下意识把自己放得很低,捧一捧那边。
聂宣连忙摆手。
“蔡姥姥您别这样说,我们家要说谁赚钱最多,那肯定是小婶。小婶孝顺给你们的,都是花她自个儿的钱,你们可别觉得不好意思,别不自在,该花就花,你们不花小婶才要不乐意呢。”
就凭小婶时不时搞出的小科技小发明,聂宣毫不怀疑如果小婶想要钱,那些钱能把大院隔壁一条街都买下来。
有本事的人,就是恐怖如斯!
蔡婆子惊讶得瞪大了眼:“……是吗?翠翠找着啥工作了啊?”
“当研究员呢,小婶很厉害的,您们啊就放心吧。”
蔡婆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三人回家这一路遇到不少人。
蔡婆子见了人就要介绍一遍:“这孩子叫聂宣,我们家翠翠的大侄子,这次来咱们大队下乡呢,对对对,这一大袋都是翠翠让带回来的,说她也不听,净乱花钱……”
聂·孩子·宣:……
可算是知道初七的社牛属性怎么来的了!
小时候被这么一熏陶,哪还内向得起来啊。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