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今日是专门来见她的,沈笙卿走过来时,楚时渊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


    沈笙卿今日穿了一件颜色艳丽的石榴红色衣裙,发髻上簪着嵌珠宝花蝶金簪,雪肤乌发,娇艳欲滴的唇瓣上抹着上好的口脂,美好地让人沉迷。


    不仅妆容精致,身上的衣裳和首饰也是难得的明艳,与他记忆里的她有很大的不同。


    在楚时渊的记忆里,他很少看见沈笙卿打扮得如此张扬和高调。沈笙卿不仅对他的态度改变了,还闹着要和他和离,现在还改变了平时的穿衣,打扮习惯。


    回过神来,楚时渊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袖子里他装着那支白玉兰花纹簪的匣子。他购买这支白玉兰花纹簪时,还觉得沈笙卿会喜欢这支簪子,但是现在沈笙卿改变了穿衣,打扮习惯,这支白玉兰花纹簪和沈笙卿现在的打扮倒是不怎么适配了。


    不等楚时渊想更多,他便看见沈笙卿在看见他后,唇边的笑容落了下来,原本要往这边的脚甚至转了个弯。


    “卿卿……”


    见状,楚时渊快步朝沈笙卿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笙卿咬了咬唇,脚又转了个弯,便要躲开快行到她的面前的高大的身影。


    “卿卿,为何不想见我?”


    那双青靴最终还是停在了沈笙卿的面前,沈笙卿的去路也完全被楚时渊给堵住了。


    楚时渊凝视着沈笙卿,因为刚才沈笙卿躲避他的举动,脸色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沈笙卿低垂着眉眼,没去看楚时渊,更没回答楚时渊的话语。


    楚时渊见沈笙卿低着头,他能够看见她长密的眼睫颤抖着,让人心中痒痒的。想到他今日来见沈笙卿的目的,顿了顿,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和离之事非同小可,你若是对我不满,应该等我回府了,与我好好详说。”


    沈笙卿低着头,仍然没理会楚时渊。


    楚时渊见沈笙卿始终不愿意开口,声音又不自觉冷了一些,他说道:“你这次趁我离京的时候,还将和离书交到了官府,让我的同僚都看笑话。你说的和离的话语,我当作没有听见,那封和离书……”


    沈笙卿终于抬眸看向他,澄澈的眼眸直视楚时渊,说道:“我心系朝堂,恐无法给你想要的,你以后若是后悔,我亦不会阻止。”


    沈笙卿重复的是当初楚时渊对她说过的话语。


    楚时渊不依不饶,沈笙卿也没了耐心,她的脸上是对楚时渊的不耐烦和抵触,一字一句道:“大人身为首辅,深受皇上信任,理应成为百官的表率,却言而无信,为难一个女子,堪为君子?”


    楚时渊记得从前沈笙卿喜欢声音软糯地唤她‘夫君’,尤其是在床榻间,她带着祈求在他的耳边说‘夫君,轻点儿’,湿漉漉的眼眸那样看着他,让人把持不住。可是现在她用特别疏离的‘大人’二字称呼她,脸上的神情比她的声音还要冷。


    “我为难你?”


    楚时渊注视着沈笙卿,说道。


    “和离书是大人当初给我的,和离书上的字也是大人自己签的。请问大人,刚刚那句话语是不是大人自己说的?既然二人都已签下和离书,让官府判我们和离即可。大人却故意以权势给几位大人施压,迟迟不肯将放妻书给我,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不是故意为难我,又是什么?”


    沈笙卿之所以直接将和离书交给官府,便是相信楚时渊的人品,觉得楚时渊不会失信他当初说过的话语。哪怕后来官府还要她再次从楚时渊的口中得到确定,她也是直接去向楚时渊说和离的事情。


    楚时渊现在不履行自己当初说过的话语的行为让她感到厌恶。


    楚时渊自然将沈笙卿的厌恶情绪看在眼里,他原本想要劝沈笙卿放弃和离想法的话语顿住了,漆黑的眼眸落在沈笙卿的身上。


    此时沈笙卿和楚时渊相对而站,二人的脸色皆有些不好,如此这般僵持着,这时,原本在马车里等待沈笙卿的红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朝沈笙卿和楚时渊的方向跑了过来。


    “大人还来找夫人做什么?”


    红簪护在沈笙卿的面前,敌视地看着楚时渊。


    自从知道沈笙卿身中剧毒后,她不知道背着人流了多少眼泪,偏偏楚时渊身为沈笙卿的夫君,还不关心和爱护夫人。


    这会儿她见楚时渊居然还有脸来找沈笙卿,自然对楚时渊没好脸色,顾不得楚时渊曾经是她的主子。


    沈笙卿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红簪拉到身后,选择继续直视楚时渊,她冲楚时渊说道:“大人若是还记得自己从前说过的话语,便请履行自己说过的话语,也放过我这个弱女子。”


    说完,沈笙卿不再看楚时渊,也懒得理会楚时渊是何脸色,她退后两步,拉着红簪的手朝她的马车走去。


    今日又是不欢而散了,只是今日选择先离开的是沈笙卿。楚时渊站着没动,直到沈笙卿的马车离开了,他还维持着刚才面对沈笙卿的姿势。


    莫牧本来在前面的巷口等楚时渊,见迟迟未看见楚时渊,找了过来。他看见楚时渊的模样,迟疑说道:“大人,您这是……”


    他知道大人今日特意来找夫人,是为了何事。看大人的样子,没让夫人改变想法?


    楚时渊朝莫牧看了一眼,视线落在刚才沈笙卿的马车离开的方向。沈笙卿送去官府的那张和离书,是他曾经给她的,上面的字也是他签的。


    但是那个时候是他觉得他无法给她,她想要的爱。他不是喜欢勉强人的人,她若是觉得委屈了,他会放她离开。


    但是这些年沈笙卿从未和他提过和离之事,久到他都忘记了这张和离书的事情。


    楚时渊将袖子里装着那支白玉兰花纹簪的匣子拿了出来,今日他来找她,本来是想和她好好谈谈,让她将和离的想法给收回去。这支簪子本来也是准备送给她的,可是她没有给他机会。


    她口口声声让他履行他当初说过的话语,还说他为难她……


    真是,长脾气了,也长本事了。


    楚时渊将装着簪子的匣子重新放回袖子,抬脚朝首辅府的方向走去。


    莫牧想到楚时渊身上的伤,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说道:“这段时间,大人中了两次毒,请大人注意身体,莫再让身上的伤势加重了。”


    话落,前方的楚时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等莫牧追上来,他冲莫牧说道:“这次我在巴塔中的毒,我让你派人送去药王谷给师兄,你送去了吗?”


    莫牧恭敬说道:“回大人,已经送去了。”


    莫牧的心中有些疑惑,大人身上的毒,简小姐不是已经帮大人解了吗?若是大人想让人研究这次中的毒,和上次中的毒有没有联系,简小姐就在京城,不是比远在药王谷的袁神医方便?


    不过大概是大人不想太麻烦简小姐,这次简小姐帮大人解了毒,大人特意让他准备谢礼,便是不想欠简小姐。而且还有之前楚母的事情,大人应该也不想欠简小姐太多……


    而且虽然因为楚母的事情,简小姐主动离开了药王谷,袁神医毕竟曾经是简小姐的师兄,袁神医的医术应该在简小姐之上……


    不过简小姐的医术也很厉害了,这次大人在巴塔中毒,幸亏了简小姐。上次大人中毒昏迷,他将大人送去药王谷,袁神医还让他去雪山找什么特别珍惜的药材,最后那药材也没用上,不等他将药材送回来,大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想起一事,莫牧恭敬说道:“之前大人在巴塔遇刺,巴塔知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没有调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听见莫牧的话语,楚时渊不意外。那些刺杀他的刺客全死了,他这些年没少削弱世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让寒门子弟,以及家境普通的学子也能够在朝堂上有出头的机会。


    从前那些靠着祖宗荫庇便能够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的世家大族自然是恨上他了。他这两次的中毒和刺杀怕是和这些盘根复杂的世家脱不了关系。


    这个巴塔知府若是因为自己的利益,或者胆小怕事,故意敷衍了事也有可能。


    说完了遇刺的事情,楚时渊却没急着继续前行,他朝宁定长公主的府邸看了一眼,说道:“这几日,你让人留意宁定长公主和夫人的动向,有什么事情,记得告知我。”


    他觉得沈笙卿今日来见宁定长公主,有些蹊跷。虽然他已经让人知会过了,官府不会将放妻书给沈笙卿,刚才他还被沈笙卿骂出尔反尔,以权势压人。


    但是从沈笙卿刚才的态度来看,她明显没放弃,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


    楚时渊的手里拿着卷宗,不知为何,今日一点儿看不进去卷宗上的内容。


    莫牧走进来,恭敬说道:“大人,太后娘娘回来了,宁定长公主派了人去沈府将此事告诉给夫人,没多久,夫人就从沈府出来,这会儿去皇宫了。”


    之前楚时渊让他留意宁定长公主和沈笙卿的动向,自然也知道那日沈笙卿离开宁定长公主的府邸后,宁定长公主派了人去太后礼佛的崇国寺。


    楚时渊将手上的卷宗放下。宁定长公主,太后,沈笙卿想干什么?


    楚时渊轻轻皱眉,站起身,朝外走去。


    “楚大人有事要出去吗?怎么这么巧,我刚来,大人就要离开?”


    大理寺少卿孟书达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楚时渊一副要出去的模样,诧异说道。


    孟书达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说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大人现在出去啊?我手上正好有几个案子,楚大人愿不愿意帮我分析一下?”


    “楚大人,最近京城发生了一起死状特别凄惨的案子,死者是个男子,身上被人划了一刀又一刀,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谁对他那么恨,让他死得那么惨……”


    “楚大人,有人指认凶手是这个男子的夫人,说他夫人对这个男子早就没感情了,还想和这个男子和离,本来这个男子都答应了,谁知道男子后来又反悔了,好好的夫妻就发展成了一对怨偶……”


    “若是凶手真的是死者的夫人,看来人还是要讲诚信,说出去的话语不能够反复无常,若是死者和夫人早些和离了,不是就没这事了?楚大人,您说对吗?”


    莫牧看着将门口挡得严严实实的孟书达,他都不知道孟大人是不是故意的了,不然为何知道他家大人要出去,还故意堵着门口?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楚时渊看着孟书达,说道。


    听见楚时渊的话语,原本还在和楚时渊说着案子的孟书达动作顿了顿,他装傻说道:“什么什么好处?楚大人口中的她又是谁啊,楚大人不将话语说明白,我怎么听得懂……”


    在楚时渊的漆黑的眼眸的注视下,孟书达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他冲楚时渊讪笑说道:“楚大人对珍品斋的栗子糕感兴趣吗?珍品斋的掌柜这一个月都会往我的府上送栗子糕,大不了我给楚大人分一半……”


    毫无疑问,孟书达口中的‘珍品斋’是沈家的产业。


    “孟书达,几块糕点就将你给收买了,你是馋鬼投胎吗?”


    楚时渊沉着脸,难得动了怒。


    孟书达心说,楚时渊这种没有口腹之欲的人,哪里会懂得珍品斋的栗子糕的好吃?而且珍品斋的栗子糕特别难买到,每日很早就卖完了。


    自然这些话语,孟书达没胆子说出来。


    孟书达看着楚时渊脸上的怒意,最后还是很怂地让开了门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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