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感觉到裤子被扯了扯,低头看去,便见一张脏得不行的小脸正冲着自己笑。
狗腿子得不行。
他不耐,正要呵斥这小乞丐离自己远点的时候,却猛然撞进小乞丐那双清亮幽深仿佛能吸魂的眼睛里。
瞬间,张武就知道拉自己裤腿的人是谁了。
因为开封城外,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乞丐,就只一个。
况且,昨日回京的展大爷,还特意嘱咐过自己,要多关照关照她。
锁着的眉头解开。
面色柔和了些,他问:“有事?”
-
苏酥张嘴,下意识想回答。
喉咙传来的痛感,才让她想起来,自己的脖子现在还处于“藕断丝连”的极致拉扯状态,不能发声。
于是只得用手抹了抹地面的土,让其平整,以手指为笔,在上头写了俩大字:
【找人】
以苏酥的观察,这个世界类似于宋朝,可因为综合了很多武侠小说的缘故,其本质早已经脱离了正统历史轨迹,所以,她也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用繁体还是其他。
只能默默祈祷,自己的字,眼前的护卫小哥能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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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找人”这俩字儿,并无繁简之分,且幸运的是,这个综合了不知道几个武侠故事的世界,用的字就是繁体。
张武看懂了,还复述道:
“你要找人?”
苏酥不能点头,只得疯狂眨眼。
因为她怕自己把头给点掉。
纤纤长睫,扑闪扑闪,眼瞳像是潋滟的水光色,极其魅。
张武见她这模样,黑黝黝的脸红了大半,莫名藏羞的情绪一涌而上,涨得舌头发肿,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找谁?”
苏酥:“......”
不能说话,就只能用表情传达信息。
她蹙着眉,嘴角往下,紧抿着唇,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表情演绎:我被欺负了,我要找靠山!
-
张武忽然不敢再看下去了,惊觉这眼前的小乞丐,实在是漂亮得诡异。
虽浑身脏兮兮,可却能用一双眼,将人惑得情绪雀跃失常。
他赶紧收敛了留在小乞丐眸子上的眼神,强迫着将目光落到小乞丐身体的别处部位。
也就是这一看,才发现,小乞丐似乎是脏得过分,脖子上还缠着暗红的布条。
空气中也传来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张武敏锐地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简单,严肃道:“你受伤了?”
苏酥:“......”
眨眼,眨眼!
张武懂了,眨眼就是正确的意思。
他蹲下身来,与苏酥差不多高度,这下,也不顾得面前这小乞丐的眼睛是不是能吸人魂儿了,直视着她,低声道:
“可是遇见了难事?受欺负了?”
苏酥又眨了眨眼。
——遇见杀手,被捅了几刀还被抹了脖子,虽然最后自己反杀了,但她确实是被欺负了。
没错!
死无全尸被系统当垃圾回收的杀手:“......”
感受到身上的痛,还没痊愈的伤口,苏酥越发委屈。
泪珠子要落不掉,瞧得人心颤。
-
张武血气上头,忙粗声低吼:“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去!”
说罢,就要起身,手上的长木仓蓄势待发。
苏酥忙拉了他的胳膊。
摆手,重复地指着地上“找人”二字。
罢了,还拍拍护卫小哥,示意他稍安勿躁。
-
张武被她拉得一愣。
说实在的,他在城门口当护卫也有段时间了,对城门脚下的这群乞丐的本事,还是有数的。
他自认为,以自己的本事还有身份,帮个小乞丐出头,小事一桩。
可这小乞丐,咋还不让他帮忙了?
困惑间,护卫小哥悟了。
“伤你的人很厉害,我惹不起?”
苏酥还没来得及给反应,张武就又道。
“你不让我去,是担心我?”
苏酥:“......”
——没有,只是单纯觉得,这事儿你解决不了。
——能让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都九死一生的案子,应该大得很。
虽然也不知道昨天那个蓝衣大侠到底是个啥身份,但是,回忆起那人通身的气度,苏酥觉得,比起眼前的护卫小哥,明显还是昨天的蓝衣大侠更靠谱。
至于那个蓝衣大侠是真的好人,还是披着好人皮的大反派......苏酥拒绝思考这个问题。
大不了,再干一架!
死不了就往死里作。
因为现在她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搏一搏。
-
张武想起昨天,展昭对自己说过,要是小乞丐遇到他都不能解决的问题,尽管找他去。
“行,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展大爷。”
张武因苏酥对自己的“关心”欣喜了一瞬,飞速瞥了下苏酥的脸,而后猛然站起来。
行如脱兔,又麻利地跟拉起苏酥。
将其拽到另一个护卫跟前。
嘱咐了那个护卫照顾好苏酥,便飞快跑进城,找人去了。
被强制照顾人的另一个护卫小哥,看了看苏酥脏得不行的样子,默默离远了些。
看着张武远去的背影,心道:
这厮,怕是要挨罚了,擅离职守啊这是......就为了个乞丐?
他又瞥了眼呆愣愣没反应的苏酥,仔细一打量,也被那双眼睛给吸了一阵神。
恍惚想:难怪,这小乞丐的模样倒是诡魅,能勾得张武连规矩都忘了。
-
而苏酥还有些恍惚。
她方才听到,护卫小哥称呼昨日的蓝衣大侠为“展大爷”。
姓展,穿蓝衣......
哟,别是展昭吧!
苏酥双眸一亮。
顿感自己捡了彩票中大奖。
本来还在烦恼,找到了蓝衣大侠,自己应该怎么确定这人是真的好,还是徒有其表的反派来着。
这下可乐了,啥都不用想,交给人民的好“公仆”展大人就妥了。
展昭怎么能是坏人呢。
直接省去了鉴人环节。
真好!
......
......
等人的时间很无聊。
苏酥的意识在商城里玩着单机游戏,当平板上显示的时间过了约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影从远处奔来,越来越近。
护卫小哥赶紧用脚踢了踢看起来好似在发呆的苏酥:“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展昭便一个小轻功飞到了苏酥跟前,两人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不够近,也不会特远。
恰好能让展昭看清楚苏酥现在的模样。
-
展昭见到苏酥后,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拧得紧。
脏,比昨天脏了不知道多少。
伤,暗红的血跟泥巴水混合着黏在衣服上,隐隐散发着腥臭。
怪......小乞丐见了他,虽高兴,张了张嘴就没说话,只巴巴地瞧着自己,双目亮晶晶地他不敢直视,视线挪移时,却发现她的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条,上头也是暗红斑斑,应该也是染了血。
小乞丐现在,浑身都是“疑点”。
展昭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苏酥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现在,是满肚子疑惑。
怎就一个晚上,小乞丐便成了如此模样?
便问:“出了什么事?”
-
苏酥见到展昭后,就激动了。
进城的好时机就摆在眼前!
她听展昭问自己话,着急地指了指身后,又挪了几步,转身看展昭,站在原地,示意展昭跟上。
展昭正要动,就瞥见身边有道影子带着风跑了过去。
是张武。
张武攥着长木仓,甲胄坚硬魁梧,站在苏酥面前仿佛一座小山。
他低头对苏酥道:“小乞丐,你是要带展大人去什么地方么?”
苏酥眨眼:对滴!
张武乐得做个传声的。
转头就对已经跟上来的展昭道:“展大人,她应该受伤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脖子,你问她话她也只能眨眨眼。瞧她现在这意思,应该是要带你去个啥地方。”
说着,张武的脚不自觉就朝苏酥近了几步,整个人看着似乎跟苏酥贴在了一起。
憨厚的脸上,笑得不见牙。
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展昭的眉头似乎又紧了几分。
他上去,一个大步行至苏酥的另一边,站定了,才对对张武点头: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跟着她去看看情况。”
张武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活儿在身,走不开。
他看向苏酥,道:“小乞丐,那我先走了,你跟着展大人别乱跑。”
苏酥眨眼:嗯呢~!
张武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就这么高兴,反正,看着小乞丐的眼睛,瞧着她能对自己笑笑,就觉心情不错。
他跑着回去,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忘拿余光撇小乞丐。
苏酥对张武挥了挥手做再见,笑得灿烂。
心道,这真是个好人啊。
“不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么?”
展昭忽然出声。
苏酥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被自己扒了衣服,赤条条在草丛里喂虫子,不知生死的某个捕快在等着自己。
她赶紧转身,情急下也忘了分寸,伸出手,拇指跟食指轻轻夹住展昭的衣摆,扯着人就走。
一边走,还时不时僵硬地侧身看展昭,手指着某个方面。
苏酥腰腹被贯穿的伤口比起脖子上的断裂伤好不到哪里去,她这会儿还能走,全靠着意志力跟身体强悍的恢复力撑着,疼痛什么的,她竟然诡异地习惯了。
只要不去想,便好受些。
她脏兮兮的面颊,根本看不出苍白。
这也是为啥她不清理自己就来找帮手的原因。
她身体特殊,还是不要让人发现自己受伤多严重得好。
浑身脏脏的,就算展昭看出什么来,可能也只以为她只是受了点小伤罢了。
-
展昭顺着小乞丐那拉扯自己时,轻柔得跟小孩似的力道走着。
目光在捏住自己衣摆的小手上顿了顿。
手的形状很好看。
就是脏了点。
蓝色的布料上,都被捏上了两个圆圆的小污点。
展昭只是瞧了会儿,便没再看了。
也没将自己的衣服从那只小脏手里扯出来。
......
......
展昭本以为,小乞丐只是受人欺负了,找自己去给她撑场子的。
可跟着小乞丐来到森林的深处时,展昭见到眼前像是被雷劈了的景象,地上多处深黑焦褐,树干枝丫也断了,零散落在四周。
地上的泥泞里,混着血,暗红腥臭,脚印凌乱,粗略一看,起码有三人以上的行踪。
显然,这里曾有过一场血腥地战斗。
-
苏酥没注意展昭越发严肃的神色。
她高兴于自己终于能交接任务,自己也能借这次机会进城,兴冲冲地跑到一丛乱堆起来的树叶枝丫前,蹲身扒拉开,露出躺着的人。
冲站在不远处看着地上脚印,不知道想啥的展昭挥手。
展昭见状,上前。
当他看清地上的人的面容时,双目睁大,惊讶不已。
追命?!
他立刻撩开衣摆蹲下身,手指贴在追命的脖颈,感受到指腹下微弱的脉搏跃动感,才松了口气。
这才发现,追命除了那遮命根的地方外,竟全是裸.的。
虽躺在地上,但伤口处都被清洗了,并无发炎的痕迹。
展昭不由得猛地看向身旁跟自己一样蹲着的小乞丐。
问:“他的伤是你清理的?”
苏酥上半身整个转了转,侧着看展昭,慌乱地摆了摆手。
她又不傻。
如果被问起来,怎么清理的伤口,哪里来的药,她不就完犊子了么。
她已经想好,将这一切都推给某个不知名的,云游天下,踪迹不定的世外高人。
至于这些人信不信,就不关她啥事儿了,反正横看竖看,她就只是个武功都没有的弱鸡,还是个小乞丐,就算被会怀疑,也没证据。
她虽然没做坏事,就算承认一切也不是不可以,但苏酥目前并没有惹麻烦的打算,她还捉摸着进城后整顿一下,就开始寻武功秘籍去。
无事才能一身轻。
要是自己因为帮追命而惹来怀疑,被人以为身怀特殊本事,少不得要跟官府这些人打交道,烦。
-
展昭看着小乞丐神色慌乱地想要解释,摆着手,但却因为受伤不能说话着急的样子,眸色深了深。
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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