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温柔拂过庭院,捎来一阵玫瑰的芬芳。
言月整个人都在发抖,耳朵红通通的。
许映白这样傲慢矜冷的男人,对她主动说这话。
仿佛他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是他的主人,他在她身前卑微折服,甚至不配触及她的裙角。
有时候,言语上的刺激远远大于身体上的。尽管实际上,他早已无比僭越。
她娇气又生嫩,哆嗦着求他停下,许映白置若罔闻。她眸子沁出眼泪,又被男人柔软冰凉的唇一点点吮掉。
“你,你被我养……那,那应该听我的。”她倒像是真的适应了角色扮演,只是声音又软又绵,听起来可怜极了。
他唇微微勾了一下,“大小姐想要怎么样?”
却没放过她,他修长的大手握着她细白的脚踝,他们的体型差摆在这里,他没用什么力气,只是松松握着,已经足以让她又怕又颤。
“许映白,我不要你了,我要去找别人。”她跌跌撞撞爬起来,配合他的剧本。
不料,却见他清隽的眉目一下沉了下来,男人收敛了表情,似笑非笑问,“你说什么?”
表面再清冷,他性情里浓浓的侵略性和占有欲是遮不住的。
她于是被抓回来,打横抱起扔回卧室,被束起双手吊了起来。
言月哭得嗓子都哑了,和他一遍遍保证不找别人,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再也不出去沾花惹草。
第二天醒来,她偷偷在手机上写日记:许映白是个有病的骗子。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气鼓鼓地想。
转过脸,却撞上男人安静秀气的睡颜,他还没醒,晨光拂落在他浓长的睫毛上,睫毛比她还长,面容尤为漂亮洁净。
一年到头来,许映白难得睡几个好觉。
她气一下子又缓缓消了。
心软软的酥酥的,抿着唇笑,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睫毛。
十六岁时,她哪里会想过啊,那个清冷傲岸的少年,有朝一日,会这样静静睡在她枕侧呢。
这天她还得上学,便继续写自己的歌。
说好了要养他,还是得继续努力,不能光说不练。
第二周。
许映白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
戚唤宇早早接了他电话,这晚也赶来了。
“怎么,许少看上压轴了?”戚唤宇翻着手里发下的册子,前面那些许映白自然都看不上,但是这次拍卖的压轴品,是一颗很特别的紫钻,五十年前开采出来的,原本一直收藏在国外一个珠宝商手里,从来没有流通到市面上来过。
粉钻原本很特别,其中染着紫的更是特别之中的特别。海洋之瞳的紫色非常漂亮均匀,像是一片星空梦海。戚唤宇知道,言月喜欢粉色钻石,之前那些她挑的宝石里,多的也是粉紫色的,一下明白过来许映白的意图。
许映白做事从不特意高调,但是他很龟毛,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
戚唤宇忍不住问,“求婚戒指不是都是做好了么?”
许映白淡淡说,“她不喜欢,换新的。”
戚唤宇惊了一下,以前那些宝石,虽然赶不上今天这颗,但是也极为昂贵了,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假设不认识言月,戚唤宇估计要觉得她有多难伺候。接触了,他知道言月就是个简单纯洁的小姑娘,还挺随和的。
龟毛变态的人是许映白自己而已。
眼见他放了手里册子,集中注意在拍卖场上。
戚唤宇忍不住说,“你真的变了好多。”
以前的许映白,绝计不可能为了一颗宝石亲自来参加拍卖会的。
曾经的戚唤宇一直觉得,他身上是没什么人气的。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以前的许映白确实极为寡欲,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极淡。可以说是,心思不在人世内,一心超脱凡尘间。
他活着,似乎只是为了肩上的责任。
许映白拿下压轴藏品时,有认识的人笑着询问道,“许少对收藏感兴趣了?”
许映白说,“给我太太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很平常。
周围人却都傻眼了。
旁边有个许家故交家的姑娘,一直对许映白有点意思,只是许映白性子太冷淡了,她实在抓不到和他接触的时机,好容易凑上前来准备套套近乎,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红了。
许映白一直单身,恋爱都没谈过,眼下竟然直接过度到了有太太?
他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说有,那肯定就是有了。
太太被他保护得太好,一直到现在,大家甚至都还不知道许太太到底姓甚名谁。
……
言月这天下完播,给w认真发了一条短信,“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
“我七月要去京州表演啦。”
“祝您和您的妻子婚礼顺利,新婚愉快。”
以前一次弹幕聊天,w说他已经结婚了,她最开始还有点子不太好意思,怕他的妻子介意他给她打赏。后来某次w在直播间说,他妻子是学音乐的,喜欢唱歌和演奏。
言月原本早有感觉,昨天才终于敢确定。
、白。其实许映白一直也没多刻意掩饰自己的马甲。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果然,愿意不求回报为她一掷千金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那天的pk活动,她是打赏金额最高的人,拿到了平台人气奖,因此受邀作为音乐区代表唯一的代表。去京州参加七月的公开演出,这次机会难得,平台很大。
因为专业原因,言月从小还是挺习惯登台。
她也不怕见光死,自然接受了这个机会。
她最近在家写谱子,春夏秋冬四季组曲都写完了。不过泽渊对她说,要发专辑的话,作为新人,四首歌曲实在太少,至少翻倍合适。
于是言月羞涩地把自己以前写灵感的那个本子带给泽渊看,问他这里面有没可以用的。她自己偶尔也让弹出
言月从初中开始,有灵感,便会记录下来,已经写满了三本册子。
泽渊翻看了一下,简直惊呆了,“你这是抱着金矿要饭呐!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他以前只觉得她演奏很厉害,倒没想到,她在创作上的天赋比演奏还要强。
十几岁时写的歌词都特别有灵性,虽然有些稚嫩。泽渊忍不住一页页翻看,思索着,有哪些改进一下可以用。
言月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
那会儿她失忆了,没有许映白,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而且社恐又孤独。只能把内心无处发泄的情感写成歌。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天日。
也算是和过去的自己的一次和解吧。
w下午才回复她的短信,“嗯,会的。”
“表演加油。”
他私下话很少很冷淡,一共没说过几句,每句都简短,和她接触极有分寸,很有矜持禁欲的人夫感。
仿佛和她说话都是在背着自己老婆,对不起她,因此不能有任何逾矩,规规矩矩地束缚着自己。
……真的太闷骚了。
那他昨天是不是故意的,还说她用别的男人钱养他。
盯着那个id,言月叹气,一本正经发,“谢谢,到时候我给您和您妻子寄过去我的专辑。她应该会喜欢的。”
她就陪他演下去,看他什么时候主动掉马。
放下手机,言月伸了个懒腰。
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虽然有些波折,却最终还是回到了正途。
四月阳光很好,秦闻渡回国了。
他事业发展不顺,赌博输了全部存款,想方还清债务回了国,不料回家被家人骂得狗血淋头。
秦闻渡坐在阳台上,倒了一杯红酒,仔仔细细复盘了自己这几年。
其实,他一直隐约觉得,是自己被算计了。
当年那场晚宴是戚唤宇攒的局,他家世背景好,秦闻渡缺少这方面的人脉,而且听说许映白回国了,也会来,他挺想和他见个面。不料,最后,许映白没来,他也没和戚唤宇攀上关系,却在那遇到了祝青雯。
如果不是因为有祝青雯,他和言月也不会分手。
可是祝青雯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回栎城,以她的社会关系,怎么可能接到这种规格晚宴的邀请函呢?
秦闻渡想着,越发烦躁。
他需要言月。
这种时候,好像已经只剩下她,可以给他解开这个困境。
他左思右想,最终,拨通了祝青雯的电话。
祝青雯比他想的好沟通,竟然一口答应了他的计划。
甚至没多和他讨价还价。
……
这是晚霞遍布天空的一天。
言月下了课,原本准备直接回家。
但是今天许映白早早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出去吃,订的是一家她很喜欢的五星西餐厅。
于是,言月干脆不回家了,打算在路口等他回来,直接一起去餐厅。
四月天气极好,晚风拂面,很是舒适。
女孩修长窈窕,穿着一身白色雪纺裙,两条腿又长又直,肌肤雪腻,很是吸睛。
对面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言月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愣了一下。
竟然是祝青雯。
她的小腹已经重新平坦了下去,不再像之前那样精心化妆,面容憔悴煞白,挎着一个黑包。
言月抿着唇,她是个心很软的人,对于祝青雯,她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只是觉得她可怜。
她想装作没看见。
祝青雯却在这时停住了脚步,“言月。”
她声音也是嘶哑的。
“秦闻渡回国了。”她对言月笑。
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在她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祝青雯喃喃道,“他其实根本也不爱我。”
“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言月意识到她只想倾诉,不需要她任何回应,她稍微站远了一些,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接触。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傍晚,街道上人流不多。
言月还是那么漂亮,肤光如雪,面颊透着健康的绯红。
是啊,她有许映白的宠爱,有钱,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什么忧愁都没有。
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公。
祝青雯唇紧紧抿着,她忽然难听的笑了一声,随后,从她背着的那个巨大的黑色挎包掏出了一个什么,紧紧握在手里。
言月瞳孔扩大,她看到一把雪亮的尖刀。
她看到的时候,祝青雯已经握着刀朝她扑了过来。
言月脑子一片空白。
身上没有传来疼痛,时间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祝青雯嘴唇颤着,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眼前这一幕,她松开了手。
男人修长苍白的右手捏住了刀子,血珠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祝青雯茫然失措。
这是她这辈子和许映白离得最近的一次。
她捅了他一刀。
那一刀,原本是要扎在言月身上的。
“我,我不是……”她声音嘶哑,“我不是。”
女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像鬼。
很多人围了过来。
祝青雯已经被其后赶来的温睿和许家司机一左一右制住。
言月眼眶通红,扶住了许映白,脑子里似乎还在一阵阵眩晕。
“我一直很喜欢你。”祝青雯声音沙哑,看着他扔下那把染着血的刀,“喜欢很久了。”
她忽然惨笑起来,“许映白,这样你会记得我吗?”
那一刀,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吧?那样许映白每次看这里时,会记得她吗?
他垂眸看向她,轻轻说,“你算什么东西?”
那样冰冷的一眼,和最开始,她喜欢上他时一样,高高在上、无比冷漠,即使他现在面色苍白,伤口还在涌出鲜血。
祝青雯瘫软在水泥地上。
言月眼泪含在眼眶,她顾不上祝青雯了,抱着他,颤抖着手摸出手机,要打120。
温睿说,“我已经打了,他们在路上了。”
他略懂一些医学常识,看了一下许映白状态,知道没什么大问题。
言月抹了把眼泪,换了一个号码拨打,“我报警了,我要找律师告她。”
她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见到地上的祝青雯,那股迟来的,强烈的恨意,让她头脑有些发昏,眼睛发红,一时间,竟然恨不得捡起那把刀,也去捅她一刀。
“不碍事,创口不深。”许映白安慰她,“没有伤到动脉,恢复起来很快。”
即使没有伤到动脉。即使可以恢复。
可是,也会疼啊。
地上汇聚了一滩血迹,流了那么多血,都是许映白的血。
言月脸色煞白,几乎要眩晕过去。
都是她的错,是她反应不够灵敏,让许映白替她挨了这一刀。
场面极为混乱,很快,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
言月随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来了不少人,许映白公司的几个高管,他的秘书和助理。
温睿一直陪在言月身边,对来客说明情况,安慰她,“别太自责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言月,只知道,许映白肯定是不后悔的。
医生从急诊科走了出来,“谁是伤患家属?”
言月站起来,“我。”
“我是他的妻子。”
“来这签个名。”医生说,“需要做个小手术。”
她唇还发白,“医生,情况怎么样?”
“伤处在肋骨间,幸亏肺没问题。”医生说,“病人年轻、身体基础很好,没大事。”
见小姑娘吓成了这个样子,他安慰了几句,“家属不要太着急了。”
对,她现在是许映白的家属。
言月想。她需要镇定,不能再那么幼稚。
听完术前说明后,她在家属栏签下了自己名字。
警察也来了医院,祝青雯已经被控制住了,要找她去警局做个笔录。
“我陪你去吧。”温睿说。他怕她害怕,他跟了许映白很多年,他现在受伤不便,他便需要以言月的需要为行动的第一准则,要顾好她。
言月温和却坚定地摇头,“没事,我自己去。”
她吩咐温睿,“你留在医院,他醒了就打电话给我。”
手术进行得很快,很顺利。
戚唤宇还留在栎城,闻讯立马赶去了栎城第一医院。
许映白的病房在顶层的区。他已经醒了,除去比平时苍白一些外,看不出多少异样。
戚唤宇把带来的果篮放在一边,在他身边坐下,“老婆不在啊?”
他嗯了声。温睿说她去警察局做笔录了,他叫温睿跟过去看着,顺便想办法让她迟点回医院,那时候,他状态能好一点。
戚唤宇想起这一团乱麻的事情,神情复杂,“真是倒霉,好好的,遇到这种破事。”
本来,许映白是打算给言月求婚了。
“倒也好。”他唇角竟然弯了弯。
他比平时没血色,更衬出乌黑的发,浓长的眼睫和黑眸,像个十足冰美人,他垂眸轻声说,“言月会更爱我一点。”
戚唤宇瞪大眼,他一直知道许映白性子有些偏激,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不正常。
那个疯女人拿着刀呢,谁知道会把自己捅成什么样啊。那个位置离心脏也不远,捅到心脏,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垂着睫,“不会死的。”他有分寸,不至于会被这种人捅死。
再说,死了也无妨。为她而死,他也甘愿。
对于他而言,得不到言月的爱,或许比死了还要痛苦。
让她和秦闻渡分手,是第一步。
拿了结婚证,是第二步。
第三步,是公开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
但,还不够。
他还想要言月的爱。想要她浓烈且唯一的爱。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贪婪而不知满足的蟒,死死缠着她,把她密不透风得缠绕。他一直蛰伏着,用金钱、权力、甚至用自己的身体,筹谋一个局,耐心地诱她入套,让她爱上他。
戚唤宇,“……”
特么的,许映白看着清清冷冷、谁知道是这种神经病恋爱脑。
他不敢吱声。
戚唤宇想起去年那个清晨,凌晨四点,他被电话叫醒,原本准备破口大骂,看到来电显示时愣了。
重洋之外,传来男人沉淡微哑的声音,仿佛落满了清霜,“帮我攒个局。”
……
言月从警察局出来,满身疲惫。
温睿一直在外头等着她,说,“先生手术很顺利,已经醒了。”
言月手机刚开机,才看到他消息,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勉强朝他笑了下,“带我去医院。”
见到他时,许映白正斜靠在病床上,面颊白皙到几乎没有一分血色,正在看一份文件。
言月咬着唇,轻轻带上门。
她不敢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她很少以这么狼狈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脸色惨白,眼睛哭肿了,像两个小桃子。
许映白已经抬起眼睫看向她,语气很温和,“来这边。”
言月靠近。
他冰凉的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说,“别哭了。”
“眼睛肿了。”
“没什么大事,也不疼。”他说,“很快就能出院了。”
言月心里很沉,见到他,就又想哭,眼泪流不干一样。
怎么可能不疼,那么多血。
她强行忍住泪水,在他身边坐下。
许映白床边放着鲜花和果篮,她想给他拿一个水果,恍然间却想起,她甚至不知道许映白爱吃什么水果……他却对她爱吃什么了如指掌。
她心里更加酸涩,又酸又痛,几乎不忍对上他的视线。
“过来点。”许映白说,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有话想和你说。”他说。
言月搬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男人狭长漆黑的眼掩在乌浓的眼睫下,一直凝着她,“言月,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意识到许映白是指多年前的那场分离时。
她拼命摇头,“那不是你的错。”
“我才要说对不起。”她声音发颤,“我恢复记忆后,不该不和你解释就逃跑。”
“我应该知道,你不会对我不耐烦,也不会把我的礼物退回来,肯定是哪里不对,是我爸爸做了手脚。”言月嗓音发哑,“怪我太傻。”
“那时,你对我说,不要走。”许映白静静看着她,“但是,我还是走了。”
“因为我觉得,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玩伴。”许映白说,“可有可无。”
他天性寡言冷淡,从小过着严苛到难以呼吸的生活,来栎城以前没有一个朋友。言月性格活泼外向,是她主动来找他的,亲近地叫他哥哥。
可是,言月还有别的朋友,别的玩伴。
隔壁新搬家来的秦闻渡每天在栏杆旁看着他们。言月也没有拒绝他,会把自己的糖果分给秦闻渡。
言月从小喜欢吃糖,衣兜里经常放着牛奶糖。家里不允许她吃多了,怕蛀牙。因此她很宝贝自己的糖果。
那一次,她只剩下最后一颗糖了,许映白在树下看书,言月知道他不喜欢吃糖。于是,她把糖给了另外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搬家过来不久,经常在自家院子边看着他们,也是活泼爱笑的性格。
言月原本自己在吃,见他一直看着她,于是问,“你要吃吗?”
那个男孩立马说,“谢谢你。”他接过那颗牛奶糖,剥开糖纸一口吃了下去,朝她笑,“你的糖好甜啊。”
“你叫什么?我叫秦闻渡。”他热络自然地说,“和你一个学校,刚搬来这里不久。”
小少年坐在树下,冷冰冰的,压根没抬睫,似乎压根不在意。
只有许映白自己知道。他从小嫉妒心和占有欲就格外强,因为拥有的太少,有了一点点,就想要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里。
言月在学校里也有很多朋友。很多人都围着她,小男生,小女生,谁不喜欢和一个温暖活泼的小太阳当朋友呢,他平等地厌恶她身边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
只是他多骄傲一个人,不承认,也不愿意面对,把这种情绪憋在心里,谁都不说。
那个男孩皮肤被晒得微黑,很爱运动,性格活泼外向,那次之后,他就经常主动来找言月一起上学。
言月每次都记得来问他要不要也一起,和她和秦闻渡一起走。
次数多了,他再也不等她上学,以前,他刻意调整了自己的起床时间配合她。后来,他常见那个男孩每天和她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当许明川和他说起要搬家回京州的时候,他冷淡说了声好。
从小他就被许家严格的家规训诫,每天活在严格的日程表里,一举一动都受到严格教养。
明面上,他从来没有反抗过家里。许明川工作调动,需要离开栎城,他自然接受。
反正他走了,对言月也无妨;过段日子,言月就有新的朋友了,就忘记他了。
后来,他后悔了。
他童年时在阴冷的祠前独自过夜,跪到膝盖青肿,被许明川当成讨好前妻的工具,吹毛求疵责叱虐待时,他内心没有半分触动。
可是,当他连夜回到栎城,见到已经不认识他的言月,听言高咏说,她很怕你离开,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一直闹着要找你。
他内心第一次,有生以来,涌起一种强烈的痛苦,那样的浓烈,沉到那时的他压根无法承受。
小孩子在还懵懂的时候,便已经弄丢了自己拥有的唯一一颗、最宝贵的糖。
后来,他紧抿着唇,对言月重新自我介绍,“我叫许映白。”
言月神情茫然无措,小声说了句,“你好。”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并且选择了远离他。
之后,他从男孩长成少年,再到男人。
也见她从女孩长成少女,情窦初开,然后自然而然,作为一个女人爱上了其他男人。
意识到他爱言月时,他想,那或许是他迟来的报应。
许映白这辈子第一次爱上一个人,随之而来的不是少年情窦初开的悸动和甜蜜,而是无边的痛苦和煎熬。
他安静旁观着,旁观着言月和秦闻渡朝夕相处,旁观着她和他表白,旁观着他们交往,内心如一潭死水。
他一直活在痛苦里,再多一点也无妨。
直到她真的要嫁人了。
听到言月订婚的消息时,他一宿没睡。
第二天清晨,他按灭了烟,平静给国内打了一个电话。
言月不知道,当年许映白离开,还有这样的内情。
她抹了一把眼泪,对他努力地笑,“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
“你对我一直……很好,很好。”她言语匮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对她的好。无论是小时候作为她竹马哥哥的许映白,还是如今作为她丈夫的许映白。
有些人,或许不擅表达,可是爱意却蕴含在了一举一动中。
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她随口说出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去认真办到,会用各种身份背地里支持她的梦想,而且,即使是最愤怒时,他也舍不得伤害她,甚至会毫不犹豫用自己身体给她挡刀。
比起将爱她挂在嘴边,每天随口批发各种廉价情话的秦闻渡。
他的爱沉默却浩瀚,无垠且绵长,将她浓浓的包裹其间,待她体味到时,方才察觉,她已经被他那样深沉的爱着了。
她不知道,原来,许映白一直耿耿于怀的,竟然是这样一件微小的事情。
自始至终,他们都互相误解了对方。
“以后我们好好的。”她声音又软又哑,把自己手放在他大手之中。
过去的事情,她不愿意再看,只看到未来就好。
“哥哥,你好好养身体。”她朝他努力弯唇笑,“很快就到我们婚礼了。”
女孩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温软的春水。
她说,“以后,我是你的家人。”
“也是你的爱人。”
她含着泪,他们曾经或许都不太幸福。但是,她能遇到许映白,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她主动覆盖上了他淡色的唇,舌尖推过去一颗糖。
他享受着她的主动,一分分记在脑海里,“很甜。”
“这是颗酸乌梅糖。”言月含着眼泪看着他。
他清瘦的下颌略微绷紧,没说话。
“哥哥,你是不是……尝不出味道?”
她一直模模糊糊有这样的猜想,但是她想不通,如果尝不到味道,许映白是怎么可以给她做饭的,甚至还可以很合她的口味。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忘了。”他英气的眉微皱,“二十岁的时候?那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很忙。”
言月眼里含着泪,几乎又要掉下来了。
二十岁……那时候。她正在享受着漫长的暑假,和别人甜甜蜜蜜谈恋爱。
许映白不喜欢提起这些事情,他从不对她诉苦,不说自己多艰难,也不喜欢提起自己的过去。
他看着她的唇,出声,“月月,过来。”
他声音比平时低一些,也比平时温柔,温柔里带着磁性,那双清冷狭长的眸灼灼看着她,其下暗流涌动。
他如今穿着白色的病号服,领口有些大,前倾时便露出了大半平直纤秀的锁骨,坦然露在她面前引诱。她知道那是一具多漂亮有力的身体,想到他的伤,心里又酸又涩。
“哥哥,你的伤口。”她怕碰到他伤口,犹犹豫豫收着力。
“没事。”他哑声说,“别管。”
分开后,不知道是谁又主动碰了上去,于是又纠缠到了一起。
唇齿生津,似乎还残存着一丝乌梅的酸涩,是男女之间,混杂了爱欲,对对方最本真原始的渴求。
他似乎在轻轻地笑,又含了她耳垂吮/咬,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点点哑,“下次试试在上面?”
言月耳垂红透了。
“甜的。”他乌浓的睫毛微颤,忽然凝着她,“我尝到了。”
窗外,太阳在这时候升了起来,晨曦扑灭了漫长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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