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天气,春日过去之后,温度一天比一天上升。
言月坐在一堆同学之中,恍然想起,以前初中时,缩在角落里,活在母亲去世阴影里,不敢说话的小姑娘时,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映白坐在她身侧,言月一抬眸,便可以看到他俊秀的侧脸。
他给人距离感很强,但是修养和礼节都挑不出毛病,大家知道他是言月的丈夫,即将在六月举办婚礼后,都纷纷送上祝福。
许映白少见的喝了一些酒。
这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言月出去洗了个手,回头却见,唐姜随着她出来了。
当朋友那么多年,言月对上她的眼神便知道,唐姜有话要和她说,刻意避开了许映白。
唐姜也喝了些酒,她对言月说,“没想到,你终于还是要结婚了。”
其实唐姜有些惆怅的,言月以前很依赖她,初中那会儿,两人好得像是连体婴一样,言月怯生生的,胆子很小,总是孤身一人。
“你现在也变好多,比之前自信多了。”唐姜微微笑。
许映白还是很适合她。
言月需要这样强大、情绪稳定,对爱人却温柔细腻的男人。
“以后,估计陪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了。”唐姜说,“我们都长大啦月月,我以后,也要开始忙自己的事业了。”
言月看着她,轻声说,“姜姜,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许映白呢?”唐姜忍不住笑。
虽然说了刚才的话,只是,她实在还是忍不住,每次见到许映白,都会有种自己最宝贝的好友被他抢走了的实感,以前言月和秦闻渡交往时,她没有任何这种感觉。
只是现在,言月心里最重要的人、最喜欢的人、会陪她长长久久走下去的人,都变成了许映白。
言月忍不住说,“他又不是我朋友。”
“他成天欺负我。”言月嘀咕,“哪里有你好。”
她越来越相信了,许映白性格是有点子恶劣在里头的,他很喜欢不动声色地逗她,言月最开始的时候特别信任他,许映白说什么都信,经常被他逗得晕头转向,许映白喜欢看她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来。
唐姜叹气,一摊手,“那没办法,谁叫你这颜狗就喜欢他。”
言月怎么玩得过许映白。
唐姜说,“早说了,男人还是要找蠢一点的。”
“许映白太聪明了。”
“你不然还是等以后,找个机会和他离婚,分他一半钱,我带你去找个没什么脑子的小帅哥体育生。”唐姜假模假样说。
门在这时打开了,男人一双狭长清冷的眸子,眼尾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们,“挺不错的计划。”
言月,“……”
唐姜已经脚底抹油跑了。
祝青雯的案子判决下来了。
某天,秦闻渡接到电话,说祝青雯想见他。对面语气很温和,问他是不是祝小姐的男友,说祝小姐想处置自己的财产,需要他赶来,替她办一些手续。
家里给祝青雯用来封口的房子价格不菲。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最终,还是决定去看守所一趟。
祝青雯的状态比他想象的好很多,双目有神,并不憔悴也不失落。
她对秦闻渡说,“你来了?”
秦闻渡默默在她对面坐下。
祝青雯却没开口说别墅的事情。
“我有几句一直想对你说的话。”她轻声细语道,“所以,今天才联系你过来。”
她朝秦闻渡笑,“你的孩子,我已经打掉了。”
“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秦闻渡。”
“以前十几岁时,我就没看上过你,现在也没有。”
“秦闻渡,你浅薄、自私、市侩、愚蠢,无能。作为一个男人,你失败透顶,一无是处,言月和你分手是她命好。”
“你知道吗?最开始的时候,我接近你,只是为了你的钱,为了让你承担我妈的治疗费,用你的人脉给我妈找到医院。”
“后来忍着恶心怀了你的孩子,你家里给了我一套别墅当封口费,我当时没打胎,找人做了假证明给你家看,我原本想着,把孩子生下来了,以后能从你家捞出更多。”
“只是没想到,你败落得那么快啊秦闻渡。”
秦闻渡面色惨白,关于别墅的话憋在了嗓子眼。
“我的财产,我已经早早处理好了,给了我妈和我的亲戚,法律上,都是我的合法财产。”她笑着说,“怎么,秦公子,如今还需要觊觎我这点小小的钱了?”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报应吗?你终究和我是一样的人。”
狱警呵斥祝青雯注意言辞。
祝青雯微微一笑,“警察同志,我已经说完了。你们有空的话,多调查调查他,会有惊喜。”
秦闻渡面色惨白。
会面时间结束。
他不知道,自己整个人,是怎么失魂落魄走出去的。
今天,是公司发第一次分红的日子。
很快,所有投资人都即将知道,他办的这家公司是不存在的。
他即将身败名裂。
然后,因为诈骗与非法集资,被调查。
他的一切已经都毁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上这条路的?
从他和祝青雯重逢的时候开始吗?
从他开始不该动的念头,和言月分手的那一天开始吗?
得知祝青雯判决结果后,言月心情十分复杂。
她和许映白一起走出法院,一路无言,心情极为低落。
祝青雯付出了她该付出的代价。
反而是许映白一直很平静,他安慰她,“没必要和他人过度共情。”
他曾当过律师,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见得太多。
言月抿着唇,努力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好。”
许映白其实是个内底极为细腻的男人,她的心情的变化,他总是第一个察觉的。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她反而需要他来安慰,
她以前经常惦记这件事情,想起来就难受,反而许映白,自从出院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的伤。只有在言月每次给他换药时,见到伤口,她才会强烈的感觉到,这件事情确实发生过。
言月努力朝他笑了笑,“嗯。”
从今天开始,这件事情,已经彻头彻尾结束了。
她决定不再咀嚼过去,而是朝着新生活走。
上车后,许映白问她,“晚上有空?”
“今晚不直播,有的。”
他开着车,“那一起出去吃个饭,散散心。”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高级餐厅。
言月心里总有种奇怪的预感,似乎今晚会发生什么一般。
餐厅的钢琴伴奏弹奏到《月光奏鸣曲》
言月忍不住侧耳倾听。
太阳降落下去,淡淡的月辉,降落在一侧宛如长带的斑斓江水上。
吃到一半的时候,侍者抱着一大束花,朝他们走来。
是娇艳欲滴的玫瑰,白、蓝、紫,只除去红色。
言月接过花,侍者说,“是一位先生送给您的。”
言月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许映白,当着他大大方方问侍者,“哪位先生?”
侍者结巴了一下,“一位,许,许先生。”
言月弯唇笑了。
她抱着花,看向许映白,“那这位许先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窗外,连绵的烟花在这时恰到好处的绽放,夜空几乎瞬间被染上了颜色,无数人驻足,惊讶地盯着天空,孩子拉着妈妈的衣角,快乐地仰望着夜空。
《月光奏鸣曲》转入了第乐章,从绵长柔情转为疾风骤雨。
男人清隽的侧脸,映照在玻璃上,他沉静地看着她。
一个小小的盒子,在这时被他推过。
许映白给她的无名指戴上了那颗戒指。
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又来得那么自然而然。
他轻声说,“言月,这是许诺。”
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一辈子,都会在她身边,守望着他的月亮。
他没松手,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她眸子无比明亮,映照着他,和今夜的月光。
言月说,“许映白,你这辈子,是不是从没对人说过爱?”
半晌,他低声说,“没有。”
男人长睫低垂,光线昏暗,言月看不清他的神情。
许映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完完全全和这个字背道而驰。
在学会爱之前,他先学会的是恨。
童年时代。他听着许明川不断对齐帆重复,说他爱齐帆,听到齐帆哭着对他说,妈妈是爱你的,解释她为什么不能回来。他小时,已经早早被许明川带着,见过了分分合合,见过红男绿女虚与委蛇,过早的见到了那个陌生的世界。
他很困惑,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于他而言,爱并不是一个好词。
反而像是谶语,代表着分离和仇怨。
他遇到言月,最开始,他身上尖锐的刺把她扎得鲜血淋漓,他对外人都温文尔雅,只对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尖锐又冷酷。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的刺已经一根根软化,再然后,他希望,她可以永远幸福。
言月忽然认真问,“许映白,假设当年,我找到的是情投意合的很好的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言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抬眸看着她,眸子清且静,语气平静,“如果你过得幸福。”
他不会做什么,会为她守候一辈子。
就像孩提时代,他曾在心里许诺的一般。
要让她永远快乐。
即使那个给她带来幸福的男人并不是他。
他便孤独终老。
朝钟暮鼓不到耳,明月孤云长挂情。
或许,在某个清寂的夜晚,山中昙花绽放,他会给她点燃一盏祈福的长明。
在这俗世里,一直守望着她。
原本,他站在长河对面,冷眼旁观众生沉浮,浮花浪蕊,未曾沾湿衣襟。
只是,他愿为这一弯映在水中的月亮涉水而来。
纵然只是泡影,镜花水月。
言月已经站起来,踮起脚,贴上了他薄薄的唇,她轻轻说,“许映白,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她说,“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从我第一次知道心动的感觉时。”
“从最开始。”
月亮映照在潭水里。
月亮落入我怀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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