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才不害怕呢!
林可絮故作镇定的给自己加油打气,他左看看右看看,暗下决心。
十字路口,车来车往,他站在人行道上乖乖等红绿灯,等到绿灯亮起,人流如织,他一路快跑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铺前,店老板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老婆婆正在追《还珠格格》,冷不防外面冒出个可可爱爱的小鬼头,不等问买什么,小鬼头就奶声奶气的说道:“奶奶,请问王府井怎么走呀?”
“那可远着呢!小伙子,你妈妈呢?”
“妈妈在家。”
“这家长的心也太大了!”
配合着电视里尔康撕心裂肺的“紫薇紫薇紫薇”,老婆婆简单说了下路线。林可絮欣喜不已,连声道谢。
“诶小伙子!”老婆婆从柜台上拿瓶矿泉水递过去,“看你满头的汗呦,喝点水。”
林可絮忙摇头:“我没有钱。”
老婆婆笑道:“傻孩子,不用你给钱,拿去喝吧!”
林可絮差点热泪盈眶,他放下真知棒,毕恭毕敬的接过神圣的康师傅矿泉水。
“奶奶,我叫林可絮,可爱的可,柳絮的絮,我以后给您送钱来。”
老婆婆哭笑不得:“你慢点跑别摔了!诶,多好的孩子啊!”
天气炎热,林可絮很快就喝下半瓶水。
他清楚记着老婆婆说的路线,只是他拼命的走,跑,前路漫漫,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腿软,脚也酸,浑身肌肉都疼。
奥运会快到了,那些运动健儿们,是不是也像他这样累呢?
火辣辣的日头向西边沉去,他跑了一下午,累的多一步也走不动了。
街上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夕阳浸染天空,晚霞艳艳,大人牵着孩子的手走向回家的路。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烛光是属于他的。
林可絮蹲在路边,茫然无助。
我没有哭哦!
林可絮吸吸鼻子,他就是累了,歇一会儿。
他在路上蘑菇蹲,顾行那边可是如热锅的蚂蚁,乱七八糟。
顾行从课外班回家,看见了桌上的纸条。
林可絮回家了?
哦,是他妈妈回来了,所以把他接走了吧?
顾行放下书包,拿出素描本,打算完成那副建筑风景图。
才画了两笔就看见床底下露出一角的奶黄色行李箱,顾行吃了一惊,既然走了,为什么行李不带走?
托他爹的福,顾行的敏感多疑神经活跃起来,他立即打电话给粥铺,问起林可絮的妈妈是不是回国了。
陈梅:“什么回国?没有。”
顾行心中大骇,赶紧把纸条上的内容说了。
“啊?”陈梅还有点懵,顾行急道,“真的走了,小提琴和棒棒糖都带走了!”
陈梅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先安抚好儿子,然后立马给顾青方打电话。
都说那死鬼指望不上,没事儿的时候瞎转悠,有事儿的时候就关机!
虽说陈梅去找人了,但独自在家的顾行静不下心来,他换上运动鞋,骑上自行车,也到大街上找人。
“林可絮!林可絮!”
顾行一边骑车一边喊,却根本没有回应。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顾行的心也越来越慌。
他什么时候走的,走了多久,走到哪里了,是不是迷路了,会不会被人拐跑了?
他肯定很害怕,那个明明很怂却故作坚强的哭包,肯定蹲在路边孤单无助的哭呢!
顾行从来不懂担心二字。
同龄人最苦恼的莫过于学习了,可学习这玩意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至于家庭关系,若爸妈吵累了要离婚,随便怎么安排他都行,他无所谓。
每天平平淡淡的度日,循规蹈矩。
而林可絮的突然加入,就是打破一潭死水的石头,尽管他觉得没那么夸张,却还是在他内心荡起了波澜壮阔的涟漪。
他也不知为何要担心林可絮的安危,他又不是他的谁。
爸爸老同学兼初恋的儿子,借住几天就走的,何必当一回事儿?
或许,是爸爸那句“你比可可大三个月,是哥哥,要好好照顾他”起的作用吧?
骑车骑累了,顾行推着车往前走,喊得喉咙冒烟了也不停。
“诶,小伙子!”
顾行愣了愣,看向叫他的老婆婆。
“你找林可絮是不是,可爱的可,柳絮的絮。”
“您认识?”
老婆婆大手一指:“往那边去了。”
顾行感激涕零:“谢谢您。”
“慢点骑别摔了!诶,多好的孩子啊!”
顾行一路狂踩脚蹬,远远看见人来人往的马路旁蹲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屁孩。
那颗悬着的心狠狠落下。
他连车都来不及停,直接把自行车一扔,心急火燎的冲了过去:“林可絮!”
顾行眼底含怒,呼出的是盛夏炽热的气息,双手叉腰,学着陈梅的样子大声训人:“长本事了你!离家出走是不是,你真能走啊,想靠双脚从北四环走到王府井是吧,你练马拉松呢?!”
顾行话音刚落,奶团子起身,整个扑进他怀里。
满腔的数落顿时咽了回去。
林可絮双手抓住顾行的前襟,憋了一天的泪水终于黄河决提。
纵使铁石心肠也该软的一塌糊涂了,更何况顾行的心是肉做的。
他轻叹口气,反手抱住林可絮颤抖的脊背,拍拍他脑袋以作安慰。
哭包。
林可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行,我好害怕。”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走。”顾行嘴上硬气的很,手里却把林可絮抱紧了。
林可絮委屈巴巴的说:“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顾行心里一酸,抬手为林可絮抹去眼泪:“不哭了。”
“饿不饿?”
“我带你回家。”
林可絮抽抽搭搭的点头,把真知棒放入前面车筐,自己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顾行:“抓紧我。”
“嗯。”林可絮伸出双臂,紧紧环住顾行的腰。
两个孩子回家了,社区居委会广为相告,焦头烂额的陈梅这才松口气。
而顾青方得到消息回来,也是一阵后怕。他之前以为林可絮回楼上了,哪想到这孩子是个“虎”的,竟自己带上家务事回家了。
林可絮知道自己给叔叔一家添麻烦了,愧疚的不行,低着头等挨训。
没想到叔叔只是抱了抱他,而婶婶也没有责骂他,晚餐还挺丰盛的。
算下来,从始至终,他也只得到顾行一人的批评而已。
饭后,陈梅烧了热水,把两个小孩一起送进澡盆里洗涮。
顾行注意到林可絮脸蛋儿白嫩,身上也白皙如玉,那皮肤好的跟鸡蛋清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胎记。
林可絮不好好洗澡,把五官沉到水里练憋气,几轮下来活活把自己作的缺氧,最后先一步到外面凉快去了。
等顾行换上睡衣回卧室,发现窗户半开着,外面的蛐蛐叫更加清晰鲜明了。
林可絮坐在床边,正在给小提琴做护理。
他来家里一周了,说实话,这还是顾行第一次见到小提琴的庐山真面目。
虽然林可絮每天都练琴,但他很懂事,怕吵到别人,所以都是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才拿出来练。
学乐器是个高雅、且烧钱的玩意儿。
这把琴价值多少,顾行虽然不知道,可看林可絮这精细劲儿,必然是个宝贝。
记得之前听爸爸说过,林可絮从三岁开始就拉小提琴,独具天赋,是个小提琴天才。
顾行很好奇,于是心血来潮的邀请道:“拉一曲?”
林可絮有些犹豫:“不会吵到叔叔婶婶吗?”
顾行轻咳一声,故作深沉道:“难听的琴声是噪音,好听的琴声是享受,很显然你属于后者。”
这么有水准的夸赞听得林可絮心花怒放找不着北,立马端起小提琴,右手持琴弓,拉了一曲很有名的歌曲,罗大佑的《童年》。
优美轻快的旋律,活泼健气无忧无虑。
小提琴的声音真的很奇特,低音的时候舒缓流畅,高音的时候独具爆发力,震撼人心。
再看那演奏之人,脸上绽放自信的笑容,从容自然,如鱼得水;窗外蛐蛐儿高歌,皓月当空,繁星满幕,又一年的盛夏走到了尾声。
水彩蜡笔和万花筒,
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的同学,
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
盼望长大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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