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方难得不用值夜班,美美的睡了个好觉,所以早起的时候精神焕发。
他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刮胡子,后面陈梅进进出出,把大的小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再往里倒一勺洗衣粉。
“梅梅,我跟你说件事儿。”
“有屁快放。”
在电动剃须刀嗡嗡声响之中,顾青方说道:“我想给可可转个学,插到小行他们班去。”
陈梅挑拣脏袜子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顾青方:“新学期插班挺好的,不耽误学习,你看呢?”
“我看什么我看!”陈梅变了脸色,“顾青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顾青方看向她,并不觉得理亏:“俩孩子同校同班,上下学有个伴儿,也方便啊!”
陈梅怒极反笑,把袜子一股脑倒进洗衣机里,其实这些小件衣物用手搓才干净,但她现在哪有心情保存理智,狠狠按下洗衣机开关,转身就走:“你真是帮人家养孩子养上瘾了!”
顾青方手一哆嗦,差点被刮胡刀绞到肉:“陈梅!”
陈梅到厨房洗手做饭,顾青方跟在后面说:“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大动肝火?”
“小事?”陈梅气恼道,“顾青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米雪儿人间蒸发了,她是不是不回来了,是不是不要他儿子了?”
顾青方也急了:“胡说八道什么,那是她亲儿子,她能不管吗?”
“你连转学的计划都有了,说明米雪儿短期内根本回不来!”陈梅端着菜刀狠狠砍在菜墩上,“你要干什么?当林可絮干爹,养他一辈子?”
“陈梅。”顾青方气到,“你简直不可理喻!”
陈梅:“我不可理喻,她米雪儿把儿子往你家一扔不管不顾,就是通情达理呗?”
顾青方一时理亏,气势落了下去,温声求道:“我老婆可是贤内助,没有老婆操持家务,就我一个人肯定麻爪。”
陈梅瞪他一眼,开煤气炒鸡蛋。
顾青方继续赔笑脸:“我昨天联系上米雪儿了,她说行程有变故,要从法国飞往阿根廷,拜托咱们再多照顾可可一段时间。”
陈梅冷哼:“糊弄傻子呢?”
“米雪儿那么爱孩子,怎么可能不管可可?昨天还在电话里跟我哭,说想可可想的发疯。”顾青方温柔的搂住妻子后腰,“我老婆宽宏大量,菩萨心肠,就多双筷子的事儿,可可在北京无亲无故的,你要不管他,那孩子只能露宿街头了。”
想到上周林可絮“离家出走”后无家可归的样子,陈梅一阵心软,没再说话。
顾青方知道她默许了,赶紧就坡下驴,亲了亲陈梅的脸:“我老婆最好了!”
转学办的很利落。
即日起,林可絮就是实验小学二年级二班的插班生了。
开学这天,两个孩子都起得早,洗漱换衣服,系红领巾。
说来惭愧,这红领巾林可絮一直学不会系,站在落地镜前磨蹭了老半天,最后系成了歪歪扭扭的大蜈蚣,惨不忍睹。
顾行看不下去了:“过来。”
林可絮如获救星,乖乖站过去。
“这样,再这样。”顾行系好之后再细细抚平,“学会了吗?”
林可絮一知半解:“哦。”
“算了。”顾行拎起书包,“以后都我帮你系。”
林可絮受宠若惊:“小行你真好!”
两个小学生先后出门,走出百米进入粥铺,陈梅盛两碗粥,又端来两屉新鲜出炉的小笼包。
“上学去呀?”街里街坊笑着打招呼,“好好学习啊!”
吃饱喝足上学校。
徒步走十五分钟,对小学鸡来说还挺远的。
林可絮远远瞧见学校大门,冷不防后颈一沉,谢居安狠狠扑上来,险些害他摔个前趴。
“可乐!你咋在这儿呢?”
“我转学啦。”
顾行补充:“同班。”
“那太好了!”谢居安极其兴奋,“四剑客聚齐了!”
在林可絮没来之前,顾行和谢家两兄弟是班里的三剑客,关系很铁。
如今多了个林可絮,在烂尾楼统一战线跟敌人干了一架,于是光荣入队,成为四剑客。
谢居安:“我们的组织日益壮大,值得庆祝!”
谢思危:“课间的时候升旗台见。”
男人的友谊是喝酒喝出来的,男孩的友谊是打架打出来的。
交朋友,就是这么简单。
进校门之前,中年发福的教导主任守在那里检查卫生。
手心手背干不干净,穿没穿校服,红领巾系的规不规范。
“不错,挺好。”教导主任拍拍林可絮和顾行的肩膀,放行。
“谢居安又是你!你那红领巾系的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弟,你再看看你!”
谢居安双臂交叠枕着头:“看什么?都长一样有啥好看的。”
教导主任:“……”
屡教不改还顶嘴,班级扣五分!
谢居安:“主任我错了。”
道歉有用还要顾青方干嘛?
去班级的路上,谢居安气的鼻子冒烟:“我决定了,长大了进教育局做高官,我neng死鬼见愁!”
谢思危哼了哼:“明明就是你的错,害我们班级丢分。”
后来,吐槽鬼见愁变成了双胞胎拌嘴。
教室搬到了二楼,作为转学生的林可絮,虽然挺舍不得之前学校的同学,但对于新的环境新的班级,他还是无比期待和新鲜的。
快人一步跑向教室,却不料,迎面遇上张狂。
不打不相识嘛!
说来,张狂可是除了谢家兄弟,他在这个班里唯一认识的人。
林可絮笑着打招呼:“你好!”
正打算发难的张狂一整个猝不及防,到最后,嘴里只吐出一个字:“哦。”
谢居安跟上来挑衅道:“干嘛,狂犬看门呢?”
张狂这才找回状态,双臂抱胸道:“狭路相逢啊!放学之后敢不敢校门口见?”
这没完没了的约架也是无趣,顾行想进班级,偏偏张狂堆在那里跟座山似的,谢居安气道:“谁怕谁?”
张狂做出抹脖子的动作:“走着瞧。”
谢思危性格腼腆温柔,跟他亲哥犟嘴还行,对外人就有点犯怵了:“还是不要打架了吧。”
张狂笑道:“怂了?”
谢居安急了,正要回怼,顾行突然上前一步:“敢不敢单挑?”
林可絮愣了愣。
顾行:“我跟你一对一,输了的彻底认怂。”
“正合我意。”张狂攥紧双拳显摆他的二头肌,“之前都被人打扰,胜负未分,这下一局定输赢!”
顾行领着林可絮的手进教室。
同学们陆陆续续进班,欢声笑语打招呼,三三两两的讨论着暑假趣事,等到班主任回来,招呼着学生们去操场上升国旗奏国歌,再回来的时候,班主任发话道:“新学期开学,我们二班多了一位同学。”班主任笑着朝林可絮招招手,“来,上讲台跟大家打声招呼。”
林可絮起身,小跑过去站到老师身边。
这一亮相,班里顿时传出“哇”的一声赞叹。
“好可爱!”
“像小明星一样!”
“他长的真漂亮耶!”
此起彼伏的表扬让顾行不由自主的牵动起嘴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个什么劲儿。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班主任说道:“你就坐在谢思危旁边吧!”
谢家两兄弟是不坐在一起的,无他,只因长的一毛一样,坐在一起太显眼了,学生们都不仔细听课,净顾着回头看双胞胎。
林可絮跟谢思危同桌,后桌就是顾行。
课间的时候,四剑客在国旗台聚餐,彼此端着玻璃瓶的汽水,碰杯,畅饮。
谢居安站起来发表重要讲话,举着玻璃瓶当话筒:“首先,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林可絮同学加入组织!”
林可絮相当捧场,呱唧呱唧拍手。
顾行和谢思危也陪着闹。
谢居安:“其次,我们要预祝顾行同学一击必杀,一招制敌,把狂犬打得嗷嗷叫再也爬不起来!”
林可絮单独敬顾行:“加油!”
顾行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最后一节课由自习变成了班会。
班主任先钦点顾行为学习委员,然后语文课代表和数学课代表也任命好了,最后,她踩着高跟鞋将一份班规放到林可絮桌子上:“二年级上学期,由林可絮同学担任纪律委员。”
此话一出,别说班里的同学了,就连林可絮都被惊得不轻。
他初来乍到的,人名都记不全,怎么就成班干部了?
班主任的目的就在此,让插班生更好的融入班级,记清人名和班规,这是最好最快捷的方法。
虽然林可絮不像顾行那么有威严,但班主任毫不怀疑他的人缘。
管教别人,气魄固然重要,但方式方法也很重要,像林可絮这样的,女生肯定不会忤逆他,男生也不忍心欺负他。
长的可爱又漂亮的,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
完美!
班主任觉得自己是个大聪明,可叫林可絮本人犯了难。
因为班规上第一条就清清楚楚写着,对打架骂人说不,对文明有礼说好。
这下糟了。
顾行和张狂待会儿要决一雌雄啊!
那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还是恪尽职守举发呢?
想不到他新官上任第一天,就面临这种“徇私舞弊还是秉公执法”的毁灭级难题。
就在林可絮犯愁的时候,班里已经进行到选举班长的环节了。
老师让学生们自由发挥,想当的举手,然后大家投票。
这就是拼人缘了。
一年级的班长是谢思危,他自动在竞选之列。
轮到谢思危的时候,好家伙,班里三十二个学生,三十个举了手。
剩下那个是谢思危本人和没来得及反应的林可絮。
班长桂冠妥妥落下,谢思危小脸通红,害羞的缩缩脖子。
后来林可絮才知道谢思危这么受欢迎的根本原因,那就是他太好说话了!
谢思危性格温吞,只要有求于他,不管有多为难,只要往死里磨他,他准保答应。也就是说,你触犯班规,只要跟他卖惨,最后的结果绝对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班会结束后,老师留作业,因为顾行的字写得好看,所以从一年级开始就是老师御用的“枪手”。
漂亮的书法字体写在黑板上,实在赏心悦目。
——如果不解读内容的话。
谢居安还在抱怨作业多,谢思危已经抄完了:“外面等你。”
林可絮自顾自紧张起来,看向后排的张狂,张狂一边扛起书包,一边投了记眼刀给顾行,挑衅味十足,趾气高扬的先走一步。
林可絮在作业本上写下标题“我的妈妈”,又在下面写出正文——我的妈妈是个五dao家。
老师已经下班了,班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家,只留下值日生做最后的打扫。
林可絮已经想清楚了,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不能纵容犯错,知法犯法!
下定决心后,林可絮将写了个开头的作文收起来:“小行你好了吗,咱们去找张狂吧!”
顾行说:“我再去提一桶水洗洗墩布,你等我一会儿。”
“嗯。”林可絮目送着顾行离开,自己拿出水瓶到饮水机底下接水。突然,顾行的女同桌风风火火冲了回来,嘴巴一开一合,卡了壳,好像想不起来林可絮的名字了,只好叫道,“纪律委员,外面打起来了!”
林可絮蹭的一下惊站起:“在哪里?”
“操场上。”
他把水瓶随手一放,心急火燎的夺门而出。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在学校里大打出手,全然不把他这个“领导”放在眼里!
这群欠揍的小屁孩!
林可絮冲出教学楼,远远看见扭打在一起的一伙人,他忙不迭冲了过去:“不许打架!!!”
并没有人理他。
林可絮跑到跟前儿才发现,“违法犯罪团伙”里没有顾行。
参与者有破口大骂的谢居安,有啥都不说就是干的张狂,有手足无措的谢思危,还有两个眼熟的同班同学。
而他们的对手,身高体重都差不多,应该是同年级的学生。
林可絮在混乱的战圈中把谢思危拽出来:“怎么回事?”
谢思危红着眼睛没说话,林可絮就地侦察,发现惨死在地的天牛尸体。
追上来的女同桌气喘吁吁道:“谢思危怕虫子,二年一班的大鼻子欺负他!”
林可絮理了半天才明白案发经过。
谢思危到操场上等磨磨蹭蹭的谢居安,等啊等啊,等来了放学路过的一班学生,以大鼻子为主,对他展开了“校园霸凌”。
谢思危这人老实,腼腆,温温吞吞的,一看就很好欺负。
于是,大鼻子拿了只活天牛吓他,吓得谢思危眼泪吧差动都不敢动。
大鼻子等人哄堂大笑:“就你这样还班长呢,怂货!”
就在这时,张狂到了。
狂犬眼睛一瞪,拳头一紧,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大鼻子的鼻子就是一ko,然后抬脚砰砰砰三下,把那只天牛踩得稀巴烂。
截止谢居安来之前,张狂是一人对一群。
“谢思危只能我欺负,你们算哪根葱!”
“当我二班没人啊!欺负我班里的人,我一板砖拍死你!”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班长是个废物,你们全班都是这个!”大鼻子竖起中指,狂犬照着就是“啊呜”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狗东西,你松嘴,松嘴!”
这还得了?!
林可絮急了,虽说纪律是铁是钢,但别人都欺负到脸上来了,难道还要笔直站着任对方打吗?
别人打你,你先说理,如果对方不讲理,那你就往死里打回去!!!
什么纪律委员啊,事关班级荣辱,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林可絮扑上去抱住大鼻子的腰往后拖,张狂松开嘴朝地上吐了口血水,然后左勾拳右勾拳一阵乱打。
混乱之中,一班的增援陆陆续续赶来,林可絮只觉肩上挨了一下,背上挨了两下,闷闷的疼,人就被强行拉开。
林可絮甩开左右,对着迎面打来的大鼻子胡乱一抓,他能感觉到自己得手了,指甲划在肉上的触感十分真切,只是仔细一看,并未破相,因为他的指甲太短。
大鼻子吃痛,脱口而出一句“你妈的”,一脚踹在林可絮胸口上。
林可絮猝不及防,胸前钝痛,人失去重心朝后摔倒。
可预料中的四脚朝天并没有到来,他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林可絮转头一看:“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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