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汀以为自己听错了,本能的抬起头,望向谢景恒的眸子中。
她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但是,对方言辞恳切,眼神郑重,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
温汀愣了几秒,在拒绝之前,想问个缘由,“又是商业联姻吗?为什么是我?”
在听说他需要自己帮忙时,温汀心里确实瞬间闪过几个可能,但是万万没想到,又是她最讨厌的商业联姻。
一个韩霆还把她伤害的不够吗?
“温小姐,你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我是爷爷带大的,他老人家很疼我,现在他身患重病,没有多少日子了,我的婚事,是他最后的牵挂。”
“我如果结婚,肯定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世界小姐,而温小姐正好符合,你的良好教养,想必爷爷也会喜欢,而我的婚姻,对于我们谢氏的企业发展也是有很大裨益的,眼下温氏正需要帮助,我们的结合是一箭双雕。”
谢景恒尽量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而在温汀听来,却是满满的商业利益。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不必了,同样的老路,我不想再走第二次。”
谢景恒知道她指的是跟韩家的那次联姻。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有掩盖不住的急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温小姐,我们是协议结婚,合约期限两年,条件是我为温家提供一个亿的资金,你和我领证结婚,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公开也可以,只有家庭内部知道,两年合约期满,我们离婚,绝不纠缠。”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律师的公证下进行。”
“我会提前签署一份离婚协议交给你,两年合约期满,自动生效。”
温汀确实没想到,谢景恒竟然是这样打算的,看来他真的很爱自己的爷爷,为了完成老人的愿望,竟不惜出手一个亿。
两年后就可以离婚,各自离开吗?
想必爷爷也是时日无多,肯定活不到两年后......
想到这里,温汀心里不免一股酸涩。
见对方一直沉默不语,谢景恒不紧不慢地说:“温小姐不必马上给我答复,一个月的时间,请你认真考虑。”
他们明明才说了不必温小姐谢先生的这样称呼对方,可是突如起来的提议,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最初的阶段。
温汀起身,点了点头,“好,那我先离开了。”
谢景恒想起温汀应该是搭乔栩的车来的,而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温汀现在肯定是要一个人走。
“温小姐,这里地势偏僻,不好打车,我叫司机送你吧。”谢景恒一边帮他开门,一边提议道。
来不及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开车的,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停在了面前。
看上去有点眼熟。
谢景恒绅士地帮温汀开门,待温汀坐上后座,谢景恒跟司机交代两句,又重新返回了宴会大会。
大厅里发生的那一幕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包括包华国,谢景恒进门的时候,包华国已经等在那里了。
“什么情况啊二哥,铁树开花了?还是老和尚要还俗啊?”
谢景恒脚步没停,顺着旋转楼梯向二楼走去。
这个别墅他来过几次,很熟悉。
谢景恒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解开了手腕处的衬衫纽扣,将袖子半卷到手肘处,颇有一副要去打群架的姿势。
包华国看到谢景恒这个架势,有点牙关打颤,“二——二哥,你这是要去揍谁呀?”
二楼最角落里面的一个房间,是别墅的网络机房,那里有能看到整座别墅的监控设备。
来到机房门口,谢景恒阴沉着脸开口,“钥匙。”
包华国把拇指按上去,滴的一声,门打开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惹到这位二世祖了,但还是乖乖照办。
谢景恒盯着监控画面,把时间调到一个小时之前,终于在一楼钢琴旁边看到了温汀的身影。
也看到了wendy拿酒泼温汀的那一幕。
“啊——这tm谁啊,不要命了?”
包华国惊呼出声,旁边的谢景恒脸阴的好像能滴出水。
谢景恒把画面暂停,放大,wendy的脸清晰的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找人查查。”
包华国:“哦,好,马上。”
“等一下!”包华国忽然神情激动地指着电脑屏幕,“不用查了,我认识她。”
包华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发的那为数不多的几条朋友圈。
他把手机推到谢景恒面前,“你自己看。”
谢景恒眼神聚焦到图片里被韩霆露着脖子的女人,仔细辨认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电脑屏幕。
是了,应该就是她。
人查到了,谢景恒没打算多待,站起来就要走。
这会儿,不乐意的变成包华国了。
他抢先一步挡在了门前。
“把话说清楚,不然不许走。”
谢景恒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了,人站得笔直,“说什么?”
“你——和——温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干嘛查那个小三,她欺负了温小姐,你要干嘛,报仇吗?”
包华国比谢景恒低了两公分,就这区区两公分,让他在谢景恒身边被压制了快三十年。
谢景恒是打算把自己的全部计划告诉包华国的,但是又想起他是个大喇叭,逮谁跟谁说,在事情还没有把握之前,还是不要大肆宣扬的好,但是,今天不给他个答复,看来他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了。
谢景恒想了想,说了四个字,“为了爷爷。”
???
为了爷爷?
就在包华国大脑cpu宕机的时候,谢景恒已经扬长而去。
夜色深沉,街道上霓虹闪烁,温汀喝了几口红酒,觉得脸颊发热,她降下车窗,夜晚的凉风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她如此微小的举动也没逃过前排司机的眼睛。
李启强开口,“温小姐,需要我把空调再调低一点吗?”
司机说话的时候,眼睛透过后视镜,认真地看着温汀,温汀也认出了李启强,正是她回国那天,跟乔栩发生交通冲突的那位。
李启强大概五十岁上下,寸头圆脸,今天没戴墨镜,比起冲突那天的面色不善,今天李启强脸上堆满了憨憨的笑容。
“不用了,谢谢,我开一点窗户就好。”
李启强答复,“好的,温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
温汀回想起那天的车祸场景,包华国是坐在副驾驶的,难不成后排坐着的是谢景恒吗?
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开始的这么早吗?
那她现在坐的位置,应该就是谢景恒的座位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汀闭上眼睛,下意识的嗅了一下。
果然,车内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微弱的雪松香水味道。
只是淡淡的尾调,没有了雪松的冷冽清凉,只剩下让人镇静的温柔的暖意。
雪松香水好像是一个矛盾的存在,既冷冽又温暖,好像谢景恒本人给她的感觉。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环城路上,司机技术很好,极少有颠簸感,温汀的心思早已被谢景恒填满。
他突如其来的提议,让人摸不透心思。
真的只是为了爷爷的遗愿吗?
那不然呢,你以为还会因为什么?温汀嘲笑自己。
随着路边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司机李启强浑厚的声音响起,“温小姐,到了。”
李启强打开车门,小跑到温汀这边替她开门。
温汀抓起手包,下了车。
“温小姐,请问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现在时间是晚上10点,一楼客厅里一片昏暗,只开了一盏地灯。平时这个时间父母早就准备休息了,温汀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想着直接上二楼回自己的房间,害怕父母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跟着担心。
不料,她刚迈上二级台阶,保姆王妈的突然出声,吓了温汀一跳。
“小姐,你回来了?先生和太太这么晚还没回来,你没跟他们在一起吗?”
温汀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没说去哪吗?”
王妈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先生上午就出去了,太太是下午出去的,走得很急,什么都没说。”
“好,我知道了。”
温汀登登登跑上楼,用最快的速度卸了妆,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比较正常,然后给老妈打去了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那几秒,温汀脑海中已经闪回了无数中可能。
“喂,妈,你们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温汀的语速很快,声调里满是焦急。
孟月素声音也不正常,听上去有浓浓的鼻音。
“星星啊,我——”
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温至信,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和你爸在医院里,你爸他——病倒了。”
倏地,温汀心一紧,手机也掉在了地毯上。
“妈,你们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找你们。”
司机周叔并不在,应该是在医院照看,温汀换了身衣服,开走了车库里那辆smrt。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车了,如今又是在心情如此焦急的情况下。
好在温至信所在的那家私人医院在城南的半山腰上,不是闹市区,夜晚更是没有行人。
温汀硬着头皮上路了。
她印象中,父亲一直很健康,也没听说有什么严重的病症,可是如今又为什么突然病倒,严重到住院的地步呢?
联想到近日集团的动荡,温汀有了答案。
好几百张嘴等着吃饭,可是公司接连受创,效益不好,可见温至信的压力有多大。
想着想着,有冰凉的泪水涌出眼眶。
温汀真的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不仅一点也帮不上父母,还竟惹事。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父母不这么辛苦呢?
温汀想了一路都没有答案。
开了大约四十分钟,爱华医院的牌子在夜色中渐渐清晰。
目的地到了,温汀紧张的心情松弛了几分。
她跟一楼的值班护士报了父亲的名字,护士带她来到三楼的病房。
私人医院价位较高,平时来这里看病的非富即贵,人并不多,现在是晚上,整个病房的楼道里都是静悄悄的。
温汀跟在护士身后走着,越接近病房,心里越忐忑。
“温小姐,309到了。”
护士小姐走了。
温汀深呼吸几口气,才伸出颤抖的手,打开了房门的把手。
温至信住的是高级vip病房,有单独的陪床床位,还有会客厅,空间很大,孟月素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
整个房间光线很暗,只开了床头灯。
温汀尽量把脚步放到最轻,还是惊动了母亲。
孟月素起身迎了上来,握住女儿的手,“星星啊,这么晚,你自己来的吗?多危险啊?”
温汀看着母亲一瞬间憔悴的脸庞,眼睛处还微微泛着红,就知道她刚刚哭过。
“妈,我爸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病床上,温至信正睡着,脸部带着氧气面罩,手上插着输液管
孟月素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鼻尖再次发酸,“是突发脑梗,当时你爸正在公司召股东大会,其他几位股东对集团接下来的发展方向有很多不同的观点,把你爸气到了,他血压一下飙到180,幸亏送来医院及时,不然......”
说到这里,孟月素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其实,这样的结果,温汀早就猜到了,父亲只有55岁,平时身体还算可以,突然住院肯定是集团的事。
自从温汀退婚,温氏集团就没有消停过。
“妈,您去里屋休息一会儿吧,我看着爸爸。”
孟月素一开始不同意,温汀劝了又劝,孟月素才答应去眯一会儿。
温汀搬了把椅子坐在温至信的床边,轻轻握住了父亲的手。
她微抬头,注视着父亲的睡颜。
温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认认真真地看过父亲了,竟不知道,他的眼角已经布满细纹,两鬓已经花白,昔日光滑的皮肤也长了许多斑斑点点。
看着父亲睡着的时候还微微皱着眉头,温汀忍不住开口,“爸,您一定特别累,是不是?您是不是特别累?”
温至信好像听到了她的召唤,被她的握着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也握住了温汀的。
“爸,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您不这么劳累呢?”
温汀缓缓闭眼,任凭眼泪滑落。
她就这样握着父亲的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梦中,好像梦到了米兰那一晚,那几个歹徒把手伸向自己的时候,温汀身体猛地抖动一下,醒了过来。
她大口喘着气,连忙看了一下输液瓶里的液体,还好,还有一部分,看来她这一觉,睡得时间并不长。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谢景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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