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落了一地旖旎。
柔软的床垫起起伏伏,像风暴里的船,暧昧声如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渐渐平静。
程意替身下人擦着薄汗,另一只手却默默抚上了胃部。
时知许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水雾,眼尾的泪痣红润。
她察觉到程意的动作,哑声问道:“又胃疼了吗?”
程意摸了摸鼻子:“刚刚运动量有点大,所以……。”
她饿了。
时知许面上一红:“吃点东西吧,我去给你热粥。”
她起身下床,双脚刚踩到地,却像是落到了云朵上,不受控地往下滑。
程意一惊,伸手就要扶她。
“没事。”时知许扶住了床头柜,随手披了件衬衫,便匆匆走出了房间。
程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
厨房内,亮着淡淡的灯光。
时知许倚在料理台上,搅动着南瓜粥,手上揉着酸涩的腰身。
叮咚——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时知许停下手中的动作,滑动解锁,查看着消息:‘林俞已答应和王东见面,时间未定。’
她沉默一瞬,抬指摁下了红色的删除键。
“辛苦我们时大厨了。”一道慵懒的嗓音破空而来。
时知许慌忙扣下屏幕,随即腰身被人从身后环住。
“腰酸了吗?”
程意俯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揉起了腰。
感受着腰间轻柔的动作,时知许转头朝程意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搅动着黄澄澄的粥。
程意贴在她的耳边:“明天我要去陪叔叔扫墓,晚上就不回来了。”
时知许点了点头,叮嘱道:“记得按时吃饭,你最近都没有喝药。”
程意轻笑:“好,我会向时大夫准时报备的。”
两人之间的别扭感在渐渐消散,她们再次默契地选择了——‘享受当下’
……
青山墓园,缭绕着雾气,有两道身影缓缓走在朦胧之中。
程意陪着程榆来到了一方墓前,只见程榆掏出了干净的白手帕,他单膝跪地,熟练地清扫着落叶。
站在他身旁的程意抱着一束玫瑰花,在沉寂的墓园里,花瓣流动着活力,格外艳丽。
程榆抚了抚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二十岁左右,是本该绽放的青春年华。
女人衣着朴素,气质温婉,笑得有些局促,像是有些不适应镜头。
程榆接过程意手上的花,将艳丽的玫瑰,放到了墓前。
他望着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温润道:“老规矩,这次的玫瑰花很新鲜。”
程意只知道这个女人叫林倩,当年是她救下了走失的程榆,两人相依为伴多年。
救下程榆时,林倩只有十六岁,是个孤儿,却亲手将十岁程榆拉扯大,还供他上了研。
“她这辈子拍下的第一张照片,竟然是自己的遗照”程榆自嘲一笑。
“小意,你知道无能为力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程意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程榆望了望蓝天,陷入深深的回忆:“当年她得了癌,想瞒着我到没人认识她的小镇,就这么了结此生。”
他笑了笑:“幸好啊,我在汽车站及时拦下她,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不就是钱吗?我来凑。”他弹了弹玫瑰上的水珠,继续道:“为了她,我都什么都愿意做。”
“后来我终于凑够了一半,也从黑市上预定到了器官。”
程榆嗓音有些哑:“我让她再忍忍,马上就能凑全了,再等一周就好。”
“可她还是没等到。”
程榆揩了揩鼻子,擦了擦掌心,继续道:“她一辈子没个家,走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人,我连她的忌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后来啊,我被人暗算。”他笑了笑:“人财两空,是我的第一个报应。”
程意心情很沉重,听见最后一句话,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程榆身后摆了摆手:“小意,让我和她单独聊聊吧。”
看着前方单薄的背影,程意沉默一瞬,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给他留下了空间。
等她离开,程榆慌忙掏出纸巾,擦着鼻间的血迹。
不多时,他又擦着墓前的血迹,打趣道:“姐,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你还在……肯定又要念叨我……我……”
程榆说不下去了,捂住了眼睛,泣不成声……
天上了云朵聚了又散,那方墓地前的男人才缓缓起身,长袍空荡荡地架在身上。
他眼神缱绻,朝黑白照片上的温婉女人道:“姐,以前你总不让我说那三字,可我现在偏偏要说。”
“而且啊,等我陪你到了下面,天天都说给你听,直到你听烦,听厌……”
“林倩,我爱你”
他的呢喃告诉了风,风朝她送去了思念。
……
墓园门前,程意来回踱着步,皱眉沉思,头绪像毛线团一样。
突然,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意接起电话,声音还有些低沉:“知许?”
“嗯,吃午饭了吗?”
程意愣了一下,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了下午。
“我没看时间,所以忘了给你发消息,也……”
“也忘了吃午饭。”听筒传来时知许无奈的声音。
“你已经很久没喝药了,如果作息还不注意,那会很严重的。”
程意摸了摸鼻子:“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时知许轻轻叹了口气:“每次都这么说,下次不许了。”
程意笑了笑:“你也每次都这么说。”
随后她叮嘱道:“我会注意的,晚上你早点休息,自己在家要小心,有事联系我。”
时知许也轻笑一声:“嗯,你也是。”
两人互相道过别后,电话被挂断。
刚放下电话,程意就看到程榆走出了墓园,挥挥手示意:“叔叔!”
程榆朝她抬起了手,示意她跟上:“走,去我那儿小院坐坐。”
程意迈开步子跟上他,愉快道:“好啊,我向知许学了几道菜,等会给你试试。”
归日熔金之下,两道影子被拽得斜长,打趣声落了满路:
“这么厉害?那拜托程大厨手轻点儿,你小时候做的蛋炒饭没把我咸死。”
“哎呦,放心放心,你就准备好新做的桂花酿吧。”
“我的桂花酿又要被喝空咯,咱们商量商量,这次给我留两坛。”
……
申城,晨光熹微,早高峰的车流依旧拥挤。
程意手下的实习律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好奇道:“老大,您觉得这个案子的赢面大吗?”
后座上,程意正翻看着答辩状,做着庭审前最后的准备,左胸还别着一枚小型律师徽章。
她又翻了一页纸,继续检查着文字,道:“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好说。”
一贯的严谨。
郑佳看自家老大一脸淡定,心下了然:“明白了,我看啊,就是这些地头蛇在仗势欺人,案件事实清楚得很。”
她灿烂一笑:“不出意外的话,等庭审结束,咱们还能赶上午饭点。”
郑佳是实习律师,刚入社会不久,还没蜕去学生气,很有活力。
程意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不多时,公务车停在了路边,不远处就是申城天区中院。
法院正中高高挂着天平法徽,层层长阶托起大厅,庄严肃穆。
“程律,那对母子好像还没到。”郑佳看了看时间:“我这就打电话催催。”
“不用,时间还来得及。”
程意望着路边的花坛,又朝郑佳问道:“吃早餐了吗?”
“啊?”郑佳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我带了糖,程律您要吃吗?”
郑佳以为自家老大还没吃早饭,连忙翻着包。
程意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吃糖,你留着吧,那儿有个早餐铺,你先去吃早饭。”
“顺便给李女士和小宇也买份早餐,都算我账上,等会我转你。”程意抬手指了指路边花坛。
郑佳向花坛看去,只见一对衣着朴素的母子坐在那儿,将一个白花花的包子来回推阻着。
郑佳心下了然,朝程意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给程律您也带一份?”
程意摇了摇头:“我在家里吃过了。”
今早她可是被时知许盯着吃完了一整碗小馄饨,才出家门的。
接着,程意叮嘱道:“我先进去准备,你一定要再次和李女士强调法庭纪律。”
想想上次李红在律所大闹,逼程意接案子的名场面,郑佳也不由心下一凌,正色道:“好的程律,我一定会再次强调的。”
“嗯,走吧。”
……
法院大厅挂着钟表,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电子屏幕上红绿交错,代表着庭内的审理状态。
不知又过了多久,电子屏上的颜色通通变成了绿色。
哐——
程意推开审判庭大门,脸色沉沉。
“程律师,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啊?”
李红焦急地跟在程意身后,想伸手拉她的胳膊。
见状,郑佳赶忙挡住了李红的手:“诶,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她一脸怒气,朝李红道:“怎么不说是你隐瞒实情,我们才这么被动!”
李红也不甘示弱,嗓音尖锐:“这明明是你们律师该查清楚的事,凭什么说我隐瞒?”
一旁的小宇沉默不语,被告刚好路过他,挑衅地撞了撞他的肩膀,嘲讽道:“瞧你们的穷酸样,还想和我争官司,配吗?”
见他还是一副绵羊样,被告嗤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语罢,他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小宇盯着他的背影,目眦欲裂,双拳紧紧攥住,却仍一言不发。
似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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