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日会邀请的宾客众多,其中不乏网红、明星,也有各个行业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所以主人将地点定在山野间的郊区别墅。


    那里远离喧嚣,隐秘性高,可以度假疗养的同时,也极适合举行私人宴会。


    庭院门口的保安认识谢屿,没向两个人确认邀请函,便喊来不远处的管家,恭敬地将他们迎进屋内。


    “谢先生,第一次见你带同伴来做客。”管家寒暄。


    因为他不确定两人的关系,所以称呼为同伴,意思可近可远。


    林秋宿在旁边帮忙捧着礼物,温声开口:“爷爷您好,可以叫我小秋。”


    室外室内开足了冷空调,恒温系统持续运作,即便在炎炎夏日,依旧令人感到舒适清凉,四处都可以尽情玩乐。


    两人并肩缓步走到花厅,就看见今天的主角,寿星赵居竹正在接待陆续到场的客人。


    他脸上挂着文质彬彬的微笑,注意到林秋宿和谢屿后,眼底多了几分真实的愉快情绪。


    林秋宿上前递过一幅颇有分量的油画,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系了蝴蝶结丝带的纸盒,尺寸精巧可爱。


    他解释:“画是谢屿的,这个是我之前路过香水店,发现可以自己调制,就做了一瓶想送你。”


    “人来了就好,带什么礼物啊。”赵居竹双手接过礼物,朝他客气。


    谢屿打趣:“那你别牢牢抱住这幅画?”


    “我在和小林同学讲话,没在跟你说。”赵居竹笑了声。


    继而他看向林秋宿:“请问能现在拆吗?好奇你给我做的是什么味道。”


    林秋宿轻快地表示当然可以,香水基调是干净的海盐味,掺了一些香草和琥珀。


    闻上去清新爽朗如阳光,正如他对赵居竹的印象。


    以赵居竹的反应来看,这股香气十分合意,他觉得与自己非常适配,于是高兴地向林秋宿再次道谢。


    “西餐厅摆了两排甜品台,你让谢屿带着尝尝。”赵居竹说。


    自从林秋宿拿出手工定制的香水,顺带表示了对赵居竹人格魅力的认可,谢屿的笑意就变得有几分莫测。


    这下逮到机会,他夹枪带棒:“我是你家临时聘用的保姆?”


    赵居竹不与他呛声,说:“记得你爱吃鱼籽虾冻,早上特意空运来黑虎虾和龙虾,掌勺从中午就开始熬虾茸,劳烦你到时候点评,行吧?”


    厨师是京市老家的那一批师傅,为赵家服务了许多年,也算谢屿从小吃到大,手艺十分靠谱。


    而负责今晚甜品的点心师,则是从国外特意过来,将餐点做得精致可口。


    杯子蛋糕绵密甜软,拿破仑也口感醇厚,提拉米苏下面铺了现烤的手指饼干,隔着很远都能闻到可可粉的香甜气息。


    林秋宿拿了一块拿破仑,吃了一小口后,惊喜地顿住半秒,接着偏过脸,让谢屿也可以试试。


    两人凑得很近,谢屿执起新的银叉,切了点林秋宿盘子里的蛋糕。


    过后他点点头,附议林秋宿的评价。


    喧哗的小花厅里,他们没杵在一起太久,很快,谢屿被熟人喊过去。


    他本来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交代林秋宿不用拘束,随便找个地方坐。


    林秋宿正好奇地观察露台泳池,那边有一群俊男美女玩排球,时不时有水花溅起,连带着响起一连串呼声。


    闻言,他分出一点注意力,乖巧地让谢屿不用担心。


    “我哪里关心了?”谢屿顿了顿,反驳,“这不是怕你和林观清告状,说我冷落你么。”


    尽管他不花心思维系人际交往,但家世摆在这儿,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和熟人闲聊了几句后,陆续有别的宾客围过来搭话。


    等到谢屿滴水不漏地一一应付完,再扭头,林秋宿已经不在原地。


    小林同学已经和一群男男女女玩起了德克萨斯扑克。


    他以前连教室门都不怎么出,听都没听说过德州,更别说练习。


    短短半小时的时间,他却飞快摸清楚了玩法,颇有技巧地和大家有来有回玩到一起。


    “你真的是新手吗?有点厉害得过分了吧,刚把你教会我就要倒霉啦。”


    与他同桌的女生开玩笑,说自己有点扛不住。


    这是娱乐局,林秋宿没有用心在打,至少没最近玩游戏来得认真。


    被女生这么夸奖,他笑得腼腆,再风度地给出回复。


    “我该交你学费才对呀,怎么会拿你开刀?”


    他的学习能力太厉害了,之前因为没用过智能手机,手速跟不上思路,导致在游戏里连连吃亏。


    如今时间一长,操作熟练度一上来,立即显露出了优势。


    因为他对各类数值和规则很敏感,会有意识去布局规划,在非高端局里,遇到没什么策略的对手,简直盯上一个收割一个。


    而在这个需要算力的场合,林秋宿更是明显地流露出了优势。


    此刻处在绝对的上风,他姿态自然很放松,微微垂着漂亮的狐狸眼,正在想怎么出牌更好。


    玩得太快乐了,完全没有察觉谢屿在看自己。


    谢屿还以为林秋宿会在这里束手束脚,没想到格外吃得开,自己的担忧显得很多余。


    就在他观察了一会,发现林秋宿真的没注意到自己,暗落落地准备移开目光时,牌桌上有人扬声叫住了他。


    “你不要光看啊,来我帮一把。”那人厚着脸皮说,“我快被小林碾压死了!”


    被这么一喊,林秋宿收起思绪,终于舍得从牌面挪开视线,朝谢屿摆出了雀跃的笑容。


    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嘴角有个令人想戳一下的小梨涡。


    谢屿冷淡地对那人说:“大家准你场外求援了么?不要临场耍赖。”


    那人倒吸凉气,一群人趁机起哄,强烈要求谢屿不准帮忙。


    林秋宿见状,也来凑热闹,混在里面跟着抗议。


    这场最后是一个投行vp和林秋宿成手相同,由于林秋宿的牌更大,所以是他险险胜出。


    他们随便玩玩而已,没有用钱做赌注,林秋宿给他们每个脑门上贴了纸条。


    在场几个人里,唯有他的脸上没被搞怪,白白净净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给皮肤镀上朦胧的一层,质感细腻得能透光。


    模样看上去精致得完美无瑕,好似精心雕刻的洋娃娃。


    但没洋娃娃那么沉闷安静,他的神色格外灵动,让人不禁心上一颤。


    大家对赏心悦目的美人抱有天然好感,下意识地去将对方接纳进自己的圈子,在座的个个八面玲珑,很快与这个陌生少年打成一片。


    沪市这帮人里,不少是f大出身,其中一位是年轻教授。


    林秋宿得知以后,改口叫他老师,教授觉得这在私下里太正式,让人喊哥哥就可以。


    谢屿不作声地坐在吧台,单手撑住头,见林秋宿顿了下,再礼貌地模仿其他人的称呼,喊他“思齐哥”。


    然后别人见了,接二连三地效仿,让林秋宿不要见外。


    林秋宿的小屿哥哥抱臂旁观了一会,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也是他哥哥,那个还是他姐姐,合着在大搞特搞异姓一家亲?


    ……托林秋宿受欢迎的福,自己突然多出很多兄弟姐妹。


    谢家人丁并不兴旺,谢屿是独生子,表兄堂妹这些旁亲都少得可怜。


    但眼下没几分钟,他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堆没血缘的亲戚。


    “诶,小谢你也在啊?”有个女人挑起眉梢。


    她说:“前几天我遇到你妈妈,她让我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你的相亲对象。”


    谢屿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


    “肯定是前段时间你表哥结婚,小家庭没到两个月,上周表嫂查出怀孕,把她刺激到了吧?”女人说。


    “实话实说,我身边条件不错的姑娘确实有,但和你认识这么多年,真的想不出你会心仪哪一类。你有没有大概的想法?”


    她这么闲聊着,周围人八卦地竖起耳朵,包括林秋宿也是。


    谢屿淡淡道:“重心全在工作上,不浪费人家的时间了,出来还得化妆打扮。”


    女人会意,说:“你倒是挺有不耽误别人的自觉。”


    长桌的另外一边,林秋宿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说什么拼搏事业都是场面话,谈恋爱又不耽误升职加薪,他只是光长了一颗心,见谁都不会动。”


    “你如果还不甘心,就再去告白一次嘛。”


    “我是傻逼吗!他上次直说了对我没感觉!靠,奇耻大辱!”


    林秋宿站在他们前面,感觉十分迷幻,因为对话的两个人……


    都是男生。


    在他的成长环境里,爱慕同性是一个需要压抑和掩盖的话题,更别说付出行动。


    但在这里,一次又一次令他打翻了固有印象。


    “被拒绝很正常啦,没有什么好羞耻的。”那人如此安慰着同伴。


    林秋宿同样这么觉得,可是那个被拒绝的男生并不能平静。


    他回答:“我没那么玻璃心,还是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人家没义务给我回箭头的。不爽的不是这个,而是谢屿这个人……”


    同居已经有一个多月,林秋宿没觉得谢屿为人有哪里值得抱怨,不禁竖起了耳朵。


    “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待在高位者的位置?他发我好人卡的时候,就算说得滴水不漏,我也能感觉到那种隐形的不平等。”


    男生总结:“他不止是不喜欢我,而且不在乎我的喜欢。不过吧,这事儿也没法怪人家,谁让他从小就拥有了太多东西。”


    说白了谢屿就是家世太好,自身也优秀,几乎完美的成长环境使然,日积月累中早已养成矜贵和倨傲。


    他确实待人风度,但这是纯粹是因为良好的教养,顺手让彼此都能保持体面。


    至于对方究竟作何感想,难受还是狂喜,这对他来讲并不重要。


    要说包容,这也确实是包容,只不过居高临下,有着一个俯视的角度。


    他风度翩翩地得知对方的欢喜,又波澜不惊地搁置在旁,别说是放在心上了,甚至有可能早就抛到脑后。


    今天的生日会上,林秋宿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圈子里的人和游戏项目组的态度不一样。


    他们对谢屿不止热情,更多的是恭敬与讨好,互相之间存在默契的距离感。


    吃饭的时候,林秋宿坐在谢屿旁边,其他人向谢屿献殷勤,自己被跟着说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


    然而林秋宿还处在谢屿居然被同性告白过的震惊中,没怎么留意,应付过后就低头吃饭。


    其他人也没怎么注意他,直到谢屿侧过头,主动与林秋宿讲话。


    “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谢屿问。


    林秋宿回过神来,急忙回答:“没呀,蛮好吃的!”


    宴会的晚餐是分餐制,厨师订好大家的菜单,提前规划再单独装碗,一个人一份,免去了闹哄哄转桌夹菜的困扰。


    林秋宿觉得这里的鱼籽虾冻膏和香煎羊肚菌很好吃,碟子里的很快吃完,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然后在不少人暗戳戳的打量中,谢屿将自己的那份原封不动投喂给了少年。


    到这一步,本来已经足够教他们诧异了。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林秋宿对雪花鸡淖蹙了蹙眉,似是不习惯这种口味,就偷偷把餐碟挪给了谢屿……


    不仅如此,谢屿还面色自然地吃掉了林秋宿的“剩菜”。


    寿星赵居竹错过了这两人的小动作,一抬头,发现有几个朋友神色恍惚。


    他还以为饭菜准备得不够好,让人有需求直接和后厨提,今天准备的食材非常充分。


    “不不不,这、这顿做得真的很好。”有人缓慢说完,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赵居竹:???


    ·


    邀请的客人们大多数精力充沛,正是有精力但没处浪费的年纪,能和赵居竹玩到一块儿去。


    今天大家在别墅里待到深夜,等到了十二点钟,围成一团开开心心地唱生日歌。


    三层的大蛋糕最后被分得半点没剩,地面散落着礼花和各种桌游纸牌,可以想象场面有多么吵闹。


    有的人没有留宿,见差不多开始散场了,便尽兴地让司机来接。


    告别声、嬉闹声和偶尔的八卦讨论声,庭院里吵得没有清净,而林秋宿握着勺子挖冰西瓜。


    庭院有一条很长的室外走廊,他独自坐在台阶这边,两条匀称笔直的长腿懒洋洋地往前伸,望着不远处其他人互相飙歌。


    过了会,他收到林观清日常发来的问候,又扫了两眼亲哥的碎碎念,继而切出了对话页面没理睬。


    没想到林观清现在手段多,被冷落了有的是办法继续骚扰自己。


    很快谢屿就坐到他旁边,淡淡地讲:“clear说你小没良心,在我这儿玩得乐不思蜀,不搭理他苦口婆心的提醒。”


    这时候林秋宿正好在翻手机日历,按照最开始约定的期限,距离林观清回来大概还有十多天。


    谢屿不经意间扫到他的页面,顿了顿,慢悠悠地嗤笑了声。


    “他好像有点误会,你明明把他记得很牢啊。”


    林秋宿:“。”


    事实上确实不是误会。


    前几天自己真把这人忘了,刚收到林观清刷存在感的留言,才匆匆想起来的。


    于是就随便计算一下自己在谢屿家里还可以待多久……


    林秋宿收起手机,说:“他怎么好意思和你说我没良心,谁让他发我垃圾信息的。”


    他微微晃着腿,一边用勺子戳着西瓜,一边小声告状。


    他还给谢屿看林观清所谓的提醒,那是两篇公众号文章的分享链接。


    《家长必须叮嘱大学新生:不反对你风花雪月,但务必守住这三百四十六条底线》


    《了不起的爸爸妈妈,请转给你的孩子!别让一时糊涂,留下一生伤痕!》


    谢屿:“…………”


    虽然已经被告知过是垃圾信息,但搁在眼前,颇有冲击力。


    密密麻麻的底线,都快向《刑法》看齐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眼角含着几分幸灾乐祸,被咬牙切齿、感到恼火的林秋宿碰了碰手肘。


    “你让他不要乱发这种东西了。”林秋宿忍无可忍地说。


    他有点心烦意乱,冷着脸补充:“我没有要谈恋爱,他怎么这么爱操心呢?”


    谢屿转头看他,散漫道:“你现在要想找对象,不会有学校和家长反对,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指不定大学里就会有喜欢的人。”


    林秋宿低着头,欲言又止地咬住了嘴唇,好像有难以启齿的心事。


    谢屿以为自己的话戳到了林秋宿的禁区,愣了一下后,就想着换个话题。


    但林秋宿小心翼翼地说:“没什么兴趣,其实我觉得谈恋爱……容易让人变成笨蛋。”


    谢屿:?


    因为林秋宿说得一本正经,模样有点呆,又有点可爱,落在他眼里,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为什么?”他没嘲笑对方的异想天开,很耐心地询问。


    林秋宿发愁:“我高中同桌就是这样,自从有了女朋友,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高中校园里,一群学生本就是知慕少艾的年纪,三年朝夕共处,萌生情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林秋宿着实处事单纯,感情方面如同一张白纸。


    而且那个时候,他的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不关心周围八卦,对班级里的暧昧动向有点迟钝。


    这就导致了高三期间,同桌和前桌已经陷入热恋,他待在旁边毫无所知,以为两人只是异性好友。


    直到这对情侣逐渐胆大包天,在他面前做出了违背校规的举动。


    这把三好学生小林同学吓得不轻,还被迫成为了他们卿卿我我的保护伞,每天替他们胆战心惊地放哨。


    “他写卷子的时候,动不动就会突然发呆,还有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只盯着他女朋友的后脑勺,然后发出很诡异的笑声。”


    林秋宿认为这个行为在观感上就很白痴,并且莫名其妙,难以理解动机,感觉同桌的智商在呈指数状下滑。


    后来同桌成绩变差,学也学不进去,更是佐证了林秋宿的想法。


    脑子已经被一些不可名状的废料堵住,知识进不去了啊!


    但此时,谢屿听完林秋宿的分析,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赞同,而是扭过脑袋不停地低笑。


    林秋宿红着耳根,很是气恼地让谢屿正视自己抛出的真相。


    “怎么好笑了啊?我哪里说得不对了?!”他揪住谢屿的衣摆。


    谢屿转回头,淡淡道:“一般来说有了喜欢的人,就会忍不住想靠近,把对方视作第一选项。你没有类似经历,无法感同身受,这个也很正常。”


    林秋宿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摸了摸下巴。


    “那你有过那种经历。”


    “不是,但我高中的时候,赵居竹谈过一段六亲不认的恋爱。比如其他州的森林公园有萤火虫,我打算有空去逛逛。”


    谢屿否认完,面无表情地陈述着。


    因为有过三次跳级,他在班级中格格不入,和同龄又熟悉的赵居竹来往更多。


    当时他年纪还小,一个人在国外跑别的地方玩,家里肯定要担心,这些话其实是在邀请赵居竹同行。


    “跟他说完第二天,我独自在实验室点外卖,得知他包机带女朋友去那里看夜景,还感谢我提供了那么好的一个游玩地点。”


    丧心病狂的事情不仅这么一件,谢屿如今回忆起来,倍感无语。


    “还有有次刮大风,我围巾被吹跑了,赵居竹这傻逼没有帮忙追,而是享受着女友下意识的拥抱。”


    他嗤笑:“那姑娘好像害怕这大高个也能像纸片一样被吹走……”


    “后来他俩整天在我面前黏着,我嫌眼睛疼,打电话到国内要回家,爸妈和我说的这个道理。”他淡淡说。


    他没和林秋宿说全,谢父当时还补了句,你去心动一下你就懂了。


    而叛逆期的谢屿表示,自己绝不是沉迷低级趣味的爱情走狗。


    林秋宿得知谢屿的这段往事,随即弯起浓长的眼睫。


    “谢屿,好可怜呀。”他说。


    他还有些骄傲地讲:“我的同伴在学校超受欢迎,但他没交过女朋友,我们上下学都是一块儿的。”


    谢屿已经过了会在意这方面的阶段,不管别人如何来来去去,鲜少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他见到林秋宿略显得意地炫耀伙伴,很配合地给出了回应。


    “那是不是说明小林同学也很讨喜欢?他那么多朋友不凑对,偏偏挑你一起走。”


    “因为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啦,当时住在对门。”林秋宿说,“虽然我后来搬去了叔叔家,但学校都考在同一所。”


    他和竹马关系到现在都不错,不过这次暑假,对方去了国外的亲戚家,貌似有急事,互相没怎么联系。


    好在两人成绩相当,连大学志愿都报在一起,等到九月开学,自然可以碰上。


    不远处,有人挥着手让林秋宿过去玩,林秋宿连人带西瓜挪了地方。


    外面实在聒噪难忍,谢屿很快就回到屋内。


    今晚他与林秋宿要留宿,管家已经安排好了屋子,是三楼靠在一起的两间卧室。


    谢屿就在面积较小的房间里,独自处理线上的公务。


    游戏行业是出了名的高压力高强度,更何况爆款项目,没有不忙的道理。


    即便谢屿认为这个现象很畸形,好游戏绝不是在流水线上赶出来的,过度劳累只会磨灭从业者的热情和创造力。


    经过几轮架构调整和规模扩张,《燎夜》的产出排期已经非常科学有序,绩效体系也一再优化。


    但要说完全不加班,那还是不可能,尤其是他自己。


    不少制作人赚够钱后会选择内退养老,充当组里的吉祥物,而谢屿从没这种打算,依旧在开发线活跃。


    每次的周报月报,他的投放量相当惊人。


    嘴上劝着其他人事业和生活要平衡,实际他自己回家吃完饭,能在书房远程工作到半夜。


    并且,他这个位置不止需要把控研发,还得处理人力琐事,向上对总办负责,向下对同事管理。


    这玩意比做游戏麻烦多了。


    比如今天,清理后台需求单的pm心态崩溃,表示某几个策划总是延期,他催不动了要辞职,谢屿不得不做心理辅导。


    [别吧,你不是有三十年房贷刚开始还吗?]谢屿劝慰。


    这句话效果不错,pm再也没提跑路的事,但换了一个上吊的头像。


    谢屿搞定这个,没能来得及喝口水,事业群总监又找上门来。


    “island,我看了你们最近的市场数据,之前是不是业绩指标订得不够准?野心可以更大点,你看你们又不是完不成。”


    “上次clear提案的新玩法我觉得不错,但怎么一直没推进?他不在也是要做的嘛,不是新招了很多人手?这样应该能提前投放。”


    这位高层早就远离自研一线,眼里全是天花乱坠的ppt,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完美的数据变成更好看。


    两个人打了一番太极,结束对话再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深夜。


    他躺上床试图睡觉,却因为烦心事没办法平静。


    可能是总办也觉得临时调走主策划太不地道,给了不少招聘hc,谢屿让人事费心挖来两个业界大佬,直接补足主策划的缺位。


    中间有个过渡期大多数是他自己顶着,让组内不至于兵荒马乱,如今大版本顺利更新,也不知道clear能不能按时被放回来。


    部门氛围轻松扁平,高层职场却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更何况他们组集中了公司里太多的优秀开发者……


    谢屿刚想到这里,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小屿哥哥,你睡了吗?”林秋宿说,“我看你还开着灯。”


    谢屿一打开门,就被满脸兴奋的林秋宿拉住了衣角。


    林秋宿说:“刚才我被带去了一个超漂亮的地方!在想你可能没看过……可能再迟一点就没有啦。”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走廊上很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鼾声。


    谢屿望着眼睛亮晶晶的林秋宿,心想,自己疯了才会跟着出门。


    一刻钟后,两个人来到了别墅区的后山。


    晚上山间非常凉快,远离城市的车水马龙,被漆黑与寂静笼罩着,溪水从高处流经林间,一路潺潺蜿蜒至湖畔。


    偶尔有松鼠跃过树梢的响动,被他们踏过林间石子路的声音掩盖。


    谢屿拿着野外手电筒,呼吸里满是草木的味道,走到一处和缓的山坡处时,听见林秋宿提醒把灯光关掉。


    “没关系,我认路的,你不用害怕。”林秋宿嘀嘀咕咕,“再走两步就到了。”


    这里有过一定程度的人工开发,路面很好行走,谢屿闻言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林秋宿怕谢屿跌撞,指尖握住了谢屿的手腕,牵引着翻过这座山坡。


    一步,两步,三步。


    再抬眼。


    他没有捂住谢屿的眼睛再松开,但谢屿却感觉到了何为眼前一亮。


    入目之处光点闪烁浮动,成片的萤火虫在夜里游荡,如同在黑暗中流淌的小小的异色银河。


    “锵锵锵!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林秋宿雀跃地说。


    从乏味的高中到忙碌的现在,谢屿只觉得错过夏天的萤火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要不是今天和林秋宿忽地聊起来,自己压根没有记在心上,这个季节时常看到类似的主题公园做宣传,也从没有动身前往的想法。


    毕竟已经隔了七年多,他在乎的东西变了,会投入精力的事物也变了。


    但这幅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依旧觉得……


    很惊喜。


    “比照片好看。”谢屿说。


    怕惊扰到这群远离烟火的生物,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轻,与此同时也靠得很近。


    林秋宿就像见到新奇事物会分享给好朋友,得到共鸣就能双倍开心的小孩,眉眼弯弯又有些得意。


    “是其他人先知道这里的,我发现不太远,就想把你拉过来。”


    夜间太黑,他们没有欣赏太久,很快就准备回去休息。


    林秋宿此刻还很兴奋,主动接过手电筒,要走在前面继续引路。


    然后发现手电筒……


    怎么打不开了!!!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