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听古话去了。”
等王桂花走了, 范亚娟关上门，回来坐炕上上鞋，心里计划给老两口也做双鞋。
晚上穿上新鞋的王二毛跟哥哥弟弟又讲起她看这趟出去的所见所闻。
“房子三层楼房, 不是我们这样的土房子, 是青砖房，地板油光水亮的水泥地，墙壁瓷白，国营饭店的肉包子这么大还便宜, 一毛钱一个，要粮票。你们不知道，一大碗，一大碗的白面刀削面，那精道爽滑，是我吃过最好的面了，油红的肉臊子浇头，酱油醋辣椒一拌，我吃了一大碗, 不信你们问妈，妈妈，是不是？”
二毛得意等着范亚娟搭话。
“你姐是吃了一大碗，跟小舅舅一样的大碗, 和包子一样好吃, 再说了白面做的难吃不到哪里去。”范亚娟答应一声, 又继续上鞋。
“红烧肉特别香, 可惜我们去的太晚了, 没有吃到——我给你们说, 临市最有名的就是机械厂, 超级大的机械厂，几百个工人，有我们三个大场那么大，旁边是一百多年的老学校，有初中和高中，对了，还有服装厂、布料厂，妈妈会做衣服，不知道服装厂现在招不招人！”
二毛口若悬河说着说着就扯到自家妈妈身上了。
大毛三毛听的津津有味，三毛比划着学校到底有多大。
范亚娟就随她说，她是农村户口，没有文凭，招工进城想都不要想。
“妈妈，等开年如果有进修班，你去学裁缝吧！”
敢想敢干我真是个机灵鬼。
“你没学，做衣服都这么好看，你再认真的学一学我们村以后做衣服的你都全包了，比方说，一件衣裳2块钱，十件20块，一百件的话有两百块钱呢。”
女儿越说越离谱了，只当听听就好。
范亚娟见她红彤彤的笑脸儿，得意又骄傲的小表情，学戏肯定能成。
第32章 第 32 章
◎那么多好吃的，让大毛三毛心生向往。这之后，当二毛在范亚娟做衣服的时候，尤其是帮村里人打补丁扎……◎
那市, 好吃的，让大毛三毛心生向往。
这之后，当二毛在范亚娟做衣服的时候, 尤其是帮村里人打补丁扎鞋垫的时候, 一边说怎么做的这么好，一边说学裁缝怎么的，次数一多，范亚娟竟也觉得自己要认真学学。
她虽然会做衣服, 可到底不敢将人新扯的布自己裁剪，生怕做的不合适，赔钱。
“如果再有学习班，我开年学裁缝，二毛，我走了，你们三个怎么办？”
听妈妈这样问，二毛可骄傲了。
“我会做饭，大哥也会做饭, 白天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晚上，你就回来了。”
范亚娟想到一个好主意。
“开年你七岁，你和三毛一起上学, 中午饭我让你奶奶给你们做上, 到晚饭我就回来了。”
二毛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不好了。
正月十五一过, 村学十六开学, 范亚娟领着二毛三毛到大场边的学校报名, 从此以后三个人就是光荣的小学生了。
等不及学习班, 范亚娟多方打听, 又跟老队长说她学裁缝的三个月口粮花钱买，终于说通村里同意，跟镇上李师傅开始学裁缝。
李师傅是旧式裁缝，五十几岁，为人谨慎，要求苛刻，范亚娟学艺暗地里交了50块钱，给了一百斤粮食。
他也只教她简单的裁缝，见范亚娟踩缝纫机麻利，眼明手快，只将他裁剪好的衣服给范亚娟缝，剪都是背着范亚娟剪衣服的。
范亚娟不气馁，再新式的衣服要她手底下缝出来呢。
看过几遍之后，范亚娟邮电所买了一沓旧报纸，每天回家就练习裁剪，没学会的第二天就再学，有时候李师傅拿出自己的牛皮纸样板，范亚娟看着记下，回家就裁剪一套出来。
范亚娟再忙，也发现小闺女学习不认真。
“二毛，你又没有家庭作业吗？”等二毛背着背篼要走，范亚娟叫住她。
“我家庭作业都学校里就写完了，不信，你问三毛，他作业一个字都没写呢。”
三毛气鼓鼓的鼓着包子脸，掏出本子和笔，趴在大哥旁边开始写作业。
范亚娟看三毛这样就知道二毛说的是真的，不是范亚娟自夸，她觉得村里的孩子比二毛还聪明的少数。
只好跟三毛说：“毛毛，你慢慢学，你比你姐姐小一岁，学的没她快是正常的。”
“我不。”三毛气哼哼开始写作业，不会的就拿着手边的玉米粒一边算一边写。
大毛看他认真了，瞅一眼，又开始写自己的作业。
没过多久，二毛挖一篮子荠菜回家，明显是她看好的。
范亚娟收拾起自己的家当，放到隔壁房间，母女俩开始包鸡蛋馅儿的饺子。
后院的蚯蚓坑不是填了么，二毛就存了烧炕的树叶，一开春树叶烧完了，地上一挖开都是蚯蚓，便宜了家里留下的3只小母鸡。
气温一上来，每天准时3个鸡蛋，一个月吃过，也能剩下二三十个换零碎家用。
王桂花和李桂芝张大红三个大人看了，也把旁边的两个坑开跟着一起养蚯蚓，家里的鸡蛋又大又好，数量不多，就不打眼。
村里老婆婆们也养蚯蚓喂鸡。
韭菜地开春一把火将覆盖在上面的玉米杆烧了，又施一次农家鸡肥，二月中旬肥嫩的韭菜开始冒头。
三月初，二毛早吃上了韭菜鸡蛋盒子。
新韭菜不管是炒菜或下面都是好的，吃腻了范亚娟拿到街上跟李师傅换些碎布做鞋底，做鞋垫再跟人换了别的东西。
五月初，范亚娟学习满了三个月，老队长通知她必须参加今年的夏收，范亚娟趁空给李师傅做了一身中山装，通过他的考试，结束了学习。
到这时，李师傅才给范亚娟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八种现代衣服的尺寸，以及怎么量体裁衣的方法。
“小范，你好好干，将来当个大师傅。我们做衣服，一定要量体裁衣，根据客人的身材特点用心裁剪，做出来的衣服合体好看，才行。”李师傅严肃看着范亚娟道。
“是。师傅，我记下了。”
范亚娟收好本子，将这段时间换的东西一起背上，急匆匆回村。
今年的天气好，地里的麦子壮，金黄的麦穗随风轻舞，地边上红红的美子如期而至。
学校放十天农忙假。
王东胜和林美丽投身割麦大军之中，挥舞着镰刀，俯身呲呲的割麦。
“亚娟，这一段时间你学裁缝，还把自己学白净了，这皮肤没两天就要晒黑了。”梅花婶一边割麦一边笑着打趣。
“晒黑就晒黑，晒黑了健康。”范亚娟头也不抬手底下飞快可别再惹她说话耽误她挣工分了。
割麦碾场交公粮又种黄豆荞麦，范亚娟每天都上工拿八个工分。
八月初的一天，二毛早早起来吃过早饭去学校，路上碰到赶着两匹马的老队长父子。
“大爷，这么早镇上去啊？”
“是二毛啊，县上通知村里要来几个支持农村建设的知识青年，我和你伯去接一下。”
“呀，那好啊，是不是，知识青年接回来就给我们当老师呢？”
“那可不行，上面说是支援我们建设的，都要跟着下地干活呢。”老队长笑一声，觉得二毛鬼精鬼精的，这是嫌弃她五叔教的不好啊。
“哦。要是会唱歌跳舞的，可以给我们教国歌。”
“等你大爷我有时间，我教你唱国歌。”老队长呵呵笑走远了。
二毛到校，大哥和三毛也到了，几个大孩子在讨论知识青年，他们一年级的还不知道。
“知识青年，城里人，吃供应粮的，怎么也要下村里干活呢。”
“就是。肯定比我们穿得好，吃得好。”
“也许是学习不好，要不然，怎么不考大学呢？”大毛转头问李玉书，“李玉书，你说是不是？”
二毛顺着看过去，一个瘦瘦的少年笔直的坐着，手里的笔刷刷刷写着什么，听到她哥的话理都没理。
老队长一共领来了两个男青年和三个女青年，统一安排在学校宿舍里。
二毛有幸下课就看到他们。
果然跟村里人不同，他们衣着整齐干净没有补丁，都是统一的黄绿色军装，没戴帽子。
三个女生发型都不一样，齐耳朵短发的叫李翠，短发的是高兰，两个大辫子长得好看的是刘彩凤，听说是京省的。
男生二毛不好意思多看，只看到两个人好像认识，其中一个子高高的，军装穿起来很有气质，将村里的男青年一下都比下去了。
这天，二毛看到这个青年蹲在地上刷皮鞋，吃了一惊。
“梁靖，我发现那个小女孩在看你，看了有十分钟了。”
熊雄指了指二毛站的地方，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笑着说：“没想到，乡下也有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孩。”
梁靖觉得好友无聊，抬头，小姑娘不怕生，小小的圆脸，眼睛亮晶晶的见他有点不好意思，身高一点点，头上扎着麻花小辫，打着补丁的上衣和裤子很干净，确实可爱。
“小孩，你有事吗？”
“额，没事。哥哥长得真好看。”二毛笑捂住嘴，她怎么就说大实话了。
这话让梁靖的脸一下红了，熊雄在一旁哈哈大笑。
“梁靖你听见了吧！”熊雄笑着过来，问二毛，“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毛，大名王玉琳，你可以叫我王二毛。”
“王二毛？”这名字又迎来熊雄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
“二毛，初次见面，哥哥请你吃糖。”强止住笑，熊雄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过来。
“谢谢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糖我不能要喔。”二毛摆摆手赶紧跑了。
熊雄看看手里第一次没给出去的糖，再看蹦蹦跳跳连背影都很快乐的小孩。
第33章 第 33 章
◎顺便拍醒身边的三毛。“三毛，快点，上学……◎
早上六点多, 二毛听到村长敲锣一骨碌爬起来穿袜子，顺便拍醒身边的三毛。
“三毛，快点, 上学迟到了。”
“姐,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二毛疑惑，三毛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认真的叫姐姐了。
三毛揉着眼睛，慢吞吞坐起来，一脸认真的说：
“姐,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在一个特别大特别亮的房间里考试！”
“你快点，你快迟到了，过了国庆节才中期考，还早呢，你别磨蹭。”二毛一边穿衣服，一边将三毛的摔在他身边。
三毛一把抓住二毛甩过来的手，着急道：
“姐我真的梦到你了，你穿着崭新的裙子坐在凳子上埋头苦思, 你甚至连两位数的乘法都不会，七八个老师围着你七嘴八舌说话很着急的样子。”
“你说我啊？”二毛指了指自己，帮三毛穿袜子裤子。
“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我梦到的你, 你像妈妈那么高了！”三毛急切喊道：“我知道你会。”
我可去你的吧, 小三毛！——呀, 不对, 三毛有可能真的梦见了。
“还有呢？”
“你和爸爸妈妈坐在一个长长的桌子上吃饭呢, 热气腾腾的菜从这头摆到那头, 妈妈爸爸一左一右给你夹菜, 然后你看到我，不让我吃，还让我赶紧回来。”
三毛比了比长桌感觉比自家炕大，最起码有两间房那么长呢。
“你这个小朋友理想很远大，好好努力以后请我吃好的。”二毛抱着他将他从炕上提下来。
“姐，我说真的呢。”三毛不满跺脚。
“行了，你们两个大清早的嘀咕啥呢，快点吃早饭，二毛，你给我上课认真听讲，下午不许再去捡玉米，听到了吗？”范亚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个碗。
“知道了。三毛，走，去洗脸上厕所！”二毛催三毛赶紧洗脸刷牙。
二毛匆匆收拾好。
“妈妈，你今天早上做的糊糊分外好吃。”二毛扑扑刨了半碗饭，抬头，眼睛亮晶晶跟范亚娟说。
“是吧，我也觉得今天的饭好吃。”范亚娟揉揉女儿鸡窝似的头发，“等会给你梳几个辫子的头发？”
“一个吧，垂在脑后的，不然毛毛躁躁的。”二毛给三毛让板凳，跑去取梳子。
范亚娟发现二毛的裤子露脚踝了，欣喜的说：“二毛，你又长个子了。怎么三毛还是这么矮呢？”
“那谁知道呢！”二毛毫不留情的嘲笑三毛。
三毛气吁吁的不理妈妈和姐姐了。
走在路上二毛偏偏还逗他。
他就不说话哼哧哧前面赶路。
“姐，你相信我梦到你了吗？”快到教室二毛以为他都忘了，又听他很认真的问。
“我当然相信，你是我最亲的弟弟呀。你梦到的那些，我们以后都会实现的。以后我们自己好好挣钱，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二毛小跑过来，牵起小三毛的胖爪爪，温柔的说：
“现在我们没有的，以后的娃娃唾手可得。”
三毛终于高兴了。
“姐，梦真的能实现吗？”
“当然啦！”
三毛很兴奋的掏出书，第一节语文课跟读的又大声又认真。
可就这方言呀，得让知青叔叔好好的纠正纠正。
半夜三更，又听三毛在哭，范亚娟有点担心，这孩子已经连哭了三晚上了，问他，他又说不清为啥哭，也不发烧，白天就好好的。
第二天，范亚娟起床去正屋里找王桂花一说，王桂花说怕孩子是受了惊吓失魂了。
“找老太太给叫个魂。”王桂花放下手里的活，到大爷家请老太太来。
二毛中午和三毛回来，就见到二太婆在自己家里。
“太婆，你咋来了，烧炕的树叶还有吗？”二毛高兴的上来，挽住老太太胳膊。
老太太和善，和几个重孙子都亲，每个人都疼，听奶奶说尤其惯着长孙媳妇，是爷爷的亲妈，不过爷爷是过继给了大太爷，现在大太婆一个人在老房子里生活，日常开销都是爷爷奶奶供着，大太婆也能自己干些活儿，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不在一个锅里吃饭。
老太太呵呵笑着，给二毛衣服兜里掏出三块白面骨巨，用白面柴火里烧出来的小颗粒馍馍。
“你们三个，一人一个，等太婆榨了核桃油，太婆给你包油渣馍馍吃。”
“谢谢太婆！”二毛接了骨巨，给大毛和三毛一人一个，拿着自己的咬一口，咸香的麦面味道特别香，好吃。
“妈妈，太婆在我家吃饭吧。”
“当然，我做的杂面饭马上就好了，等吃了饭，太婆还要给三毛叫叫魂，他不是半夜总哭么，你奶奶说怕是在外面受了惊吓失魂了。要cou一cou。”
“哦，那我帮忙端饭。”
二毛觉得三毛半夜哭怕是被他自己做的梦给吓着了。
果然和老人家的猜想一样。
吃过饭，妈妈取来一个二两的大酒杯，取了一盆白面，准备了筷子，和一个干净的手绢。
太阳正暖和，三毛脱了衣服露出上半身，太婆先把白面装满酒杯，用手绢盖住，拿在手里从背往头顶冲，一边举，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第一遍到第七遍一直问：“魂回来了吗？”
抱着三毛的范亚娟赶紧答应说：“回来了。”
一遍做完，你再看，酒杯里的白面就没有那么满，如此前胸后背四方都做一遍，每次都要答应着就可以了。
暖烘烘的太阳下，尘埃折射出一道道金黄色的光，四周静谧。
整个过程，二毛没敢说一句话。
晚上，三毛果然再没哭，二毛也放心了。
“大毛二毛，你们想自己睡吗？想的话，我就给你们收拾炕，今年咱烧两个炕。”收了玉米，整地准备种冬小麦，范亚娟休息了两天，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买王东胜家的房子到现在还是原样，缝纫机放在这里，只有范亚娟做衣服的时候用一下。
“妈，我想自己睡，要不这样，我们在屋里开一道门，外面的门也留着，把炕一分为二，用土砖隔开，我和大哥一人半间。我的门开在家里。窗户可以开在猪圈那边，做成玻璃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感谢大家送的营养液。
第34章 第 34 章
“行, 那我明天让你大舅舅来做。再让外公给你做一个实木门，玻璃不好买，可能要等。”
“不着急的。那妈, 我明天可以跟你和大哥一起去山里吗？”
这小娃娃, 怎么定往山里跑。
“玉梅姐摘到了山卦和五指头，可甜了。我也要去摘。”
“让你去。三毛谁看？”
“妈妈我也跟着一起去。”三毛举手发言。
“行，你们注意安全，摘山卦就摘山卦, 干活要专一，别捡柴回来，要不然，下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进山了。”
“柴火重，你们背不动。”
第二天，娘四个天蒙蒙亮就出发，进了山，范亚娟一直帮二毛找山卦，直到玉梅红梅几个大孩子结队来了, 她才带着大毛往更深的山里走。
“二毛，你们怎么这么早？”玉梅过来看二毛背篼里的好多山卦。
“跟我妈一起来的。你们今天找什么？”二毛给玉梅一个开口的山卦。
三毛抱着一个大的在啃，顾不上打招呼。
“我们今天先捡干柴，然后再找找看有没有猕猴桃。”
“那我也要一起。”野生猕猴桃水果之王, 要是能找着小树苗可以在院子里种一棵。
二毛把背篼里的山卦都倒在三毛背篼里, 让他坐在树底下看着。
跟着玉梅往坝里走。
沟里的植被更茂盛, 虽然是秋天, 可藤蔓还是乱缠绕, 走起路来拌脚。
二毛摔了两个马趴, 衣服头发都给挂花了, 踉踉跄跄走在不知道什么藤蔓底下，偶尔还碰到几株喜阴的不知名植物。
两人走了好久，终于碰见一树接着毛绒绒果子的猕猴桃。
“二毛，我妈说的果然没错，今年这棵树也结果了。”玉梅和二毛一样顶着一头的草屑子，高兴的回头。
“你赶紧来，这一树摘回去，都够吃了。”
小姐妹俩拽着猕猴桃藤就摘果子，野生的猕猴桃偏小，毛毛特别多又厚，二毛玉梅手下不停。
偶尔碰到个熟的，二毛总能啃的津津有味，也是酸味居多。
高处的够不到，玉梅就让二毛爬藤上摘，她在下面接着。
再高的就只能望桃兴叹。
“够了，二毛快下来，树太高了，危险。”听见玉梅在喊，二毛兜着一衣服兜子猕猴桃慢慢从树上下来。
“玉梅姐，我想挖一个猕猴桃树回去种。”二毛把猕猴桃都倒在玉梅的背篼里。
“好。那我们两个找一找，看有没有小树。”
姐妹两个找遍了，没找到小树，不过看到半背篼猕猴桃又开心了。
“回去吧，害怕三毛乱跑。”玉梅先背上背篼，在帮三毛把背篼提起来让她背。
一起来的玉凤捡到几串快风干的五味子，玉梅二毛和她分了些猕猴桃，她给二毛一人一串五味子。
“好甜。”二毛明明记得五味子是酸味。
“因为干到树上了，所以是红的，夏天摘来做药摘来青的用水煮了能酸掉下巴。”
好吧，是她见识少，二毛细嚼慢咽着红色的五味子。
玉梅还要捡柴，二毛也领着三毛一起帮忙，她们走的路得有两公里，农村孩子干活就是锻炼了。
等捡好干柴，二毛给三毛扎扫把一样背篼里轻飘飘插上几根，大家一起出去。
张大红让二毛和玉梅把猕猴桃山卦给太婆爷奶给上一些。
二毛取过自家吃的，背着三毛的小背篼先给爷奶送，又到村里大爷爷家给二太婆婆送，最后给独居的太婆送了。
二毛觉得二太婆的可能一个都吃不到她嘴里，有大爷爷一家人呢。
大太婆能吃上，她三寸金莲颤巍巍找了个升子把猕猴桃放进去再盖上一层厚厚的麦衣，山卦也一样埋在里头。
“你们俩也回去这么放，放半个月就蜜一样甜了。”太婆戴个黑色纱巾一样的帕子，一圈圈缠在头上盖住了稀少而花白的头发小辫儿，穿斜襟老布深蓝色褂子，同色系的裤子，很干净。
“二毛今天也进山了？”王桂花地里回来，看看猕猴桃和山卦，问王老头谁拿来的，王老头答说是玉梅和二毛。
“早上一起和玉梅回来的，老大家的说是她去年看的猕猴桃。山卦估计是老二家的找的，还给我几个五味子干，说是跟一起的换的。”
“二毛个猴，让她进山还不把山给翻了。”以后，娘俩就看谁赢了谁。
“七八岁了，明年打猪草都能当主力了。”王老头呵呵笑着说。
二毛又给生才和玉花给了几个猕猴桃和山卦，剩下的都埋在麦衣里，等时间。
中午，二毛糊弄了一锅杂面拌汤，又从自留地里拔一背篼辣根菜，准备做酸菜。
另外一些好的，一根根晾在院子里晒衣服的葛根绳上，等着晒成梅干菜。
过年蒸肉吃。
“二毛，你晒辣根菜干啥？”王桂花好奇，这菜地里野生野长。
“我晒了蒸几道做菜干，冬天蒸包子用。”
“辣嗖嗖的有啥好吃的。”
“我也不知道。”二毛抬头望天，我也只是个七岁的崽崽，确实不知道，哈。
范亚娟大毛回来没两天，大舅舅就和小舅舅来帮忙做隔断。
幸好，五叔家的大炕朝向好，不需要拆了重砌，只掏了门洞和窗户，窗户还是用木棍做的方格，透光，可也实在不能通鸡舍，就用大麻袋先堵着。
等窗子上的玻璃供销社买来安上，也到了年跟前了。
今年没了任务猪，大家都少了一笔收入，好在集中养猪场交过任务猪，剩下的按照工分不同，一家也能分上些，炼油是没有的，注定未来一年都缺油吃，打的肉也就解解馋吧。
“二毛，别不高兴，妈花钱买了两个猪蹄，半个猪头，还有分的三斤五花，够你过年吃的了。”
范亚娟见不得小闺女没精打采。
“等你舅舅杀了猪，我再去买一个猪腿，好不好？”
“要给钱的。”要不然次数多了舅妈该嫌弃自家了。
“肯定给钱。妈做衣裳挣钱了。”
这倒也是，一毛五分蚊子再小也是肉，想到妈妈现在的收入，二毛皱皱巴巴的脸才舒展开。
李桂芝刚要嘲笑范亚娟没肉吃，就听她娘俩居然计划着要掏钱买肉，又气又嫉妒的走回去了。
“你干啥？鬼鬼祟祟的！”王东辉看到蹑手蹑脚进来的妻子怒从中来。
“你是不是又把刚分的肉送个娘家人了？分的肉呢？”
王东辉赶紧揭开自己亲自放的缸，果然，十斤肉，只剩下孤零零巴掌见方一块。
“李桂芝，你不把肉要回来，我跟你没完！”
二毛被王东辉的咆哮吓了个大跳，拍拍三毛的肩膀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三叔这刀割在自己身上终于知道疼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腊月十五, 大毛二毛三毛考完了期末考试，村学放假了。
二毛像是冲出笼子的羊驼，背个比自己大三倍的大背篼, 村里各处扫树叶, 村边近处的都被扫干净了。
她就领着三毛往山里走，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爷奶一个炕，自家两个炕, 存的那些树叶烧不到过年了。
村里镇上读书的少年们也放假，大毛不去扫树叶了，成了小跟班，每天跟着进深山捡干柴，绑野鸡抓兔子掏鸟窝。
“二毛，看哥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大毛背一捆柴，从院子里进来就喊二毛，“我们今天崖底下抓到螃蟹了，我给你带了两个大钳子。
抓了两只青蛙, 我们烤着吃，香的呢。瑞强说他爸爸说过几天要打猎，山里兔子多，野鸡也有。我到时候给你带吃的回来。”
“谢谢哥。”二毛接着大钳子, 给三毛一个, 挨着牙齿一咬露出雪白的肉, 肉有点甜滋滋的, 好吃。
大毛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道：“好吃我下次还给你带。今天做啥饭？”
“拨拉子, 炒酸菜, 蒜泥辣椒水一起盖在锅里，你快去吃吧。”
大毛和二毛捡的干柴比较多，就靠后院的后墙摆了一排，一层层往高了堆，树叶堆成大堆用湿柴和玉米秸秆压住。
大毛背着背篼往后院走，二毛牵着三毛准备回自己屋睡个午觉。
因为大家只有12只鸡，家里的猪圈也空着，王大河见二毛在猪舍开了窗子，就一家给做了个鸡圈，全部放到鸡圈里，猪圈现在四家分别放自家柴火，没有臭味。
二毛房间的玻璃窗子就可以开开通空气，为了让屋力更亮一点，王大河把盖猪舍的石板挪过了两块。
进屋关了门，半间屋里也有亮光。
“姐，炕好热。”三毛坐上炕，麻利的脱鞋。
“热就好，我都快冻死了。”二毛也脱鞋，把手暖在被子里，说：“幸好妈妈给我们缝了棉袄，不然这出去得冻坏了。”
“就是。大娘都不让玉梅姐和玉娇姐出门了。”三毛用被子盖着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哈欠。
“等会儿睡醒了，我们去找桂兰扫树叶去，妈妈做衣服也不能整天不出门，晚上让妈妈做酸菜刀削面。”
“嗯嗯。”
看弟弟秒睡，二毛靠窗坐，打量自己的小屋，黑乎乎的顶棚，黄泥糊的墙，芦苇席上只有一张厚厚的羊毛毡，被子是旧的，洗得发白，屋里唯一的家具一只靠背椅是大舅新做的，黑灰色核桃原木。
同色的厚重木门一关，外面说话声音小点都听不到，隔音保暖两不误，村里小孩只有她单独有一间房。
“二毛，我们来找你玩儿了。”下午3点多，桂兰在院子里拉长声喊人，二毛赶紧穿鞋起来，拉开门。
“桂兰，我在这里，你们要去扫树叶吗？”
“等会儿去，我们想看你的房间。”桂兰和红梅艳艳三个一起进来，东张西望，“我刚刚看二婶在做衣服。”
“门在最里面吗？”
“我大舅做的新门，进来吧！”二毛领她们进来自己的房间，三毛刚好也醒了。
“二毛，你这屋里真暖和，你白天都烧炕吗？”桂兰摸了摸炕，热乎乎的，房子小，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我妈要赶着给村里人做衣裳，所以才烧炕的，晚上我哥就不用烧了。”
“二毛，二婶真能干。我妈也说等过了年给我做新衣裳就找二婶。”桂兰坐在炕边，羡慕的说。
“都上炕暖一暖，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扫树叶。”二毛请大家上炕，三个小伙伴高兴坏了。
“二毛，我们翻花绳吧！”
“来来来！”
“我们一个个的来，谁不会翻要受罚的哦！”
“二毛，别耍赖，怎么你自己不会要让三毛帮忙，我们也要一起翻。”
“不行，不行，快点认罚。”
“二毛不兴耍赖皮。”
范亚娟听女儿和小伙伴嘻嘻哈哈玩闹，站起身，伸了伸腰，抖了抖肩膀，弯腰揉了揉麻麻地腿，差不多做晚饭时间了。
早听到热闹，玉梅玉娇两个也来加入翻花绳的队伍里，几个小姑娘的笑闹声音能将房顶掀翻了。
等二毛几个急急忙忙去扫树叶回来，天都快黑了，范亚娟等她回来才往锅里削面。
“二毛，今天我放的白面多，肯定好吃，等会儿你们多吃点。”
“那我肯定要多吃点。”二毛答应着飞快后院倒了树叶，洗手，进屋放好小饭桌，端猪油辣椒罐，坐等开饭。
让二毛惊喜的是妈妈居然炒了肉臊子浇头。
“妈，你做的刀削面快赶上大师傅了，跟国营饭店的一样好吃。”二毛边吃边夸妈妈，让大毛和三毛对二毛以前形容过的国营饭店的刀削面有了最初的印象。
三毛抱着碗想，那国营饭店的刀削面又该多么好吃！
“饭我今天专门做的多，都够吃的。”范亚娟见两个儿子吃得快，笑着说：“等以后再出门，我请大毛和三毛也吃刀削面。”
“三毛现在自己能走，等妈你上街赶集，就带着他去，给哥给钱，他自己都能去。妈妈，真的特别好吃。”
二毛给妈妈夹了一筷子萝卜泡菜。
“妈，明天我们吃猪蹄吧！”
范亚娟惹笑了，道：“我还以为你把吃猪蹄的话给忘了，怎么吃？”
“红烧猪蹄，放洋芋块和萝卜块吸饱了汤汁，锅边上贴一圈玉米锅塌塌，既有菜又馍馍，馋。”
单是想一想，都香。
“妈，明天就做红烧猪蹄。”大毛一碗吃饭又舀了半碗面回来，淡定说。
“妈妈，明天做红烧猪蹄，我不想吃锅塌塌我想吃米饭。”三毛端着碗小心翼翼说，“妈妈，你换了米吗？”
二毛扫一眼三毛，霸道说：“我不想吃米饭，我就想吃锅塌塌。”
“家里有米，明天给你们各做各的，各吃各。”范亚娟难得见三毛对吃有想法，这孩子沉默跟着二毛学。
“那妈妈你多做点锅塌塌，放着我吃。”玉米面锅贴，火上烤成焦黄，咬一口脆甜脆甜的玉米香，就着面茶和糊糊都好吃。
“好，给你专门做一锅，家里玉米面管饱。分的粮食不够吃，我有钱，可以买。”
吃过饭，范亚娟看二毛收拾碗筷准备刷锅，让她村里玩去，自己刷锅。
三毛跟着二毛往大场跑，月亮光亮，现在流行捉迷藏，几十个人分成两组，一组躲一组找，全庄到处跑，闹得鸡飞狗跳。
大毛往常一样坐在大爷们身边，烤着火，听他们讲古话，今天讲的是北斗七星，他们叫什么名字，各代表着什么。
“……斗柄北指，天下冬。”
“……天干地支，心算法，只手断乾坤……”
半夜三更，大毛蹑手蹑脚从院门里进来，悄悄推开自己的门，洗脚，上炕，热烘烘的被窝暖和，秒睡。
第36章 第 36 章
清晨的风又冻得人脚手冰冷, 推开门，连呼出的气都能凝成水雾，二毛哆哆嗦嗦飞速提着尿桶去后院方便。
这天, 太冷了呢！
“三毛快点起来, 我们捡柴去。”二毛洗过脸，三毛还没起来，范亚娟已经将早饭做好，大毛不怕冷的在厨房门口烤火。
饭后, 大毛带着二毛三毛，玉梅带着玉花玉娇，跟村里捡柴的大队伍汇合，三十多个人一起往后山。
刚刚进山，二毛带着三毛开始扫树叶捡干柴，二毛拿个镰刀割蒿柴，三毛就跟着后面一抱放一起，等二毛用家里拿的葛根绳捆成捆，蒿柴多, 很快两个人就割成捆，再多了，他们背不动，就先回家了。
连扫得树叶都得另外再背一回。
大孩子们就进深山, 砍了手腕粗的杂木, 黄杨木、松枝、马桑树等湿柴, 一个人能被三捆, 这些柴干了耐烧。
“三毛, 快点！”二毛噔噔前面跑, 偶尔回过头看三毛慢吞吞的, 就喊他。
“来了来了。”正看一个白蛾的三毛小跑着追。
不等二毛三毛回家，路上碰到二娃子，就听他说：“二毛，快点，大场上有人炒玉米花，换糖瓜子，你们快点，再晚就排不上队了。”
二毛三毛也不去背树叶了，放下背篼立刻往大场上杀，这都已经迟了，炒爆米花的老爷子被村里的太婆婶婶们围的水泄不通。
“不要挤了，我在水泉村炒三天的玉米花，大家都排队，一个个的来，一个个的来，我给大家发号码牌今天排不上的明后天来。”郭三力大声喊着。
一个一身黑袄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拿着一个磨得光溜溜的木头盒子，挨个儿一个个的发木质小牌子。
二毛赶紧排队。
到她手里已经是五十八位。
“今天前二十位，一个个排队，应该差不多能出。下午，能出来早，按照号码明天的可以提前来。”郭三力面上淡定，心里乐开了花，三天就三十个工分，郭嘉能得十五个工分。
“糖瓜子可以用南瓜，玉米，荞麦，黄豆换。”
“姐，到我们明天了。”二毛看到五十八的牌号有点遗憾的说，“姐，可不可以先换点糖瓜子？”
“换。”二毛看箱子里的糖瓜子，其实就是麦芽糖拉成糖丝，淡黄带白，再次切成一块块的糖瓜子。
吃起来不太甜，还粘牙。
二毛和三毛回来，范亚娟正屋里做衣服，快过年了，村里大人小孩都要换一身新衣裳，尤其是年轻的姑娘媳妇爱美，宁愿饿肚子也要卖了粮食换新衣。
“妈妈，有换糖瓜子的，我抱两个南瓜去换了。”反正我不爱吃南瓜，要换就抱两个大的磨盘南瓜去。
二毛背个背篼和三毛一人背一个，一个南瓜有十几斤重。
郭三力见着二毛三毛的大南瓜，立刻对儿子说：“郭嘉，快拿秤砣帮弟弟妹妹接背篼。”
十斤南瓜换一斤糖瓜子，二毛总共换了两斤三两，糖瓜子箱子下去了大半，郭三力父子两个却很高兴。
糖瓜子生意总算开张了。
二毛马上给三毛两个，“一个拿给妈妈，一个你自己吃，你以后每天只能吃半个，过年还要留着待客，再给表姐带半斤。”
“知道了，知道了。”二毛蹦蹦跳跳先跑了。
二毛背着背篼回来，范亚娟看到糖瓜子惊了一下，再看炕边的南瓜，本来留着做种子的两个最大的果然不见。
“妈妈，给表姐留半斤。”
“好。给你爷奶，太婆们送几个。其余的我装起来，你们慢慢吃。”范亚娟取来一个陶罐将糖瓜子一个个放好盖上盖子，放到炕边的大箱子里。
“奶奶，我们用南瓜换的糖瓜子，这是给你和爷爷的。”二毛端着碗，王桂花正烤火纳鞋底。
王桂花看了一眼，“留着你们小娃娃甜嘴，我和你爷爷老了咬不动这家伙。”
“不太甜，你们能吃的。”二毛捡一个小块的喂给王桂花，“奶奶，我听说二十有大集，你和爷爷赶集去吗？”
“去啊，我做了三双老布鞋，准备去卖了换钱买肉。”
“好哎，明年我也要捡核桃榨核桃油。”
王桂花想笑，要不是范亚娟拘着二毛能把村里跑遍了，明年二毛九岁，看她看得住看不住。
“奶奶，你说南瓜有人要吗？”
“应该有人要，不过，可能不多，太便宜了划不来，也没啥人跟你换。”王桂花一本正经的说，家里现在都知道二毛不爱吃南瓜的事了，青瓜她还吃，等老了熬瓜菜，她就不吃。
那还是不要背去赶集了，哼哧走二十里路去，换不了还要背二十里路，还背不背？
二毛放好碗，后院背背篼，三毛啃完一块糖瓜子，也麻利的背着背篼跟着二毛上山背柴树叶。
这一趟，大部队砍柴的也回来了，大毛背了三捆大湿柴，累得头上都是汗，背上的棉袄透出个背架子湿样。
“大毛，背柴少背点。”范亚娟一边唠叨一边心疼。
“大哥，你现在外面走一走，再进屋，最好不要换了衣裳。”
二毛给大毛端了一缸子开水让他喝了，又箱子里取了一块糖瓜子给他，“村里正炒玉米花，大哥，我们去看看吧。”
范亚娟折叠自己做的衣服，烧水做饭。
“砰”的一声爆炸响，爆米花满天飞，爆米花机卡在一个轮胎皮做的口袋里接着一个大背篼，地上铺了乌漆墨黑的麻包布，散出来的花没在布上的孩子们就可以捡着吃。
“大哥，快点！”
二毛飞奔着过来，看小孩子们都捡飞到路上的，她也加入大军，也不是贪，就是嘴馋，几个尤其爱粮食的婆婆，将碎了的也一点点的捡起来。
炸爆米花的主人家也不会吝啬，举着布袋子让每个人都抓一把，大家都谦让着说不要不要，遇到抱着小米娃的媳妇子，主人家就给她抓一把让哄孩子。
“砰！”
“砰……砰……砰……”
村里从早上到晚上月亮下去都能听见爆爆米花的声响。
第三天一大早，范亚娟将专门挑出来做爆米花的小玉米给二毛和三毛剥粒，她跟着大毛进山捡柴。
“姐，我们可以爆三窝吗？”三毛用锥子在小玉米棒子上开口，这样二毛剥粒的时候能快很多。
“可以啊。我们做三窝，给奶奶和太婆一人一半，等会儿快到我们的时候，你去叫奶奶给我们俩帮忙装。”
一窝2毛钱，拿上钱二毛背上干柴和玉米粒，找了三个完好无损的白布袋子，先来排队。
因为加班加点的原因，2毛今天是第二家，刚刚好。
王桂花牵着三毛赶来，正赶上轮到二毛了，她看到两个小家伙拿的玉米强忍着没有唠叨。
“二毛，你这玉米三窝用不完，能不能换给我。”烟熏火燎黑乎乎的郭三力一口大白牙笑呵呵说。
“伯伯，不换，你给我再炒一窝。”二毛摆摆手，听二毛要做四窝，大家有的嫌她占的时间多的，有嫌她烧料子的，七嘴八舌劝她少炒2窝。
“奶奶，麻烦你帮我看着，我回去再拿个口袋。”二毛让三毛看着玉米，又对奶奶王桂花说。
咦，二毛又长个儿了。
“你快去吧，奶奶给你看着锅。”王桂花笑着答应了。
“桂花，你家二毛太浪费了，一窝2毛钱，4 窝八毛钱，粮食也要六七斤。”李大嘴不满二毛耽误了她的时间。
王桂花看了她一眼，“我二毛像她爸爸，大方得很，不像有些人，小气吧啦炒一碗舍不得给人吃。”
“4窝太多了，4大口袋咋吃，过了时间米花就不脆柔巴巴的不好吃。对了，他有糖精的，一包要3毛钱。”梅花也跟着提醒。
二毛回来听说有糖精，买了一包，一包糖精可以炒两窝，二毛爆了4口袋玉米花，哼哧哼哧三毛两个拿了4趟，糖精的分了一些给在场的伙伴们。
等范亚娟大毛回来，二毛已经给奶奶半袋子糖精的，又给太婆们一人一半糖精的一半白的送过了。
“妈妈，给菊花表姐她们一袋子，有糖精的也有白的，糖精的我留的不多，都装着混在一起了。”
“可以的，小二毛！”大毛拍拍二毛的小肩膀，骄傲的说。
“那是那是。看我王二毛的。”二毛挤眉弄眼，爆米花她可是花了一块一毛钱的巨款呢，事儿能不办好么。
张大红和李桂芝也炒了一窝，留着待客，也给家里的孩子吃。
王桂花和王大河吃着二毛送的爆米花心里乐呵呵，王桂花忍不住又想骂人，道：
“二毛这聪明劲儿、大手大脚的毛病，十成十随了老二。你说，一样的米粮怎么他们的性格差别就这么大呢？”
“那我哪里知道，老祖宗都没研究明白的。”
王大河吃了几口玉米花，倒了一杯茶，又点上水烟。
第37章 第 37 章
◎腊月二十，今年才出的政策，农村集市每逢十可以开集，这样一个月就有三天可以赶集，大家拿着自己的产出……◎
农村集市每逢十可以开集, 这样一个月就有三天可以赶集，大家拿着自己的产出可以上街摆摊，可以买卖, 可以换。
范亚娟老早打过招呼, 这天早上范亚军就给背了一条猪后腿来，称一称有十五斤，肉七毛钱一斤。
“妈妈，十块零五毛钱, 你给舅舅十一块。”二毛先算出来。
范亚娟笑着给范亚军十一块钱，道：“你可把钱收好。二毛说以后你不收钱，我们就不能拿家里的东西，她说到做到的。”
“二毛还跟小舅舅见外呢？”范亚军看她严肃着一张包子脸，开完笑说。
“亲兄弟明算账。主要是外公给的太多了。”二毛板着脸说完，又狡黠的对范亚军笑着道：“当然，小舅舅买糖给我们，我们肯定要。”
“别人给你糖，你难道还不要？”
“当然, 爷爷们古话说，无功不受禄，天上不掉馅饼。”别人原意给还要看我要不要。
“二姐，二毛跟村里的叔爷们学了好些道理呢。”范亚军心里有些说不来的感觉, 有些意外二毛小小年纪就懂这些。
范亚娟只笑不应, 二毛这小家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或者根本就没人学, 她本身就尊贵。
也不能夸, 不能贬。
“妈, 赶集快来不及了！”
“走走走, 三毛我背着。”范亚军还有别的事。
二毛没去，没有生意，她啥也干不了。
下午吃过饭，二毛背着大背篼，到早就扫好堆的山上背树叶。
顺着房背后的山，慢慢往上走。
太阳亮轰轰的挂在天空中，碧蓝天，胖胖的白云，越往山上走，山川人家越来越远，视野越来越开阔，远处的山梁，村庄，人家，青松，苍柏，构成一幅静谧的图画。
夹着寒意的风，在太阳光照耀下也有些暖和。
在山顶峰驻足，再往下看，大庄尽收眼底，目之所及，全是山。
二毛放平背篼，仰躺在背篼上面，晒着暖和的太阳，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王二毛，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二毛比他本人更好奇，这个熊雄知青不去赶集，上山干啥？
“你怎么在这里。”二毛从背篼上一下站起来。
再看，天不蓝了，云不白了，连风都有些冷。
“我来扫树叶。”
熊雄将手里的弹弓装到口袋。
“哦，那你扫，我先回去了。”二毛背起背篼，举着扫把头也不回朝她堆好的树叶堆走。
熊雄看着二毛柳条似的背影，突然发现小丫头长个子了。
他承认刚才是有点鲁莽，可小家伙脾气似乎也不太好。
“熊雄，你看什么呢，没见小姑娘生气了！”梁靖提着一只肥嘟嘟的兔子从树丛中出来，笑道。
“小家伙怪有脾气的。我听说，她爸现在升了营长，是曾经参加过51年和59年自卫战的老兵。”
“你有门路了？”梁靖听得心热，要是能参军，总比困在这里好。
“没有。家里不让我去。”熊雄无所谓的说着，“快走吧，去看看盖土子那里还有没有逮着兔子。”
范亚娟牵着三毛上街，这还是三毛第一次来赶集。
腊月里，街上人多，有凑热闹的，有制货，有卖自家出产的，有的背五六斤玉米、黄豆卖，也有像是王桂花一样做老布鞋来卖的。
“三毛，我们供销社先买盐和棒棒油，再去街上转一转，想吃包子等会儿去饭店去看看有没有。”
范亚娟一边说一边告诉三毛粮管所在哪里有什么作用，还领着看了大戏台旁边的一排排学校教室，上下街道走了一圈。
王桂花卖了一双老布鞋三块钱，看旁边玉米黄豆质量不错就花钱买了。
和范亚娟大毛三毛四个人一起回来。
李桂芝鬼鬼祟祟半道上从后面追上来。
“二嫂，你都置了啥好货？张家山的说严敏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你知道，她取了个什么名字吗？”
范亚娟自从上次打了她，从不和她说话，也不愿意和她一起干活。
“老三家的，你别一天飘得连人都不做了。”王桂花张口就骂，道：“老二老三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我就想不明白，你咋就跟老二家的过不去？”王桂花是真的不知道李桂芝一天想什么。
范亚娟拉着三毛走快几步和她们拉开距离，大毛攥着拳头，李桂芝要再乱说，他就揍人了。
“娘，人家给起了个胜娟的名字。要说她跟老二没什么，说出去谁相信呢？”李桂芝在王桂花的鄙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王桂花冷笑，直视着李桂芝的眼睛，第一次直截了当说：
“我知道你原来嫉妒范亚娟，可就这，就让你嫉妒的连脸皮都不要了，那等老二拿工资回来给孩子们买新衣服回来，他买的东西可能你一辈子都用不上，到时候，你不得把自己气死了。”
心思被婆婆识破，李桂芝傻愣在原地。
王桂花这次不准备放过她。
“李桂芝，你知道我和你爸为什么忍着你？你当范亚娟不知道你那龌龊心思？
我和你爸是看在生才和玉花两个孩子面子上，离了你，你看着，王东辉三天就给我娶个新儿媳妇回来。而生才玉花谁管！
宁跟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李桂芝，果然你脑子不清楚，以后你也要为孩子们着想。”
“娘，我——”
李桂芝想要解释，可她做的事——王桂花不耐烦听。
“别人给你的再好，终有用完的一刻。你好好想想吧！”
王桂花五短身材背着二十几斤粮食，背挺得笔直。
李桂芝仔细一寻思心里又惊又怕，捂着脸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走到上坝，王桂花才追上范亚娟娘三个，听三毛惦记着红烧猪蹄，心里舒了口气。
“妈妈，二姐把猪蹄做好了吗？”
“应该没有，锅塌塌她不会贴，锅大，她性子急，锅塌塌可不是那么好贴的。”
范亚娟看到冒汗的王桂花，就说：“娘，背篼给我背一阵等会儿再换给你。”
“不了，上山的时候你再背着。”
第38章 第 38 章
二毛午睡起来, 闻了闻面盆里的玉米面，看还没有形成蜂窝，看天色, 时间还早呢。
提上木桶水泉边提水准备洗衣服。
刚走出院门, 见老远来了一群人，有大人有小伙伴们，看什么稀奇一样，心生好奇又莫名有些期待, 不会是爸爸回来了吧？
“二毛，你先不要提水去了，你看，谁回来了？”王奶奶乐呵呵笑着，脚步如飞跑过来对二毛说。
王东林有点不敢相信，眼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会是自家出生不到四斤重的毛蛋儿。
他家姑娘都长这么高了？
“二毛，这是你爸爸！”
二毛有些忐忑，有些紧张，偷看了一眼立刻低头。
这个一身板正四口袋军装, 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笑意盈盈的中年人就是她爸？
果然呐，如王奶奶所说长得好看。
哎呀, 不对, 这么久没叫人, 爸爸会不会不高兴！
咦, 他右手居然抱着一颗篮球？？！
“二毛, 你这孩子天天问你爸爸, 你爸爸在这里又不打招呼了！”
王奶奶笑着对王东林说道：“东林, 二毛从小没见过你，难免的，你和孩子好好说说话，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你再可不能这样几年不回家了啊。”
“王婶，我知道了。”
王东林声音有些哽咽。
二毛听得非常清楚，猛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自己鼻子也不知怎么就酸酸的。
“谢谢王奶奶，那我和爸爸先回去了。”二毛先跟王奶奶道谢。
“爸爸，走，跟我回家。”鼓起勇气二毛一把牵着爸爸的衣角，紧张解释着：“妈妈和哥哥弟弟上街赶集去了，不过，他们也快出来了。
我们想着晚上吃红烧猪蹄和锅塌塌，猪蹄我都泡好洗干净，爸爸，你可有口福了。
我让妈妈准备了一盆玉米面，要做两锅锅塌塌，我们一家五口人都够吃呢。”
目送父女两个回家。
“有人赶紧给王老头说一声去吧！”王奶奶也替二毛高兴，挥着手让人散开，“人家父子夫妻，父女团聚，我们就别打扰了，等过几天在一起说话。”
二毛先王东林一步进门冲到屋里搬了一把小靠背椅，让他先坐，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架火烧水，长途跋涉的人一定想洗个热水澡吧。
“爸爸，你先院子里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倒水洗脸。”
“好。”王东林赶紧答应，将手提包放在脚边，背着二毛坐下，又搓了两把脸，才回头恋恋不舍看着二毛一阵抱柴一阵提水一阵烧火忙乎。
看她小小的马尾辫高兴的要飞。
哈哈，他王东林的闺女，聪慧勤快像只小蜜蜂，还有点怕他呢。
“老二，你这鳖孙子，仗不是早就打完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家？”
王大河骂骂咧咧院子里进来，上来就对着王东林肩膀一阵捶。
“嘶，爹，你下手轻点！”王东林忍着疼，喊道：“大哥他们都不在？”
二毛看爸爸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躲，捂着嘴偷笑。
“你个龟孙子，你买这篮球干啥子的，不能吃不能喝的，你三十几岁的人了，一天到晚还记着玩呢！
你不知道你媳妇一天下地干活多累，二毛三个多懂事，你个烧料子，有点钱买成粮食不行吗？”
王大河啪啪几巴掌摔在儿子背脊上，王东林觉得自己一身皮都被他爹给理顺了。
“爹，我不在家，让你操心了！”
“你个王八玩意儿，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废话。”
王大河抬起脚，王东林出溜跑开，父子俩一个跑一个举着大棒后面追。
二毛一边干活一边围观爸爸的窘态。
村里听到风声的老队长赶过来，王东林的童年老伙伴也一起过来，王东智、王东辉、王东胜后脚回家。
有外人早放下大棒的王大河又是一派老实巴交沉默寡言少语的样子，请大家正屋里说话。
“小老弟啊，东林外面不容易，现在可算高升回来了。”老队长笑着说话，王大河摆着手将人迎进正屋。
正好，路上就听人说了的范亚娟王桂花婆媳两个，大毛三毛也回来了。
大人们屋里说话，王桂花帮着泡茶，大毛三毛拘谨的坐在王东林身边。
“别说，大毛三毛跟东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后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老队长笑眯眯的说，“我们东林，自小就不一样，放着羊呢，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小小年纪得了孟老师青睐。”
“呃，那孟老师现在当大官了吧？”
“孟老师现在C省军区，身体还算健朗。”王东林笑着把茶双手捧给老队长，道：“多谢老叔一直照顾着我家里，我多年离家，多亏了村里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帮衬，等我安顿好了，请老叔和大家屋里喝酒。”
“好说，好说。”老村长开怀大笑。这王大河家人要活起来了。
张大红躲在屋里，就是不想给范亚娟帮忙做饭。
“现在得意算什么，饥荒的时候还不是家里照顾着老小，要不然早就饿死了。”张大红一面对着玉梅嘀咕，转头屋里出来就笑着对范亚娟说：
“二弟妹，现在二弟回来了，我们晚上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做点好吃的，我家菠菜长得起繁，我去拔一篮子回来和木耳凉拌。你家还有啥好吃的，今天可都要拿出来。”
范亚娟无头苍蝇一样高兴了有一会儿，听张大红说做饭才算想起正事来，突然出了一口长气，才慢慢稳住，静下心来。
“多谢大嫂，我这就准备饭菜。”
范亚娟将锅里烧的水舀出来，看玉米面发好了，砍猪蹄嫌少又割了三斤猪腿肉，淘了一淘斗洋芋红萝卜白萝卜。
下油肥肉炒香再下猪蹄酱油大料，倒了半锅水熬煮，等锅里肉五分熟，倒入土豆红萝卜白萝卜翻炒，靠着锅边一个挨一个贴锅塌塌。
二毛把火架大后，站起来，看着范亚娟一个个贴锅塌塌。
怎么她也一样操作，就往锅底溜呢！
正屋里，王桂花将新猪肉洗干净，肥肉切成薄薄的厚片片，再切成一个个小丁丁，下油炒了，再跟蔬菜一起翻炒成红油臊子汤。
老队长一行人听王桂花张罗饭菜了，就说改天大家一起坐再喝酒。
王大河将人送到大门口等他们走远了，背着手走回来，关上大门。
王东辉回屋，见李桂芝躲着他，觉得莫名其妙，道：“咱家有啥好吃的，赶紧拿到娘那里做，娘说晚上大家一起正屋里吃饭。”
不会儿，王桂花就给王东林专门擀了一碗白面臊子面，端到现在二毛家住的屋里来。
“亚娟，先让东林吃点面缓一缓，晚上大家再一起吃饭。”
“麻烦娘了。”范亚娟赶忙道谢。
吃过饭，大毛抱着干净的衣裳跟在王东林身边后院帮忙去洗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投的营养液。
第39章 第39章
大毛知道爸爸当兵在外很不容易, 在看到王东林右肩膀到肩胛骨处的伤，情不自禁偷偷掉眼泪。
王东林转头看见大儿子在哭，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你哭什么, 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声音是不是太硬了，叹口气说：“大毛啊，这几年你们在家，怎么过的？”
“爸, 爷爷奶奶照顾我们，叔伯们没有欺负我们，前两年传言说您找了小老婆叫严敏雪，三婶看笑话说风凉话被我妈妈打了，我上学了，我同学李玉书学习特别好，大字、珠算、数学特别好，他可以心算，这次考试考了双百。”
说到同学王东林打断他, 笑着问：“那你考的怎么样呢？”
“我考了80分，语文82，数学85。”
“那已经很优秀了，八十分以上都是优秀, 你好好学。”
大毛好高兴, 爸爸没有嫌他分数考的低。
等父子俩从后院回来, 没多久, 王桂花张大红范亚娟三个已经把晚饭做好端到正房。
林美丽王东胜提着半只烧鹅也赶回来。
正屋一张大桌子, 一张小桌子, 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王东林一把抱着三毛坐到爹妈右手边座位上，范亚娟坐他旁边，左手边是张大红王冬东智两口子，下席王东胜林美丽添了两张椅子，和王东辉两口子坐成一排。
几个人说笑着相互打招呼，只有李桂芝瑟缩着身体不敢看王东林的眼睛。
王东辉也有些紧张。
王东辉知道，老二现在温文谈笑的面目都是假的，让他知道李桂芝所作所为，自己只怕有一顿好打正等着呢。
桌上，范亚娟做的红烧猪蹄舀了一大盆和一盘玉米面锅塌塌，张大红凉拌的两大碟子的木耳菠菜，王桂花做了一锅两合面猪肉臊子面，另外端了一个麻辣萝卜干，又切了一盘王东胜拿来的烧鹅，桌子上碗碟摆满了。
“大家吃饭！”王大河夹了一筷子菠菜说。王东林几个跟着动了一下筷子。
看大人们开饭，二毛先夹了一筷子猪蹄，左手取了个黄匆匆软乎乎的锅塌塌，咬一口好甜好好吃。
“这几年，家里不容易，两年饥荒，啃树皮挖野菜能吃的都吃上了，这两年，年景好了点，大毛二毛也大了，能帮家里干活了，老五一结婚，我做主分了家……”王大河说起家里的事。
等他说到今年，张大红抢了王大河的话，接着说：
“二弟妹这几年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孩子又小，幸亏爹娘年轻帮忙照顾，你大哥也帮衬着，玉梅也帮忙看着玉琳和生明，带着他们两个扫树叶，孩子可能干了，爹娘烧炕的树叶都是他们背回来的，你到后院看看，你们家那柴都是大毛三个捡的。”
“二哥，我看着大毛和三毛三个读书，二哥你和二嫂聪明，他们三个也聪明，好好读书将来肯定有出息。就是三嫂，嘴巴不好乱说话——”王东胜挑衅般看着呆若木鸡的老三两口子，老二睚眦必报，有你们好受的。
王东辉桌子底下给了王东胜一脚。
“二哥，娃她娘嘴碎，我已经教训过了，二嫂也打过了。”
王东辉解释过，屋里静静地，王桂花怪王东胜狗嘴吐不出象牙，哪壶不开提哪壶。
半响，王东林笑着开口说：“1年前，我在部队升了营长，工资补助也涨了，这么多年，我不在家，多亏了大哥三弟五弟照顾爹娘，我给爹娘200元养老，给大哥三弟五弟每家50元家用或者供侄子们读书，大家一起过个好年！”
王东林说完，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塔崭新的十元新币，先给王桂花数了20张，再数了5张给王东智。
王东智不好意思接，王东林就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饥荒的时候多亏了家里照顾孩子和范亚娟。
“好好好，东林你以后要长常给家里写信，亚娟没有你的消息受苦了。你以后要好好对她和孩子们。”王桂花一边抹泪一边说。
“娘，我知道的。”王东林点头应道。
“大家先吃饭，今天东林累了，改天大家再一起坐坐，说说话。”王大河看各人有各人想法，就说。
“爹说的是。”
等范亚娟帮着收拾好碗碟回屋，王东林父子四个一排排躺在炕上，二毛看到范亚娟，指着靠着门口王东林左手边说：
“妈妈，你睡这里，今晚大哥跟你们睡，明天晚上是我后天是三毛，我们商量好的。”
“你晚上看得住三毛吗？他要起夜的。”
“当然，我可以的。有尿罐，我们可以的。三毛，你说呢？”
“我本来自己就可以的。”三毛有些害羞，板着包子脸。
“哦，那我们现在回自己屋。爸爸累了，要睡觉。”
等二毛三毛姐弟俩叽叽喳喳走了。
屋里静悄悄的，范亚娟有些情怯，故作镇定换了袜子上炕躺下。
王东林吹了煤油灯。
挨着王东林的大毛紧张得心要从口里跳出来了，咋睡。
王东林等大儿子睡着了，翻过身一把抱住范亚娟，腿搭在她身上，两个人说起悄悄话。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王东林拍了拍妻子的背。
范亚娟抑不住哭了，眼泪断了线，这多年她受了多少委屈。
王东林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一边温柔安慰，“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呃，那姓严的怎么回事，村里都说是你的小老婆。”范亚娟打个嗝，拧了王东林一把生气道。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一个正派人怎么会有小老婆，这辈子，我只有范亚娟一个大媳妇。”王东林说着亲了范亚娟的额头鼻子和嘴角。
又痞笑着说：“下辈子的话，就不好说了。”
“下辈子，也要问问我愿不愿意呢。”范亚娟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那你有什么不愿意的现在说来听听？”王东林不依。
“谁知道呢！”范亚娟跟着笑了。
王东林抱紧她，认真的说：“明年，我要到C省支援三大建设，工资关系已经转过去了，近几年我的工作比较忙，环境比较艰苦，我还是顾不上你们，不过，你和孩子们可以趁着农闲来探亲，我分到一间宿舍，你们来了不会没地方住。”
“嗯。家里孩子们大了都能帮我干活。大毛和二毛因为你不在家，比别的孩子更懂事的让人心疼，这也不是说说话就能改变的，得慢慢来。”
“我看出来了。”王东林叹口气。
“我参加了识字班认了三百个字，还学会了新式缝纫机。”范亚娟见不得男人自责。
王东林听出她语气里的骄傲，高兴说：“那太好了，以后给我写信吧，我想想，一个月必须写两封，不，两封不够的。”
王东林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嘴上亲亲。
“我不。”
“快，说你愿意。”王东林抓着她不放，唇贴上着她耳朵轻声喃语，“跟我这么久了，你还没给我写过情书呢。”
贴着他，范亚娟浑身都软了，心道：我给你买把刀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侧耳投的营养液。感谢大家支持。
第40章 第 40 章
◎张大红目光打趣的看着满面红光的范亚娟，笑道：“二弟妹，二弟难得在家，怎么不多睡会儿？”“大哥天天……◎
清晨, 张大红目光打趣的看着满面红光的范亚娟，笑道：“二弟妹，二弟难得在家, 怎么不多睡会儿？”
“大哥天天在家也没见大嫂贪睡。”范亚娟硬着头皮回道, 一边说还一边往屋里看了眼正对上王东林带笑的眼眸，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范亚娟拿板凳烧火。
“哈哈，范亚娟没想到你面皮这么薄。”
刚笑话了范亚娟, 张大红就对上出门来的王东林，有些尴尬，面上无事人般，笑着说：“二弟起早了，这天冷得很，你得多穿点。”
“我们都没大嫂起得早！”王东林说着又看了低着头的范亚娟一眼，才去后院。
王桂花举着扫把将院子扫了一遍，回房烧水做早饭。
屋里二毛和三毛也醒了。
“三毛，你看看, 这地上地图是不是你画的啊？”二毛捏着鼻子提着尿罐一边往外走一边吼道。
三毛憨憨的笑着，羞得脸都红了。
“三毛，快点拿灰铺一下，今晚跟我和你爸睡。”范亚娟听到两个人的官司, 吩咐三毛干活。
二毛掺水将尿倒到韭菜地里, 舀水涮了尿罐藏好, 回来赶紧洗手, 大毛刚从外面回来。
“妈, 今天阴天, 我们干什么活？”
二毛帮范亚娟灶里添柴。
“等会先问问你爸。你不是准备了给菊花她们的好吃的, 你爸在，我准备带你们三个去老虎梁，这样，过了年就不去了。”
“呀，这么好吗？我正等着什么时间到舅舅家去呢，外公外婆肯定想我了。本来我打算让小舅舅给表姐带回去的，可惜，他昨天没来。”
等一家人吃过早饭，范亚娟和王东林商量走娘家的事，王桂花过来给王东林说，趁着他在家，先到歇台上看他舅。
“你这五六年没在家，你舅舅都念叨你呢。这又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走了。”老二升了官风风光光回来了，王桂花就想让娘家见见人，一起高兴高兴。
王桂花发话，也代表了王大河的意思。
范亚娟就说等歇台回来，再一起去老虎梁。
王东林翻行李袋，取出一瓶西凤酒，给大毛一瓶让给王大河送过去，等大毛回来，才说：
“我给你们三个起名毛蛋，这次回来我给你们买了一个真毛蛋（篮球），有时间，你们三个毛蛋就到大场上去打毛蛋。”
“爸爸，我们一起去呗！”二毛忍住笑，说，“我们三个打毛蛋有啥意思，爸爸打毛蛋才有意思。”
二毛说着还比了比哥哥大毛。嗨，要打毛蛋也是先打你吧，哈哈。
“没看出来我闺女还很幽默。”王东林拨了一把女儿的小辫子，又从行李袋里取东西边说：“以后，你们三个好好上学，我和你妈妈每年给你们30块钱的零花钱，这些钱呢，你们自己保管，但有一条，用完了可就没有了，所以，得省着点花。”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二毛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没想到爸爸这么豪横，一给就是30块。想想，现在一个鸡蛋2分可以买一千多个鸡蛋，都可以买几十斤肉了，吃肉自由有么有。
王东林说完话便拿出一叠崭新的十元，一个孩子数了3张，看得范亚娟目瞪口呆。
“谢谢爸爸！”大毛接了钱。
“谢谢爸爸，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最善解人意的好爸爸！”二毛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三毛小手伸得直直的，王东林将钱放到他手心，笑问：“三毛还小，这钱，要不要先让妈妈给你保管。”
“谢谢爸爸，我只比姐姐小一岁，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三毛仰头，看着爸爸认真的说。
二毛就觉得三毛是个大智若愚的小孩，平时跟着她安静且不动声色。
“好，你是大人。”
还真的给了。
王东林迎上范亚娟不认同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问：“等下爸爸要到舅爷家去，你们谁跟我一起？”
大毛摇头。
不认识，二毛摇头。
三毛摇头。
“爸爸，你去吧，带着我，你走不快路。”二毛说完先溜。
三毛见二毛不去，已经后院去背背篼拿扫把，赶忙跟着跑，姐姐嫌远，他更走不快了。
大毛恋恋不舍看着弟弟妹妹背背篼走人的飒爽背影。
“行了，我自己去，我快去快回下午回来我们去老虎梁。”
王东林摸摸鼻子对着范亚娟说，把剩下两千多块钱和粮票工业劵全部递给她。
“好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范亚娟偷笑接了钱票，心想，也不一定就今天必须去娘家，三个孩子跑得这么快，彻底取悦了她。
二毛领着三毛到了后山，小伙伴们都过来和她说话。
“二毛，你爸回来就好了。”
“二毛，我听爷爷说，你爸是军人喔！”
二毛一边点头，一边说：“我爸给我哥买了一个毛蛋，等天晴了我们一起到大场上打毛蛋。”
“二毛，你爸爸回来还要去当兵的吧。”
“应该还要去的。”二毛思索着，爸爸现在是营长，等他退休，不敢想……
大人不像小孩这么单纯。
因为王东林穿军装回来，又听王东胜大嘴巴说他现在是营长，津贴有一百多，村里人心里五味杂陈。
“别听东胜胡咧咧，一个月一百多块钱，怕首长都没有这么高的工资吧。”老队长不相信。
李氏也不愿意相信，一个月一百多块钱一年就一千二，村里一个工分2毛钱，花一点钱买工分换粮食，范亚娟不干活一年到头吃不完。
“不得假，听昨晚东林亲口说的。”李氏肠子都悔青了，要说范亚娟这个媒还是她帮衬着说成的。
当初李桂梅稀罕王东林过分了，她们都觉得人姑娘是不是有病，一个穷当兵的见天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多危险呐。又常年不在家里，不是过日子的。
现在看，还是李桂梅眼光好，读过书的人见识就是不一样。
“要是东林亲口说的，那怕还有所保留。”老队长点了一支烟，慢悠悠开始瞅着自家半亩地的院子，半响，才道：“到底，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我也觉得保守了，营级以上的军官家属可以随军。”王玉华领着女婿背着二十斤大米回来走娘家。
“进村就听说了东林叔的事，东林叔这次回来，二婶也怕要跟着一起走吧！”
“那可就享福了。”李氏说完急忙迎上来接着孙女婿的背篼，背篼沉甸甸的压手。
“你这孩子，见天的往家里背米粮，你婆婆不说你吗？贵勤，奶奶家今年杀了猪，回去的时候背一只猪腿，可别嫌重。”
会计家没有老队长这么淡定，李会计脸色阴沉沉的难看，闻讯赶回来的李桂梅在房间里摔碟子砸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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