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林从王桂花娘家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王大河与他商量，晚上请村里亲房和老队长等一起吃个饭。
“你这么久不在家，多亏了村里照顾。”等再出门了, 孩子还要在村里生活, 该讲的亲情要讲，该给的面子还要给人家。
“爹，你说的是，我是得请客, 就劳烦娘帮着亚娟一起做一桌饭菜。至于请谁，我现在就村里转一圈。”
王东林说着背着手便走，走了一会儿就发现院子有点太静。
一回头他爹还看着他，便问：“爹，我们家的孩子呢？”
“都扫树叶，捡柴火了。”这冷的天，没水一两天得行，谁都不敢不去扫树叶烧炕。
范亚娟拿个背篼自留地里铲菠菜，掏萝卜, 挖一颗大白菜，肉就只能煮猪腿还害怕二毛不肯，心里想着等开集了买些肉存着。
“亚娟，我泡了豆角干, 等会儿凉拌算一个菜, 这老头子说的有点急了, 也没法去现在买。”
“蒜苗炒肉一个, 萝卜红烧肉一个, 凉拌菠菜一个, 我再炒个鸡蛋, 肉片炒洋芋一个，六个菜可以了吧？”
范亚娟绞尽脑汁算了算菜六个算是够了，东林拿回来的西凤酒还有三瓶，拿出两瓶，泡上正房的几十斤老黄酒应该够喝。
王桂花想多做几个菜也没办法，现在冬天，不是洋芋就是白菜萝卜，“可以了，再擀上三案板的杂粮酸菜节节面，饭管够。”
李大嘴见王东林一身军装走过来，连忙往旁边让路，王东林回来了要是碰上范亚娟她还能打趣几句，可遇到王东林就不敢说话。
李大嘴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怕王东林，他个子高，白皮，板寸头，脸长得跟画儿上的人一样好看，面相亲和，甚至笑着打招呼脸上带着明显善意，可她就是会怕。
“婶子，晚上叫大叔到我家吃饭。”
“三大爷好久不见，我爹准备了好酒，晚上来我家聚聚。”
“大伯，晚上带着侄儿们家里吃饭。”
……
得到邀请的人都准备着晚上带什么下酒菜，老队长也不例外，寻思来寻思去，最后还是带了三斤老黄酒，万一人多不够喝，他这三斤也能泡一壶。
王大河的亲大哥王大海邀请老娘也去凑热闹，被老人家笑呵呵拒绝了。
“你们年轻人凑热闹，我可不去，等哪天，我自己专门去找东林孙儿说话。”
“娘，今晚去就刚刚好。”
“不去不去。”
王东胜专门请了奶奶回家吃饭，老太太踩着三寸金莲慢悠悠的来，王桂花恭敬请到正房里让生金陪坐着说话。
“太婆，我没糖吃了，你能给我两个吗？”别看生金在妹妹面前横，在老太太面前可乖巧。
“给你。”太婆从斜襟衣兜里取出四块水果糖，都给生金，“你一个人慢慢吃，别让别人看见了。”
“太婆你最好了。”生金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
“数你嘴巴甜。”老太太很受用的摸了摸孙儿的大脑袋，笑着的口不见齿。
林美丽张大红李桂芝三个也一起在厨房里帮忙，范亚娟就负责炒菜，下面条。
吃过饭，王东林开始挨个敬了酒，男人们开始喝酒划拳，收拾了碗筷，范亚娟从正屋里出来，现在她们也就消闲了。
“二弟妹，奶奶现在我家呢，都去我家坐坐吧。”张大红见大家都收拾好了，范亚娟要走，笑着说。
“走吧，二嫂，去陪陪奶奶。”林美丽也叫范亚娟，她们几个坐着有什么聊的，二嫂说说二哥在外面的际遇才有意思。
范亚娟见李桂芝眼神躲躲闪闪，又左不过张大红和林美丽叫，跟着进了张大红家。
几个女人絮絮叨叨的说孩子，说日子，话题绕来绕去范亚娟也装聋作哑蒙混过去。
张大红林美丽说多了也觉得没意思，收拾着三个人将老太太送回村中的老房子。
张大红见老太太一人一个小院子，院子还不小，心里打起了主意。
“二弟妹，二弟回来，你就要享福了，现在城里人有供应粮吃，孩子生下来就有粮本，可比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好得多。工厂的工人父子还可以接班，真羡慕他们。”
“到哪里都是管一张嘴，自己心里也就舒服了，我最佩服二毛爸爸的就这点。”
张大红觉得她现在得意了说什么都对，两个人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两人言不搭语的说着话。
“说实在，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生金明显不是读书的料子。”张大红叹口气，突然说，“他被我惯坏了。”
这话，范亚娟可不好接，也不敢接。
好在，刚好到了自家大门口，范亚娟借口着急上厕所，小跑着冲进了后院。
张大红左等右等不见她出来。
“这人不会掉茅坑了吧！”
——
范亚娟后院回来跟王桂花打了个招呼，又抱柴烧了几锅水，婆媳两个人害怕酒喝大了不好，又煮了两锅清茶。
“大河，你这可熬出来，东林现在有出息了，以后啊，你要享福了……”
“大河，你和你哥，我从小看你就聪明——”
“大河啊，想一想我们老一辈那时候真是没活路啊！”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我才活的像个人样啦！”
被这些辈分高的老爷子们一口一个大河，五十岁的王大河也得陪着笑乖乖的听着。
“东林能干娃！”
“东林胆大心细！”
“东林那年跟着我打了一匹狼！”
明显喝大了的一众人，接着又夸起王东林。
……
晚上二毛见正房里出出进进都是人，早早地躲进自己房间。
只听得猜拳行酒一声高过一声，讲古话的大爷爷们也凑热闹，说话片闲到半夜三更才散。
更甚，第二天大家都觉得这样热闹不错，大爷爷们开始商量着不行过年的时候咱办场社火热闹热闹。
天未亮，王桂花范亚娟早早地起来收拾着杯盘，清扫地面，那几十斤老黄酒都泡淡了，剩下的玉米酒渣正好喂鸡。
“东林这回来，我和你爹心也就定了，也不知道老四过得怎么样？那个丢脸玩意儿——儿孙多了都是债。”
范亚娟老实干活，看王桂花说什么，就是不搭腔。
“亚娟，你听东林说了吗？他啥时候走！”王桂花好像才记起般，问道。
“我也不清楚，他说，年底要陪我回一趟老虎梁。”
“那是应该的，要不是昨晚睡得太晚，今天就应该陪你回娘家，我那里还有三尺条绒布你给带着给你侄女做个鞋面。”
“谢谢娘，那我先回去做早饭了。”
“去吧去吧，哦，二毛应该也醒了吧，她昨天晚上怎么乖乖，没来凑热闹呢。”
第42章 第 42 章
王桂花念叨的二毛正蹑手蹑脚门里出来。
“妈妈, 爸爸还在睡觉。”二毛靠在范亚娟身上悄悄地说。她爸的睡姿很“优美”——趴着睡。
“我们什么时候去外公家呢？”
“明天去，让你爸再睡会儿，他昨晚三点多才睡, 猪腿昨天晚上都吃了, 等开集我再买，看明年如果情况好，我们养一头杀吃肉。”
“好的，妈妈, 我有钱，我给咱买肉吃。”猪腿吃了，二毛很心疼，好在爸爸给了钱她可以再买。
“买什么，今天看爸爸给你打了现成的。”不知道偷听多久的王东林突然开口。
“爸爸，你醒了！”
妻子女儿都看着他，眼里盛满了惊喜，王东林淡淡一笑，道：“玉琳去叫你哥哥起床, 等吃过早饭，我们进山拾柴绑兔子抓野鸡，如果碰到黄鸡，看爸爸给你猎个回来。”
“好的, 爸爸。”
二毛小跑着就敲大毛的门, 锲而不舍, 不会儿大毛顶着鸡窝头恼怒的来开门。
“大哥, 你快点, 爸爸说带你进山打猎。”
大毛闻言, 立刻应道：“给我一分钟, 马上好，现在就去吗？要跟大爷爷借老土-枪吗？用那个打，兔子野鸡跑不了。”
二毛皱眉看着大哥高兴疯了的样子，万一一只兔子都抓不到，你到时候可别哭。
吃过玉米糊糊早饭，王东林范亚娟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进山捡柴。
碰到村里人，大毛二毛问好，大爷大婶们对着王东林范亚娟一阵猛夸。
“亚娟会喂娃，大毛二毛不仅学习好，长得也好，饥荒过了，你们家的娃最先养起来……”
“二毛这个子，柳条条的，随爸爸了，都比十一二岁的孩子高了。”
每每王东林都应说：“是亚娟会喂娃，孩子们也懂事，学习好不好还要看以后，我听说有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只要他们能上，我肯定供他们上大学。”
大毛带着二毛三毛前面冲，王东林和范亚娟两个边走边嘀嘀咕咕说家常。
要绑兔子、野鸡就要进深林，低矮的灌木丛、竹林里总能找到野鸡窝，尤其现在天气冷，野鸡基本活动少，几只聚集在一起觅食，一块石头下去嘎嘎嘎乱飞。
要抓兔子，就要靠近庄稼地附近的山坡，找到洞穴，烧烟熏再围堵。
这些常识，大毛二毛三个都知道。
没借老土-枪看怎么抓野鸡兔子，大毛走走停停，看爸爸只顾着跟妈妈说话，哪里像是要打猎！
“看，我捡到一根大干柴。”二毛眼睛看着路边，茅草丛里看到一个粗树根，跑过去捡了放到三毛的小背篼里。
“三毛，走快点，再找找看还有没有谁掉的干柴。”
进了深山老林，王东林拿个镰刀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大毛，二毛三毛和范亚娟跟在后面，耳畔各种小鸟叽叽喳喳叫不停。
走到竹林边，王东林砍了几个竹条做箭，从背篼里拿出秘密武器——一个老旧牛筋的短弓，一把麻绳。
“我们先在这个竹林做几个绑野鸡的陷进，等会儿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捡柴，我和老大进去看看，看有没有别的野物。”
看王东林小心翼翼往竹林里走，二毛好奇想去看被范亚娟一把抓住衣领。
“野鸡特别警醒一旦看到人的影迹它就不会再来。”
“那爸爸怎么可以？”二毛眼睛不眨盯着范亚娟等她说，嘿嘿，等妈妈讲古话。
“你爸爸会很小心，野鸡活动有专门的脚印，猎人会知道。”范亚娟心想，难道二毛也想学打猎，这可不行，女孩还是文静些好。
“好的好的。那我们捡柴吧！”二毛从背篼里拿出小镰刀，往树林里走，这里深林，连干松枝都比较粗，砍断的刺棒也粗，干的马桑树她都不屑得捡。
见湿的硬柴，二毛操起镰刀咔咔砍，等会让爸爸背。三毛见二毛砍树，也跟着来，两个人一个换一个。
大毛静悄悄跟着王东林，认真看他怎么打绳结，怎么利用竹竿和麻绳绑活结，最后掩盖踪迹撒上玉米粒。
王东林在这一边一共下了三个陷进。
“亚娟，你看着老二老三，我和老大再往里走一走。”
王东林回来，觉得好笑，看了阵二毛三毛哼哧哼哧砍树的样子，拿起刚刚做的硬木大棒抗在肩上。
“姐，我们中午能有肉吃吗？”三毛哼哧喘气。
“应该能。”可能比较悬乎。
二毛和三毛砍完树，又往里走发现一颗野山药藤，姐弟两个蹲下挖山药。
平时就算遇到山药他们也不会挖，因为会耽误捡柴，这次，也是因为王东林回来了，两个娃娃精神松懈下来才会想挖，其实也就是挖着玩儿的。
范亚娟逮住一棵刺藤乒乒乓乓一阵砍，一根一根刺棒卸出来，这种柴硬耐烧，一根粗藤就够两捆柴。
带着大毛，王东林脚步飞快，一会儿翻过一座山，大毛丝毫不觉累反而越走越兴奋。
到一片水潭，王东林突然停下脚步，大毛看爸爸利落拉弓射箭，那小小的竹片嗖的飞出去了。
只听“咩”的一声传来，王东林急奔而去，一箭接着一箭，大毛跟在爸爸身后追，看见了，是一头野山羊。
“爸！”大毛小声的叫爸，生怕野山羊爬起来又跑了。
“没事，我们射中了。”王东林让儿子一起跟着过去看，边说：“看到目标，先瞄准，再果断下手。等会儿，我们找找看还没有没别的猎物。这头羊抬回去先给你妹妹换她的猪腿。”
“嗯嗯。”大毛一笑，爸爸也知道妹妹宝贝的猪腿被昨天吃完了。
野山羊大概有三十斤重，王东林用麻绳绑了四肢大棒担起来试了试，大毛用一把草堵住野山羊的嘴。
走了一个小时一无所得，王东林顺着几个脚印，一边给大毛讲怎么从粪便脚印分辨猎物，怎么合理布置陷进，让大毛自己拿着麻绳竹竿具体操作一下。
“回去了，今天也就这些了，过两天我带你来看陷进。”
“嗯。”大毛觉得自己今天是从未有过的开心，超兴奋，哪天，自己也可以像爸爸一样厉害呢？
“爸爸，你可不可以教我，我想像你一样，长大了去当兵。”大毛踌躇许久，看着前面父亲高大的背影，高声喊道。
王东林转头一笑，喝道：“好小子，还有这志向？”
“爸爸，我想当兵。”大毛仰着头满目崇拜。
“好，我知道了。”王东林高兴过后想起战友又有点伤感，可他知道世间难得两全法。
“明年开始，我们家就够吃了，就算粮食不够吃，我和妈妈也会保证不会让你们三个饿肚子，这样，正好，我给你们买了篮球，晚饭后你可以和你的小伙伴到大场上玩一个小时的篮球，日积月累，你会慢慢变强。”
“爸爸，我记住了。”
“好好学习，不要当说话的巨人做事的矮子文化课必须过关！”
“爸爸，我会好好学习。我一定要当一个优秀的士兵。”
这小子，怎么这么兴奋。
王东林也被儿子的情绪感染。
作者有话说：
爸爸如果有消息，他们家在村里算条件最好的，每个人都不会露出真实的情绪，不好听的话都听不到。二毛一家不会有各种应对反应，生活平顺。
就没有前面艰苦岁月的经历。
谢谢大家。
第43章 第 43 章
“爸爸, 你真的打到猎了！”
“爸爸，你太厉害了！”三毛像个小炮筒跑的比二毛还快。
范亚娟扭头便笑，笑丈夫猪八戒挑了一只野山羊。
“爸爸, 你怎么抓的羊？”三毛比二毛莽, 摸着山羊角，肥嘟嘟的小脸乐开了花。
“爸爸，我也要学。”
“爸爸，你可以教教我吗？”
王东林被老三一口一个爸爸叫的眼眶热乎乎的, 这些个小东西，就会惹老子心软。
“别缠着爸爸了，我教你们。”范亚娟笑眯眯的说，“回去，我就教你们怎么射箭。”
“真的？”三个毛孩子不约而同看着妈妈。
“真的不能再真。”范亚娟笑着点头。
三个小家伙自己嘀嘀咕咕讨论，才没缠着王东林。
“野山羊不能就这么拿回去，这么点，都不够大家分的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换东西。”范亚娟走在王东林身边，看着三个哼哧走在前面的孩子, 小声说。
“没关系，回去村里换。”
范亚娟就不说话了，回到家，王桂花看到野山羊, 听了王东林的话张罗着跟村里人换东西。
都是些咸菜洋芋萝卜白菜的。
范亚娟早就料到了。
“你们家东林就是能干, 他们那些人就只能绑兔子。”
“就是, 你们东林没拿枪都能打到野山羊。”
“不愧是部队出来的, 能干！”
换到的人兴高采烈夸赞王东林的话不要钱。
王桂花笑哈哈高兴地找不到北, 王大河也跟前跟后给村里人一个个割好肉, 一头山羊最后剩下一架骨头。
晚上王桂花熬了一锅羊肉汤, 张大红王东胜几个人就着王桂花烙的饼，大吃二喝一顿。
范亚娟一口没吃，二毛也没喝。
范亚娟觉得就算给她一碗龙肉，她现在都不吃。
王东林没想到会是这样。
——
傍晚，范亚娟擀了一锅杂粮酸菜面，香椿干辣椒炒蒜片小菜，二毛吃得无比满足，大毛和三毛跟着王东林大场拍了一下午的篮球又饿又累了。
夜深人静。
等三毛几个都睡熟了。
范亚娟一肚子委屈彻底爆发。
“王东林，你觉得我和孩子们在家每天都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是不是？
帮忙，简直是笑话，我们娘几个的饭都是我们自己挣来的。我所受的委屈，孩子们受的委屈，是你和你一家人给的，算一算，看能不能两清。
现在给我演父慈子孝。
我告诉你，六三年腊月二十四，你娘做豆腐溢锅，十斤豆做了五斤豆腐，你知道你娘当时怎么说的吗？
她说是二毛三毛害的，骂孩子天天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吓得二毛半个月不敢说话的时候，你在哪里？那是二毛害的吗？二毛早被她打发走了。二毛想吃，就吃一口她的豆腐不可以吗？
生金生才天天在她跟前吃，她为什么能笑脸相迎！”
“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前我不在我不能说的都是机密。”王东林看着妻子愤恨的样子，连忙道歉：“今天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听你的话，你说的我都记着呢，猪腿的事我都记着呢，我再买。”
范亚娟冷笑一声，自嘲道：“我觉得严敏雪肯定比我强，肯定比我能忍！”
“严敏雪跟我压根儿没关系，她只是我同学巩文学的妻子，63年巩文学牺牲骨灰是她去部队领的，我和几个战友一路送回来的，又因为还有任务所以我并没有时间回家。这件事我有错，错在怎么也应该给家里带个信，我没想到她会编瞎话。
娟，我们从小的情意，我什么人你知道，你说我就说我，再不要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去了！”王东林追着起来。
甩开他的手，范亚娟直接坐起身，利落穿好衣服，笑着说：
“那我给你说说跟你相关的，李桂芝三翻四次被人挑拨编排我骂我，吓唬我大毛二毛，我虽然打了她，告诉你，可我这口气没出，你还顾兄弟情义给她钱，我觉得这比割我肉更让我难过，我说什么了吗？
村里人，个个当面说的好，这几年背地里怎么骂我欺辱我编排我，你当然也听不到！”
“娟，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都知道。我现在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事我来处理，有什么仇我来报。这半夜三更，你到哪里去！”王东林一把搂住范亚娟，手脚并用。
范亚娟挣不开，照着王东林脖子就是一爪，推搡不可一把掐住他肩膀上的伤口，疼的王东林直呻-吟。
“你拿我的东西慷他人之慨，我不愿意。说实话，你愿意怎么样我再不管你，这个家，你要也可以，不要也可以。
日子要看怎么过，二毛他们三个一年比一年大，以后总比现在要好。
你孝顺，你就跟你爹娘过去。
你以后但凡跟三房有任何联系，你就自己过去！
猪腿你必须赔个给我。
那是我爹给我二毛吃的。
不是你撑面子的。”
王东林也生气范亚娟把话说的这么绝。他这做还不是为了自己走了以后孩子有人照顾着些，为了这个家。
你不卖卖好以和为贵，露一手亮亮爪牙让别人知道厉害，爹娘兄弟看不到利益谁管你死活，更甚村里人各个欺软怕硬，你和孩子更会被欺负的。
这些话又不能直说，王东林只能把自己憋死气死了算。
范亚娟第二天天蒙蒙亮，起床就烙了一叠油饼。
等三毛三个起床，就说今天带他们到外公家去。
“太好了，要去外公家啦。”二毛马上洗脸刷牙吃早饭，自己准备好给两个表姐的礼物，麦芽糖和爆米花。
“三毛，穿少一点，走路走热了，可不要脱衣服。”
“知道了知道了。”三毛换上自己的新棉袄，换了双薄棉鞋。
大毛觉得爸爸妈妈好像不对劲儿，又一想，大人，他理解不了。
范亚娟将二毛的东西装进背篼，又觉得自己没准备啥东西，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
“二毛，走吧！今天你要自己走，三毛也自己走。”
范亚娟前面走，三个孩子后面跟上，王东林板着一张脸，锁上门，自己提着回来时提的行李包。
“东林，昨晚上和范亚娟吵架了？”王桂花觉浅，两口子絮絮叨叨了半晚上虽然不知道为啥，准是吵架了。
“娘，没有。我不在家，受苦的都是大毛妈妈，她心里不舒服应该的。”
“额，你们两个人的事，自己看着办。”好好的羊肉谁也不愿意换成洋芋萝卜。
王东林走出小院，又回头看了一眼，再想想他干的都什么事！
范亚娟前面飞快的走，大毛三个慢吞吞后面跟着，王东林竹林里绑到两只野鸡，一只兔子回来。
“二毛，你看爸爸逮到野鸡。”
二毛回头，笑着说：“太好了，有两只野鸡一个兔子，等到外公家做了我们一起吃。我还害怕我们这次一家五口去把外公给吃穷了呢！让舅妈不高兴。”
范亚娟莞尔一笑，不愧是她女儿，这刀插得好。
“爸爸，你太能干了。”二毛潦草夸完爸爸，小跑着追上妈妈。
“妈妈，我们是红烧了吃呢还是干煸，也可以烧鸡汤。我都行的。”
“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可以！”二毛拉着妈妈的手仰着头问。
范亚娟点了点二毛的小鼻子，笑问：“辣椒干煸，行不行？”
第44章 第 44 章
“行行行, 怎么做都行。”
二毛从兴冲冲走到蔫巴巴，路好远，都是上山下山的小路, 爬上一座山再往下走一道湾, 几道道湾走过，又慢慢地爬山，下河坝走一大段路，终于在一个核桃树围绕的小山村前停下来。
“妹, 到了到了，外公家就在前面的庄里，这个庄子小就十几户人家，外公家在庄中间，两个厢房对着的就是。”大毛牵着二毛指着庄中间的位置说。
庄边的小路变成了大路，可以走架子车，每块地里都有十几颗茂盛的核桃树，一眼就知道有人精心打理。
走上一个满是竹子的小坡，大毛朝着院子喊道：“外公外婆, 我们来了。”
闻声屋里冲出两个小姑娘，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高，瓜子脸, 一看就知道是姐妹俩。
“二毛, 三毛, 你们来了。”
“姐姐。”
二毛跑上台阶, 从屋里走出一个小脚老太太, 朝着她说：“大毛二毛三毛, 累不累, 菊花给你弟弟妹妹们倒水去。”
“娘，爹呢？东林回来本想着就来看你和爹，家里请客花了点时间，二弟回来了吗？”
“回来了，昨天才回来，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老太太看到女婿，笑容灿烂，亲切问道：“东林回来了，这下亚娟就轻松了，你在外面辛苦，她在家里也不轻松。”
“姨说的是。这几年我不在，都是亚娟一个人，多亏了姨夫和他舅们帮衬，前儿待客的肉还是姨和姨夫给二毛吃的。我心里惭愧得很。”
“在别说你的我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范老太太笑呵呵说，看菊花和小花倒了糖开水二毛三个搬了凳子，就说：“你们先在院子里坐一坐，歇一歇汗，等会儿我们熬排骨做臊子面。”
范家的饮食习惯和王家不同，他们早上九、十点烧油面茶慢慢悠悠喝了，下午3点多吃晌午饭，晚上七点多才吃晚饭，因为出门就是柴火坡，烧的都是湿柴。
“娘，东林绑了两只野鸡中午给孩子们干煸了，一只兔子留着晚上吃夜宵。”
王东林自觉跟着范亚娟到不远处的水泉边汤鸡给兔子剥皮。
范老太太看着小两口还和小时候一样黏黏糊糊的相处，舒了一口气，傻闺女的苦日子应该熬出头了。
“二毛，你爸爸一直这么粘你妈妈吗？”
“外婆，我爸妈他们就这样，都一起干活。”二毛当然要替爸爸妈妈说好话。
“外婆，我给两个姐姐带了爆米花和麦芽糖哦。”
二毛说着从妈妈的背篼里取出大口袋的爆米花和一纸包的麦芽糖，递给两个表姐，叽叽喳喳说起炒爆米花和换麦芽糖的趣事来。
大表姐菊花看外婆取了半扇排骨，有些不情愿。
范老太太洗了排骨，往火垒上架三角放上一个小炒勺，切了一块肥肉下到锅里，锅里呲呲啦啦响起，炒黄，倒水，等水开飞快的往锅里打了七八个荷包蛋，最后放上一把葱花。
另放一个汤锅，倒水，慢慢地等水开。
老太太用钥匙打开碗柜，从里面取出一把二斤重的手工挂面，锅里水开一把把下进去。
对看着鸡蛋挂面流口水的二毛说：“二毛，去喊你爸妈回来吃饭。吃了饭再收拾。”
“好的。”二毛蹦蹦跳跳从屋里出来，站在房角边朝着水泉边喊：“爸爸妈妈回来吃饭了！”
范亚娟王东林回来，范老太太已经让五个孩子先吃了，一人一碗鸡蛋臊子挂面，饭桌上还剩高高的两碗是给他们的。
“快吃吧，这都快三点了，你们早上出门现在肯定饿了。”范老太太坐在火垒边笑看着这边。
看到满满的两碗鸡蛋挂面，范亚娟鼻头有点酸，让王东林先坐，取了桌子上的醋瓶给自己碗里倒了点醋。
冬天，每家的腌菜都比较多充足，范老太太抓了一碟子腌咸白菜和一碟子红油拌过的萝卜干，放上一碗红辣辣的油辣椒，白面挂面，鸡蛋臊子，待客，已经算是农家里最好的。
范亚娟低头吃面。
二毛吃了几口挂面，喝了一口汤，胃里暖暖的，才挑了点咸菜和萝卜一起下着吃。
手工白面挂面放在21年都是精品，外婆却舍得给她吃。
她真是个大可爱。
吃过饭，范老太太带着大毛三个先到自己房间的炕上睡一觉，说孩子们走累了。
王东林切鸡肉，砍排骨剁兔子，进山干活的范亚东和妻子张桂花一起回来，范老爷子也后面拖着一个十几斤獾回来了。
老太太给儿子老伴三个也下了挂面。
几个大人寒暄一阵后，王东林帮着范老爷子处理獾，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也不说话，光干活儿。
“你爹打了獾，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背上半扇，排骨现在熬上，等二毛醒来就能吃上，亚东亚军天天夸二毛聪明。
这次见她，小丫头不仅长高了，也体面了，长大了肯定是个最漂亮的姑娘，以后条件好，孩子是有福的。
你也别忘了教她针线茶饭，听说上学了，学习怎么样啊？”
“学习挺好的，二毛六岁就能喂猪做饭，我还担心她太能干，她从小就跟一般孩子不一样，我和她这么大的时候，只天天惦记着玩什么。”
什么原因老太太知道，孩子太懂事说明大人不懂事呗。
“小姑子，她姑父回来了，你就有福了。”张桂花吃完饭进来刷碗，听婆婆给她半扇肉也什么都没说。
“嫂子，我用碎布给你绣了一副枕头，给菊花小花拿了三尺条绒布是二毛奶奶给菊花准备的。
娘，我给你和爹做了两双新鞋。
家里有缝纫机，嫂子以后做衣裳家里来，缝鞋绑、鞋边也可以用缝纫机，二毛奶奶做老布鞋三块钱一双，都卖过了，你也可以试一试。”
王东林听范亚娟说起拿来的东西，赶忙接道：
“姨夫，我给你拿了两瓶酒，一瓶西凤酒，一瓶麦曲，你看哪个好喝。
领导给了两包香烟都给您拿来，你尝尝看跟我们的老烟丝有什么不同。”
范老头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嘴上说道：“我老烟土习惯了，怎么不留着给你爹。”
“姨夫，烟是女婿专门孝敬您的。”
“嗯。”范老头又默默地开始切獾肉，范老太太瞅了一眼切好的肉，心下了然。
这是准备款待女婿。
作者有话说：
保护野生动物，拒绝食用野生动物，文中描述剧情需要。
梦中那片海看了吗？不怕没消息就怕人没了。大家对爸爸有怨气，可能是年代不同，已经不能设身处地的想了。我也不能怪现在的孩子不认识麦苗一样。
第45章 第 45 章
“亚娟, 等会儿将小鸡干煸兔子红烧，獾肉慢慢炖上晚上我和东林下酒，做一锅白米饭, 问问孩子们想吃啥饭？就做啥。”
范老头朝厨房里一阵吩咐, 与王东林点了点头说到村里有点事。
等排骨煮好。
干煸小鸡的霸道香气传来。
闻着肉香二毛三个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张桂花看过枕头用大肉炒了一盘油汪汪的白菜。
小炒勺放着的小鸡肉是专门给孩子们留的，饭桌上一碟红烧兔肉，一碟肥肉炒白菜，一大盆排骨炖萝卜, 一碟萝卜干，一人一碗白米饭已经盛好。
大人们围着火堆正等他们起床。
“二毛，快，吃饭了！”菊花表姐催促着二毛三毛，大毛已经挨着外公坐好。
这么好的肉菜，让二毛有种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感觉，她以前回村大家也吃这样的饭菜。
外公真好。
“二毛，先吃饭，干炒小鸡饭后专门给你留着。”大舅妈张桂花朗笑着和二毛说。
“谢谢大舅妈, 等会儿和大家一起吃。”
范老头王东林范亚东三个坐好，大毛姐弟三个，菊花姊妹两个一起坐，范亚娟张桂花半个凳子坐着一起吃, 范老太太又往锅里下了一锅老爷子最爱的酸菜节节杂面条。
大人们都让着二毛三个夹菜, 连菊花小花两个姐姐都给二毛夹菜, 二毛碗里堆了高高的排骨和兔肉。
“姐姐, 你们也吃, 不要光给我夹菜了。”二毛给菊花姐夹了一筷子排骨, 也给小花姐夹了兔肉。
大毛三毛有些拘谨, 范亚东就给他们两个夹肉。
桌上的肉菜差不多都进了他们兄妹三个的肚子，这让二毛又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浓浓的偏爱。
饭罢，范亚东倒酒，范老头干了两碗酸菜节节后招呼王东林一起坐下喝酒。
菊花小花两姐妹带着大毛三个水泉边转了一圈回来，五个人坐在火垒旁一边烤火一边吃野鸡肉。
“妹妹，明年夏天你来，我带你上山摘野果挖野菜。跟我一起放牛捡野鸡。”
“好的，明年我就可以一个人来了。”二毛咀嚼着韧劲和辣味十足的野鸡肉，恨不得留下来当舅舅的孩子。
“二毛，獾肉还吃吗？”大舅妈故意笑着问，让二毛看了一眼油汪汪红亮亮的半锅肉。
“大舅妈我吃饱了，不吃。”二毛眼巴巴看着肉被端上桌，爸爸和外公大舅舅举筷。
晚上睡觉小舅舅范亚军还没回来，外公外婆就到小舅舅屋里睡，让大毛一家在自己屋里住。
二毛一天都没敢问小舅舅为什么不在家。
第二天，二毛以为要回家了，范亚娟说小舅舅不回来，他们在外公家就住下去。
这真是个好消息。
菊花姐带着他们山里放水竿子绑野鸡，顺带看看前面外公放的绳有没有绑住野鸡。
外公房背往上走不远就是深山，是未开垦的原始森林，参天大树，松柏长青，白杨树挺拔。
也有低矮的灌木丛，荒坡。
“二毛，前面就是村里人偷偷开垦的荒地，种的乌洋芋又大又面，一挖一窝。”
“明年你来找我们玩，我带你挖洋芋。”
小花表姐带着大毛往地边走，一会儿找到一个野鸡，大毛一下捡了3只，手都提不过来了。
“这里一年四季野鸡特别多，种不成庄稼，兔子少，我和我姐姐一直有野鸡肉吃，只是野鸡没有养的鸡肥一炒一点点，也就解解馋。”小花表姐将野鸡都给大毛提着一边走一边说，大毛学着她又把陷进挪个地方继续放着。
二毛觉得自己撇不掉爱捡柴火的毛病了，这么转了一圈，给三毛和自己背上绑了两捆干柴。
菊花姐笑话她，说她们烧柴直接林子里砍一背架就可以了，不用这么捡干柴。
二毛就觉得这就是有柴的不愁柴，但烧的柴还没没柴的烧得好。
快走出森林了，菊花姐和小花姐不会就砍了一背架子湿柴，两个人前面呼呼地走，二毛三个后面追都追不上。
二毛好奇，菊花姐汤鸡的时候偏要帮忙，姐妹两个对着三只野鸡慢慢地拔毛，一点点淘洗干净。
“二毛，好好干，这三只野鸡，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带着回去吃。等会儿洗干净，大舅妈给你先挂起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二毛真不好意思，舅舅家里的肉都要被她拿走了，忙问：“大舅妈，我爸爸呢？”
“你三堂舅做了个衣柜，你爸爸去看，说如果大小合适就给你买了。”张桂花又想起公公给二毛准备的柜子和书桌板凳，菊花两姐妹都没有呢。
但二毛学习好，她也没法计较。
“走，我带你去看。”小花牵着二毛的手，两姐妹往村里走。
村庄小，也不远，各家住得近，抬脚就到。
三堂舅家祖传的木匠，有专门的两间房做木工，半面墙木质结构透光好，里面放着一张做好的八仙方桌，长凳，十几个大小靠背椅，三尺二尺的方箱子，能装二三百斤粮食的一米二矮柜，炕上放的炕柜、炕桌各一套。
碗柜、大柜、衣柜等工序繁杂的需要定制。
二毛跟三堂舅妈打过招呼进屋，王东林范亚娟正看一个单开门衣柜。
范老头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烤着火，喝着清茶，他们旁边放着挑出来的一个书桌、一把大靠背椅和一个矮柜。
“二毛，你过来！”范老头朝二毛招手，道：“你试试我给你定的书桌和矮柜，看合不合适？”
“外公，三舅舅。”二毛叫了人，欣喜的走过来，看着上青漆的崭新书桌，坐在大靠背椅山试了试。
“外公，高度刚刚好哎。”二毛高兴扭头道：“外公，你可真神，连我多高都知道。”
“谢谢外公啦！”看小姑娘喜形于色，范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浸出几分笑。
“你看得上就好。”
“外公，你给孙女准备的我哪里敢看不上，你和三舅舅慧眼识珠，嘿嘿！”二毛抱着外公的胳膊撒娇。
“二毛，不要赖着你外公了，过来看，你还有什么喜欢的，爸爸也买给你。”
王东林看着女儿笑盈盈的小脸，朝二毛招手。
二毛立刻弃了外公奔向父亲。
“爸爸，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第46章 第 46 章
二毛给自己选了一个能放到矮柜上的箱子, 也给大毛、三毛各选了一个同样大小的。
没忍住二毛又买了一对小靠背椅。
“书桌和矮柜30元，大靠背椅6块一对，一共36元。二伯已经给过钱了。”范亚奎一边记账, 一边报价：“衣柜20元, 小靠背椅一对3元，三个箱子一共15元，一共38元。”
王东林把钱给了，因为36元跟范老头拉扯了一阵, 最后没犟过老人，把钱又收了回来。
“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叫我，我给你们送货。”
“多谢堂哥。”
回去的路上王东林感到羞愧，岳父岳母爱屋及乌，对三个孩子毫无保留的好，他能给的却很少。
即便范家没一个人说他不在的时候他们怎么帮助过范亚娟，他自己能想象的到。
二毛天天念叨着要来外公家，外公外婆大舅小舅舅每每挂在嘴边，并自己准备了给表姐的礼物, 这么远的路，孩子抢着要来，说了自己走路就自己走。
“亚娟，你和大毛三个在岳父家住着, 我和三堂哥今天先将家具背回去。”
怎么想着现在就背家具了？明显是临时决定的。
范亚娟压住自己没多问, 多住几天就多住几天, 回家院子里人多看了心烦。
王东林折返。
王二毛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若有所思。
“妈妈, 小舅舅怎么不在家？”二毛牵住范亚娟的手, 示意下她蹲下来, 小声问。
“现在过年又是农闲，他漫山遍野都是朋友打麻将打牌看社火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你可千万别在你外公面前提起他。”范亚娟在女儿的耳朵旁学二毛悄悄地说。
“明白了。”二毛突然攀到妈妈背上，抱着范亚娟的脖子狡猾的说：“妈妈，你好久没有背过我了，走，背我回去。”
“好。”范亚娟蹲着起来，双手后背抱着女儿的腰，颠了颠，道：“毛毛，你应该快40斤快长成大姑娘了。”
“不管我多大都是妈妈的小棉袄。”二毛小脸贴着范亚娟的脸，贴贴，“永远爱妈妈！”
“我也爱我们的狗蛋。”范亚娟拍拍女儿的屁股蛋儿，笑开了花。
“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妈的孩子像个宝！”
——
看到表姐菊花，王二毛不好意思将脸藏了起来。
王东林像是惩罚自己，只让范亚奎送了一趟剩下的他趁着夜色来来回回四趟，将他们买的家具一天就背回去了。
深夜累瘫在炕上，王东林才觉片刻心安，愧疚越深，这么多年，他有多对不起老婆和孩子。
“东林，怎么就你回来，范亚娟呢？”王桂花出来倒水看到王东林自己生活做饭，才发现二毛范亚娟没一起回来。
“她和孩子在岳父家呢，过几天就回来了。”王东林突然觉得他娘直呼其名刺耳，头也没回挑着扁担水泉去挑水。
李桂芝张大红从窗子里探出头。
“她三婶，范亚娟这是生气了？”
“她得意都来不及，生什么气。”李桂芝没好气的回道。
“那怎么他二叔一个人回来！”张大红笃定范亚娟生气不愿意回来，好好地羊肉换成萝卜哈，范亚娟大度也不可能不生气。
“爱回来不回来。”李桂芝现在不敢凑事，反问：“管我屁事，大嫂，老二给的钱你真的要供玉梅玉娇读书吗？”
“谁告诉你的！女孩子读的什么书。”张大红恼羞成怒，怨怪道：“老五那个遭瘟的，一张大嘴巴迟早坏事。”
“可不是么，现在村里都说老二一个月一百二十块钱工资，比县长工资都高，还有各种津贴，以后还会升职，当什么团长，师长，首长的，都以为部队是自家开的，那么容易的！”
听李桂芝愤愤不平的念叨，张大红却觉得以老二的能耐，说不定以后能行——不行，她得让玉梅玉娇读书。
“大嫂，我跟你说话呢？”
“你有什么说的，老二不离婚，你不是就把老二和范亚娟得罪死了，以后，我跟你又有什么能说的呢？”
张大红现在想想有点后怕，幸好她平时虽然没有帮范亚娟什么忙，可也没欺负过她。
“得罪她，我怕得罪她啊！”李桂芝嘴硬不愿意承认。
——
范亚娟在娘家一直住到腊月二十六才回家。
范老头范老太太把最近捡的野鸡兔子收拾干净都给二毛三个带回家吃。
前几天没回家的小舅舅还接到了从大疆回来的大外公一家，大外公给了些葡萄干、杏干零嘴，大毛见到了纪念章，三个人又听好多拉兵的古话，玩的乐不思蜀。
“外公舅舅大舅妈，表姐，我明年就长大了，明年夏天我可以一个人来，你们有空了就到我家看我喔。”二毛走在最后面一边给外公舅舅挥手一边搀着外婆。
“明年你还不能一个人来。”范老太太担心的说，“你要来，带信给我，我让你小舅舅接你们去。”
“好的，外婆，我不会一个人乱跑。”
外婆和两个表姐把他们一家送到上山的路口，二毛走的老远了，回头看她们还站在原地。
“妈妈，明年春季开学，让两个表姐到我们家读书吧！”二毛拉住范亚娟的手，认真的说，“她们到现在都没去上学，多少认点字也好，读个三年级。”
“不用担心，你爸爸已经给你外公和舅舅说过了，她们开年就会去学校读书，本来学校远，读书就迟。”
范亚娟和王东林相视一笑。
“二毛毛，你将来想干什么？”王东林觉得女儿古灵精怪，明快善良，又惹人疼。
“我就准备种地养老了。”二毛指指自己，笑着道：“我们家的菜园子我一向打理的很好，妈妈，你知道的哦！”
“三毛你长大了要干什么？”二毛反问，“当大夫，像震伯一样不用下地挣工分过年就有吃不完的猪肉花馍馍，或者像爸爸一样当兵打仗。或者像五叔当老师？”
三毛想了想，他想吃肉，还想当老师，“我当老师吧！”
“我觉得当大夫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王东林就听二毛继续循循善诱，给三毛列举了一系当大夫的好处，最后三毛嘴上嗷嗷叫着要当大夫。
范亚娟笑着跟丈夫说：“小孩子的话哪里能当真，等他们长大了就忘了。”
“拭目以待。”
范亚娟凝视着丈夫，难道三毛长大了真会当大夫？
“大哥，你要当兵吗？你当兵的话，那三毛就只能当大夫了，大城市的大夫我觉得待遇肯定比震伯还好。”
二毛说完，背着父母悄悄跟三毛说：“你忘了，你做过的梦了？”
“没忘。”三毛小声说：“姐，真的能实现吗？”
“肯定能，到时候我帮你。”二毛心里想笑，三毛现在还能逗，再过几年只怕都不跟她玩了。
范亚娟看着头越靠越近的两个小家伙，他们说什么秘密呢？
第47章 第 47 章
◎知道长势是什么意思吗？……◎
二毛觉得回来比去时快。
因为去的时候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回来的时候知道终点所以好像快。
外婆除了肉干猪油，还给装了两背篼的乌洋芋，家里也分了黄洋芋不过个头比较小。
“二弟妹, 你们终于回来了。”张大红看到范亚娟大门里进来, 立刻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今年在老虎梁过年呢。”
“大嫂这话说的，难道说你和大哥准备到张家山去过年吗？那你早早得去，不然下一场雪，路不好走。”真是说话越来越蹭眼, 尖酸刻薄的本性都要暴露了。
“二弟妹，二弟回来，二弟妹说话都硬气了！”张大红摆着脸色，见正屋王桂花没有一点动静。
“那肯定的，男人就是顶门立户的，要不然这么多年他王东林不在家我守的啥，他回来不就是给孩子和媳妇长势的。大嫂一贯气长，不也就是因为大哥常年都在家。”
妯娌两个硬刚。
其他人悄悄听着。
王桂花王大河相视一眼，老二家这话何尝不是说给他们听。
李桂芝见张大红吃瘪, 捂着嘴偷笑，不小心头磕到窗户上“呀”的一声。
干脆站直从窗口探出头来，笑道：“她二婶，你都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背了这么两背篼, 买那么多家具, 花了不少钱吧！”
“我外公给我买的桌子柜子箱子, 你也让生才的外公也给你们买啊。”
“我跟你妈说话呢！”李桂芝兮兮撇嘴, 看王东林正看她, 不敢再说。
“王东辉, 管好李桂芝，敢做下那些龌龊事，敢造谣我，这次没送到革委会都看在爹娘的面上。
以后别给我二房的娃摆长辈的架子，你们不配！
我们家，哪个孩子说话，都代表我二房，代表我。”
王东林看着门里出来的王东辉，喝道：
“再让我知道李桂芝背地里编排范亚娟，故意败坏我的名声，王东辉我就揭了你的人皮！”
对上王东林幽深的眼睛，王东辉吓得浑身一抖挨揍记忆复苏。
“二哥，我们不敢了，李桂芝她也是受人蛊惑的，她已经受到教训了。以后我会看好她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王东林踢了王东辉一脚，看也不看李桂芝，骂道：“只知道窝里横，怂货！”
二毛见三叔见到爸爸就像老鼠见了猫，活该。
王桂花日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范亚娟把李桂芝做的事都告诉老二了，可能老五做的那些事也跟老二说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他们老两口子。
“你叹什么气，各人有个人的缘分。分家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是他们不愿意听，都跳的挺高，各自算计。现在利益面前眼红了，有什么办法早干什么去了。”
王大河心里是失望的，他的五个儿子也并没有逃脱常理，各有各的私心，以后老二不会再管老三，只会当仇人。
“范亚娟——”王桂花想说范亚娟就不能忍忍吗？但这话，她到底说不出来。
“范亚娟做儿媳妇她很好，她也把三个孩子照顾的很好，大毛三个以后怕是孙子辈里最有出息的！”王大河淡淡的说，知道老妻想说什么。
“再说，几个亲家中，就属范家矜贵。他们给老二的帮助比我们两个都大，老二敬着岳父天经地义……”
听王大河掰碎了这么一说，王桂花心平气和了许多。
“看那么多家具，老大家的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王桂花笑着说起了风凉话，“范老头不愧是老猎户，就是大方，听东林说二毛的桌子椅子矮柜都是他给买的。”
“那家底厚着呢，我们是比不上的。”王大河见老妻高兴了，慢吞吞点上一锅烟悠悠吸起来。
玉娇想去看二毛的柜子，被张大红打了一顿，张大红掬着家里三个孩子不让跟二毛玩。
李桂芝害怕的躲着王东辉，也不敢再打生才要东西，躲到厨房生火做饭。
范亚娟将拿回来的东西分拣出来，让王东林将暂时不吃的肉干挂到二楼房梁，洋芋连背篼放着。
因为三个孩子都有箱子了，范亚娟就把他们的衣服整理出来自己放，二毛的衣柜，送了几个木头衣服撑子，衣服不够挂，矮柜更是空空如也。
二毛环顾摆得满满的小房间，再看看只挂了几件衣服的衣柜，忍不住笑了。
得想办法把箱子上漆，不容易脏。
“姐，你的寒假作业做了吗？”三毛抱着自己的书包，啪放在二毛的书桌上，取出两本寒假作业。
“我的早做完了。你好好写。”二毛翻了翻三毛的本子看他粗粗的字体，皱眉。
“三毛，下学期就要写大字，学珠算了，你把字好好写。你要是跟不上，就不跟我升级了，继续再读一年一年级，明年再上二年级。”
“我不我不，我明明考试及格了，我要上二年级。”三毛严词拒绝，不理二毛，趴着认真写字。
即使有玻璃窗子屋里光线也不好，二毛看他写的认真，悄悄出来找王东林。
“爸爸，我房间写作业光线不好，你能不能给我们再安装一个小的玻璃窗靠后墙。”
“我看看。等过了年，我来收拾。”王东林想了想答应着。
“谢谢爸爸。”
“你不写作业吗？”
二毛一边往出走，一边说：“我作业早写完了。”
王东林看她分明是逃跑。
“写作业没有二毛的事，她一般都早早做了作业，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写了没写，村学老五两口子一天教学也吊儿郎当的，两个小的期末考试考及格了。
只是等他们上四年级，就必须家里学校跑，二十里的山路，我担心——”范亚娟话没说完就被王东林打断了。
“那没事，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想要上学必须这么走路，不行就让三毛留一级，二毛也留一级，等他们稍微大一点再到镇上读四年级。”
范亚娟觉得王东林还是不了解两个小的，二毛忒有主见，她决定做的事，谁说都没用！
“你去挑水，我要洗衣服。”
范亚娟取了一只野鸡给王桂花送到正房，王桂花把自己做的豆腐给她五斤。
“亲家身体好吧，过年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这里有两斤荞珍，你拿去做成荞粉给孩子们吃吧。”
“谢谢娘。”范亚娟接了东西回来一起泡到盆子里，荞珍合起来大概一共有七斤，应该能做二三十几斤荞粉。
傍晚，二毛扫了一背篼树叶回来，看到自己的衣服都被洗了，除了新做的棉袄，每一件衣服都打着补丁。
“妈妈，我的衣服我自己洗，你怎么给我洗了？”
范亚娟锅里正舀饭，笑道：“我找你，你不在，你哥整天抱着篮球，你怎么不去！”
“我抢不上篮球啊！”篮球一抱到大场，上到二十几岁的壮年，下到七八岁的小子一拥而上疯抢。
“我哥抱回来，我院子里拍一拍也算打毛蛋了。”二毛笑眯眯说，边帮忙端饭。
第48章 第 48 章
睡前, 范亚娟和王东林商量过年走亲戚的事。
“正月初二，两个奶奶娘家要去，我家今年就不去了, 等五月我再走, 娘的娘家你们弟兄商量一下，看过年怎么走？其他的亲戚，大伯娘的娘家等让大毛跟着走一走。”
前两年走亲戚一家一包盐也就一毛五，家庭情况特别好的人家拿一把手工挂面, 或者一个馒头，这两年虽然还不够吃，情况怎么也要比前两年好。
“我听娘的话，提前买了几斤盐，过年了让二毛给王婶拜个年。其他的你看着办，听娘的意思舅舅家今年挂了挂面，要拿白面换，我用粮票打的五斤白面，你看要不要换点挂面。”肯定没有岳父家吃的那么好, 黑面重面条也粗。
“不换。你打的面又白又细，划不来。”范亚娟说着坐起身，拍着催王东林道：“你起来我们现在酵子和点杂面，做杂面馍馍, 万一娘要走亲戚正好。”
范亚娟从面缸里取了十几斤玉米面, 加几斤黄豆面, 赶紧把荞面取过, 万一放一点, 馍馍黑的找不见了。
王东林厨房烧温水, 夫妻两个咚咚厨房开始和好面, 放到屋里炕边棉被盖住保温。
二十七早晨起来。
王东林帮范亚娟挑水做馒头。
两个人出出进进一早上蒸了三锅杂粮馒头，大概一锅有二十个，一共蒸了六十五个。
范亚娟见几个孩子看着，就叫大家一起吃热馒头，玉梅玉娇生才玉花再加上二毛三毛，和热乎乎的馒头蘸上油辣椒，豆面玉米面偏甜，馒头也甜滋滋的，好吃。
最后一锅蒸死面包子，范亚娟做了一盆洋芋丝白菜丝用大油一泼搅匀，王东林擀面杖舞的飞快一个接着一个圆圆的面皮甩在案板上，二毛三毛拿面皮包包子，范亚娟烧火架柴。
热锅一会儿水沸了包子也一个个包好，范亚娟一手四个，按个儿排队一个个放在蒸屉上，盖上锅盖，大火蒸30分钟，小火在等几分钟，出锅。
大毛抱着篮球回来，现在正和二毛三毛生金生才在院子里用手拍，二毛觉得大哥有点像暴发户。
“二毛，吃饭了！”范亚娟将包子捡到淘斗，端进屋。
今天他们家午饭吃的最晚。
吃了饭，范亚娟捡了四个三毛给太婆送去。
王东林刷了锅，范亚娟也休息好。
泡了一夜的荞珍变软，一捏带颗粒出面，范亚娟觉得还不够细，拿到大场碾子碾一遍，扫回来隔着棉布包住用水一遍一遍洗出淀粉，锅里的水不能多方也不能少放。
范亚娟打发二毛请王奶奶到家里来看着她做荞粉，其实，也是请老人家来串串门吃碗凉粉。
二毛小跑着王奶奶家连拉带拽王奶奶才来，范亚娟已经将荞粉水洗了一大锅。
“呀，亚娟，你今年要做这么多的荞粉吗？”王奶奶锅边拿了铁勺试了试稀稠。
“东林喜欢吃，给他多做点。”范亚娟盛在盆子里继续洗。
“那应该的，二毛，你去抱着些细柴，我来帮你妈妈烧锅，你旁边看着。”一边说着又问二毛知道荞粉怎么做吧，边问边给二毛一道道工序说。
等荞珍滤的只剩下渣渣放着喂鸡。
范亚娟取一个长的擀面杖，王奶奶二毛烧火，范亚娟就用擀面杖锅里搅动，害怕粘锅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搅的次数多做出来的凉粉更弹滑。
“亚娟，你看看稀稠，是不是往锅里再掺点水。”王奶奶看着范亚娟搅动的力度，建议道。
“好。”范亚娟试了试，也觉得有点硬，又锅里倒盆里的淀粉白水，继续搅拌。
等荞粉做到八分熟，范亚娟盖上锅盖不加火再熬一熬，再搅一搅，慢慢地熟。
擀面杖放到水缸里，惊一惊很快一层荞粉脱下来，范亚娟又用小碗做了几个碗托，专门现在吃的半盆放进水里冰，剩下的舀到干净的洋瓷盆里，一盆一盆舀了四盆，锅里还盛半盆。
范亚娟正房里要了一个王桂花的盆给舀了半盆给端过去。
锅底的锅巴铲到一起和上一些荞粉舀到一个小盆，就是另一道美食——荞粉呱呱。
二毛蒜剥好。
范亚娟熟核桃油泼了半碗蒜泥又加了半碗生蒜泥，花椒葱炝了一碗醋，正房问王桂花要了专门切荞粉的圆形荞粉擦子，擦子可以把荞粉切成细细的三棱条条，像面条一样。
取碗，先给王奶奶调了一碗，二毛三毛一人调了一碗，范亚娟将擀面杖脱下来的和碗托子划了一碗，荞粉Q弹顺滑，加上蒜香油辣椒香醋香，四个人嗖嗖吸入。
“妈妈，荞粉好好吃！”
“好吃，亚娟的手艺没得说。”王奶奶附和着。
“妈妈，好吃。我还要吃。”三毛干了半碗，还要。
范亚娟笑笑说：“三毛晚上想画地图了？荞粉偏凉，晚上不宜多吃，明天后天少少的吃。”
“知道了妈妈。”
三毛看姐姐和王奶奶并没有笑话他，乖乖应道。
王东林大毛大场回来一人吃了两大碗，看得三毛羡慕不已。
“妈，你做的荞粉真好吃，明年还做。”大毛将自己和爸爸的碗刷好，跟洗脚的范亚娟说。
“明天二十八，后天就是除夕，这个月月小没有三十，应该就没有集市了。”
“妈，明天我们做什么？”大毛倒了脏水，打了新的热水一边洗脚一边问。
“馒头做了，豆腐你奶奶给了五斤，荞粉做了，要是以往有猪油，我们可以煎点面疙瘩果子。可惜没有油，只能蒸点吃食。”范亚娟疑惑，大儿子这么问，是有啥想吃的。
“你想吃啥？”
“妈，蒸点假肉吃。”
二毛闻言从自己屋里冲出来，说：“妈妈，我也想吃假肉，我们明天做点吧！”
范亚娟眼睛一瞪，二毛噔噔跑了，她忘了穿鞋。
“妈妈，明天做假肉吧！”二毛贴在门边上说，“少做点，妈妈，你不知道你做的面食有多好吃！”
范亚娟没好气朝二毛的说：“你快炕上暖着去，穿那么少，还不穿鞋，你当你爹的这地是水泥地板呢！”
“妈妈，你还知道水泥地板，真不错。”给妈妈比个大拇哥，二毛说完哐当关上门并插上插销。
大毛眼哒哒的看着范亚娟。
“明天就做，明天早上你淘一背篼小洋芋，煮满一锅，我们做洋芋的，还可以砸洋芋搅团当午饭。”
“谢谢妈，那我睡去了。”大毛心满意足回屋，炕上三毛举着手做投降状睡的哼哧哼哧小猪儿一样。
范亚娟煮了一大盆酸菜，专门让大毛挨个儿通知，不会儿王桂花王大河张大红王东智王东胜林美丽玉梅姐妹几个都到她家砸搅团。
吃剩的洋芋，大毛又叫了王奶奶两个太婆及堂哥们，几个后来的也跟着吃了一碗酸菜搅团。
傍晚，范亚娟看着王东林大毛揉洋芋面团，做一个黑面团，一个白面团，她和面前只负责放盐和花椒粉。
父子俩做了4个圆敦敦上锅蒸。
二毛三毛架火添柴。
范亚娟擀了一锅杂粮面条，晚上煎吃假肉和杂面节节。
第49章 第 49 章
“大毛, 跟我去看陷进。”晚上天一麻麻黑，王东林拿上手电筒叫上大毛往山上走。
大毛乖乖跟着。
夜晚的山村多了一份静谧和神秘，添了几分不可知的危险。
王东林前面走, 大毛紧跟其后, 父子两个上坡爬山，进深林。
林子静悄悄渗人。
王东林脚下速度未减，可能是进了林，反而走的更快, 大毛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来。
咯嘎嘎——林中的几只野鸡突然一边叫一边扑腾飞起来，吓得大毛头发都竖起来了。
“怕什么，你要到镇上读书，每天天都这么黑，以后还要领着弟弟妹妹读书，这种情况，你要早早适应。”
王东林回望儿子一眼，道：
“大毛你要记住，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你问我为什么不用猎-枪，是因为我只要拿了枪，哪里还有猎物逃跑的机会！
可人生在世，应抱有敬畏之心。遵从规律, 顺应变化, 才能真正无惧无畏。”
“知道了, 爸爸！”大毛其实不明白其中深意, 听完父亲的话他只知道要抱着包容的心对待万物, 守规矩。
“走吧, 儿子, 去看看有没有绑住野鸡。”王东林看着摸不着头脑的儿子，笑道。
大毛两步并作一步追上王东林的脚步，顺着野鸡咯咯咯的惊叫声他们找到两只被绑住脚的。
“总算，给你妹妹有个交代了。”王东林一边解一边让大毛打着手电，“以后我不在家你半夜三更不要进山，夜里野猪老虎比白天更凶猛。”
回去的时候，大毛前面跑，王东林后面追。
大毛时不时回头看看父亲，爸爸陪我打猎，我和我爸爸一起打猎了?
一边跑一边想着，原来这就是晚上出来打猎的感觉，他们都没有来过，夜特别黑，风特别爽。
爸爸在身后护着我。
爷俩回家，大毛烧水，王东林教他处理野鸡看他动作娴熟，问一问才知道，先头家里杀鸡都是大毛处理。
“儿子长大了！”王东林拍了拍大毛的肩膀，大毛被他夸得低了头。
范亚娟起床看他们忙活，吩咐着将鸡肉切了，现在她锅里炖上明天早上当早饭。
腊月二十九，除夕。
清晨，爷爷在屋里搓蜡烛。
二毛上赶着要帮忙，王大河真给她一根石竹棍棍，一节棉花，教她桌子上滚一滚，棉花结实的缠在石竹上，用力在搓一搓，放到洋芋敦敦上，一个敦敦可以插四支蜡。
王桂花看爷孙俩干的起劲，有些不认同的摇头，这爷们干的活，二毛要学，老头子也纵着，假老好人。
“爷爷，接下来是不是要烧蜂蜡？”
“不能，等我将这些蜡烛都做好了，才热蜂蜡，一罐子热好，就可以一直灌。”
二毛赶紧接着做，爷孙俩做了一百二十个棉棒棒，王大河慢悠悠取茶罐往里先倒水，再将碗托一样的黄色蜂蜡切一块放进罐子，小火慢慢的煨。
等罐子里的蜂蜡都化了，王大河举起一个洋芋敦敦倒着蘸进罐子里，敦敦上的棉棒挂上蜡，如此反复几次，挂蜡够厚，放好晾干就是上香用的蜡烛。
“爷爷，我又多学了一样本事，等我再学学，以后可以去摆摊卖蜡烛。”二毛看自己做的和爷爷做的差不多。
“嗯，到时候爷爷给你打下手。”
王大河笑着将地上的一捆刮好的篾条拿起来，说:“二毛，去叫你哥和生金玉花，爷爷教你们编灯笼。”
“好嘞！”
二毛门口喊一声爷爷要做灯笼，院子里的小孩都来了。
“要做成什么样子你们自己想，我给你们做灯笼的灯座和提手，现在，你们自己去想吧！”王大河给一人发几根篾条，就背着手村里去转了。
二毛领了篾条回来，和三毛在爸妈炕上开始了。
“姐，你做什么形状的？”
“我准备做一个八宝灯，你呢？”二毛抓耳挠腮觉得怎么放篾条都不对。
“我要做一个圆圆的。你看，像这样，一圈圈用篾条串起来，上面收口下面收口，不就是圆的了。”
三毛将硬些的篾条摆了十二根，再用软篾条先中间一错一交串起来，相同的办法，上面再捆一圈，下面捆一圈，只是比中间这一圈要紧，就是一个圆形，糊上五颜六色的灯笼纸，可就就是圆灯笼。
“三毛，你太聪明了！”二毛毫不吝啬夸人，“三毛，你学没白上，我怎么没想到呢？”
“老师教得好。”
三毛哼唧着一交一交将竹固定住，剪去多余的部分，圆滚滚的一个小灯笼非常好看。
“三毛，你给我做一个，我不会做。”二毛终于发现自己的短板，像是手工这一类的，真的很笨拙。
“三毛，你给我做灯笼，我找瑞明爷爷给你去染花花纸，回来好糊灯笼。”
“我也要去。”二毛只得等三毛做好两个灯笼，一起去。
半道碰到爷爷，姐弟俩又跟回来了，因为爷爷给要了染色好的花花纸。
王大河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圆滚滚喜出望外，笑着问：“哎呀，这灯笼做的真好，你们谁做的？”
“弟弟做的。”
“三毛，没看出来你手很巧，等过完年跟爷爷编背篼，编篮子，淘斗。”
二毛跟着爷爷呵呵笑，爷爷也跟三毛开玩笑呢！
“三毛，今年上山摘瓢子（一种野草莓，有白色和红色两种），麻烦你给我准备个蛋蛋笼儿。”
“爷爷，先糊灯笼！”三毛机智转移话题。
“好好好，等我给你做灯座和提手。”王大河带着两个孙孙到正房。
拿出锯好的中间打好孔的合适木板，用粗的篾条从两边的孔穿过做成一个提手固定，压提手这边从圆滚滚这边穿到头再调整提手长度。
“中间点上蜡烛就是灯笼。”
二毛和三毛接过灯笼骨架，烧面糊糊将彩色纸挑了挑，一片片粘在笼骨上，点上蜡烛，一个五颜六色的彩灯笼就做好了。
两个人拿着灯笼院子里一阵显摆，生金生才玉梅缠着王大河给自己做。
王大河就给他们做不同形状的，有兔子灯，八宝灯，蛇灯，还有方灯笼，一人一个灯笼挑着玩。
“三毛，这些灯笼里，你做的最好看了。你最厉害，他们的再好也不是自己做的，是爷爷帮忙做的。”二毛小声挨着三毛耳边嘀咕。
三毛被姐姐夸得脸蛋红通通，眼睛亮晶晶的说：“明年，我还给你做灯笼，我给你也做方灯笼。”
“好。我等着。”
“爷爷做的八宝灯和兔子灯笼我也学会了都给你做。”三毛突然噌一下站起来，很认真的对二毛说。
二毛有些感动，故意逗他，“别忘了你给我答应的摘瓢子的蛋蛋笼儿。”
不会走就要飞！范亚娟摇头，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熏肉进屋。
第50章 第 50 章
“二毛、三毛洗手吃饭。”
范亚娟炒了一个白菜, 一个土豆片，一个蒸肉干，一个炒鸡蛋, 一锅洋芋白菜鸡肉饺子, 就是年夜饭。
“来了。”
二毛三毛放下手里的灯笼，门口脸盆架子上洗手洗脸，三毛看看天色，疑惑今天吃饭怎么这么早。
二毛进屋, 小炕桌上摆了四个菜，旁边是五大碗白面饺子，爸爸和大哥妈妈已经做好，就等他们两个。
“妈妈，今天的饺子怎么这么白？”二毛在下手的位置坐好，搂过自己的碗。
“是你爸爸粮管所打的富强粉，比较白，你尝尝和我们的面有什么不一样。”
范亚娟对自家早早吃饭其实有点心虚，往年没分家的时候都是一大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过年。
今年, 她不想跟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所以饭做得早。
“谢谢爸爸！”
二毛见父母动筷子了，夹起一个饺子，面皮更劲道爽滑有麦香相同，馅儿丰富鲜美, 好吃。
“妈妈, 你包的饺子就是好吃。”二毛给范亚娟和王东林一人夹了一块鸡肉, 再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 鸡肉半干有一股腊味, 鸡丝柔韧有嚼劲儿, 美。
大毛碗里放了多多的辣椒和蒜泥, 一口一个饺子，心里想着爸爸拿回来的面就是好吃，原来，麦子磨得面可以这么细白。
他们吃的都是夹了麸皮粗颗粒的黑面，粗哈哈的没有这么细腻的口感。
城里人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白面，真好享受。
等大家吃完，范亚娟端出满满一碟子给大毛王东林添饭。
“今天过年，你们敞开了够吃，我还留了一些明天吃的。”
二毛听她的话，也再吃了半碗，喝了半碗饺子汤。
“弟，我好饱！”二毛伸个懒腰，跟三毛从屋里出来，“我们现在去哪里玩？”
“二毛，你们吃饺子都不知道给爷爷奶奶端吗？”见着姐弟俩，李桂芝阴阳怪气的说。
“分家了啊！三婶你有什么好吃的，我也没见你给爷奶端！”二毛直接怼回去。
李桂芝神经才像是恢复，立刻缩头缩尾不说话了。
张大红和王东智听范亚娟说开饭，就讨论今天晚饭怎么吃，爹娘没有叫他们一起吃，可往年都是大家一起吃饭过年。
“我也想和范亚娟一样自己吃自己的，听玉娇说范亚娟今天包饺子的面皮白的透亮，一定是老二买回来的，他们也没给爹娘给，也没给爹娘端饭。”
张大红也不是贪图范亚娟一顿饭，就是老二的态度变了，怎么跟爹娘都见外了。
“今年分家第一年，老二一家自己过年，爹娘自己做饭吃，也是应当的。”
王东智想了想说，其实现在想想他们兄弟做的是不够，他本来要早起挑水张大红非拦着，范亚娟每天早上给家里挑水，一挑就是几年。
爹娘到底不好说话。
“妈，我也要吃饺子！”生金急吼吼回来冲进来，“爷奶都包大肉饺子呢！”
“我们家，也包的饺子。”张大红指了指案板上的杂面大饺子，杂面饺子只能上锅蒸，一煮就是一锅汤。
“妈，我说的是白面饺子，我不吃杂面的黏糊糊甜滋滋的一点不好吃，我不吃。”生金开始耍脾气。
张大红提起烧火棍就给了生金屁股上两棍，打他的哇哇叫。
张大红一边打，一边骂道：“我们是什么家庭，你自己不知道吗？一年到头杂面饭能吃饱都是我和你爹能耐，你想吃好的，我告诉你个办法，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张大红越说越生气，人家的娃五六岁就能挣钱养家，他呢，惯得没天没地了，一个不顺心就像个女人一样睡在地上撒泼打滚。
生金狠狠地挨了几下，爬起来和张大红抢竹棍，母子两个闹到了院子里。
李桂芝抱着生才看热闹，王桂花王大河屋里出来，王桂花挽着袖子，手上都是面粉。
范亚娟王东林也从屋里出来。
“王生金，好吃懒做我跟你爸再不会惯着你，明天开始不好好读书就下地挣工分，再考零分，书就不要读了！”
“爷爷奶奶，我妈这么粗的竹棍打我，你们看，我的手臂都打青了，我还是不是她的儿子了，对我这么狠！”王生金冲着王桂花身后，一边哭一边让她看肿了的胳膊。
“爹娘，你们不要护着他，他多大的人了想吃饺子给我耍脾气，丢不丢人！”张大红用竹棍指着王生金，骂道：“家里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有饭吃都不错了，还敢挑食。”
“我想吃白面饺子有错吗？过年大家都吃好的就你吃杂面拗口蒸的菜盒子！”王生金朝张大红叫嚣着。
这话直接捅张大红的肺管子，她冲上去对着王生金的脸就是两巴掌，吼道：“你不愿意吃杂面，你给我滚蛋！”
李桂芝范亚娟才上前拉住张大红，正好王东胜林美丽也来了，几个大人拉着张大红进屋。
王桂花扔下王生金没管，进屋继续做饭。
“家里就这条件，大嫂你跟生金好好说么。”林美丽劝道，谁不知道家里生金惯坏了，可他们作为父母才是根源，“光是打他有什么用，你要给他讲道理。”
张大红生气的一口一口出气，听不得妯娌的话，气的哭腔道：“二弟妹、三弟妹五弟妹我没事，你们忙你的去吧，我歇会儿就没事了。”
“那你休息会儿！”
李桂芝范亚娟林美丽从张大红屋里出来，相互打个招呼，林美丽叫住范亚娟说：“二嫂，我拿了肉来，晚上一起爹娘屋里包饺子。”
“你们吃吧，我们已经吃过了。”范亚娟笑着说。
回来，王东林正准备香纸准备上坟，庙里点灯，一边准备王东林一边给大毛说，每一处一三支香一只蜡烛，几张纸，先点蜡烛，再上香，磕头，烧纸。
东西准备好，王东林穿一身家里的棉袄带着大毛二毛三毛洗了手一起去坟上点灯。
又给三个孩子介绍每柱坟埋都埋的是家里的哪个长辈，嘱咐说清明前夕要给祖先们挂坟又是个怎么样的章程。
大毛三个听得格外认真。
王东林带着大毛三个上香磕头，小心的将蜡烛周围的树叶拨远，坟上的树枝该折的折了，最后放一串鞭炮。
从坟上回来，王东林又带着大毛三个庙里点灯，二毛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虔诚磕头。
庙里回来，王东林屋里上了香，厨房点香，屋外门脑壳上插上香，再放一个震耳欲聋的大炮仗，仪式结束。
王东林领着大毛三兄妹正屋给王桂花王大河磕了头。
三十晚上，大家都要守在自己家里，大毛就没出去玩，拿了篮球带着二毛和几个姐妹一起拍。
几个人站成一个圈，你拍一下给我扔给我接，又给下一个人扔，生金没事人一样参与着。
孩子们笑闹成一团。
晚上六点左右，王桂花下饺子，让张大红李桂芝一起正屋里吃饺子，王东林也跟着去凑热闹。
范亚娟厨房烤着火，看院子孩子们一起涌进正屋，正屋瞬时热闹起来。
大毛二毛和三毛三个也跟着爸爸凑热闹。
王桂花包的大肉饺子，肉足够多，面她用筛子过了几遍，面黑是黑但口感细腻，很好吃。
“妈妈，给我一个碗！”二毛跑回来拿碗，冲正屋端了一碗回来，硬要跟范亚娟分着吃。
“你自己吃，妈妈吃饱了。”
“妈妈，和我一起吃，奶奶包的饺子也很好吃。”
范亚娟拗不过女儿，取了筷子和她一起吃，咬一口油香四溢这肉饺子确实很好吃。
“好吃吧！”二毛夹一个喂给妈妈，笑问。
范亚娟点点头，说：“香。”
吃过饭，王东智王东林王东辉王东胜陪着王大河王桂花说话，林美丽三个也坐旁边听着。
二毛带着三毛无聊数着玉米粒，大毛嘭嘭嘭院子里一个人拍篮球，范亚娟就教二毛和三毛玩大小。
“你们两个，可以猜大小，一到五的数字，谁出的大，谁算赢，最后谁赢了我给你一毛钱。”
玉梅玉娇玉花正听到了，进来也要一起玩。
“大家一起玩，赢的人对战下一个人，转一圈，看最后谁赢！”二毛按年龄大小排序。
“一毛钱大战现在开始！”
先出战的是生才和三毛。
双方人马，顿时蓄势待发，剑拔弩张。
范亚娟摇头，觉得二毛是真能折腾，留下孩子们在家，到正屋去了。
孩子们一直玩闹到晚上十二点。
听村里哔哔啪啪的鞭炮响了，王大河带着一家人也出来放鞭炮，王东智带着大儿子放一个个自己做的大炮仗。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吓得二毛几个女孩儿赶紧捂住耳朵。
王东辉也抱着王生才一起放炮。
大毛见了有点羡慕，范亚娟又煮饺子的时候王东林就带着大毛三毛两个胆大的院子门口放大炮仗。
吃了过年的饺子，又是新的一年啦。
第51章 第 51 章
六六年的春节, 半夜从凌晨2点多开始下雪，到天亮地上厚厚的一层，大地像披着白白的被子, 空气冷冽。
二毛裹着厚厚的新棉袄起来, 看到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院子里白芬芬的落雪，兴奋的围着院子转了一大圈。
站在院子里兴奋喊人。
“妈妈，下大雪了！”
“玉梅姐, 你们快起来看雪，好大的雪啊！”
张大红早起正扫自家门口的雪，听二毛这么一喊，笑着道：“二毛，你咋这么大惊小怪的呢？不是每年都下雪吗？”
“大娘过年好呀，今天的雪花肯定和去年的雪花不一样啦。”
二毛看她扫雪，厕所不去上了，回来拿起自家扫把擦擦擦的扫雪，一边扫雪一边和张大红说道：“大娘, 你把雪扫着堆起来，等会儿我们几个堆雪人。”
张大红见二毛扫雪，干脆扔了扫把，朝屋里喊玉梅玉娇, 不会儿玉梅出来捡扫把和二毛一起扫雪。
二毛见了玉梅, 还有点不好意思。
“二毛, 我们快点扫, 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在一起, 堆在枣树根上, 今年枣子就结的繁。”玉梅比二毛还积极, 两个人一起扫要快的多，等院子扫干净，两个人头发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二毛，你先给我打雪，我再给你打。”玉梅边说话边蹲下身体，突然就发现，二毛居然比她都高了，瘦高瘦高像杨柳枝条，长胳膊长腿直溜溜的。
“好啊，我给你打雪。”二毛轻轻将落在玉梅头上的雪拍掉，又换了玉梅给她拍。
“你们两个别站在雪里淋雪了！”范亚娟见两个傻孩子在大雪底下站着，赶忙道：“玉梅快回家烤火，二毛，你快去上厕所，回来洗脸，早饭快好了！”
“妈妈，我马上去！”
二毛答应着扔玉梅急嗖嗖往后院跑，妈妈不说还好，妈妈一提醒不得了了。
吃过早饭，大毛几个孙子给王桂花王大河磕头拜了年，又到太婆家里给两个人磕了头。堂哥王生亮和王玉凤也来王大河家磕头拜年。
如往年一样端过面茶。
大雪下着，也不妨碍人们走亲戚。
王桂花把儿子叫到正屋，安排今天走太婆们娘家的事，本来应该初二才去的，但初一去更显重视，再一个，儿媳妇们也要初二回娘家。
“东林去哪里了？”
“我早上看他和大毛拿着镰刀斧头出去了！”王大河吸着烟，答道：“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王桂花就来跟范亚娟说走太婆家老大他们准备了什么礼，想着几家人拿个差不多的。
“老大几个一包盐，东林今年在家，你看着给拿。”
“娘，我也每家一包盐，再给拿两个馍馍，你看行吗？”
王桂花说行，反正现在都困难，走亲戚也就这两三样礼，有的人家做一个巴掌大的花馍，还要一分四半个，一家四分之二。
“妈妈，爸爸要在大场边给我们搭秋千。爸爸和大哥已经将刺藤背到大场了，老队长看到，组织人回去拿椽子和麻绳，做秋板子呢！”二毛跑回来给范亚娟说了一声，又跑出去。
玉梅生才几个跟着二毛屁股后面也往大场跑。
老规矩，每年大年初一长辈们又闲就会哄娃（满满的爱），就给用刺藤做一架高高的秋千，村里孩子们换着玩。
今年，王东林砍得红刺藤粗，又长，搭的秋千肯定高。
二毛见老队长和堂伯伯们将两个成人腿粗的柏木一头牢牢地用韧劲十足的刺藤绑在一起，在分开立起来，另一边的人也将相同大小的柏木立起来了，两个柏木之间再架起一根横梁，再次固定结实。
几个人帮着王东林已经将刺藤拧软，挽两个圈，分别挂在横梁上，接着地面秋板的地方，用粗麻绳固定好。
一架粗狂的秋千完成。
大场顿时成了全村人的游乐场。
秋千架好，大人们先一个个上去试，其实过过瘾，他们都是站在秋板上，双膝用力蹬，秋千荡起来，一次比一次踩的高。
迎来一阵喝彩。
轮到王东林了，二毛站的远远，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把秋千越踩越高，秋板都快要够到横梁那么高了。
底下的大人起哄着让王东林翻一个跟头，或者转过去一个圈，从秋梁翻过去从另外一边下来。
等几个人玩过，王大河也上去踩了一回，一个矮瘦劲的老爷子荡秋千的同时做着花样儿，脚几乎离开了秋板。
又是一阵欢呼。
老人小孩，大场的人越来越多，也越热闹。
“好了，你们大人玩几下就行了，东林的秋千是给孩子搭的，快让他们玩去！”
老队长笑呵呵的发话了，大人们散开，大毛个大胆的先坐上了秋千。
刚开始王东林屁股后面推他，渐渐地秋千越来越高，大毛大着胆子从坐位改成站位，一蹲一蹲将秋千踩得要起飞。
大毛会了，该二毛了。
二毛有点不敢，被王东林强抱回来放在秋千上，王东林神采飞扬的地上推，二毛吓得闭着眼睛一边哇哇叫，一边紧紧地抓着秋绳。
渐渐地，二毛不害怕了，秋千飞起来了，她好像也飞起来了，这种御风飞翔的感觉可真好。
“二毛，大胆站起来踩，越踩越高！”王东林一边笑着鼓励道，还把要跑的三毛抓在手里。
二毛抓着秋绳，颤颤惊惊站起来，秋千高高的一荡一荡的，可是站着踩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快乐呀。
二毛越踩越用力，不一会害怕被惊喜代替，玩的不亦可乎。
王桂花左等右等不见王东林回来，亲自到大场上叫他，见着笑意满怀对三毛使坏的王东林，也跟着笑了。
这小子，总算有点小时候的调皮样子了。
“东林，你大哥几个等你去走亲戚！”王桂花看三毛自己坐秋千上已经不害怕，自己会玩了，才喊王东林。
王东林笑着从三毛背后走过来，问道：“娘，大哥几个都拿什么，我们家亚娟都准备好的。”
说着又想起什么，恋恋不舍回头看了打秋的三毛一眼，也没叫他们一起回去。
四兄弟很有默契的没带孩子。
王东辉想着，他们这次去，能不能换上一顿饭都两说，早知道叫李桂芝给他留饭了。
二毛听奶奶说，太婆们的娘家在巩沟里，山大沟深，背阴，长得都是青杠树，土地是沙土，不长小麦，玉米高粱也长得不好，连洋芋都长得小，全家孩子又多，饭都不够吃。
太婆们的长辈都已经过世了，现在当家的都跟爷爷一辈人，按道理他们先走太婆这边也是可以的，但是日子穷，自己都没得吃了，过年根本走不起亲戚。
不到中午四个大人就回来，王东林又渴又饿，二毛看得出来他心情还不好。
“爸爸，你怎么了？”
“我们四个去，大人裹着破棉袄烤火，孩子们没衣服穿就在炕上躺着，屋里空荡荡的照亮，连喝开水的碗都不够，我们坐了一会儿要走，舅妈眉头才展。”
王东林说完，叹了口气说：“就是穷，他们也不是不干活，就是土地没有产出。村里听说正准备申请救济粮呢，好歹人都过了年了。”
“爸爸你不用担心，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你不是说他们要申请吃救济粮，那肯定会没事的。”二毛攀着王东林的肩膀，靠着他背，说：“要不，让太婆教他们养蚯蚓喂鸡。”
他们连人都没得吃，哪里养得起鸡，王东林没说话，孩子太小了，根本没见过饥荒没法说。
“今天怎么没出去玩？”王东林将孩子抱进怀里。
“没什么好玩的，下雪呢地上都是黄泥，也扫不成树叶。”
范亚娟正准备晚上吃的面，切洋芋白菜萝卜烩一锅面片，捞一碟咸菜，够吃。
万秀林看着侄子们拿来的礼，四包盐都是一斤的一共四斤6毛钱，家里一个月能省了一毛五，老二还另拿了两个杂面馒头，做成糊糊够一家人晚上吃一顿，等晚上分救济粮，一家人怎么也能挨过去。
晚上，夜深人静，王东林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范亚娟给吵醒了。
“睡不着，看着难受了？”
王东林挨着范亚娟，嘴硬，说：“不都一样过来的。亚娟，你和孩子在家辛苦了。”
“都一样过的，有什么辛苦的。只要你对我好，对孩子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东林搂着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媳妇儿孟浪了。
“嗯，会对你们好。”
恼羞成怒的范亚娟拍拍他的背，捏他脸，说：“要不，明天你给舅舅们送点吃的去？”
“他们不肯要的，一个村都是那个情况，他们肯定也不愿意接受我们的东西，会伤脸面和自尊。”
范亚娟见他说的如此肯定，便笑着说：“那你就不要难过了，救济粮说不定今天就发，国家不会不管。要是你还不放心，明天帮忙找一找镇上人，我相信会有人管。”
第二天晚上，王东智王桂花娘家回来说救济粮发了，每家都领的白面，应该能吃到夏收时，王东林才不再惦记。
初二，李桂芝张大红林美丽都回娘家了，王桂花留在家里待客没去娘家，大爷爷家的两个姑姑来二毛家走亲戚。
“妈妈，大姑姑拿了一斤盐和两个馍馍，小姑姑拿了一斤盐和一个花馍馍，你准备给姑姑们的娃，多少压岁钱？”
“一人一毛。”范亚娟斩钉截铁的说完，又说：“他们小的孩子跟三毛差不多大，一人再一双布袜子。”
“那可以了。”二毛点点头。
“你大姑在张家山，跟你大娘一个娘家，地少，你小姑在镇上，家庭条件比较好，以后你和你哥上学冬天晚上黑，不行就给你小姑给点粮食，让你和你哥哥住他们家。”
二毛不愿意住在别人家，就说：“妈妈，我上四年级还早呢，不着急住姑姑家。”
“你哥下半年就读四年级了，时间过得好快。”范亚娟准备待客的杂面饭，带着二毛往王大海叫两个娇客到自家吃饭。
王荷花和王杏花和范亚娟寒暄了一阵，带着各自的丈夫孩子一起来范亚娟家里。
二毛被范亚娟打发叫去荡秋千的爸爸回家陪客人。
“二嫂，二哥回来你就好了，我看二毛三个比村里的孩子都壮实，二嫂你养得好。”王杏花打量着屋里矮柜和新箱子，以及多出来够他们坐的小靠背椅。
32岁的王荷花看到屋里关着的门，突然起身一把推开了二毛房间的门。
看到崭新的衣柜矮柜和箱子书桌，惊讶大声喊道：
“二弟妹，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宠孩子了吧，二毛一个小女娃，你怎么给置办了一全套的家具，别家出嫁女嫁妆都没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多……”
第52章 第 52 章
范亚娟跟着她过来, 笑着说：“都是我爹给二毛的，我们并没有给她多少。”
王荷花可不相信，她觉得范亚娟是害怕她打秋风。
“别骗我了, 往年怎么不见姨夫给你们家柜子箱子, 就二弟回来才给啊！”
王荷花话里的讽刺，让王杏花脸色难看。
“大姐，二堂嫂家里给外孙女什么，哪里需要看时间, 我看你，怕是家里的老黄酒喝醉了。”王杏花起来拉着王荷花从二毛屋里出来，笑着说。
范亚娟不高兴也不能写的脸上，见王杏花拉住了王荷花，笑着说：“那你们先坐，我去下面条。”
范亚娟正心里恨王东林怎么玩着没信了，王东林二毛一起回来了。
王东林见媳妇瞪自己，赶紧进屋陪着两个妹夫说话，二毛看妈妈脸色不善啦, 笑着坐下说她给架火。
哎呀喂，爸爸贪玩要被妈妈打一顿了！
看戏喔。
王东林将放在地上炕桌摆好，见着他，王荷花和王杏花噤若寒蝉, 张德利高声和王东林说着闲话悄悄地试探打听着。
王德利见王东林滴水不漏, 干脆开门见山。
“二哥, 你当兵现在出息了, 要记着拉把妹夫一把啊, 我们村今年收成不好, 日子难熬。”
“都一样的, 我们家就亚娟一个劳力，幸亏岳父给力，帮忙照顾着孩子，要不然，锅都要揭不开了。”王东林边说，边朝范亚娟说：“娟，饭快了吗？我给咱抓咸菜。”
喝酒家里现在是没有酒的，王东林也不喜欢张德利这个人。
“面下锅里了，你快点吧！”
范亚娟一边答应一边往碗里舀饭，知近的亲戚，范亚娟做了一锅素臊子汤，杂面饭也不难吃。
王荷花见王东林真去捞咸菜，给丈夫使了眼色，张德利看见了装作没看见，王东林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让他怎么再开口。
王杏花没注意他们的眉眼，低声和丈夫嘀咕说话，又安抚着怀里的小儿子。
二毛帮妈妈端饭的活被爸爸抢了，就坐在厨房门口一边烤火，余光看着屋里的人吃饭。
张德利捞起一个大碗，调料不放，嗖嗖嗖吸得都是声响，王杏花皱着眉先给小儿子侯斌喂饭，丈夫侯勇也给大女儿侯艳搅饭。
王荷花的一双儿女疯狂扒面，儿子13岁叫张大山，个子赶上张德利了，女儿10岁名字叫张小莉，个子矮，穿一身补丁，头发枯黄骨瘦如柴。
王东林屋里出来，问范亚娟要了一碗饭，坐在门口吃。
范亚娟见半碗饭下去了，连忙用盆子端了半盆饭菜放到炕桌上让几个人自己添饭。
张德利拿着勺子霸道自私是个人都没眼看，连添了三次饭，走的时候一直打饱嗝，嘴巴还不停说，“二哥以后发财了，一定要记着提携提携妹夫！”
迎上王东林的幽深的眼睛，他却不敢再说别的，一个劲儿的说王东林能干云云。
“你看他不顺眼干啥？”范亚娟觉得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嘴上过过瘾而已，真要怎么样又胆小如鼠，顺着说几句话而已。
王荷花想等着晚上再吃一顿呢，张大红三个还没回来，对着张德利骂骂咧咧尽说范亚娟两口子把一个赔钱货惯得如宝珠。
“你个臭婆娘，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今天王东林施舍给你一个子儿吗？隔房的哪有那么亲，白打对了我一包盐。”
初四，大爷爷家大伯王东仁要去王荷花家看老张头，顺便走王杏花和张大红娘家走亲戚，范亚娟给大毛装了3家重于他们来时一半的礼赶紧还了人情。
大毛回来一阵狼吞虎咽。
二毛躲得远远地看笑话。
走了一天亲戚的人哈，连饭都没混一顿。
过了初五，时间好像插上了翅膀，一转眼到了正月初十，今年开年第一个大集开市。
憋了一冬天的人，有事没事结队上街，闲转。
范亚娟和王东林带着大毛三个也上街，王东林计划买点猪肉，范亚娟计划买点调料和酱油醋等。
大毛准备买本子，三毛计划买一个水壶，二毛，呃，她没什么要买的——她想买手机电视和风扇。
二毛看到有一家卖核桃的要问价，范亚娟拉着衣领赶紧走。
“你想吃核桃，今年跑勤快点，我们村前头几年种的核桃树，今年应该要结果了，等村里七月份会分。”
“妈妈，我是给爸爸买的，他不是快要回部队了，给战友带点土特产。”二毛断定爸爸是因伤回来，才多住几天。
“哼，给你爸爸带点锅塌塌让他路上吃，要核桃没有。”范亚娟还是不让二毛看。
二毛没有买到核桃，就到老人们打狗九的牌摊子上去看打牌，看了一会儿没意思，就往农具这边来，有卖的背篼，锄头，各种锄头的手柄，案板等。
买的人寥寥无几，因为大家都会做，村里就有会做的人。
二毛站在邮电所门口不愿意走了，工人身上的工装算是街上最靓的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姐姐，我买一板邮票！”二毛进来东张西望，在服务处站定，看到桌面上的邮票。
“8分一张，你要几张？”
“拿二块钱的，邮票和6个信封。”二毛递给对方二块钱纸币，看她慢慢地将二十张邮票小心拆下来。
“拿好了！”侯淑芬叮嘱了一声。
“谢谢姐姐！”二毛掏出手绢儿，把邮票装在信封里卷了包在手绢儿里面，装到衣服的包包。
二毛在回家的路上等了一会儿，范亚娟王东林带着大毛三毛就回来了，王东林背着背篼，范亚娟空身，大毛抱着本子，三毛脖子上挂着一个铝制的水壶。
“爸爸妈妈，我等你们好久了，你们怎么这么慢！”
范亚娟哼一声，什么叫先下手为强，二毛这就是。
“我们买好东西，见你没来，又上街找了你一回，有人说你在这里，你以为我们多少钱花不完。”
“妈妈，那你和爸爸的钱花完了吗？”二毛没脸没皮的撒娇。
厚脸皮，范亚娟拿她没办法，问：“你爸爸给你买了五花肉，可以炼油，做红烧肉，你准备怎么吃？”
“当然是炼油了，野菜下来油盐一起拌的，才好吃。”
“我们家数你会吃。”范亚娟笑着说，“快走吧，待会儿走不动让你爸爸背你。”
二毛赶紧先跑了，可拉倒吧，她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让爸爸背。
“女儿心疼你，不让你背！”范亚娟眉开眼笑和王东林说。
“嗯嗯，二毛是个好的。”女人眼神温柔似水，看得王东林心猿意马胡乱答应着，心里盘算着等他条件再好一点，就安排范亚娟和孩子们随军。
王东林买了十五斤肉，范亚娟炼了一大盆的猪油，这一年四季做饭香不香，就靠这点油了。
第二天，范亚娟用油渣炒洋芋馅儿包了白面饺子，请王桂花王大河到家里吃饭。
“爹娘，过了十五，我就要回部队了，家里和孩子，平时爹娘多操心照顾着些，有空闲我会回来，不回来也一定会写信。”
“好。东林，你在部队上好好干，别记挂着家里，家里我们都照顾着里，你放心。”王大河点头答允。
王桂花跟着说，“现在家里情况越来越好，我听说今年七八九月要把我们房背后这一片都开出来种庄稼，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你在部队也不要舍不得，孩子们见风就长，吃食上短不了他们，你是他们的依靠，要好好保重自己！”
范亚娟情绪有些低落，甚至，她现在都有些不敢想过去几年自己怎么走过来的。
“爸爸，你放心，我会在家里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四年级！”二毛过来钻进范亚娟怀里笑着说，“你看，我还买了邮票和信封，你有时间就写信给我们。”
王桂花王大河范亚娟三个大人见二毛真的拿出信封和邮票，被她这一下惹笑了。
“二毛，爸爸有信封，这些你留着给爸爸写信。”王东林看着小女儿手里的信封瞬时热泪盈眶。
“那好吧。爸爸，等我长大了，我就一个人坐车去看你。”二毛抱着妈妈的脖子藏起来偷偷抹眼泪。
“爸，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和妈妈。”大毛看着擦眼泪的妹妹和妈妈，笨拙的表态。
王东林带着大毛二毛三毛王大场荡秋千，看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炒作又开始一团捉迷藏。
篝火旁边，年过半百的老人们朗笑着，继续讲他们的古话。
“那年犀牛江的水，分外的冰，腿伸进去冰凉冰凉的渗人，越往中间，水浪越大，走在前头的王五一个不备就被大水冲出去几米，眼看着，连头都看不见了……”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旁边冲出个人，几个细浪，就追着王五去了，刚好，下面遇到一个水潭，王五在水潭里打了璇儿，那人赶忙把麻绳扔过去，跟着几步游到下游，将人拦住。”
“祖爷的古话，过瘾，过瘾！”年轻人追捧着，催道：“继续继续，祖爷，时间还早，接着讲，你们过了犀牛江，兜里已经一穷二白，能做什么生意呢？”
“救了王五爷的又是谁？”
“会不会家里正有个适龄女儿，还未曾婚配？”
老爷子啪一巴掌拍在年轻人的脑袋上，喝道：“想什么美事呢，能救王五，水性又好的，年纪肯定要比他小嘞！”
作者有话说：
祖爷只是辈份高，年龄并不都大。
第53章 第 53 章（二更）
◎王东林组织大儿子帮忙，昨天和的泥已经可以刷墙了，二毛房子的桌子挪开，两个人俊◎
正月十二吃过早饭, 王东林组织大儿子帮忙，昨天和的泥已经可以刷墙了，二毛房子的桌子挪开, 两个人开始给二毛重新粉刷房子。
看到和好的白灰, 二毛很惊讶。
“你爸爸外地邮回来专门刷墙的。”范亚娟向二毛解释，“前天邮局取回来的。”
“我的天，爸爸也太宠我了吧！”二毛觉得不可思议。
“可不是。去年他回来，你不是说房间光线不好吗？你的房间背墙开窗户一个是不安全, 另一个是我们村房子的背墙都不能挖窗户，你爸爸就想了个办法。
等会儿他说要把猪圈房顶的石板再揭过一半，应该就差不多了。”范亚娟边说边干活儿。
“妈妈，把我房间的桌椅搬到大哥房间，我们三个在大哥房间一起写作业。”
范亚娟诧异抬头看一眼女儿，随即笑着说：“好，我现在就去抬桌子。”
二毛帮着范亚娟把书桌搬到大毛房间，靠着窗户本来放的是缝纫机，范亚娟将缝纫机搬到炕对面用的时候再搬过来。
一家五口先把二毛房间刷了一遍, 又把剩下的房间都刷了一遍，等下午再刷白灰。
刷好房间，王东林范亚娟领着二毛三个山里砍柴，范亚娟砍湿柴, 王东林一趟一趟往回背, 王东智王大河也来帮了一天忙。
吃过饭, 阳光正好, 二毛叫三毛院子里写作业, 大毛也不声不响拿出自己的寒假作业开始写。
王东林搬一个小靠背椅, 懒洋洋坐在旁边晒太阳。
“二毛, 你怎么不写作业呢？”王桂花来来回回经过3趟，忍不住跟坐在王东林旁边一个懒样子的二毛开口。
“奶奶，我作业写完了，就等开学。”二毛取过头顶上遮太阳的报纸，看了王桂花一眼，淡定说道。
“你作业写完了，可以练习写大字，大毛不是天天练习毛笔字和珠算嘛，让你爹给你教。”
“我爹？不用我爹教我，我自己会呀。”可千万别。
王东林听了婆孙两个闲聊，突然来了兴趣。
“二毛，你去取毛笔和大楷本，我教你写毛笔小楷。”王东林起身，将身上的背夹衣进屋换了。
二毛端着墨水和毛笔回来，王东林将缝纫机搬到院子里当桌子，正屋里取了一条长凳坐好，挽起袖子。
揭开墨水瓶，王桂花正屋拿来一个墨盒，有盛好的墨汁。
王东林取毛笔，先温水润笔，铺开大楷本，蘸墨，提笔。
这一瞬，二毛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一个举剑的将军。
错觉。
漂亮的一行大楷，在王东林笔下一蹴而成，王桂花笑吟吟看二儿子写的字。
这个懒东西，正正经经写字的时候就像是个秀才老爷，有那股气势在身上。
二毛看一眼他的字，就觉得自己对爸爸了解不够。
“‘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爸爸，你写的比五叔写的更好，你给我们多写几张，我们三个当字帖。”二毛趴在王东林旁边，一边读一边要求道。
“好，我给你们写本小楷，你们好好练习下次回家我要检查。”王东林看看老娘，再看看女儿，温柔说道。
“生旭，生明，你们两个听到了吗？”
哼哧哼哧正赶作业的兄弟俩听到大名，立刻停下手里的笔，看着王东林认真答应。
“爸爸，你多写两本，我和弟弟妹妹学的不一样。”
“没事，你跟弟弟妹妹一起从简单的先学起形成了自己的字体，再练习复杂的。”
王东林一边说一边拿过大儿子那狗爬的字来看，王桂花看儿子皱起的眉，总是要管管他们的学习了吧。
“你才学写字，一笔一划慢慢来，比如，这个读书的读，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注意笔顺，笔画。”
王东林抓着大儿子的手，一笔一划教他，神清温和，看得王桂花看稀奇一样。
村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哪个看到孩子狗爬字体，不是一边嫌弃一边大喊大叫咆哮叫骂孩子瓜子笨蛋连这都不会。
写完一个字，大毛想跑，感受到父亲手上的力道，又乖乖的跟着他接着写，心里又紧张又羞愧又欢喜。
全村头一份，爸爸亲自教他写字。大毛心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骄傲和自豪。
王东林的字，遒劲有力，因为要做字帖，他便一笔一划写成正楷。
两个小时，他身姿如松，全神贯注。
二毛看了一阵，板正了态度正经看书。
大毛三毛更认真。
院子里静悄悄都生怕打扰了写字的父子四人一样。
中午，正是休息的时候，王东智王东辉两兄弟妯娌都在家。
张大红看看大毛三个，再看睡懒觉的儿子生金，气得胸部起伏不定，伸手就想拿棍。
玉梅玉娇一脸渴望又羡慕的看着端坐看书的二毛，她们觉得读书真好，二毛好像一下子和她们拉远了距离，跟村里的每个女孩子都不一样。
李桂芝还是不敢看王东林，可又抑制不住想看，见他面容俊朗，神情严肃，从容不迫，心砰砰砰要跳出胸口，急忙转头，又心生向往。
玉花陪着生才安静的翻花绳。
王东辉眼神阴恻恻的看着李桂芝。
王桂花一贯的大嗓门也压低了，跟王大河用气音说话，说王东林个怪胎，对孩子们很有耐心。
晌午一过，范亚娟揉着眼睛从炕上坐起来，有些不高兴，怎么孩子们去背柴都不叫醒她呢。
“二毛，你爸爸背柴去了吗？”
“妈妈，你醒了，爸爸正看我们写字做作业。”二毛赶忙跑到门口跟范亚娟说，这么静悄悄认真态度，她怕啊。
王东林闻言，停笔，起身活动活动，笑着和门里出来的范亚娟说：“我们背柴去吧。以后你看着他们每天练习一页小楷，三篇大楷，珠算你也可以跟着学一学。”
“好。”
院子里乒乒乓乓又热闹起来。
范亚娟见婆婆看她眼神有点怪，连张大红李桂芝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弟妹，刚才二弟教大毛写字，我们看了两小时，就你习以为常，不在乎。”张大红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
“我准备送玉梅玉娇去读书。”
“那好啊，以后到镇上读书，二毛他们也有个伴儿。”范亚娟取了背篼，边拿镰刀随意应道。
就这么，张大红哑声。
“玉花也跟着一起读书。”王东辉见王桂花看过来，跟着说。
王东林范亚娟走了，王桂花看着干净的院子，跟王大河说道：“老二这什么人，不闻不问，怎么老大老三就愿意送女孩去读书了呢？”
“女孩读点书好，要不然，以后她们跟二毛差距越来越大，大人心态都不好，何况小孩子。”
王桂花觉得他说得对，老二家三个孩子跟村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尤其二毛，别看她一天蹦蹦跳跳爱扫树叶一副不愿意上学读书的样子，其实，谁都知道她聪明伶俐。
王大河没说的是，其实老大他们不努力，以后跟老二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亲情是需要维系的。
二毛傍晚回来，玉梅玉娇玉花三姐妹叽叽喳喳跟她说开学她们一起去上学。
二毛立刻献上她和三毛一年级的课本。
“玉梅姐，你和玉娇姐看我的书，玉花姐看三毛的书，我们的书都保存的很好，你们都不用买新书。以后，我和三毛的书都留给你们看，你们每年就不用买新书，只需要买本子和笔。”
“谢谢，我们以后一起扫树叶。”玉梅拘谨又掩不住高兴的接过二毛的书。
姐妹三个一起回去跟各自的父母说不用买书。
张大红很高兴，又开始唠叨生金，道：“生金，你看看二毛和三毛的书，你再看看你的，狗啃的不说，还撕的半个子，丢的丢，卷炮仗的卷了炮仗。”
“妈，你让二毛和三毛给你当娃！”
生金一句话气的张大红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举起手臂粗的竹棍照着人就打。
玉梅玉娇躲在一旁，王东智静静地看着，这小子该打！
王桂花听张大红打娃，还跟着王大河说，张大红是不是转性子了，宝贝儿子都动手了。
玉花拿着书，被李桂芝一把抓到手里，她一边翻页，一边朝王东辉轻蔑的说：“你就不是读书的料子，谁家的女娃读书，烧料子也不是这么烧钱的，这书，留着生才上学用。”
又急又怕的玉花眼泪花儿打转，嘴里叨嚷道：“爸爸说让我读书的，我上学又用不了多少钱，我自己能挣，我要读书——”
王东辉见玉花哭，朝着李桂芝玉花走了过来。
范亚娟看二毛回来很高兴，笑着与她说：“就这么喜欢姐妹们读书吗？毛毛，你觉得女孩读书是千金第一的事吗？”
“当然啦，男孩女孩都一样，女孩培养好了不比男孩差，以后也能给父母养老吖，妈妈，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二毛狡黠的笑着说，“我以后肯定和哥哥一样孝顺你和爸爸的喔。”
范亚娟再次感受到女儿的聪明，就她这一句爸爸妈妈，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妈妈，爸爸的字写得特别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学着写，五叔说古代的夫妻一起练字叫什么红袖添香！”
王东林听了女儿的童言童语，准备找机会收拾王东胜一顿，怎么吊儿郎当也不能耽误孩子读书，误人子弟。
范亚娟摇头，你看看，她还知道给她妈妈布置作业，美其名曰要学大家一起学。
第54章 第 54 章
“王东辉, 你怎么又打我，我哪里说错了吗？丫头片子给两身衣服嫁出去就成了，读什么书！”李桂芝彻底爆发, 朝王东辉吼道：
“我们什么情况, 人家什么情况，我们能学人家吗？”
“玉花这书读定了，并且她读到那里我供她读书到那里，就算县里上高中上大学, 她读到哪里我供到哪里！”
王东辉不在看李桂芝，一把将书本夺回来，递给吓得躲起来的玉花。
“王东辉，我看你是疯了！”李桂芝哭着撞过来，把没防备的王东辉撞倒在地，还又哭又叫。
“我疯没疯我不知道，我觉得你才疯了！”王东辉擦一把流血的嘴唇，挨近她，小声道：
“李桂芝, 收起你龌龊的心思。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准备再生孩子，我再说一遍, 玉花以后和生才一样读书, 你要走就走, 要留就留, 都随你的便！”
李桂芝吓得哆哆嗦嗦害怕起来, 看到他嘴角的血和冰冷的眼神, 哭道：“我们连吃都不够吃, 哪里有钱读书！”
“二哥给的50块钱给我，我看着玉花和生才读书。”王东辉懒得再理她。
李桂芝不敢看王东辉的眼睛，半天躲闪着从箱子里取出40元。
“我爹娘没有过冬的棉袄，我拿了10块钱给他们称了几斤棉花，做了一身衣裳和两双鞋。”
王东辉什么话没说，接了钱自己装着。
李桂芝大气不敢出，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丧失了管家权，李桂芝蚊子样低泣着，忍不住又往门外看了一眼，恰对上王东林厌恶的目光。
王东辉突然站到门口挡住了李桂芝，笑着和王东林说：“多谢二哥让二毛给玉花送书，她们姐妹关系好，有二毛带着玉花，我也省心。”
“嘴巴里一天别胡说八道。玉花是你女儿自有你看着她读书，护着她成长，关我家二毛什么事情！”
王东林把他什么心思不知道，不外乎就担心村里人口舌，说全家就他一个不送女孩读书的，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假皮子。
“若你和李桂芝将来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个当二伯的一定护玉花侄女健康成长！”王东林讽刺道。
“二哥，我……”王东辉想要解释，可知道二哥已经厌弃他了，他最看不起说大话的人。
李桂芝不能接受王东林把她当死人，一瞬崩溃大哭。
“王东辉，你一天到晚打李桂芝做什么？你有本事，你给我离婚，天天打人说出去你脸上有光啊你，你让孩子们怎么看你！”王桂花忍无可忍骂骂咧咧出来，对着王东辉肩膀上几巴掌，喝道：
“大过年的，管你用什么办法，快将人给我哄好了！”
李桂芝在王桂花王东辉反应过来之前，擦干眼泪，踉跄着起来往后院跑去。
——
家里姊妹都要读书了，这消息让二毛高兴的压根没注意到李桂芝的哭声。
她真心觉得有爸爸真好，她的爸爸最好。
“妈妈，我们给爸爸准备些路上的吃食吧！”晚上睡觉的时候二毛跟妈妈说，“我们家黄豆最多，明天我和哥哥炒熟了碾成豆粉，爸爸工作饿了，直接可以冲一杯就喝。”
“行，明天早上我给你准备黄豆，你们三个看着做豆粉。”范亚娟打发女儿赶紧去睡。
“你具体哪天走？我给你准备点鸡蛋和油饼路上吃。”范亚娟爬上炕，望着假睡的人说这家伙长相没的说。
“你今天为什么被娘一激就露了一手，可不像你的性子。”范亚娟挨近王东林躺好，挽着他的手，笑问：
“你怕是想让侄女读书很久了吧。大嫂也不是没钱就是不愿意。老三是真的不肯。”
能让老三听话的，家里就王东林一个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老二不好插手他们的家事。”王东林点了点范亚娟的鼻头，拉拉被子，眉眼带着笑说：“毕竟我们现在分家了，只要别过分影响到爹娘。”
“不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爹到底怎么想的，跟着大哥大嫂总比跟着老三好。”范亚娟看不明白公公，到目前为止，公公还算一碗水端的平。
“我说，你下次回家什么时候呢？”
范亚娟想着今年孩子大点了，家里不喂猪，她一定要看着二毛好好学习。
“你想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范亚娟无语拍他，伸过头去，吹灭了煤油灯。
“王东林，你不许闹我！”范亚娟气急败坏。
“我不闹你闹谁！”
——
第二天一早，二毛主导炒了黄豆，又听王桂花的炒了白面和玉米面，大场碾子上碾成熟面，三样合起来有二十斤。
范亚娟和王东林背柴回来，二毛已经做好一锅杂粮酸菜节节，炒了一盘辣根干菜辣椒和洋芋片。
“爸爸，你尝尝这个辣根干菜，你要是觉着好吃，我用油渣给你炒一罐罐的，你带着吃。”
范亚娟要说熟面放久了也不好吃，就被二毛转移了注意力。
一家人吃饭，王东林一筷子刚好落在辣根干菜辣椒上，看黑巴巴的菜干和辣椒丝，看着没什么特别。
“挺香，你是先泡过再炒的，有一股荤香跟辣椒一起挺好吃下饭。”
“爸爸，那就给你多带点，菜干也给你带些放在下面可以蒸肉和排骨。玉米地野生野长，我弄了很多，开春还可以吃新鲜的。”
在二毛连续提醒下，大家对王东林要出门的事心里好像有了底，没有那么难过。
元宵节。
村里有大十五，小初一的说法。
正月十五，要比过年还热闹。
先点了灯，上过香，王东林带着二毛三个去荡秋千。
“大毛，二月二过了就跟村里叔伯一起把秋千早早地拆了，刺藤干了会断，有危险。”
“爸爸，我知道了。”三毛答应着，过来牵住王东林的手，“爸爸，我现在不害怕踩尿罐子了。”
“嗯，你厉害的。”王东林说着一抓一抛三毛已经在他背上了，二毛大毛看着哈哈笑的三毛，两个扑在王东林的胳膊上，三个西瓜拽在王东林身上走。
中午王桂花先下手为强，早早地叫三个儿媳妇整治了一桌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过元宵。
正月十六，范亚娟半夜起来给王东林准备了一叠油饼，把熟面和菜干等背上，两个人一起上街。
正月初五起，镇上唯一的班车开始放车，早上6点一趟，下午3点从县城回来。
“你在家，也别见天的上工，该休息的时候休息。”王东林打着点灯走在后面，“等过两年我安顿下来，就接你们到那边生活，二毛三个都懂事听话。”
“别絮叨，你放心，我会好好顾家，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二毛说的没错别饿着自己，等你到了给我们写信，我们再给你寄吃的用的。我们在农村，怎么样都有一个吃的。”
紧赶慢赶，班车都要发车了，天也蒙蒙亮了，范亚娟的心也好像被班车带走了。
去的时候两个人有人说话，回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范亚娟走着走着豆大的眼泪下来，却再也没人紧张着要帮她擦眼泪了。
从坝里要爬山了，范亚娟心里又生出一股力气，好笑的想着三毛三个在家没见爸爸肯定在哭鼻子了吧。
因此，范亚娟脚步越来越快。
“爸爸——”二毛屋里屋外找了一圈，哇哇大哭，听得王桂花心疼坏了。
“二毛乖，你爸爸今天走了，你不是说要给你爸写信吗？赶紧的现在给写一份，等他的信寄回来，你好寄过去。”
王桂花仔细陪着二毛三毛，范亚娟很快也回来了，听二毛哭了，自己倒是笑了。
“二毛，你爸说过几年带你去他那边读书，还说要你好好上学。”
二毛不高兴给妈妈给脸色。
“是你爸爸，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说你们肯定舍不得他，他见不得你们哭鼻子。果然，你爸说的没错。”范亚娟抱着女儿，笑着说：“班车太早，你们起不来，还要赶路。”
二毛不高兴了两天，村学开学了。
正月三十，一份从C省而来的大包裹被老队长带回来，大毛三个刚好在学校。
“大毛，你爸爸给你寄东西回来，快回家给你妈妈。”老队长笑呵呵将一个大白布袋递给大毛。
二毛三毛给王东胜请了假，跟着大毛飞奔回家。
“妈妈，爸爸寄东西回来了啦！”二毛进门就喊着，“妈妈，你快来看，好重的。”
范亚娟今天背够了十回粪，在家做衣裳，听二毛喊着三做两步，过啦接着包裹。
王桂花张大红跟着过来看。
范亚娟打开包裹，看到四份信封，给二毛三个一人一份，再翻用军装裹着的包裹，翻出三双军装色的球鞋，最底下是几根香肠和几条腊肉块。
“娘，东林到了，说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比较偏远，以后来回不方便，等我有时间领着孩子们去探亲。”范亚娟打开信一目十行，见王桂花担心的等着，赶忙给她说。
“好好好，这样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王桂花说着便走了，她要挖粪撒地里去。
一晃眼二月中旬，春种开始了。
村学每天早上四节课，下午两节课，下午的课王东胜就让学生下地挣工分。
范亚娟虽然不认同王东胜的做法，可村里人其实都很高兴，读书是读书，该干活的时候要干活才有饭吃。
二毛干一下午可以挣2个工分，三毛1个工分，大毛3个工分，三个孩子每天都上工。
玉梅玉娇玉花也格外的努力，每天和二毛一起下地干活，挖坑的活有大人，小孩子就扔粪，下洋芋种，玉米种，黄豆种等相对轻松的活，一干就是四个小时。
这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干活的人。
三月，万物复苏，山上的野菜肥嘟嘟的正等着村里人去采摘。
星期六下午放假，星期天休息不上课，二毛掐着指头算着日子，等着可以进山摘野菜。
终于二毛跟着大毛和村里的几个大孩子，漫山遍野的走，漫山遍野的找，每个人打了半背篼的青香椿。
“妈妈，我摘了香椿，等我晒点香椿干给爸爸寄过去。”晚上，二毛回家的时候，范亚娟已经放工在做晚饭。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好多人家都断顿了，领了救济粮，用小麦磨了面。
二毛家里还有玉米黄豆面洋芋，不会去领救济粮。
范亚娟每次就用杂面做节节，酸菜一顿，臊子一顿，换着花样，今天晚上正好做了酸菜的。
“妈妈，我们再炒个香椿鸡蛋吧！”
范亚娟见二毛头上的汗把头发粘住了，有些心疼。
“好，我来炒，你先洗脸，以后别跟着你哥进山了。”
“谢谢妈妈！”二毛把摘好的香椿递给她，三毛已经给她倒好了洗脸水，二毛用妈妈专门给的毛巾，仔细的擦脸和手。
范亚娟把香椿切丁，用锅里烧好下面的水烫过一遍，又用冷水漂洗几遍去除苦涩味，先下香椿炒，再另外炒鸡蛋，最后把两个菜合在一起，二毛喜欢吃这样炒的香椿鸡蛋。
二毛靠在椅子上歇口气的功夫，妈妈的饭菜已经准备好。
范亚娟把饭桌往门口一放，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二毛夹着想了一年的香椿鸡蛋，喝一口酸菜汤，十分满足。
王桂花已经吃过饭，看他们正吃，就跟二毛说坡里别回来的太晚了，云云。
范亚娟给了她一小把香椿。
王桂花就帮忙摘了，一起和范亚娟在趁着夜色，将切好的香椿菜晒在筛子和簸箕里，等天明，再倒到小晒席晾干。
二毛接管了晒香椿的活，等香椿一干，范亚娟做了十斤的熟黄豆粉连香椿一起给王东林寄过去。
“爸爸，这是我和哥哥爬树采的新春芽，希望你吃的和我一样开心啦。”
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砸石头休息间隙，王东林笑眯眯看着女儿的信，想象着她眯着眼睛开心给自己写信的样子，顿觉周身的疲累一消而散。
不会儿围上来一群猴儿。
“营长，二毛妹妹又给你写信了！”
“营长，二毛妹妹这次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营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也要喝二毛妹妹准备的豆粉。”
“……”
王东林怒……谁是你妹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支持。
感谢大家投的营养液。
谢谢。
第55章 第 55 章
星期天, 早晨六点二毛起床，和大毛一起进山，今天他们主要是找蕨菜。
爬上一座高山, 翻过山腰到另一个山坳, 两人走到村里人都要找蕨菜的地方。
低矮的灌木丛中有一大片干枯的蕨菜叶，在它们旁边或叶子中间，冒出一个个红红的爪子，或一个青翠毛绒的爪子, 见之心喜，它就是嫩蕨菜——村里人喜欢叫它蕨娃娃。
边走眼睛要尖，二毛从一大丛枯叶中找出两三个红色肥嫩的嫩蕨菜，“咔”折断发出脆脆的声音。
“哥，我找到一个！”
“你慢慢找，我到上面去找，有事你叫我啊！”大毛一边弯腰采一边往山边走，那里一片树林，有蕨菜, 林里还有刺老芽，漆芽，五味子叶，野韭菜等。
“好的。”二毛答应一声, 沉浸在采蕨菜的欢乐中。
上坡打野, 不管你多早都有人比你更早。
村里人来得早的, 蕨菜已经采过一茬了, 不过新出来的也多, 遇到去年烧过的地方, 看到一片青翠的蕨娃娃。
二毛咔咔咔一个接一个折, 偶遇到一丛紫根野韭菜，二毛也不放过，摘了扎成小把儿从头顶扔到背篼里。
二毛忙了一个小时，得到半背篼的蕨娃娃，擦把汗坐下歇口气。
圆圆的辉煌太阳高挂在山顶，和煦的风轻轻吹佛，苍茫的远山带着青翠的新绿，令人心旷神怡。
休息片刻，继续找，二毛碰到一个碗口粗摘过漆芽儿的漆树，突然想起家里的椅子箱子还没漆。
看了眼漆树，二毛继续往前，背篼太重，找个好找的地方放好，跑遍了这片坡地，太阳高升，背篼已满了。
“二毛回去了！”
大毛从山顶疾步而来，朝二毛所在的方向喊人。
“好的。”二毛噔噔跑着过来，看大毛背了满满一背篼的香椿，刺老芽。
“哥，我的都是蕨菜。”
“要不要我给你背些，我的香椿轻。”
“没关系的。”
大毛让二毛走前面，两个人花了半个多小时从山上下来，放工的铜锣已经响了。
“三毛，你做什么饭？”二毛跟着大毛身后腿还没进来，就对着三毛喊着。
“你想吃啥饭？”王桂花没好气的问，又看二毛背脊都要压弯了，这个屠家子娃怎么把山没背回来。
“左不过酸菜节节和菜拌汤，奶，莫非你给另外安排了好吃的吗？”二毛一点不心虚，放三毛一个人在家做饭。
“你们心大的很，放三毛一个人做饭！”王桂花接着就来了这么一句。
“娘，是三毛出什么错了吗？”范亚娟从大门进来，笑问，三毛做饭一定是二毛的主意。
“错是没有的！”就是看三毛一个人手忙脚乱的，谁家的男娃学做饭呢！
“妈妈，我做的节节，可是我擀不到一起，奶奶帮我擀的面条。”三毛脸上、袖子上都是面扑。
范亚娟走过来，看了眼桌子上的面条，对三毛说：“杂面条不好擀，我都擀不好，别说你了。”
又见带着焦的炒土豆丝，夸赞道：“三毛切的土豆丝真细，二毛爱往山上跑，三毛以后就看家做饭写作业。”
范亚娟和王桂花道了谢，说：“麻烦娘，你以后给看着点三毛。”
“好。”王桂花觉得让三毛做饭造业哦，可范亚娟难得让自己帮忙，连忙答应了。
锅里的水热的冒气，灶里的火都烧塌了，二毛赶紧往灶里添柴，知道三毛这是早早就开始做饭了，这个弟弟靠得住。
二毛洗好切了一把香椿，开水烫了两遍，凉水冰了冰，捞出控水加盐醋又多一道凉拌菜。
“三毛，你做的饭好吃！”二毛边吃边夸，尽捡好话说，三毛眼睛亮晶晶的吃饭。
“饭很好吃，土豆丝也好吃。”大毛也跟着二毛一起夸，“三毛，哥以后回家都有现成的饭吃了！”
“确实好吃，三毛第一顿饭做得就香，尤其土豆丝切的又细又匀，火候也好。”范亚娟也跟着二毛大毛一起夸。
“没有没有，我以后做得肯定更好。”三毛不好意思的摆手。
这顿饭让三毛很有成就感，吃过饭，二毛烧水煮蕨菜，三毛跟着忙前忙后，一会儿从锅里捞蕨菜，一会儿要将控在淘斗的蕨菜倒进晒席，一会儿又去翻，二毛叫他别翻了，他还不听。
刺老芽都是三毛煮漂在盆子里的。
晚上，二毛用土豆丝炒韭菜刺老芽做馅，荞面做了一叠煎饼，又猪油炒了香椿鸡蛋一起夹馍。
烧的酸菜拌汤。
“妈妈，等我再摘点蕨菜，就把今天的蕨菜给爸爸寄过去，黄豆粉也再给寄点。”二毛吃的喷香，还不忘惦记着爸爸。
“嗯，你记得把做法写上，让你爸好好吃饭。”二毛做饭就是比较香，明明放的调料都一样。
每次星期天上山，二毛都割点漆回来，攒了有多半碗漆，找爷爷王大河帮忙给家里的柜子箱子刷漆。
“你这小家伙，咋来的漆？不怕害漆点吗？”
“我不过敏。”
二毛看着王大河用一块废罐熬，将漆熬熟，添上煤油，用猪鬃自己做个刷子，再一点点往箱子上刷。
刷漆开始，王大河前面刷一遍，二毛跟在后面再刷一遍，漆要刷的均匀轻薄，王大河看三毛也来学，就把刷子给三毛。
“一次稍稍蘸点，手腕用力，慢慢地刷，刷的越薄越好，一次越少越好，慢慢地晾干最好。”王大河除了帮忙将家具屋里抬出来，就坐在一边指挥孙子们干。
大太阳下，二毛和三毛哼哧哼哧刷，就当玩儿。
范亚娟回来，家里的箱子和柜子都刷成了黑色，因为刷的淡，也黑漆黑漆的。
“二毛，你哪里学的刷漆？”
“爷爷教的。漆是我从山上漆树割的。”
“你这个技术学的多，能不能把学习，也这么认真呢？”范亚娟一句，二毛就不说话了。
范亚娟没法，洗手做饭去。
“今晚想吃啥饭？”
“妈妈，酸菜节节就可以了。”
二毛瘫在靠背椅上，毛巾捂着脸说，这脸热乎乎的，烧不成火了。
范亚娟取面，和面，揉成硬面团。
大毛架火炒一盘韭菜，一盘土豆片，辣椒干香椿蒜片煮了一大盆酸菜浆水。
再烧水。
范亚娟做的杂粮刀削面。
菜刀削的面略显三棱，薄薄的片片，口干爽滑。
“妈妈，你做的饭就是好吃哦。我可以吃两碗。”二毛端着自己的碗，一边吃一边夸。
范亚娟等她说想吃什么饭呢，半天没等来，心里还有点不适应。
“想吃什么给妈妈说，妈妈给你做。你想不想米饭，明天我们就吃米饭？”
“不想。”
二毛准备将家里的米炒熟磨细和豆杂面和一起寄给爸爸。
放工，张大红地里回来，看到黑漆漆的柜子箱子还以为范亚娟要说二毛，哪怕手工好自己漆的就是不好看。
——
“二毛这个小家伙，想法越来越多，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让三毛做饭，自己漆柜子，她还想干啥？”王桂花一边做饭一边和王大河唠叨着。
“老二不在家，三个孩子就顶一个大人，他们要什么只能自己做，比别家的孩子懂事，主意也就多。”
王大河灶里添柴，一边害怕老伴儿嘴巴快当着孩子面说，继续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只要不学坏，都是好的，你可别说她。”
“我心疼都来不及呢，老二这工作远了，孩子们确实造业。”王桂花跟着说，她也就跟老头子说一说，村里谁不夸二毛懂事。
王桂花又想起二毛每个月都给老二寄东西，寄的都是不值钱的货，都不够邮费的。
可二毛就是要寄，孩子总惦记着爸爸，有孝心。
“亚娟说，老二现在每个月寄50块钱回来，家里黄豆杂面没了她都是村里买的，白面是粮管所打的，用的老二寄来的粮票。他们那工作也重，豆粉越寄越多。”
“正建设么，后面的娃娃享福的。”
一般下午2点上课4点放学，二毛看自留地辣椒苗大了，抽空和三毛栽辣椒，辣椒行中间种菜，西红柿苗要用大粪做底肥得等两天，挨着韭菜地点的豆角郁郁葱葱就等结果，底下的韭菜多的吃不完。
大毛放牛回来，就挑水给辣椒苗浇水。
二毛把剩下的辣椒苗留一些给奶奶，另外拔了一些送给村头的王奶奶，和三毛一起给王奶奶种在她大大的院子里。
“奶奶，你吃辣椒吗？”二毛送货上门后知后觉的问。
“吃，怎么不吃，我年轻时候吃辣椒可厉害了。”王奶奶拿着个舀子边浇水边笑。
“以前辣椒可金贵，我们村里还好，别的地方，连辣椒种都没有，村里西红柿也是近年才有的，以前的人不吃。”
“那他们吃什么？”
“吃野菜。扫帚菜、苦菜，用油凉拌，特别好吃。”
“那我也吃个扫帚菜试试。”二毛立刻盯上了自家奶奶护在路边的扫帚菜，笑着说。
不用二毛偷菜，她和三毛走的时候，王奶奶送了她一大把嫩嫩的扫帚菜，还给了两个壮苗给她栽。
“姐，油缸快见底了。”拌凉菜要油，三毛挖了一点点油，回头给二毛说。
“放油，不然饭菜不好吃。”油，那那都缺油，二毛下决心今年捡起核桃的时候要多多的捡一些，要是能行，可以到深林里找找野的核桃树捡的核桃全榨成油。
进入农历闰三月，草长莺飞，满山遍野的野花野草，村里的牛羊马一股赶到山坡上放一天，都不用喂草。
地里的活每天都做不完，范亚娟每天早早上工，干一天，晚上回来筋疲力尽，家务都是二毛三个做。
大毛自己偷偷领了一个村里放牛2个工分的活，星期六下午星期天全天有7个工分。
范亚娟不赞成大毛放牛，他再过两三个月就三年级毕业考四年级，万一四年级考不上，还要留级。
“妈妈，你别担心，我们三个换着放牛，大哥要看书的时候，还有我和三毛呢。”二年级第二学期学的内容有了难度，三毛学习认真，也有了自己做作业的小伙伴。
玉梅玉娇玉花三个也喜欢和三毛一起写作业，和二毛一起写过一次作业后，她们觉得自己像个笨蛋，直到看到三毛抓耳挠腮和自己一模一样，终于找到了同伴。
大毛放牛的活，多数二毛在干。
趁着黄昏的太阳，把三牲赶回圈的空隙，二毛试着骑了骑牛觉着它慢了，瞄了两天羊她不敢骑太快怕摔。
最后，相中一匹漂亮的枣红马。
还有个人也看中了这匹马。
第56章 第 56 章
“二毛, 你看牛可以，但要把书拿上，该背的背, 该练的练。”范亚娟要走了, 又回来叮嘱。
“知道了，妈妈。”二毛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答应。
等范亚娟出门，二毛拿个背柴火的厚夹衣, 背上麻绳往村里的牛棚来。
全村五十几户人，一共养了十五头牛，300只羊，12匹马，还养了120头猪。
二毛顺利领到自己要放的十只羊，3匹马，2头牛，用麻绳牵着头羊。
不跟别人一路，一个人往三湾走, 转过两道弯，两人走的小路四下无人，二毛将羊赶在最前面，年轻的白马随后, 牛跟在后面。
最后牵着枣红马, 马背上绑好夹衣, 站在高处试着往马背上攀。
枣红马微微摆头, 二毛已经坐在马上, 紧紧地抓着缰绳, 小心翼翼坐稳。
枣红马原地等了一会儿, 慢吞吞往前走。
老远看去，一个个白白的点点之后，一个红团团上坐着一个小点点，在红红的半山腰慢慢走。
“范亚娟，你看，那是不是你家二毛？”张大红范亚娟今天正在对面的坪上麦地里拔草，张大红偶尔抬头就看对面山腰骑马的二毛。
“是二毛。”范亚娟吓得肝胆俱裂，忙道：“麻烦大嫂给我请个假，我去看看，教训她。”
“好。你赶紧去！”二毛这个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一个人小路上就敢骑马，前面那山崖连人走路都害怕。
二毛战战兢兢骑到开阔处，枣红马一直很安静，等羊群自己散开，放好牛。
二毛从马上下来，两条腿有些发软，可骑马的感觉真好。
惬意的捡个宝座，休息够了，二毛掏出语文书，开始朗读《一个小同学的故事》，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的语气，一篇篇课文在二毛的朗读下化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范亚娟汗流浃背的赶来，听到的就是一副大地回春的喜悦。
小小的女儿，面容认真，自信非常，声音清脆富有诗意，字还是那个字，在她口里读出来就有一股生动的灵气。
要骂的话，要苛责的话，范亚娟一句也说不出来，范亚娟静静地听了许久，又原路慢慢地返回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张大红忙着还没顾上给范亚娟请假，见她又回来了，脸色还挺好看。
“我相信二毛自己有分寸，你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二毛读书，他五叔也从未说过二毛读书的事，可能是因为二毛她都会。”范亚娟提起来的心，想听张大红说是。
“这是啥稀奇啊！”张大红对着范亚娟胳膊上就是一巴掌，大声笑着道：
“你没发现吗？玉梅三个都不跟二毛一起做作业，天天跟着三毛问东问西的，玉梅说是因为她们觉得跟二毛做作业自己就像个傻子啥都不会。
跟着三毛就是个正常人，玉梅还说二毛其实没等上课，她提前都自学过了，尤其数学比老五算的还快，珠算更顺溜，怕是个神童啊！”
“真的？”范亚娟心里生出一股自责，她每次念叨二毛好好读书，二毛一句话都没反驳过也不说。
原是自己从来没有实际关心过二毛的学习。
张大红见范亚娟傻愣愣的，追问：“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一天都不管她的学习吗？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只知道她作业写得快。”不知道她官话说的那么好。
“作业写得快，那肯定也学的快，我看二毛像老二，听大人们说老二小时候就特别聪明。”
“没听老五说过，李玉书学啥都会不是咱村的神童吗？”范亚娟呐呐，试探着说。
“那小子确实学习好。每次都能考一百分，是全校第一名，是老五和美丽最看重的学生。”
张大红说起别人家的儿子，就没兴趣了。
范亚娟心里怦怦直跳，所以二毛会读书大家都不知道，只有她看见了，这让范亚娟半下午都心事不宁。
二毛把该背的背了一遍，看天色尚早，追着羊群而来，把头羊绑在草地边啃草，轮起镰刀嚓嚓给割草，水边的扁竹草茂盛，牛羊也爱吃，二毛先割这种。
遇到一丛水边的鱼腥草长老了，二毛就拔了捆成捆，等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给震伯做药。
晚上回去，二毛背着背篼牵着羊大路上先骑了一阵马，等快到火地沟湾就从马上下来，把背篼绑在马背。
熊雄看着姗姗来迟的二毛，看羊们乖乖的进圈，马和牛一个个关进圈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叫住二毛。
“二毛，你能不能将枣红马换给我？”
二毛抬头，见是熊雄，知道他也领了放羊的工作，有些疑惑，不愿意搭理他。
“不换。”
“二毛，你就换给我，换给我，我让梁靖教你普通话。”
“不用他教。”二毛挑眉，看来，这知青还挺了解她。
“你们老师那方言，你们真到镇上读书，会被同学们笑话的，我让梁靖教你。”熊雄再接再厉。
二毛狡黠一笑，道：“你等着，我这就跟老队长建议，让你和梁靖知青教我们普通话。”
“王二毛，你不能这样。”熊雄见二毛扭头就跑，大声喊道：“我只是跟你做交易，你不能这样干——”
二毛前面跑，熊雄后面追，到了老队长家，老队长端着碗吃饭，二毛见他就说：
“老队长，熊雄梁靖两位知青，想用业余休息时间教我们普通话，您就答应他们吧！这是思想进步，觉悟高，跟伟人走，这么好的思想，我们应该鼓励，跟随！”
“你咋知道的？是艳华说的吧。”
“熊雄知青不好意思说，我替他说，他马上后面就来了。你们大人商量，我先回家吃饭了。”
熊雄气喘吁吁追上来，见一老一小相谈甚欢，老队长见到他立刻眉开眼笑，表扬道：
“熊知青，你这个提议很好。我们村不用表决，我代表村民同意了，每天晚上我做主给你们2个工分，你们教大家说官话唱新歌。
正好村里正准备好时机办一场社火，你们有好的节目也可以参加，参加社火队每个人都有工分。”
见老队长拉着熊雄说个没完，二毛偷笑着跑了。
熊雄心里燃起要把二毛烧了的熊熊烈火，面上不动神色频频点头，一副老实可靠老队长说什么是什么的乖巧样子。
“天呀，知青们要教我们说官话了！”全村的老少爷们妇孺神经都跟着动了。
他们苦王老五的方言久矣。
镇上读书的娃娃念书腔声又脆又好听。
“妈妈，今天过节吗？怎么做了白面。”二毛回来的最晚，看范亚娟已经做好了凉面，还炒了青菜。
“你爸爸给的粮票就是给你们三个吃的，吃了这么长时间杂面，给你们改一改顿。”
范亚娟一边说，一边给女儿捞面。
大毛和三毛摆桌子，端范亚娟新做的蒜泥辣椒油。
“妈妈，凉面真好吃。”二毛调好面，吃一口麦面香滑劲道，和青菜一起吃很爽口，面条宽细均匀。
“好吃你就多吃点，以后每个月，我们吃三顿纯白面，等夏收前饲养场会杀猪，我多买点回来熬油。”
这真是个好消息。
有油的饭菜才好吃。
“谢谢妈妈。”二毛高兴坏了，撒娇道：“妈妈，大肉葱饺子好吃，下一顿，我们包饺子吧！”
“好，听你的下顿白面我们包饺子吃。”范亚娟看着小闺女吃的很高兴，也跟着高兴。
大毛三毛吃了两碗。
王桂花和王大河分了一碗范亚娟端过来的凉面，觉得自己吃的杂面节节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好多人家都打了救济粮。”王大河说。
“我们家都是劳动力，老二、老五还有工作，去了肯定没有我们家的份。”王桂花浑身不得劲，又愤愤的说：“有些人，走了会计的路子——”
“歪门邪道的，我们家不屑。”王大河想都不想便说。
“老四那个傻货一天做的啥事嘛！”提起和会计家的旧怨，王桂花骂骂叨叨开始了。
张大红李桂芝闻着面香，也吃不下酸菜杂粮疙瘩汤。
玉梅玉娇玉花三姐妹很高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咕叨着明晚要好好跟知青学官话，以后镇上上学就不怕了。
熊雄又渴又饿又气愤回来，饭都没吃，想他堂堂一个高中生被一个小娃娃给耍了，人家还用的是阳谋。
“二毛这个小孩忒坏，跑的跟鬼在后面追的一样飞快，追都追不上，我还没到，她就跟老队长说我们想给她们教普通话，并且老队长还拍着胸脯答应了——可真是见鬼了。”
“这不挺好的，为人名服务，教村民孩子学会普通话有好处。”梁靖抬了抬眼皮，轻描淡写的说。
“你不懂！”熊雄气呼呼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不甘心被一个孩子给算计了！”
“是二毛啊，你不是说村里孩子二毛最可爱吗？灵气又活泼。小小个人一双小短腿恨不得八面跑。”
这灵气不就用到你身上了。
“你不要幸灾乐祸，等她算计到你身上我看你还笑得出来？”熊雄腾的坐起来。
梁靖摇摇头，看他一下端了碗进来一口气刨了半碗饭，可见气的不轻。
“那你准备怎么办？”
第57章 第 57 章
第二天晚上, 大场集中了看热闹的上百人。
教室里点着煤油灯，通亮。
熊雄拿着三年级的语文课本，字正腔圆用普通话教大家认字。
惹得外面围观的妇女一阵接着一阵的哄笑。
“没看出来, 熊雄知青这样读课文, 真有一种读书人的气质。哈哈哈——”
“拿腔走调的。”老年的婆子突然来一句。
“好听的。”年轻媳妇子说。
讲古话的老爷子们窗口探进头去，听一会儿，或点头或摇头，说起以前的官话。
玉梅三个听得最认真。
大毛三毛一边跟读, 一边记笔记，二毛托着下巴眼神无辜的看着熊雄听他读书。
老队长一看孩子们挺认真，就让知青们接着讲下去。
王东胜林美丽有了紧迫感，每天晚上拿着书和本子做笔记，上课的时候也尽量说普通话。
刚开始有人捣蛋，慢慢地学生习惯了。
上课都说普通话。
——
这个星期天，大毛二毛三毛三个一起上山，一边放羊一边打猪草捡柴挖野菜。
牛羊有大毛看着，二毛绑上小坐垫骑着枣红马跟在最后, 三个人的背篼她背着。
“姐，你啥时候学会骑马的？”三毛频频回头。
“昨天学会的，你要不要学？”
“我怕。”
“哦！”
走到大草坪上二毛跑了一圈，放它去吃草。
“姐, 瓢子熟了, 你快来！”三毛在阳坡地割草, 突然对二毛喊道。
二毛赶紧过来, 密密麻麻白色的野草莓熟了一地, 低矮的茎杆上挑着白白的小指头小的白蛋蛋, 旁边还有没熟的小的麻子颗儿。
“弟, 我的蛋蛋笼呢？”
“爷爷给你编好的，回去就给你取。”
现在怎么办？没有摘瓢子（野草莓）的篮子。
裹在衣服里回去会压坏一包水唧唧的。
“三毛，你的背篼拿来装，周围用核桃叶垫一圈，干净的。”
“好。”
两姐弟沉浸在摘瓢子中。
二毛摘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蛋蛋送进口里，满口都是草莓果香，又比草莓味道更浓，甜甜的，摘一个麻子点的酸牙，熟没熟味道差很大。
二毛用核桃叶做碗，一个个摘，边摘边吃。
三毛比她认真，一直摘，不吃。
瓢子是摘不完的，你看着一圈你都摘过了，别人还能跟在你后面摘半碗。
二毛捡大颗粒的摘，三毛顺地走，半天不换地方。
“三毛跟上啊！”二毛回头见三毛还在原地。
“我这里还有，你先走。”
二毛哼哧哼哧摘。
两个人摘了一个多小时，大概有5碗的量，再一看，地上都是白白的瓢子。
割草的时间了。
二毛让三毛坐下休息，她背着背篼一会儿割了满满的一背篼的茅草。
大毛捡了一背架干柴回来，看到三毛背篼里的瓢子问是哪里摘的，飞奔着去摘着吃。
吃瓢子的季节一到，麦子灌浆了。
“大哥，你和三毛回去，我看牛，下午来的时候你给我送饭来。”太阳太大了，晒得连路都不想走，二毛想的很美。
“别说废话，一起回去，下午2点一起来。”大毛跑着去赶牛牵羊，三毛帮忙牵马。
回去的时候，二毛头上顶着个野荷叶，骑着马，背着一背篼青草。
三毛的背篼大毛抱着，三毛太小心害怕摔跤，半背篼的瓢子撒一点都可惜。
三毛牵着头羊，时不时回头看大毛。
范亚娟回来做了酸菜拌汤，三毛先跑回来，二毛跟着他，大毛去村里去关牲口。
“妈妈，我们三个摘了瓢子回来，三湾阳坡的瓢子黄了，下午我们提笼子去摘。”三毛背着自己的背篼给范亚娟看。
看着白蛋蛋的瓢子，范亚娟很高兴，笑道：“你们这个小家伙天天坡地跑，这次总算碰上了。”
李桂芝张大红王桂花几个大人都来看，瓢子一黄，村里男女老少一起出动摘，茅草丛，大草地上比较多，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秘密基地，尤其新开荒的地边。
瓢子要放一放才甜，摘回来就吃偏酸。
二毛三个才没那讲究，先给爷奶端上一碗，一人拿一个碗，挖上半碗用勺子吃。
吃碗酸菜拌汤解了渴。
“后天四月初一逢集，你们多摘点瓢子我拿到街上去卖。”王桂花和二毛说。
“奶奶，能卖掉吗？”
“应该能行，瓢子刚下来，大家吃个新鲜。
反正我要去卖布鞋。”生的黄豆芽也正好。
“好啊！”二毛答应了，拿着爷爷新编的蛋蛋笼儿，背上背篼，去放牛。
下午天热，一般三毛留在家里写作业，做晚饭。
这次，三毛在半道上提着个和二毛双胞胎的蛋蛋笼儿，等着她。
“三毛，天太热了，明早上上学前我们去摘了瓢子再上学，你回去准备晚饭，我今天晚上想吃洋芋拨拉子，那个费时间得很。”不管二毛说什么，三毛不说话就帮着牵羊要一起去。
两姐弟又到早上的地方，一看傻眼了，漫山遍野的孩子和老人，他们摘过的地方一波一波的人在摘。
二毛三毛就将牛往更远的地方赶，只是这里背阴，瓢子疙瘩没黄还是一脸的麻子。
再过一星期，漫山遍野的瓢子都黄了，也就不值钱了。
范亚娟半夜三更和张大红村里几个提着笼子摘到天亮，提回来满满的一笼子瓢子。
王桂花喜欢用熟面拌着吃。
二毛喜欢放一天，第二天中午又甜又解馋。
瓢子算是一年中最好的水果之一。
二毛捡最好的半盆，晾晒在筛子里，晒成黑乎乎的瓢子干，准备给爸爸寄。
吃过瓢子，一转眼就到了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夏收麦子黄了，割麦。
学校放了十天农忙假。
范亚娟带着大毛二毛三毛一组，老队长一边担心一边让会计给他们娘四个划分一片地方。
今年村里一块地割完给多少工分，直接事先分派好，男劳力背回去多少麦捆，算多少工分，充分调动了人们的劳动积极性，也相对的缩短了麦收时间。
范亚娟提前从李师傅手里买到五斤五花肉，熬成猪肉臊子，做饭的任务彻底落在三毛身上，他一般早上割一个小时的麦，就回家做饭，下午在家休息后送一趟水去地里，再做晚饭。
这个夏收，大毛二毛两个每天挣10个工分，相当于一个男劳力的工分，分麦子的时候多分了60斤粮食。
7月5号，大毛三年级升四年级考试。
镇上派了别的学校的老师来村里监考。
7月10号发通知书。
村学，李玉书考了第一名，大毛也顺利的升到四年级，8月31号新学期开学到镇上中心小学读书。
二毛一放假，从老队长手里也领了一份3个工分放牛的任务，每天上坡割草放牛。
大毛的羊二毛也一起放，大毛跟着范亚娟玉米地挖洋芋，拔小豆，砍葵花，一天也有4个工分。
洋芋不用交粮，一家能分几百斤，大大小小分成堆，看上那一堆领那一堆，一般地里挖回来傍晚就分。
枣红马被队里用来拖洋芋，二毛每天步行看牛，顺便捡一背篼柴火或割一背篼猪草。
分了洋芋，范亚娟明显感觉到家里的工分多了，没注意的时候孩子们已经长大。
“二毛，开学还有几天，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爸爸？”范亚娟将挖坏了的洋芋挑出来，能吃的吃，不能吃的煮熟了喂鸡。
“当然要去看爸爸！”
晚上，等大毛三毛回来，范亚娟就通知他们后天去C省看王东林。
“来去差不多要10天，家里的鸡我托给你奶奶看着。幸亏没有养猪，不然真走不开。”
范亚娟说着就往正屋走。
“你们去看看也好，这都走了大半年了。”王桂花心疼儿子，也心疼钱，这一来一去好几十块钱呢。
“我晒了点蕨菜干，你给带着去。”
二毛口里念念叨叨算着时间，8月23是处暑节气，妈妈去看爸爸，就不能挣打核桃的工分了。
等范亚娟准备好路上吃的用的，跟老队长开好介绍信，二毛就跟她说：“妈妈，这次，你和哥哥带着三毛先去，后面路走熟，再我也一起去。
你带着我们三个孩子，要坐火车，还要倒车，你一个大人看不住，而且上次我跟你和舅舅已经去过临市，这次就先不去了吧！”
范亚娟觉得二毛说的有道理。
“二毛留在家里也好，你们去了，下次她再去也行。”王桂花王大河替范亚娟做了决定。
大毛和三毛相视一眼，三毛觉得姐姐不去，他怎么心虚的很。
范亚娟背着自己做的背包，牵着三毛，领着大毛，走在去镇里的路上心里空落落的，徒然有一种她这是要去哪里的茫然。
“到县城的班车马上出发，要上车的乘客请抓紧时间上车！”
三个人懵呆呆地上了车，大毛接过范亚娟手里的路线图，鼓起勇气问司机师傅该怎么坐车。
吴师傅一听他们要到C省去探亲，热情的介绍了两条线路供范亚娟选择。
汽车转火车。
或者直接坐长途汽车一路再倒车。
火车也只能坐半截，剩下的路还是要坐班车。
范亚娟顿时万分后悔，没有让二毛一起去。
——
二毛呢，翘着二郎腿，院子里晒太阳，盘算着到哪里捡黑核桃，哪棵树上的核桃多。
王桂花纳闷，二毛看爸爸都不去，心里到底打的啥主意？
作者有话说：
瓢子地方特色水果，草莓缩小5倍左右的样子，成熟后白色或红色。
第58章 第 58 章
8月23日, 农历处暑节气。
水泉村在老队长的命令下开始打核桃。
二毛跟着王大河王桂花捡青皮核桃，王大河树上打，王桂花带着二毛一起捡, 一背篼一背篼青皮核桃背到大场, 老人们脱皮青皮，脱不了青皮的先放到一起。
“让开让开！”王大河站在树上拿竹打核桃，看到树底下的二毛赶紧喊着：“二毛，一核桃你吃不住哦！”
“知道了, 爷爷。”二毛连忙躲到旁边，王大河啪啪啪几竹竿，咚咚咚的核桃和黄叶一起掉。
打核桃不仅要眼睛亮，还要胆大，遇到一棵高高的粗壮大核桃树要徒手爬上去，还要站在树上打。
二毛和奶奶拿着镰刀，一块地方一起找，再将捡到的核桃堆成堆，晚上爷爷会叫大伯帮忙背到大场上去。
祖孙三个一样利落, 配合默契。
“太婆，我的都是核桃娃儿，我给你。”二毛将一背篼在地里就脱了青皮的核桃给太婆倒进框里。
“二毛，你背的不少, 明天少少背, 背重了不长个儿。”太婆看着满框的核桃娃。
“好的。太婆, 晚上我做饭, 我给你端饭来。”
“你妈妈还没回呢？”
“还没有呢。”
二毛一边走边答应, 回家做了一锅酸菜拌汤, 连忙给太婆端了一大碗, 自己回来才吃。
几天后，青核桃打的差不多，二毛下午放牛回来，背背篼到捡过核桃的地方再找，野棉花丛茅草丛，偶尔会捡到一个漏网之鱼——青皮核桃，多数的黑核桃。
二毛把黑核桃拿在手里颠一颠，重的就捡，轻的砸开一看核桃米黑棕色扁的也捡。
二毛前前后后捡了两背篼黑核桃，王桂花帮忙砸了有十斤的黑棕色的核桃仁。
“奶奶，这些核桃仁能榨多少油？”
“就十斤，这核桃仁比较瘪，应该能榨2斤油，一般好的核桃仁出油多，一斤有三四两油。”
“奶奶，你和爷爷什么时间榨油？”二毛想跟着奶奶一起榨油。
铛铛铛！
怎么敲锣了？这都晚上了。
“一定有好消息要通知。”二毛和奶奶一起往大场上冲。
张大红李桂芝也跟着一起跑，他们知道别的村今年分了青皮核桃给村民，自己村只怕现在也要分。
村里人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今天，我到县上开会，县上说从这个月开始，交过粮之后，按照劳5人5的分配方式从今以后给大家分粮食，分东西。
比如，这核桃不用交粮，所以，今年打的几千斤核桃，明天早上都给大伙儿分下去。
再一个好消息是，收购站一斤3毛钱收购完整的核桃仁。完整的核桃仁是指一破两半个或是不取隔完整剥出来的。其余的零碎砸烂的一律不得混在其中。”
老队长说完，知青们先是一阵掌声，接着是村民们，二毛也跟着一起鼓掌。
“太好了，这样那些刚出生的小娃娃也有口粮了。”王桂花兴奋的跟旁边两个儿媳妇说。
“是啊，小娃娃生下来就有口粮，不怕挨饿了。”张大红都动了再生一个孩子的念头。
人们讨论越来越激烈，只听老队长扯着嗓子，说道：
“……政策越来越好，大家今年把自家多余的产出，可以放到集市上换需要的东西。我们队今年交粮积极受到了表扬，奖状挂在村委会。明年，我们大家一起加油干，粮食会越种越多。”
最后讨论声越来越大，老队长不得不清清嗓子，用上喇叭，喊话：“对了，现在夏收结束，等种完麦子，闲下来我们要开荒，我跟村委讨论过了，把三湾一道湾，谈爱湾一道梁，全部开垦出来种粮食。
争取，明年我们队交过粮，家家都能吃饱饭！”
“太好了！”
大会结束，婶子们都不愿意走，还激烈讨论着。
“核桃明天早上给分，现在赶紧散会！”老队长兴高采烈离开，人们越讨论声音更大。
二毛挤在婆婆婶婶中间，感受着她们的热情，像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开心，有核桃油吃啦。
“今年我们家也有核桃油了。”
“是啊，是啊，核桃仁一斤三毛钱呢，不知道分到我们家能有多少核桃。”
“收购站验货严不严啊？碎了的不要，多可惜。”
大家七嘴八舌说得起劲，王桂花强拉着二毛回家。
“奶奶，我们家我妈妈大哥小弟四个人，按人口分得一半，可真是太好了，今年打核桃他们不在家，我怕只有我的。”
“是挺好的，张寡妇也不怕儿子读不成书了。”王桂花想着老二家的怎么还不回来，又想到大毛的同班李玉书读书的问题，“你大哥上学也好有个伴儿。”
“大哥学不过李玉书。”二毛笑嘻嘻的说，“他一天还惦记着背柴放牛。上四年级早上走的早晚上回来的晚，家里的活都干不了，大哥学习肯定会好一点。”
“最好是这样。”王桂花也有些担心大毛的学习。老二读书出去了，孙子能接爸爸的班最好。
第二天，王桂花张大红帮二毛将一百多斤湿核桃领了回来，看大娘和奶奶烧柴熏核桃，二毛取了晒席将核桃倒在院子里晒，晚上收白天晒，三四天就干了。
二毛捡一个黑核桃娃儿，砸开，核桃仁发黄的，吃起来不影响口感。
张大红和王桂花李桂芝林美丽晚上会聚在正屋，砸核桃剥核桃仁准备卖钱。
他们的核桃是烟熏干的，砸的时候撒点水防裂，核桃仁砸出来白亮白亮的卖相特别好。
大人们小心的剥，都是两半或一个圆乎乎整个儿的，剥剩下的一点点的核桃夹里面的碎碎的，玉梅玉花几个拿锥子挑出来，早上烧面茶的时候炒一炒做调和，特别香。
核桃仁剥出来的不经放，放久了出油口感不好。
镇上收购站每天都收，王桂花张大红每天晚上砸出来白天都去卖核桃仁，村里人也都一样。
8月30号，傍晚，范亚娟大毛三毛三个风尘仆仆回来了。
“二毛，我回来了！”大辫子剪成齐耳短发的范亚娟，更显年轻，走到大门口就朝院子里喊。
“妈妈，你们怎么才回来，明天大哥就开学了啦！”
二毛乳燕投怀奔向范亚娟，紧紧抱着妈妈，叽叽喳喳小麻雀一样说道：
“妈妈，妈妈，我们家分核桃了，有好多，我都给晒干了。九月要开荒地，以后，我们队都按照人劳各半的分配方式，哥哥去读书也不怕没得饭吃了……”
王桂花张大红闻声出来，看范亚娟一身崭新的工装，大毛三毛也穿了新衣服，娘仨好像晒黑了。
“二弟妹，你总算回来了，这两天娘天天到村头去看！”张大红乐呵呵的笑说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桂花拉着大毛三毛左右看，一边还偷偷地抹泪儿。
慢吞吞走出来的李桂芝，发现范亚娟变漂亮了，心里酸得要死，嘴上说：“范亚娟，你怎么晒黑了，你看看，你这衣裳，像不像乞讨乞丐穿的，脏兮兮的，浑身都透着一股酸臭味了。”
“娘，大嫂，我们先洗澡，坐了好几天的车浑身都臭了，等晚上跟你们说说。”范亚娟没看李桂芝，对着张大红王桂芝笑着道。
二毛也闻到味了，连忙架柴烧水。
大毛后院抱柴，蹦蹦跳跳一会儿才回来，像个得了道回到花果山的小猴子。
三毛走路也蹦蹦跳跳像极了二毛小时候。
“二毛，今晚我们吃面条。”范亚娟盆里挖了半盆白面，一边倒水一边和二毛说，整个人容光焕发，连声音都透着一股轻松气。
“好的，妈妈！”二毛用标准的普通话回道。
“二毛，我给你带了礼物，你跟我来看。”大毛放下柴火，自己屋里去取东西。
三毛比他还快推开门。
“姐，我也给你带了礼物，爸爸也给你带了礼物。”三毛噔噔的回来，给二毛先展示他带的礼物。
“姐，我的钱给你买的。”三毛将一本《三国演义》的连环画递给二毛，说：“本来我要给你买《西游记》，但大哥买了，妈妈说买成不同的，我们可以换着看。”
“谢谢三毛弟弟！”二毛接过连环画，一页页的翻过去，画面清晰，人物生动，让人一看就喜欢。
“二毛，哥知道你喜欢吃，给你带了特产香肠，特别麻特别辣，特好吃，等会儿也给奶奶给一些。”大毛提出一挂香肠。
“爸爸的豆粉，会分给叔叔们，他们都惦记你，你没去，他们还挺可惜，不过，爸爸不让收叔叔给你带的礼物，要收了，我和妈妈都带不回来。”
大毛又拿出几本连环画，最奇葩的事，他居然拿了一个铁环和一个铁钩回来。
“二毛，大哥给你教滚铁环。”
大毛说着连接铁钩到后院他选好的竹棍，铛的一声，大毛手里已经推着一个铁环走了。
显摆的，大毛围着院子里转了几圈，铁环铛铛一直往前走，还会拐弯。
生才生金两兄弟立刻围上去，玉梅玉娇三个跑过来和二毛三一起看连环画。
“玉娇姐，你慢慢地翻，别给我弄坏了！”三毛一着急，抢了连环画，自己翻给她们看。
锅里水开，大毛三毛洗了澡，范亚娟也二毛屋里换了一身旧衣服，锅里再烧水，二毛把面下熟了。
吃过饭，范亚娟把她带回来的毛巾分了4条，让大毛分给王桂花张大红王东辉和林美丽。
“娘，东林给你和爹买了两双黄球鞋，还有两双棉袜子。”范亚娟亲自抱着鞋给王桂花和王大河。
“东林现在工作忙，我和大毛三毛也没待多久，来回8天走在路上，差点还迷路了，幸亏大毛，家里走的时候，我就后悔没带上二毛了，路都不认识，去的时候啥都不知道，我像个无头苍蝇。娘，外面的世界真大。”
听范亚娟说起一路见闻，二毛几个孩子也挤来了正屋，张大红连没脸没皮的李桂芝也抱着鞋来了。
“国家建设如火如荼，到处都在修路建厂。东林负责一部分水电站建设的基础项目，每天都在工地上忙碌，大毛三毛去了也跟着工地上干活，我不是带了野菜干吗？就被请到后厨帮忙洗菜做饭，一天给我发一块钱的工资。”
二毛发现妈妈说起见闻整个人都发着光，很兴奋，是急着分享发现的喜悦。
“天啦，爹娘，外面的世界可真大，那些大厂子的工人们穿的工装笔挺，推着自行车，走在街上，好看的很。”
“外面的学校也大，孩子们都戴红领巾，是少先队员，工厂里有专门的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和高中。”
范亚娟一想到人家孩子从家里出来就是学校，再想想大毛每天来回要走四十里路，心里有点难受。
“二弟妹，你这样说，让我也想去外面看看了。外面真的那么好，你怎么不带着大毛三个去随军！”张大红笑着说。
王桂花瞪了张大红一眼，肯定是老二的情况不适合带着孩子们去。
“二哥说，再过几年，等国家建设好了，他就让我们几个随军。”范亚娟脱口而出二哥，一下羞红了脸，红着脸解释。
张大红李桂芝看得直翻白眼儿，二弟妹也学坏了，当着大人的面叫王东林二哥羞不羞，孩子都那么大了。
“爹娘，孩子们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范亚娟脸通红低着头从正屋跑了。
二毛捂着嘴偷笑。
等她走了，王桂花张大红抑制不住哈哈大笑。
王大河嘴角也轻轻上扬，看了大儿子五儿子一眼，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工。”
等孩子们都走了，王桂花拍着炕，捂着嘴继续笑，道：“老二这次把范亚娟哄得好，没见过她眉飞色舞的，比以前健谈多了。”
“一个家庭，男人还是很重要的，大毛三毛也活泼了，两个人铛铛铛的滚铁环，走路都是飘的。”王大河跟着说，“二毛没去探亲，我寻思她是故意。”
“二毛说，她是为了核桃油。”
王桂花打量丈夫，难道不是吗？
“你不信？”
“老二家的不是说，她一出门就后悔没带二毛了吗？”王大河将手里的烟灭了，脱鞋上炕。
——
回屋半响，范亚娟脸上才不那么烫，对着一本偷笑，正经洗脚的二毛说：“二毛，这是你爸爸给你的信，你在部队多了好几个哥哥，他们也都给你写信了。”
“谢谢妈妈！”二毛疑惑接过一沓信。
第59章 第 59 章
“妈妈, 怎么这么多信封？”
范亚娟靠在凳子上，擦头发。
“你哥不是说爸爸把豆粉分给叔叔们，他们听你爸爸炫耀是你给他寄的, 他们就想见你, 你没去，就给你写信了。”
“是这样吗？”二毛好奇，一份份打开，抬头都写二毛妹妹, 二毛觉得新奇又好笑，“妈妈，敢情我以后会有好几个哥哥。”
“都是你爸的错。那些兵也就是十几二十岁年纪，你爸爸今年三十四了，看孩子一样和他们相处呢。”
范亚娟没说王东林工作有多辛苦，她觉得干活哪有不辛苦的，村里每天都要上工，在哪里干都一样。
“等过两年，你爸爸说让我们都去。”范亚娟还在犹豫, 在村里有老人和兄弟，她能挣工分，出去了，外面那么大, 一家人都靠丈夫工资能养活吗？
“妈妈不要多想, 你想去我们就去, 不想去我们就留在村里。现在人5劳5, 家里粮食比以前宽裕些, 还要开荒种粮, 我们一年粮食怎么都够吃了。”
“你说得对。”范亚娟一激动抱起女儿扭了捏她肉肉的小脸, 不防备一下挠女儿的痒痒肉，笑着说：“你今晚跟我睡吧，这几天，你一个睡觉害不害怕？”
“妈妈，不要捏我的脸。”二毛扑来抱住范亚娟的脖子，哈哈笑着说：“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奶奶天天看着我呢。”
“你为什么不去看你爸爸？”范亚娟看女儿笑得小脸通红，才问：“你爸爸还说你天天念叨他，都不去看他。”
范亚娟一放开，二毛躲爬到炕上，离范亚娟远远地。
“嗨，我想捡黑核桃榨核桃油，没想到村里居然分好核桃了，奶奶和大娘她们核桃仁卖了钱，我们家的我都留着榨油。妈妈，我们明天榨核桃油吧！”
“好，明天榨油。”
范亚娟拉过被子躺好，二毛见状，才慢慢地爬回来乖乖的躺在她身边，娘俩枕头挨着枕头。
“二毛，快睡吧！”范亚娟亲了亲二毛的额头。
“明天，妈妈就榨核桃油，我们家的核桃都榨成油。你爸爸给了粮票，我有钱，等有肉了，我们再买点五花肉和粮食。”
范亚娟转头看二毛已经进入了梦乡。
浑身有使不完劲儿的小二毛，睡着了，小小一只。
范亚娟回身躺好，越睡越清醒，半夜三更，取了核桃去后院砸。
等早上二毛醒来，妈妈已经在炒核桃了。
香香的味道。
“妈妈，你怎么这么早！”二毛揉着眼睛，及拉着鞋子过来抱着范亚娟的腰。
“妈妈太兴奋了，睡不着，中午想吃什么？”范亚娟摸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米饭炒菜。”
“好。早上喝面茶，真正的油茶。”
范亚娟用茶罐烧的面茶。
先将茶叶用猪肉炒过，下到茶罐里放一块带油的五花肉一起煮开，下杂面搅匀成汤，换小火让茶罐煮着。
锅里炒红葱鸡蛋，再炒洋芋丁丁，最后炒核桃仁颗颗。
等罐子里的面茶煮熟，倒进碗里，放上三样调和，再配一个烤的焦香的馍馍，人间美味不外如是。
大毛三毛也端个碗，和二毛一起围着桌子坐一起喝茶吃馍。
吃过早饭，范亚娟看了大毛明天报名穿的衣服，书包，让彻底玩疯了的大毛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帮忙榨油。
三毛乖乖开始写作业。
范亚娟请了婆婆王桂花帮忙榨油，二毛就只有看的份儿了。
炒好的核桃仁放进特殊的模具，奶奶拿楔子往里面砸，妈妈在一边帮忙固定着，随着压力越大，放核桃仁的稻草饼胚渐渐地滴起了油，渐渐地盆底越来越多。
榨油要有耐心，一滴滴的往下滴，看得二毛干着急。
榨了老半天，范亚娟盐水瓶子装了3个，有四五斤，这盐水瓶还是她专门从C省拿回来的。
“娘，这瓶油连瓶子送给你和爹。”
“多麻烦，我们有核桃呢，过几天也榨油。”
王桂花不好意思接，这油孩子们要吃一个多月呢。
“你们的核桃就烧面茶喝。”
范亚娟非要给，王桂花就收下了。
没两天，王桂花给范亚娟送来三双厚厚的纳好的鞋底，给大毛三个做布鞋。
晚上，范亚娟核桃油渣包馍馍，又炕呈金黄色饼，一咬一个香脆，二毛一连吃了两个。
“妈妈，没有比核桃饼更好的馍馍了。”
看二毛吃的香，范亚娟很高兴，故意逗她，说：“明天送你哥去报名，有肉我就买回来做成肉夹饼，你看是肉饼好吃还是核桃馍好吃。”
“到时候看吧。”
范亚娟让二毛给太婆们送了两块饼，给王奶奶给了一个蒸的大饼。
一开学，大毛开始每天早上六点出发，晚上六点回家的四年级生活，范亚娟觉着大毛太累，对二毛三毛不放心动了以后去随军的心思。
熊知青提前教了大毛普通话，二毛看他和平时一样写作业很认真，字也有模有样，就是饭量徒增。
掰玉米种冬小麦割荞麦之后，开荒大行动在水泉如火如荼展开。
水泉村地理位置好，三湾一道湾，谈爱湾几道梁，这两处开垦出来就有几百亩新土地。
牛马要用来开荒，二毛领了一份看羊的活，三毛也领了一份，没有时间放羊，他们就早晚割草，晚上才将羊赶出去放风。
家里玉米比去年多分了几百斤湿的，省着点吃，够一年的口粮，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差不多一样。
村里人开荒的热情更大。
人们恨不得两个月将这些地都开出来，等春天一到就全部种成粮食了。
开荒一直持续到冬月二十，土地上冻，再挖不起来。
年轻力壮的男劳力赶着牛一趟一趟的翻地，将烧出来的草木灰翻到底下，将地下的虫卵等翻上来晒。
今年全村的柴火都捡的轻松，地里的树根，蒿草，大柴，一家分了一大堆，只需要背回家去。
三湾彻底变了样子，从从前树藤荒草蒿柴遍地，变成了从低到高一块块红土地。
谈爱湾，三道坡的植被全部铲除，只剩下红朗朗的土地和一泉清水，那半中腰唯一的一户人家，房子更显得孤零零渺小，不远处的猪场也露出它原来的面貌，猪粪浇地更近了。
最后没背完的柴火，村里一把火烧在地里，三亩土地被黑乎乎的草木灰覆盖，早早架起的耕牛一遍将灰翻到地下，只等来年播种。
二毛和三毛有时间就跟着范亚娟开荒捡柴，捡树，正小心翼翼给栽在自家门口靠猪圈的猕猴桃浇水，一天不空的观察猕猴桃到底活没活。
又是一场鹅毛大雪，大毛上学越发艰难，好在班主任免了大毛几个的早操，只需8点到校跟着上课，就这，也要每天6点从家里出发才能赶上上课时间。
大毛长了个子，连人也稳重了，写作业更有章法，很认真。
“妈妈，我们给大哥炒馍馍吧，用油和腌辣椒把馍馍炒了，大哥中午问老师要点开水，总比啃干馍馍强。”
“好啊。”
范亚娟就每天比大毛更早起来，给他不仅做早饭，还炒一饭盒的馍馍和菜带到学校里吃。
“王生旭，把你的馍馍给我，我的给你！”黄春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再次拦住大毛的去路。
李玉书见机不妙，给他们看自己的书包，黄春冲过来翻了又翻，只有一块比他自己的还黑的杂面窝头，扔给李玉书就来抢大毛的书包。
李玉书抱着书包就跑。
大毛被黄春几个死死地按在地上，书包被踩脏踢到一边，一饭盒的馍馍被分食抢光。
哐当，饭盒扔在大毛眼前，黄春死死地压着大毛，帮忙的几个人叫嚣着：
“王生旭，你乖乖的交出馍馍，我们不动你的书包，你偏偏不识好歹，这就是跟我们作对的下场！”
几个人边说边往大毛的书包上踩，又恶毒的将书和本子扔到旁边的水沟，才扬长而去。
大毛到校，班主任肖老师已经开始上课，考虑到大毛家远，肖老师让大毛赶紧进教室上课。
大毛中午饿的没办法，就用爸爸给的钱花高价从别人手里买窝窝头吃。
晚上回家晚饭吃的更快一阵风的狼吞虎咽。
范亚娟心疼儿子，就给他准备了两人份的油炒馍馍。
每次都会被人拦路抢光。
“他们今天早上又打你了？”李玉书走的离大毛远远地。
“没有。”
大毛步伐更快。
李玉书摇摇头，拿出一本书边走边背。
大毛回家一个小时，李玉书才到家。
“玉书，人家大毛每天5点多就回来了，你7点了还不回来，电灯费电得很。”张寡妇忍不住唠叨。
“他一天恶鬼掏肠子呢，不快能行嘛！”李玉书小声咕叨一句继续埋头写作业，张寡妇虽然觉得奇怪，也没细问。
快到期末考试了，星期六星期天大毛足不出户背书写作业，二毛和三毛连走路都轻手轻脚，要玩也到大场上去玩。
腊月初六大毛放假领通假书。
“妈妈，我考了我们班第一名，语文98分，数学100分，品德、自然、体育我都是全班第一！”中午大毛一回来，就把成绩单和奖状一股脑递给范亚娟。
“大哥，你厉害了呀！”二毛给哥哥竖大拇指比李玉书都考得好。
“大哥，你太厉害了，我要跟你学习。”三毛看着奖状都快流口水了。
范亚娟有点不敢相信，一边翻他的通假书和老师寄语，一边情难自禁的问：“大毛，你真的考了第一名？”
“是的。全班45个人，我考了第一名。”并且以后会一直保持第一，大毛说完，低头攥紧了拳头。
“天，我孙子真不错，考第一名，等着，奶奶给你做好吃的。”王桂花一把夺过范亚娟手里的奖状，笑着说：“不行，我得让村里人看看，我家大毛也能学好。”
范亚娟无奈摊手，大毛快步拉住王桂花，笑说：“奶，先别去村里，你先说说给我准备做啥好吃货……”
因为大毛考了第一名，张大红又把生金打了一顿，王生金小学五年级留级1年了，还考不及格。
李桂芝破天荒说开年了送生才读书。
玉梅三姐妹将大毛视作榜样，她们好好学，也可以像二哥一样考第一名。
村里婶子们知道大毛这次比李玉书考得好，得了第一名，这几天，天天在张寡妇跟前说风凉话。
气的张寡妇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大毛考了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我玉书从小一直考第一名也没见这些人夸过。”
老侯是个老实人，听她抱怨不说话。
张寡妇就问房间的李玉书，说：“玉书，大毛那第一名是不是作弊了？你往常比他学习好，他一下子怎么考过你呢？”
“我哪里知道！”李玉书愤愤不平，屋里扔书，大毛每天中午吃不饱，哪有力气读书，饿自己一顿他都受不了。
“儿子，你别生气，下次好好考，将大毛甩远了，看她们还怎么夸。范亚娟也不是人，考第一就考第一偏偏还要拿出来炫耀，像是谁没考过第一名似的。”
李玉书听到这最后一句，想出个主意。
没两天。
“大毛，你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王桂花大门里进来，气冲冲冲进大毛房间，吼道：
“村里婶子说，有人看到你每天中午都向别人买杂粮窝窝头，还说黄岗山村的那个高年级的抢你午饭。”
见范亚娟二毛三个跟过来，王桂花洪亮的嗓子直对范亚娟咆哮道：“范亚娟，你是怎么当娘的，儿子这么久不对劲，你就一点都没发现吗？”
“三个月，三个月啊，范亚娟，你咋就没发现呢？”王桂花声音哽咽道。
“娘，到底咋回事？”范亚娟将激动的王桂花扶坐在炕上，忙问。
“村里好几个人说，看到大毛被黄岗山村的几个高年级学生欺负，他拿的炒馍馍根本没进他自己的嘴，都被抢了，中午他没得吃，就花钱问别人买杂粮窝窝头。”
“娘，你别激动！”范亚娟着急问大毛，“大毛，这事是真的吗？你都跟谁买窝窝头，怎么不给我说？”
“是真的。黄春几个人抢了我两个多月了，不过妈妈，奶奶，你们别激动，我每天并没有饿肚子。”大毛不敢看妈妈和奶奶，这事他自己能解决，也不知道谁说出来的。
“没饿肚子也不行，它奶奶的，欺负人欺负到姑奶奶这里来了，大毛，你别怕，奶奶给你出气！”
王桂花一拍巴掌，突得起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喊王大河。
“王大河，快，我孙子被人欺负了！”
大中午，王桂花集结了王家亲房十几个人，拿着大棒和锄头翻过山一路杀向黄岗山村。
遇到村民问咋回事，王桂花笑脸相迎，说起黄春几个怎么欺负自己孙儿的事。
王东智王东辉王东胜王大河四个大男人听得都心里难受。
等到了黄岗山村黄春家，王桂花站在大门口大声叫骂道：
“黄守义，老娘今天来跟你评评理，你孙子怎么教养的，敢拦路抢劫了，难道你们以前是土匪出生吗？朗朗乾坤，你教的孙子畜生不如，你个老畜生，别躲着了，有本事出来！”
“……黄守义，你个没种的怂货，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我儿子把你孙子打残废了，你信不信！”
王桂花骂得实在难听，黄守义在儿子黄大力的搀扶下走出来。
“老嫂子，这事家里确实不知道，我们都是老实人。他犯的错，由他自己承担。”
话音一落，黄春就被黄大力麻绳绑了从屋里拽出来，一身衣服七扭八歪都是脚印，脸是肿的。
“婶子，都是这个逆子不对。我们赔钱给你们。”
“现在教子，以前干什么去了，自己儿子一天干什么事，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吗？”王桂花并不心软。
人群中大毛对上黄春狠毒的视线，轻掀嘴角比了比拳头。
“黄春，你说，还有谁跟你一起欺负过我家大毛的，你不说也可以，我一个个的问过去，总有人看见了，开学了我不会到学校反应，我直接报革委会抓你！”
提起革委会，黄大力抬脚给了黄春一脚，喝道：“孽子，说，还有谁！”
黄春低声说出一串名字。
王桂花带着大毛一个个找过去，一个个去跟他们家人交涉。
“……欺负了我孙儿，你们别想好过！”王桂花放了狠话，带着王家人急冲冲回家。
王大河感谢了大哥亲房们。
二毛见过了奶奶和爷爷叔伯们气势汹汹的阵仗，正听大毛讲奶奶怎么替他报的仇。
王桂花也正跟范亚娟说：“也不能真打人家的孩子，他们倒是想得好，一个个的故意惹我打人，我才不上他们的当。”
“多谢娘，都是我不好，没及时发现。”范亚娟羞愧的说。
“小孩子么，吃点亏也好，没出事就成，要不然长大了在外面吃了大亏，我们可什么忙也帮不上，你也别多想。”王桂花反过来安慰范亚娟。
“怪就怪在，大毛这孩子瞒得好。”
“嗯。”
范亚娟偷偷抹泪。
王桂花啥话没说，回了正屋跟王大河抱怨大毛。
“大哥，你怎么不给妈妈说？”
“我长大了，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也不严重。”大毛生怕二毛学他，严肃道：“你和三毛学校里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给我说，我去教训他们。”
大毛向二毛三毛娓娓道来自己的计划。
“我要考第一，每次都考第一名，以后我要当兵，将来比他们一个个的都有出息。”
二毛觉得他的计划，没有奶奶这干脆管用解气嘎。
“敢欺负我哥哥，你个臭虫，给我等着！”二毛发誓要教训这帮人。
过了一天，黄守义和几个家长联合来赔礼道歉，王桂花接受了道歉，没收东西。
王桂花声势浩大这么一闹，吓得张寡妇在家躲了几天没敢出门。
李玉书见大毛毫发无损，他反而做了好事，一面气王桂花强悍大毛有人撑腰，一面气村里人欺软怕硬。又气又怒撕了最爱的笔记本。
“二毛三毛，你们学校里遇到不好的事一定要跟我说。”范亚娟小心的跟二毛三毛说，“你们太小了，遇事千万不要硬抗。”
“知道了，妈妈。”
“我和三毛两个人，不怕他。”
“也是我疏忽大意，大毛晚上饭量增加了我以为他长个子。”
二毛觉得哥哥瞒着不说不地道，又觉着自己大哥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妈妈已经这么想，她却不能火上加油。
“妈妈明年开学了，你做衣服鞋子卖东西赶集给他送饭，十天去看他，问问老师大哥在学校里的情况。”
“只能这样了大毛这小子，主意大的很。不说了，你奶帮忙了，我得去谢谢他们。”
范亚娟背了一背篼洋芋，给每家分了一些，还了人情。
过了几天，范亚军听说了，来看大毛。
“你小子长本事了，以后有事跟舅舅说，舅舅给你报仇，不要轻易跟别人打架！”
“知道了。谢谢小舅舅。”大毛知道错了，觉得自己对不起奶奶和妈妈，让她们担心了。
“我以后都跟妈妈说。”
“说话算话。”范亚军拍拍大毛的肩膀，“舅舅还要夸你，你懂事长大了。”
“舅舅，是我错了。”
看外甥快哭了，范亚军赶紧转移话题，说：“外婆给你带了好吃的，还有猪肉，等会煮猪肉吃。”
腊月二十六，王东林休假回来过年。
第60章 第 60 章
◎“娘，县上开了个食品厂，现在正招人，我和美丽准备去试试。”大年初二王东胜岳父家回来就跟王埂◎
家里人提都没提这事。
“娘, 县上开了个食品厂，现在正招人，我和美丽准备去试试。”大年初二王东胜岳父家回来就跟王桂花说。
“啥时候考试啊？”
王桂花皱眉, 这老五两口子又要开始折腾了, 头疼。
“正月初五。小学毕业都可以报名。”王东胜信心十足，在村里教书，为了面子他每天都备课，算账肯定没问题。
“报名的人多不多啊, 要是人多，你们能考上吗？”王桂花不赞成他们去，村里教书的工作多稳定，又不用下地干活。
“我的娘啊，我还没考试呢，你就担心我考不上，你担心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王桂花见不得他死皮赖脸的样子，怼道：“你去考就考，别找我拿钱给你, 我管你干啥呢！”
“不找你，不找你！”二哥在家，哪里敢找你要钱。
王东胜又来跟王东林说他要参加县食品厂招工考试。
“二哥，我考上县食品厂的工作, 就害怕村里没人教书了。你不会再怪我吧？”
“你好好考, 县食品厂正式工, 比村里教书要好, 工作稳定, 工资待遇也好, 真小学毕业就能考试？”
王东林老虎梁走亲戚, 砍竹子回来，正给三毛教竹子编蛋蛋笼儿。
“我岳父亲自说的能有错，只要我和美丽考进去，工作可以自己选。”王东胜在王东林跟前漏了底。
“那很好。”
“二哥，我先回去复习了，你忙。”
王东林初五回部队，特意领着一家人到县城。
等商店门开，给范亚娟打了五十斤白面，给大毛二毛三毛各买了一身新衣服，新球鞋，新华书店买了几本课外读书，特意选了一套四大名著。
“大毛，我教你的防身术你好好练，二毛你好好学习，暑假了和三毛到C省来看我，小三毛跟你姐姐学习不要掉队了。”上了车，王东林对着三个毛孩子叮嘱着。
对上范亚娟水灵灵的眼睛，王东林声音一顿，道：“媳妇儿，家里就交给你了，干活别太拼命，开销有我呢！”
“你放心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范亚娟捏紧手里的电话号码，不舍得说，“我会看好大毛三个。”
“嗯。”
班车发车的时间到了，售票员开始赶人，范亚娟带着三毛三个下车，一路目送班车越开越远。
王东林向窗户外一直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去。
二毛强忍着不哭。
范亚娟平静了心绪，说：“我们的班车下午 1点才回去，现在你们想到哪里转转吗？”
“妈妈，我们去看看五叔试考的怎么样？”大毛对招工特别感兴趣，心里想着他现在四年级，再过两年就可以参加招工了。
“妈妈，去看看吧，新的食品厂在哪里啊？”二毛听大毛一说立刻跟着说道。
新的食品厂说明有新的好吃的要面世，她现在可有钱了，去买来尝新。
沿着汽车站往回走，母子四人见人就问，终于在县一中对面一条马路不远找到一栋三层新楼，围着一个大院子，大门口红纸黑字写着 “兴隆县食品厂”六个大字，一块黑白字同名牌，门口放着几张课桌，地上还有鞭炮放过的红纸屑。
门卫是个中年男子，看到范亚娟几个，就朝着他们走过来，说：
“你们也是等里面考试的是吧？先去街上转一转，等11点半考试结束，会直接宣布录取名额，你们可以再来看热闹。”
“大爷，考试的人多吗？”大毛抢先一步问道。
“考试的有三百多人，都在对面一中教室，告诉你们一个内部消息，县上没想到报名人数这么多，害怕后面有啥牵扯不清楚，当场公布录用名单。”
中年人又说他叫范武德，大毛就说妈妈也姓范，中年人笑哈哈说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爸爸是军人，今天我们专门送他来县上坐车，我五叔参加了这次考试，也不知道考的怎么样。”大毛骄傲的推出爸爸。
“呀，我看你们就不像普通孩子，原来是军属，你爸爸是啥时候当的兵，当什么兵？”
“叔，报名的，怎么会这么多？都有哪些人呢？”
范亚娟见大毛和人聊得热火朝天，就往旁边走了走，二毛三毛两个跟着大哥听他们说闲话。
大毛就是不走，范亚娟带着二毛和三毛国营饭店吃饭，给他们买了8个包子回来。
“范大哥，孩子缠着你说话，耽误你吃饭，这四个包子你先垫了一垫肚子。”
范亚娟把纸包递给范武德，范武德看着宣白的包子推让着，拿在手里舍不得吃。
“大妹子，你这个妹子我认下了，以后有什么事，你来食品厂门卫找我，我原先是军人去年复原回来的，家在大南驿镇范家沟村。”
“范伯伯，你咋不早说你是军人。”大毛咬一口包子，笑着说：“伯伯，还是你隐藏的深，把我的话都套尽了。”
“哈哈哈，我还怕你小子遇到坏人呢！”范武德朗笑着说，看了看手表，说：“大妹子，还有十分钟考试结束，你们去大门口等吧，你看那么多人都去了！”
食品厂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穿的光鲜的，有穿着补丁的，大家翘首以盼。
“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考试结果10分钟后通报，请各位参考人员注意听，请各位参考人员注意录用后流程……”大喇叭一遍一遍广播。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一中门口。
“现在，我代表革委会宣布，此次一共录用30人，全部安排到县食品厂工作，现在我公布这三十个人员名单，考试第一名：林美丽，第二名王佳俊，第三名：李明……第三十名王东胜！”
二毛惊讶不已，天啦，五叔五婶都考上了！
这么容易就吃上供应粮了？
“二毛，你掐我一下，这是老五两口子都考上了！”范亚娟抱起二毛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
“那两个日隆捣蛋的家伙，居然都考上工作了，你五叔真巧，第三十名，该你五叔运气！”
“五叔好样的！”大毛看到有人往外走了，急忙跑过去等王东胜，大批的人从校门里出来。
“你个臭婆娘，把孩子扔给我——想要去工作，没门！”突然一个老妇人将孩子老远扔给一个年轻的女人，阻断了大毛的路。
“臭婊子，臭婆娘，你一天到晚不守妇道，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到底是不是我家文学的种！”老妇人冲将上来扯着年轻女人的头发，破口大骂，嘴巴越来越难听。
范亚娟害怕三毛被绊倒，跑过来，听到文学这个耳熟的名字。
“老虔婆，你虐待烈士子女，国家不会放过你的，你放开我——我要到革委会去告你！”年轻女子也不甘示弱。
“严敏雪，你个臭婊子，你敢去，我就将你做的丑事都抖出去！”老妇人丝毫不收敛，又是一阵又急又气的叫骂。
两个毫不相让撕扯到一起。
范亚娟收回要去拉架的手，心都在颤抖，原来，她就是严敏雪，就是她，乱编瞎话害得她两年没敢休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臭婊子，你想去上班，想得美，把你的名额乖乖的让给巩文义，不然，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老妇人一把夺过陌生人抱着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叫嚣着：“大家快来看，搞破鞋的人考上工作了！”
“老虔婆，这次，你敢抢我工作，我就跟你们一家同归于尽！”披头散发的严敏雪不顾众人目光，追了上去。
二毛觉得五叔这工作可能好事多磨。
坐在回家的班车上范亚娟心还砰砰跳着，眼前一幕幕都是严敏雪和老妇人打架的情景。
她们争的无非就是钱。
“妈妈，你怎么了？”二毛敏锐发现范亚娟的不对劲。
“妈妈没事，妈妈很庆幸有你们和爸爸。”范亚娟不敢想，要是王东林牺牲了，他们家怎么过日子！
“妈妈，你不要担心那个阿姨，她能考得上工作，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
“嗯。”范亚娟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树木农田，二毛说的对，她要往前看。
过了两天，王桂花在家大哭大闹。
二毛才知道 ，五叔王东胜自从分家就将户口迁移到老丈人户口薄上了，承诺林美丽家给老丈人养老。
林家人做样子还在镇上摆了酒席过明路，请了各个机关的人喝了喜酒，就是说他做了林家的上门女婿，早就是城镇户口，所以才有资格参加这次招考。
不说名字叫胜，果然够狡猾。
“林家祥，吴梅花，你们这是要我的老命啊！”王桂花又哭又叫，伤心的一连几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王东胜，你个鳖孙，当人家的上门女婿，能有啥好日子过的……”
“娘，骂人就骂人，干嘛和自己过不去，老五要当上门女婿就让他当去！”张大红不管心里怎么想，连忙劝说。
李桂芝见王桂花真伤心了，心里窃喜，哈哈哈，你的好儿子会一个个都离你而去，丢下你们两个老不死的。
看到王桂花打肿的脸，范亚娟有点不知所措。
王大河地里被叫回来，让几个儿媳妇都先回自己家，他劝。
坐下，拉住伤心的王桂花，王大河小声轻轻地说道：
“你这个婆娘，又被谁给挑拨了？你也知道老五就不是土里刨食的主，真要他天天种地，他得饿死，所以我们两个豁出去被其他儿子说偏心，当初也要花钱给他弄个临时工。
怎么，现在他有本事考上真工作了，你这个亲娘在这里打他的脸。
你再想一想，就是你闹黄了他的工作，你心里就高兴了？他要当城里人不付出代价怎么行，林家会放心吗？
美丽也是林家的孩子，林家祥两口子就算不厚道，他们会害美丽吗？
你一天尽是听风就是雨。
他们嫉妒的脸都不要了要搞老五，你还听他们的话跟亲儿子作对，你让老五两口子以后怎么回家来？”
王大河陪王桂花坐在地上，将道理掰碎了揉烂了给她喂，他从头到尾轻声细语，屋外的几个人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你说的轻巧，我好好地养大的儿子说上门了就给人上门了，我们当的父母全然不知道，村里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王桂花抽泣着小声嘀咕。
“你个傻婆娘，村里人笑话就笑话去呗，能少你一块肉啊！
真正的工作，吃上供应粮了，你懂不懂有多么不容易。
老二拿命换孩子们温饱，老五一个普通人就吃上了供应粮，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都是他自己有本事。我们老两口应该也引以为傲。”
王大河给妻子擦掉眼泪，笑呵呵的说：“你可别闹了，等老五真的落实了县上的工作和粮食关系。我们还要给他们两口子摆几桌酒席，庆祝一下！”
“丢人的玩意儿，谁要给他摆酒！”王桂花甩开王大河的手，地上一骨碌爬起来。
王大河见老妻想通了道理，乐呵呵点上水烟，心里叹一口气，林亲家可真是得力。
三天后，王东胜回家给王大河两口子报喜，他和美丽两个人的工作落实了，两口子的户口已经从林家转到县食品厂。
“他五叔这次厉害了，不愧是村里当老师的爱学习！”张大红咬碎了牙笑着夸道。
“大嫂，我当初让你供玉梅玉娇读书你还骂我狗肉不上台盘呢。”
张大红羞得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咬牙切齿道：“老五你尽是胡说八道，我哪里说过那话，我不是听了你们的话，和你大哥送她们两个读书了！”
二毛屋里听到两人对话，捂着嘴不笑出声。
工作落实好了，王桂花舒了口气，她想通了，只要老五户口没在林家，她就当不知道上门女婿那档子事。
至于办酒席，滚蛋吧！
老二当兵回来，她都舍不得办酒席，老五那个混蛋，还不知道在食品厂能干多久，给他办酒席，别到时候工作做没了，又丢他们老两口的人！
滚！
王东胜林美丽村里和老队长会计交接了村学的工作，卷起铺盖卷儿立马走人。
大毛二毛三毛三个将两人送到路口，看着他们一个背背架子被褥还挑着个担子，一个背一背篼锅碗瓢盆手里抓着两只鸡，就像是去流浪，好不潇洒。
朝阳冉冉从天际升起。
“大毛，你们三个好好读书，将来也吃供应粮啊！”王东胜转头，笑着和他们挥手。
“有时间到县里，记得找五叔来玩啊！”
“二毛，以后跟你妈妈到县里，记得来找五婶耍啊！”林美丽一边抱怨东西多，一边也回头给侄女说。
“五叔五婶，你们两个进城了，要好好干！”二毛挥舞着小手，向两个人喊道。
——
等转过弯，看不见三个小不点了，林美丽对王东胜说：“哎，还真有点舍不得二毛。”
“舍不得你自己生一个呗！”王东胜特意看着林美丽的肚子戏说。
“你看看我们这个穷样子，我敢生孩子吗？生下来谁给我们带？”
“我妈不成还有你妈，孩子见风就长的。”王东胜知道自己说不过媳妇，小声嘀咕。
村里因为王东胜吃上供应粮的事热闹了好一阵子。
2月大地复苏，三湾谈爱湾几百亩地等待播种。
人们又将热情投入到种田大业当中来。
有少部分心思活络的人，却把目光投到了供孩子读书上来，他们切实看到了读书能带来的利益。
也清楚的认识到现在是新社会了，穷人的孩子只要好好读书也能鱼跃农门。
村学的老师几次僵持不下，就是因为老队长他们想打破知青下地劳动的约束，想请两个知青在村学教书。
最后在经过镇上几次商讨开会，全体村民举手表决，村里确定了梁靖熊雄两位知青村学代课老师的职位。
二毛三毛有幸成为他们这一届的第一批学生。
至此，村学的教育水平超过了中心小学，梁靖熊雄两位热血青年教出了一批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是后话。
开的荒地实在多，老队长干脆村学放假十天，六十个学生集体上山帮忙种洋芋撒黄豆。
差点都耽误了正经地的种玉米农时。
67年这一年，二毛就感觉到了一个忙，从开年忙到年尾，从一家三百斤洋芋到一家最多的能分到一千多斤洋芋，黄豆从每家几十斤分到几百斤，都是按照人劳动一半人数一半的分配方式。
到年终，二毛一家吃过留够明年的口粮，还剩下一百斤洋芋黄豆，和几十斤的玉米白面。
以后按这样一直下去，就是吃的好坏上比，全村每户基本都能不饿肚子了。
今年过年王东林没有休假，正月初五一通车，范亚娟带着大毛二毛三毛三个一起坐车到C省去看他。
“亚娟，带着孩子路上一定要小心。”王桂花和王大河将四个人送到镇上，又送到县上，看着范亚娟四个上车，他们两口子是受到王东胜的邀请来食品厂过元宵节的。
“娘，你和爹看社火也要小心，尤其晚上人多的时候别走丢了啊！”范亚娟替公婆高兴。
“奶奶，你牵着点爷爷啊！”二毛和王桂花开玩笑。
“爷爷，牢牢地看着我婆别被人给拐走了。”大毛也跟着和王大河笑着说：“我回来念书，我婆还要给我做饭呢！”
“不得不得，你们放心吧。你们路上要小心点啊！”王大河难得笑着和孙子承诺。
“爷，我会看好妹妹。”
范亚娟大儿子肩膀上一巴掌，说：“少胡说八道，你丢了，你妹妹都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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