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眼底的阴冷骤深,他沉沉地看着谢由二字,半晌,屈起手指,把这几张废纸揉成一团,摔到地上。
纸团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病房门口,撞到赶来的高跟鞋尖上。
匆匆回来的a脚步一顿。
“你去哪儿了?”白越沉声问。
a眼皮一跳,连忙说:“温先生说想吃doughdoughnuts的泡芙……”
她扫视一圈,温童不在病房内里,该签署的文件又散落了满地,一片狼藉。
a脸色大变,猜到了白越生气的原因。
白越冷冷地问:“离开之前,你和他说了什么?”
a开始复述两人的对话,从白越离开病房开始,她和温童说的每一句话都重新说了一遍。
白越看向窗外,一只蓝灰相间的东蓝鸲扑腾着飞近。
它停在窗沿上,缓慢地靠近男人,它雪白的腹部圆滚滚的,绒毛被风吹得轻微晃动,愈发可爱。
白越垂下眸子,盯着它绿豆大的眼睛。
“……之后,我就去买泡芙了。”a说道。
“我现在派人去找。”
说话间,东蓝鸲又往前迈了一步,在快触及白越指尖时,猛地后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和温童有些类似,明明是主动靠近的他,却在他伸手后跑得不见踪影。
白越收回视线,对a说:“再让他飞一会儿。”
a打电话的动作顿了顿。
白越眼神阴郁黑沉,语气却带着丝宠溺:“童童喜欢自由,再让他多玩一会儿。”
下一秒,又轻描淡写地说:“玩得再久,也跑不出纽约。”
a:“是……”
白越:“昨天或者前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和童童说了什么?”
a回忆片刻,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引起了温童的怀疑,索性把温童醒过来开始,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从头到尾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白越倚着墙,静静地听着。
听到a说少年问了五个绑匪的事情后,打断道:“原话是什么?”
a想了想:“五个人一个人都没有线索吗?”
“五个人……”白越眸光微闪,意识到少年强调数量,大概是发现了端倪。
他再次点开手机软件,察觉到少年昨天的微信聊天记录空白了一部分,以及今天和孟信瑞暗号似的对话。
“那通泰语电话……童童是在套你的话。”
a愣了愣,没能反应过来。
白越:“在泰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他肯定懂些泰语。”
a这下明白了,温童怀疑他们后,根据她的泰语确定了事实真相。
是她漏出了马甲,脸色更差了。
a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越。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恼怒。
恰恰相反,他唇边竟然带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浅棕的眼瞳里充斥欣赏与喜爱。
突兀的情绪很快又凝结成贪婪爱欲,与冷冽漠然的外表割裂,显得有些诡谲,令人生畏。
…………
离开病房的时候,温童就在uber上叫了车,跑到医院门口,车也正好到了,当即上车走人,去了一家商场。
先是换了只新手机,接着又买了两套衣服,从头到脚都换了身新的。
确定身上没有带任何白越的东西后,他才稍稍安心,找了一个华国人用微信换了点美元,直接打车去纽约总领馆。
白越这家伙谎话一堆,温童有理有据地怀疑,当初压根儿就没给他补护照。
当务之急,还是护照。
“您好,我想补办一下护照。”
“我的身份证和护照都丢了。”
工作人员耐心地说:“这里只能帮你报告护照遗失,之后得去美国使馆或者领事馆申请新签证的程序办理。”
温童在上次丢护照的时候就查流程,清楚了解,应了声直接开始填表。
填完上报,工作人员敲了敲电脑键盘,迟疑地说:“温先生,你的护照已经报告过遗失了。”
温童愣了愣。
工作人员:“我这边显示你的新的护照要明天才能补好。”
“暂时不能报告遗失。”
温童一脸懵逼,白越真给他补护照了啊?
还这么快弄好了?
不可能,连绑架这种戏码都演出来了,怎么可能帮他加急补办护照。
工作人员问道:“您是提前拿到了护照又弄丢了吗?”
“那可能得这个程序走完才能办新的。”
“不是不是,”温童连忙摇摇头,解释道,“上次是我一个认识的人帮我弄的,我以为他没有帮我补办,今天就自己来了。”
工作人员似懂非懂地点头。
温童连忙追问:“我明天过来拿护照就好了吗?”
工作人员:“您当初补办的时候应该是填的邮寄,等不及的话,明天早上在邮寄前过来。”
温童:“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还有其他事吗?”
温童回过神,摇了摇头,又立马点了点头,问道:“这个护照可以代拿吗?”
白越可能清楚护照什么时候能拿,他明天早上来拿就是自投罗网。
“我明天早上可能有事,可以让我朋友去拿吗?”
工作人员迟疑地说:“应该可以吧,你记得写个委托书。”
“好的,谢谢。”
温童重新戴上帽子口罩,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走出大使馆。
站在街道上,被寒冬的冷风一吹,想起来了。
诺亚说过,会帮他催一催护照的事。
诺亚和白越不是一伙的吗?
温童眼睫颤了颤,细想这几天的事,的确都和诺亚没有牵连。
犹豫片刻,给诺亚发了微信消息,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白越做的事吗?】
【诺亚:白做了什么事?】
【诺亚:你们不是都在医院吗?】
【诺亚:你没事吧?】
【诺亚:白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
文字没有语气和表情,看不出什么东西,温童走到墙角,直接拨通了诺亚的视频。
诺亚秒接。
温童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诺亚茫然的大脸,黑色的眼睛里仿佛还带着丝清澈的愚蠢。
“ppened?”
温童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诺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挂掉视频电话。
【诺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诺亚:啊啊啊啊啊。】
【是自由的小精灵:诺亚,你厉害还是白越厉害?】
【诺亚:你指哪方面?】
【诺亚:某些方面,我比他厉害,身经百战。】
【是自由的小精灵:……】
【是自由的小精灵:大概是家世能力方面。】
【诺亚:这个……】
【诺亚:主观方面,我当然认为我比他厉害。】
【是自由的小精灵:所以事实他比你厉害?】
【诺亚:怎么能这么说呢。】
【诺亚:事实应该是,我还在为我父亲工作,他已经自己掌控企业了。】
诺亚说的简单直接,温童看懂了。
诺亚现在是个富二代,白越已经升级了。
也就是说,即便诺亚愿意帮自己,大概率玩儿不过白越,白越还能顺着诺亚这条线找到他。
温童抿了抿唇,考虑了一分钟,再次给诺亚发消息。
【是自由的小精灵:没事了。】
【是自由的小精灵:今天这话就当我们没谈过。】
【诺亚:啊?为什么呀?】
【是自由的小精灵:输给白越你很自豪吗?】
【诺亚:……】
【诺亚:所以白到底做了什么事?!】
【是自由的小精灵:他赢过了你。】
【诺亚:……】
【诺亚:你你你等我回纽约!】
【是自由的小精灵:什么时候回纽约?】
【诺亚:还要四五天吧。】
【是自由的小精灵:好,拜拜。】
温童蹲在墙角,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看着来往的行人车辆,开始盘算。
现在是下午五点,总领馆明天早上九点才开门。
首先他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度过这一晚。
其次,要找人帮自己拿护照。
温童陷入沉思,双眼发直。
夕阳西下,阳光消失,只剩下阴冷的寒风迎面吹拂。
温童冻得双手插兜,瑟缩在墙角。
忽地,几枚硬币从天而降。
温童:“???”
路人朝他微微一笑,径直离开。
温童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眨了下眼。
片刻后,发现了这一带的墙壁、路灯下都蹲坐着不少人。
每隔五六米,就会出现一个流浪汉,有些身边放着大包小包,有些裹着厚厚的被子。
身边什么都没有的温童和这些流浪汉们比起来,还有些磕碜。
温童沉默了会儿,捡起地上的零钱,走向距离最近的流浪汉,把钱放到他的碗里。
这个流浪汉是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破旧的羽绒衣,外表并不脏,脸上只有岁月的沟沟壑壑。
见温童走到面前了,微微一笑,看起来很和蔼。
温童把零钱给他。
男人又朝他笑了笑:“thankyou。”
“godblessyou。”
温童藏在口罩后的唇角扯了扯。
他离开了两步,脚步猛地停下,转身快步走回去,停在流浪汉面前,声音带着些许兴奋:“exceisyourna。”
“hitoe……额……iy。”
…………
温童在总领馆附近逛了两圈,最后选中了街尾的一个地方——两栋五层小楼的二楼连廊。
离总领馆有一段距离,视野开阔,还有很多路线可以逃跑。
风水宝地!
温童给叫to的流浪汉买了一份咖啡和汉堡,又找了家店打印了份委托书,签名后将所有东西一起交给to,确定了明天时间地点。
天一黑,街上的人就变少了,寂静的街道上铺着各种形状的影子,寒风呼啸而过,格外瘆人。
温童不敢在街上多呆,在地图上查到附近有个二十四小时超市,进超市打发时间。
他不好意思只逛不买,便逛了吃,吃了逛,来回地进出超市。
值班的柜员最后都看不下去了,指了指墙角的椅子,示意他可以坐在那里。
温童诚恳地道了声谢,脑袋抵着墙,眼巴巴地看着时间流逝。
只要等到早上九点就好了。
拿了护照,可以直接回国。
回国后,任务又该怎么办?
温童低着头,轻轻撞击着墙面。
思索良久,都没有一点儿头绪。
不管了,回国要紧,任务再说。
…………
早上八点
温童抄小路,提前抵达了和流浪汉的约定地点。
一路上畅通无阻,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站在窗户前,拿出在超市里买的望远镜,看向总领馆。
细细地打量周围情况,检查着路过的行人车辆。
没有衣服统一的高大男性群体。
也没有看到白越偏爱的宾利车。
早上的街道一片平静。
温童一边紧紧盯着,一边胡思乱想。
既然当初填的是邮寄,那么就有一定的概率,白越不会派人来拿护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时针极其缓慢地转动,总算是转到了九的位置。
总领馆开门了。
to非常敬业,是第一个进总领馆的人。
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温童吊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可以往下放一段了。
只有等他拿出来就好了。
不会有问题的。
现在还没有看见白越的人。
如果说等总领馆开门的时间是煎熬,那么现在等着to拿出护照的时间,就是度秒如年。
每一秒都令人心惊胆战,生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温童每看一眼手机,就看一眼楼下,寻找to的身影。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等到人出来。
他紧紧掐着掌心,死死地盯着总领馆唯一的出口。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玻璃窗沾染雨水,变得模糊起来。
温童直接打开窗户,吹着冷风冷雨等。
又等了十几分钟,to终于出来了。
温童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
看着to越来越近,他收起望远镜,快步走到楼梯口。
楼下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哒、哒、哒……”
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是皮鞋鞋跟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温童记得to穿的不是皮鞋。
他低头往下看。
从楼梯的缝隙,可以看到一抹黑色的衣角。
片刻后,出现一个穿着黑色呢大衣的高峻背影,身姿挺拔颀长。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脚步微顿,侧身看了过来。
琥珀色眼瞳阴郁暗沉,清冽的声音夹杂了丝诡谲割裂的宠溺怜爱。
“童童。”
“我来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