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停水,花露
花朝其实是不想去道观的, 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不可能有比她更强的修道者。但周雅仪到底是一片好意,所以她还是同意了。
在安家发生的事情太过乱七八糟, 周雅仪在晚饭后问花朝:“今天受委屈了吧?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吧。”
闻言花朝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小声问:“可是我想和枝枝姐姐一起睡,我们都说好了的。”
周雅仪没想到会被拒绝,她诧异地看向了孟南枝。
孟南枝:“……”
“是啊,都说好了。”她顿了下, 还是顺着花朝的话,“朝朝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妈妈就别管了吧。”
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涌上心头, 周雅仪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手指不自觉攥紧了, “好啊, 你们姐妹商量好了就行。”
“谢谢妈妈。”嘴甜已经成了花朝的习惯,她回话时笑眯眯的。
周雅仪轻轻点了点头,忍不住开始思索,朝朝和南枝更加亲密,究竟是何时开始的。
孟朝是很黏人的姑娘, 尤其是在孟南枝被找回来之后, 她对养父母越发在意,尤其是对妈妈。
分明就在不久之前,周末回家的孟朝还会想办法和妈妈睡在一起,而现在周雅仪主动提出她们睡在一个房间,孟朝居然拒绝了。
“你怎么了?是不高兴还是被白天的事情给吓着了?”孟家墨看老婆表现不太好的样子, 出来关心,“别往鬼神方面想了, 要我说安家人可能就是单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刚好在你们面前犯病了。”
“不是的,我是在想孩子。”周雅仪垂下眼来,淡淡的哀伤笼罩着她,“我总觉得,朝朝现在好像不是很爱我。”
孟家墨没有女性那么敏感的情绪,几乎没有感觉到花朝在态度上的不同,“都多大年纪了,孩子也长大了,你还这么肉麻吗?别想太多了,二十多年的情分,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也是,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周雅仪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其实你今天不应该拒绝妈妈的。”孟南枝说,“孟朝从前就很喜欢和妈妈睡在一起,她是个很黏人的小姑娘。如果可以,你最好也跟她一样。”
“当然,如果你确实不愿意,也不必勉强。孟朝再怎么黏人也是个成年人了,妈妈很忙,又经常不在家,今天的情况其实是少数。”
花朝正对着镜子,将头发盘起来,她听了这话,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换衣服。
“知道了,但我今天确实想跟姐姐睡在一起嘛,下次的吧。”
她说着,随手将脱下来的裙子丢到椅子上,弯腰去拿睡裙,大大咧咧往浴室走。
她很白,孟南枝之前就知道了,但她还是头一次如此直接的正视花朝的白。
在孟南枝面前,花朝已经没有半点不自在,相反,她越是无所顾忌,孟南枝就越发不自在了。
“我先去洗澡啦。”她说着关上了浴室门,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孟南枝低低嗯了一声,扭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镜子里,不知何时脸上浮现红晕的自己。
“真是太没出息了。”孟南枝忍不住唾弃道,“花朝是真心拿我当朋友,怎么能对着她胡思乱想呢?”
此刻的孟南枝,已经完全忘记了花朝是个好色之徒这件事。
“啪嗒”一声,原本亮堂堂的房间一瞬间暗了下去,孟南枝还在看镜子,在骤然的黑暗中,她见到了一双幽蓝的眼眸,但转瞬又消失不见。
如不深究,像是她看错了一样。
“怎么突然停电了?”周雅仪被吓了一跳,“备用电机呢?”
他们这样的房子,除非遇到了极端恶劣天气,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停电的。
“先别着急,已经在抢修了,马上就来电。”孟家墨拿手机打着灯,来到了孟南枝房间门口,“你们屋里怎么样?没磕着碰着吧?”
孟南枝回道:“我没事,就是朝朝在洗澡呢。”
孟家墨:“你先给她打着灯,别在浴室里摔着了。”
随着孟家墨脚步声逐渐远去,孟南枝这才在浴室门上敲了敲,“朝朝,你怎么样?要不还是先出来吧。”
花朝委屈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枝枝姐姐,救救我,我的洗面奶扎着眼睛了。”
孟南枝这才意识到,不仅没了电就连浴室里的水声都停了,估计是同时断水断电。
她推开浴室门,在一片漆黑里,花朝的身影非常明显,简直白到发光,只需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光,就能清楚看到她。
孟南枝呼吸停滞了下,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她用湿纸巾先帮花朝擦擦了擦眼睛,“还疼吗?”
“一点点,不怎么疼了。”花朝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沾染了红血丝,像是刚哭过一样,瞧着怪可怜的,“我刚刚就觉得后背发冷,紧接着就停电了。邪祟现在真的越来越幼稚了,在人家洗澡的时候断水断电,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报复方式!”
“果然是邪祟吗?”孟南枝咬紧了嘴唇,“她又想做什么呢?”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邪祟绝不会做无用功,今晚的一切绝不仅仅是停水停电这么简单。
她将花朝脸上的洗面奶都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水,你先出来把衣服穿上吧。”
“可是我刚刚才打上沐浴露,现在浑身都是泡泡。”花朝越说越生气了,“我要将邪祟今晚的行为定性为她最恶劣的报复!没有之一!”
如此幼稚,但如此可恶!
孟南枝的视线随着花朝的话往下走了走,随后脸上的温度迅速增高。幸好这时还没来电,唯一的光源就是放在一旁的手机,不然她瞬间爆红的脸色就要被察觉了。
花朝现在浑身都是泡泡,就像一朵刚刚浇了水的花,水灵又鲜嫩,洁白的露珠挂在鲜花的身上,让两点粉红色的花蕊变得朦胧又晶莹。
有风吹进浴室来,花朵也随着抖了一下,这一瞬间的瑟缩让花朵更显娇弱可怜,花身上的露水也不再听话,一个两个都在风的作用下破裂了。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呆着,会感冒的。”孟南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是先把身子擦一擦,等水来了再冲。”
花朝汗毛都被吹起来了,她哆嗦了两下,心道这是真冷啊,点点头同意了孟南枝的话。
她的手才刚伸向毛巾,灯就亮了起来,原本就没关的花洒又一次尽职尽责地工作,哗啦啦地往外喷洒着热水。
将站在花洒下的花朝,和跟她站在一起的孟南枝,全都淋了个透。
“枝枝姐姐,你没事吧!”花朝赶紧关了水,手忙脚乱的给她擦,“这水来得也太突然了!”
“我没事,我自己来就好。”孟南枝在她擦到胸口时握住了她的手,“你先冲澡,再多耽误一会儿就该感冒了,我出去等你。”
“还出去干什么呀?反正都已经淋湿了,干脆一起洗好了。”花朝提出的建议合情合理,甚至还合法,“反正浴室很大,大不了我淋浴姐姐泡澡。”
孟南枝摇摇头,坚定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真的不用。”
“那好吧。”花朝叹了口气,在她胸前拍了拍,“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为枝枝姐姐的好身材而感到惊叹啊,这也太优越了!”
孟南枝:“……”
她转身离开,将浴室门关好。她略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那纠缠了她多年的熟悉声音,又一次响在耳畔。
【拒绝她很困难吧?你真是枉费我的一番好意,为你创造了如此绝佳的条件,你居然没有利用。】
【不是很喜欢她吗?那你就该想尽办法将她留在身边。】
【趁现在她这么喜欢你,又完全不懂世间情爱,让她彻底成为你的群下臣,难道不是好事一件吗?】
孟南枝用力闭了闭眼,下意识去找抽屉里的药,但手都搭到了抽屉上,最终还是算了。
花朝不会想她逃避现实,靠药物来摆脱心理折磨。
吃再多的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要邪祟还在,她就无法摆脱这份精神控制。
【跟我合作吧,只有我才能让你得到你真正想要的。】
【花朝这样的姑娘闪闪发光,她只是跳了一只不完整的舞,就让孟朝的男朋友对她着迷了。】
【你又凭什么留住这么好的姑娘?从小到大,陪伴在你身边的,被你珍视的,有哪一样你留住了?】
“我没能留住我的养父母,但你也同样没能夺走他们对我的爱。”孟南枝睁开眼,眼眸里只剩下了清醒和坚定,“更何况,我不是留住了蒋青青吗?她的命运已经改变,你无法通过摧残她来折磨我了。”
邪祟顿了下,【那又怎样?曾经你重复了一百八十多次都没能改变她的命运!如果不是花朝,你到现在都会把我当成心理疾病,除了无谓的抵抗,你又能做什么?】
【花朝不是凭空出现,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完成之后就会离开,这点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你既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也绝无可能凭借自己将她留下!】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还在响,花朝遇到水心情都会好起来,正在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好像有点走调,但也挺好听。
孟南枝听着属于花朝的声音,鼓噪的心脏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我会让她喜欢上我的,就如同我喜欢她一样。不仅仅是喜欢我的外貌,而是真切的喜欢我这个人。”
至于花朝会不会为她留下……这是之后要考虑的事了。
在这个世界花朝没有眷恋和羁绊,甚至连她喜欢的食物都没有。
孟南枝想成为花朝唯一在意的。
【你真是……】
邪祟的话还没有说完,浴室门被猛地打开一到水柱破空而来,在空气中打到了什么,发出了小小的爆炸声后随之消散。
“我在里头洗个澡都不让我消停点,邪祟,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花朝一边说一边套上睡裙。
她真是着急,身子擦到一半就察觉到不对劲,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动手了。
“枝枝姐姐,她跟你说什么了?”
孟南枝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没什么,他问我想不想把你永远留在这里,让你一辈子当我的妹妹。”
花朝眼睛亮了起来,连忙追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她就差将期待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在乎我的想法。”孟南枝心道。
“我说是否留在这里,要看你的意愿,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我并不想让你永远做我的妹妹。”
花朝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她的表情迅速垮了下来,委屈和不敢置信两种情绪不断出现在她脸上,她是真的难过。
“为什么呀?”她甚至有点想哭,但是憋住了,“都到现在了,你还是不喜欢我吗?”
“当然不是了,就是因为很喜欢你,所以才不想让你永远陷在妹妹这个身份里。”孟南枝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孟家给了你优渥的生活条件,但此处并不是最适合你生存的地方。我们……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是困在姐妹这个身份里做不来的。”
孟南枝后半句话花朝其实没太听明白,但她捕捉到了中心意思:孟南枝不仅没有不喜欢她,相反非常在意她!
花朝只要明白这一点,整朵花都舒服了。
“我明白了枝枝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被邪祟影响的。”花朝又眉开眼笑了起来,“不过邪祟没事根本不敢来找我,她那点坏心思都用到你身上了。”
而且邪祟和孟南枝绑定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不是轻易靠外力能够解决的,花朝给她的那朵金山茶有用,但也无法完全隔绝邪祟的骚扰。
“没关系,现在比起从前已经好了很多。”孟南枝笑,“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很好了。”
花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始终认为自己虽然做了些事情,但做的还不够多,孟南枝对她的态度总让她受宠若惊。
“先睡觉吧,不出意外明天还要去一趟医院,看看安家人情况怎么样了。”花朝懒懒打了个哈欠,“我尽量远远看一眼就走,不让安饶见到我。枝枝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和她有太多牵扯。再过段时间就是暑假,我们也该着手解决辛月吟的事情了。”
跟突然出现压根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安家人比起来,辛月吟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我知道你是在办正事,尽管去,我总不会妨碍你。”孟南枝被她的特意解释给逗笑了。
能让孟南枝在意的,根本另有其人。
“你今天碰到的那位姜小姐,她后来和你联系了吗?”
花朝抱着被子摇了摇头,“没有啊,今天才刚刚见过面,微信也是才加上,哪有那么多话题可聊?”
她说着清醒了点,“她有什么问题吗?我总感觉枝枝姐姐好像很在意她。”
孟南枝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两人的关系总有些尴尬,怕你们相处不好反而惹出麻烦。”
姜珍这个姑娘,是非常出名的男女通吃。她其实玩得也很花,和安饶比起来,她最大的优点大概是从不劈腿。
这一次她很明显对花朝感兴趣。
花朝:“那我明白了,枝枝姐姐你放心,如果她再来找我,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孟南枝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用说,花朝就已经展现出她的乖巧了。
“好。”孟南枝轻笑了一声,“晚安。”
有花朝在身边,孟南枝总是睡得格外好,第二天睁开眼,不出意外的,花朝又在厨房里忙碌了。
周雅仪都觉得惊叹,“你这孩子未免太勤劳了,妈妈看着都害怕,你收敛一点吧,好不好?”
花朝:“……”收敛这个词用的真是太精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端着面过来,“快下来吃早饭吧,吃完了我还要去一趟医院呢。”
周雅仪闻言,紧皱着眉毛,“去医院干什么?都说了要离安家人远一点。你今天要跟我去道观做法驱邪,昨天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就忘了吗?”
“什么做法驱邪,这也太迷信了,你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孟家墨拿起筷子来,点评,“女人果真是年纪越大就越……”
“爸爸。”孟南枝及时出声打断了他的口出狂言。
孟家墨看了一眼表情不佳的老婆,相当自然地改口:“年纪越大就越善良感性,也多了敬畏之心,从前根本不信的东西,现在也学会尊重学习了,很好。”
周雅仪哼了一声,扭头看着花朝:“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当然是觉得妈妈说什么都对的想法了。”花朝改口的速度和孟家墨一样快,“我先跟妈妈去道观,都听妈妈的。”
周雅仪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吃了饭,花朝在上车前和孟南枝挥手告别,“那我走了枝枝姐姐,我下午又要回学校,有什么事情咱们在手机上联系哦。”
孟南枝点头,“别逞强,别硬撑,有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枝枝姐姐……”
“行了,别磨叽了,有那么多话要说吗?”周雅仪受不了了,“你们俩也太腻歪了,显得我像个棒打鸳鸯的法海一样!”
花朝只好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默默上车了。
周雅仪带她去的,是当地很有名的道观,离市区还挺远,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她甚至在车上睡了一觉。
等她下车一看,忍不住“哦豁”了一声。
这道观还真有点祥和之气笼罩,也不知是里头有高人,还是香客的信仰让道观与众不同。
周雅仪前一天就已经打电话联系过了,今天一来就有人来接,将她们往后院引。
然而到了最后,这法事还是没做。
发须皆白的老道长只是看了花朝一眼,就让周雅仪别浪费钱了,说她的女儿是有大气运的人,且有祥瑞笼罩,根本不用驱邪,邪见了她都要绕道走。
周雅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番评价会放在朝朝身上,“道长您……我不是怀疑您的话,只是我家孩子之前真的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还生了病。”
道长:“你看她现在像生病的样子吗?”
无法反驳的周雅仪:“……”
“更何况,就是因为冲撞了你的女儿,那怨灵已经快散了,夫人不必担心。”
道长这番话终于打消了周雅仪的想法,毕竟她原本也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不过是求个心安。
花朝没想到真碰见了有道行的人,她笑着问:“就算我没事,道长也大可以接下这场法事,哪怕是为了赚钱呢?”
道长:“这个月旅游钱够了,不想干。”
花朝:“……您果然是有修为的。”
离开道观之后,周雅仪去了公司,花朝嘴上说着去学校,其实转头就去了医院。
那道长说怨灵要散了,那么它在消失之前肯定还会报复。
果不其然,安饶已经要崩溃了,一天之内先是爸爸吞了象棋,后是妈妈失踪,他都没来得及报警,就先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他妈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在里头自杀了。
安父还能抢救,安母被发现的时候就断气了。
花朝有点唏嘘,她原本是想走的,但想到现在的发展和她多少有点关系,还是走了上去。
在这个世界,大象的怨灵本没有能力报仇,但安父安母将象牙献给了邪祟,在邪祟的影响下怨灵附身在象牙首饰上开始复仇,
怨灵的报复往往循序渐进,很少有一上来便要人性命的,但因为安母将镯子送给了周雅仪,又碰上了花朝。花朝躺一会儿就能好,但怨灵反而受创,它的报复手段只能更激进,因为没时间了。
“你想活吗?”花朝问。
安饶抬起头来,一天的时间他已经变得颓废又死气沉沉,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花朝的话,“什么意思?”
“想活的话就去赎罪吧,捐钱,投身公益事业,最好亲自做护林员。”花朝说,“不然等你爸爸去世,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第52章 剧团,替补
花朝把该说的都说了, 不过以她看来,安饶不一定听懂。
当天晚上她接到了周雅仪的电话,对她说安饶父亲去世了。
“安饶那个小孩, 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很难过了。”周雅仪感叹,“他爸妈还没把他培养成才,就突然去世,他没了父母庇护,处境前狼后虎, 难哦。”
花朝盘腿坐在床上,意有所指, “这些外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 对他来说反倒不是那么紧要了。”
周雅仪没明白:“为什么?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花朝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活着。”
闻言周雅仪沉默了一下, 又问道:“朝朝,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是的, 但是我不能说。知道太多反而会让不相干的人也受到牵连,妈妈您别多想了。”
闻言周雅仪有时候孩子大了,彻底管不住的感觉,她叹了口气又关心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
“朝朝, 你怎么还在这儿?老师找你呢, 没给你打电话吗?”狄蓝问。
“好像打了,不过刚才和我妈通话呢,没顾上接。”花朝顺着梯子爬下来,“怎么又找我啊?我觉得我挺安分的,应该没犯什么事吧。”
狄蓝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不要总是往坏处想,说不定找你是好事呢。”
话是这么说, 但花朝总觉得不太安心,她甚至想先算一算再去,不过老师的电话在此时打了进来,她没时间了只好放弃。
严肃的女老师头发梳成高马尾,额头前连一根刘海和碎发都没,她推了推黑框眼镜,说:“孟朝啊,你还真是够忙的,做老师的都找不到你。”
“怎么会呢?您这不是看见我了吗?”花朝歪歪头笑了,“老师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和其他同学一起训练了,直接进剧团,暑假的演出也一起去。”老师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直接拍板做了决定,“你进度晚,和其他同学之间有差距,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追上,不能像以前那么懒散了,去吧。”
花朝眼睛微微睁大,非常抗拒,“为什么呀?老师也说了,我和大家有差距,而且下个月就要开始演出了,我现在才加入,这不是走后门吗?这怎么能行呢?”
老师被她给逗笑了,干起保温杯来喝了一口,“走后门?你想多了。你还没有上台表演的机会,只能做替补。”
那花朝就更不乐意了,她自由自在惯了,更何况她暑假还有事呢,下个月开始演出,持续时间也有一个月,这不是刚好把暑假的时间占了吗?
不过直接拒绝毕竟不好,花朝打算先问问,再进行针对性的否定,让老师无法反驳:“做谁的替补啊?”
老师:“所有人。”
花朝:“?”
她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合理吗?
“你学了这么久的现代舞,跳起古典舞来却更有天赋,我看了你平时训练的录像,根本没有尽全力,以我看来你非常有天赋,潜力无限大,必须深挖,不然就浪费了。”老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老师目前也不确定你更适合什么,那就都试试吧。去剧团历练上两个月,你的水平肯定会突飞猛进。”
“你先做一段时间所有人的替补,等找到最适合你的路子,再上台表演不迟。”
“这……我还是觉得这不妥。”花朝更抗拒了,“剧团里还有男人啊,难道男性角色也让我来替补吗?”
“老师觉得你可以做到,毕竟你顶着一头金发跳《爱莲说》都没问题,演个男人又怎么了?”
老师看她还想要拒绝,干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资料一股脑塞给她,“先拿回去看看,明天就去训练,我会亲自盯着你。”
花朝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在看到老师给她递来的资料之后沉默了。
这所学校的剧团,是专门给学生们历练用的,每年都会挑选一批优秀的学生上台表演舞台剧,表演的地点则是随机流动的,年年都不同。
而今年表演的地方,距离辛月吟旅游的小山庄只有五十多公里,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花朝其实能理解孟南枝到现在都没跟他说太多辛月吟的情况,因为这个女人和很容易被情感绑架的蒋青青是不一样的,她冷静敏锐,锋芒毕露,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察觉到端倪。
在不确定辛月吟要做什么,又经历了什么之前,先稳住她才是最重要的。
“这机会简直是从天而降。”花朝心道。
她不用再费心找接近辛月吟的理由,无论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都会变得更加顺利。
“谢谢老师苦心栽培,我知道了,我会认真看资料,努力练习跟上大家的进度的。”
花朝态度一瞬间就变了,老师愣了一下之后倍感欣慰,“好极了,先回去吧。”
花朝离开办公室之后特别兴奋,迅速给孟南枝发消息:【枝枝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孟南枝正和辛月吟一起待在图书馆里,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她点开来看了一眼,花朝的消息又弹出一条新的来。
花朝特意圈出来的图片,贴心地为孟南枝画出的重点。
朝朝是朵金山茶:【看看看!我们暑假就可以去这里了!】
辛月吟本无意看孟南枝的隐私,但……她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和很在意的人聊天。
“是孟朝吗?”辛月吟问。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垂下眼去瞥了一眼,看到那张图片后,脸色微变。
她问:“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想去?”
孟南枝面不改色:“不知道啊,等我问问。”
收到孟南枝发来的问号后,花朝激动的心冷静了下来,意识孟南枝不方便跟她说太多,很有可能辛月吟就在她身边。
她想了想,重新发了条消息:【老师看到我上次的表演,觉得我很有天赋,让我明天开始跟着剧团训练。】
【虽然目前为止只能做替补,但演出应该会带我一起去。】
【其实我不太想去的,我更想待在家里。但老师跟我说那里风景很好,这又是难得的历练机会,我就同意了。】
【枝枝姐姐和爸妈每天都那么忙,就当是出来散散心。】
这一番话合情又合理,完美塑造了个贴心好妹妹的人物形象。
辛月吟看了之后忍不住挑眉,“不知道的还当你们两个感情甚笃,她装好妹妹装上瘾了吗?”
孟南枝一边回复消息一边说:“等你见到了她相处下来,就知道她不是装,她是真不一样了。”
辛月吟手指点在桌面上,她有些烦躁,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果她真跟着剧团去表演,你和叔叔阿姨也会去吗?”
孟南枝:“这要看她能不能上台,不过跟她待一个月是没可能的,爸妈都很忙,顶多去给她捧个场。”
“那你呢?”辛月吟追问。
“我啊……”孟南枝想了想,轻笑了一声,“应该会吧,毕竟人生地不熟,又是突然加入剧团的,没个人在身边照应能行吗?”
闻言辛月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孟南枝,你在发疯吗?”
“别人或许觉得我疯了,但我想,你应该不会。”面对好友的质问,孟南枝只有淡定,“起码,我们是一样的。我当初理解你,支持你,想方设法地帮你,我相信你也一样。”
辛月吟:“……”
她头疼得要命,如果不是在图书馆,她这时候已经炸了。
“可……为什么是孟朝?”她无意识啃着指甲,“你想过你爸妈会是什么反应吗?你就算要喜欢女孩子,也应该选一个照顾你,理解你,也能被你爸妈接受的。”
“等你见了朝朝,你就会明白了。”孟南枝提起她,眼神都温柔了下来,“她就是那个理解我照顾我的人,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很好很好的花朝,在剧团待了一个多礼拜之后,整朵花都要废掉了。
好累啊,真的好累。当所有人的替补就代表着她要学所有人的舞蹈!她当时只想着是个天赐良机,完全把其中的训练难度给忘了!
这一礼拜的时间,花朝每天汗如雨下,吃的比以前还要多,但却肉眼可见地变瘦了,整朵花都蔫巴巴的,宿舍里三个姑娘看着都心疼。
董雨轩看她吃着吃着都要睡着了,忍不住劝:“要不还是跟老师说算了吧,就说你实在坚持不了,只做某一个人的替补不行吗?”
“不行啊。”花朝勉强抬起头来回答,“我是临时加塞进去的,剧团人员都满了,就连替补的席位都是够的,我只能游走。”
狄蓝也说:“那要不就别去了,反正以你的水平,明年剧团选拔你肯定能正常进的。老师或许只是想锻炼你,但你没必要这么拼啊。”
“不行,我一定要去!”花朝说着,突然昂扬了起来,“我还要上台表演给枝枝姐姐看!告诉她,我就是最优秀的!”
本来还想再劝的赵夏:“……”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好震撼。
第53章 小鱼,是谁
花朝的要求很简单, 能上台当然最好,但没机会也不要紧,能跟着剧团就是成功!
只要别让辛月吟看出她早有预谋, 她就成功了!
等到了周末,花朝放弃了自己回家,等着孟南枝将她接走。刚一上车她就瘫在了后座上,一双眼睛都放空了,看着好像被抽干了。
孟南枝皱眉看着她, “怎么累成这样?”
“没什么,我只是需要休息。”花朝还不忘记系上安全带, “我先睡一会儿, 等到了你记得叫我。”
这周末周雅仪和孟家墨都不在, 两人分别出差去了, 要一个多礼拜才能回来。孟南枝想了想, 没带着花朝回家,而是带去了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
“朝朝,先醒醒,我们到了。”
花朝迷迷蒙蒙睁开眼,乖乖点了点头, 她跟着孟南枝一起进屋, 问:“枝枝姐姐你家有花盆吗?”
孟南枝摇头,“我没有养绿植的习惯。”
花朝又打了个哈欠,“那就给我弄个碗吧,我先变回原形,休息一会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 她还没有变成本体好好休息过呢,现如今身边有了孟南枝, 她才真正能放松下来。
孟南枝从碗柜里挑了个花纹漂亮的,又仔细洗干净,这才捧着碗回去。
屋里,花朝已经自给自足产了小半碗露水,她嘟囔了一句“谢谢枝枝姐姐”随后就当着孟南枝的面大变活人。
金色的山茶花瞧着萎靡了些,但依旧色泽鲜艳形状漂亮,孟南枝瞧着,只觉得有灵性的植物果然不同,光这么看上两眼都叫人神清目明。
屋里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气,孟南枝连碗带花放到了窗台有阳光的地方,她在花瓣上轻轻摸了摸,又怕惊扰到她,于是收回手来。
“你好好休息,我把你的衣服先收一收。”
花朵动了两下,像是点头。
花朝变回了本体,衣服掉了一地,衣领布料上也透露出和她本体很相似的香气。
孟南枝下意识闻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太像个痴汉了,她有点心虚地回头看了下,金色的花朵沐浴在阳光中,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孟南枝自我安慰了下,默默拿着衣服放到洗衣机里,辛月吟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怎么一回来就洗衣服,看着也不像你的啊?”
她在外头的出租房,辛月吟和蒋青青都是有钥匙的,不过这两人很有分寸,平时也不会来,只有孟南枝在的时候才会登门。
孟南枝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起路来连点声音也没有,太吓人了。”
“我有什么好吓人的,是你在心虚吧?这是谁的衣服?”辛月吟说着,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你都开始伺候孟朝,帮她洗衣服了?”
孟南枝面不改色,“准确的说是洗衣机洗,我只负责放进去倒上洗衣液而已。”
“这么简单的事,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做,她没有手脚吗?”辛月吟对孟朝始终没有好印象,因此态度更尖锐,甚至到了挑刺的地步。
孟南枝想了想花朝现在的状态,她还真是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手脚。
“好啦,一点小事这么计较干什么?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找你一起吃饭,青青待会儿也来。”辛月吟提到好友,心情又好了点,“我做梦也没想到,青青能想得这么开。不仅甩掉了臭男人,和原生家庭断了关系,连之后的职业规划都做好了,甚至决定二十九岁时单身生子。”
“青青本来就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之前是被耽误了。”孟南枝也高兴,“我们三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你们想吃什么?”
辛月吟默默推了推眼镜,“中午吃火锅,晚上吃烧烤,宵夜去大排档。”
安排得明明白白。
正在屋里泡着的花朝听了这话饥肠辘辘,都想先从水里出来了。
但是……辛月吟不太喜欢她,而且这是人家三个小姐妹的聚会,她说到底还是外人,能参与进去自然是好事,但在其中一位明显不欢迎她的前提下,还是别凑热闹了。
孟南枝问:“连宵夜都安排好了吗?”
辛月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放下水杯来起身,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标精准,直接进了孟南枝的卧室。
屋里空无一人,布置摆设和从前基本没有区别,唯一多出来的就是窗台上的那朵花。
“你干嘛啊?”孟南枝满头问号。
“没什么,你刚刚太不对劲了,很像在卧室里藏了个人。”辛月吟微笑,“刚好你还在洗孟朝的衣服,我以为会看到她□□地,睡在你床上。”
花朝:“……”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真的好害怕。
孟南枝也跟着多了几分心虚,“怎么会呢。”
恰在此时蒋青青也来了,“你们两个站在卧室门口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出去吃饭吗?”
“没什么,随便看看,咱们走吧。”辛月吟挽住了孟南枝,径直往外走。
“这花还挺漂亮啊。”蒋青青也看到了正在窗台上的花朝,“这和南枝之前送给我的差不多,但还要更漂亮一点。”
辛月吟拧眉,“她单独给你送礼物了?只有你的?”
孟南枝解释:“不是的,这是朝朝送的,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跟她说一声,她肯定很乐意跟你搞好关系的。”
“谢谢,但大可不必。”辛月吟冷哼了一声,“我不是那么好收买的人。”
全程听着她们对话的花朝:“……”
好难,真的好难,辛月吟这女人像个小丈母娘,对她像横竖看不顺眼的便宜女婿。
呜呜呜这也太委屈了。
孟南枝本想在走之前和花朝说些什么的,最终也没机会开口,只能在火锅店里点个外卖,嘱托外卖员不用打电话,送到之后敲敲门再把外卖放门口就行了。
同时她又给花朝发消息,让她注意休息,等听到有人进来送饭再起来不迟。
过了半个多小时,花朝回复了句好,也不知道她一朵花是怎么回复的。
午餐和晚餐孟南枝都点了外卖,至于宵夜,辛月吟挑的这家大排档还挺好吃的,她要了一个剁椒鱼头,一个辣炒花蛤,还有干锅土豆和炒粉干,回家路上还买了杯奶茶。
中间孟南枝停车进奶茶店的时候,辛月吟觉得不对劲,但她喝醉了,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没之前转得快,还没想明白就睡着了。
直到她被抱上楼时,她才意识到:她怎么飘起来了?
再看到抱着她的人是谁,她那双狭长的眼眸都瞪大了,比起平时的冷漠不近人情,这时醉意上头的她,看着有几分呆愣和可爱。
“孟朝?”她不敢置信,“你在干什么?”
“带你回屋啊,不过你醒了就是可以自己走吧。”花朝将人放了下来打开门,“快进来呀,你等什么呢?”
辛月吟感觉头昏脑胀的,“你怎么在这儿?”
花朝回答:“爸妈都不在,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所以就来枝枝姐姐这里了。”
“干嘛堵在门口啊?”蒋青青醉醺醺地说,目光落到了花朝身上,她歪了歪头,反应有些迟钝,慢半拍的来了句,“孟朝,你怎么穿人南枝的衣服啊?”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还是睡衣。”
花朝试探着回了一句:“可能是……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刻入DNA的剧情对上了,蒋青青期待地看向了孟南枝,看表情是希望她说出那句经典台词。
孟南枝:“……收手吧,别骚了。”
辛月吟有些崩溃地捂住了眼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算什么?林品如吗!”
花朝想笑,她觉得喝醉之后的辛月吟比之前好接触多了,“快先进来再说别的,什么味道?好香啊,枝枝姐姐你给我带饭了吗!”
孟南枝已经把花朝的口味摸的差不多的了,带回来的就没一样是她不爱吃的,花朝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美食转移了。
等到她吃饱喝足,她看了一眼辛月吟的房间,还是决定搏一搏,说不定单车变摩托。
难得辛月吟喝醉了,瞧着心理防线都跟着降低,再配合法术,这时候说不定能套出点什么。
花朝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去,屋里一片漆黑,只有门口处透来客厅的一点光源,辛月吟睡得很沉,呼吸绵长而均匀。
花朝单手起决,术法还没落下,辛月吟就冷不丁开口:“谁?”
花朝被她吓得哆嗦了下,但手上施法动作依旧很稳,原本要睁眼的辛月吟又一次被睡意笼罩。
她喃喃着:“是小鱼吗?”
“是小鱼吧。”
花朝试着进入她的梦境,但她在昏睡之中依旧防备,花朝只看到了一片虚无和零星闪过的画面。
强行闯入恐怕会适得其反,花朝只能先行放弃,回去找孟南枝了。
“枝枝姐姐。”她直接往床上一扑,压低声音问,“辛月吟一直在叫小鱼,小鱼是谁呀?”
“你听到了?”孟南枝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告知实情,“是月吟的女朋友。”
第54章 青春,暗恋
花朝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个回答, 她眼眸微微睁大,“女朋友?”
她的不敢置信太明显,孟南枝顿了一下, 反问了句:“是的,你……你对这种事很排斥吗?”
“这有什么好排斥的,活到我这个年头,已经没什么事能让我感到意外了。”花朝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找补了句, “磨镜之好嘛,很正常的, 在修真界也有很多例子。我就是奇怪, 姐姐你怎么没提过辛月吟的女朋友, 我也没见过她?”
孟南枝抿了抿唇, “因为林渔, 已经去世了。”
“啊这……不好意思。”花朝无意戳人伤心事,她甚至有点心虚地往外看了看,确定辛月吟没有突然出现在房门口,这才继续问,“那这位叫林渔的姑娘, 不应该是她的前女友吗?”
孟南枝解释:“不是的, 林渔去世之前,她和月吟还是恋爱关系。而且……月吟走不出去,她只会有林渔一个爱人。”
孟南枝永远忘不了,辛月吟像幽魂一样站在林渔墓前,说:“南枝, 我的小鱼永远只有十八岁了。”
那天风很大,太阳很暖, 但辛月吟是冰冷的,她脆弱单薄摇摇欲坠,脸色青紫苍白,在说完这句话后晃了下。孟南枝以为她要昏过去,慌忙去扶,辛月吟却自己稳稳站好了。
她摆摆手,挺直脊背转身离开。
在那以后,孟南枝再没见过辛月吟如此脆弱的模样,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关于林渔的一切。
如今将这一切说出口,孟南枝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她始终没想好该怎么跟花朝说,现在花朝自己发现了,省了她不少的事情。
“林渔这个女孩子,是冤死的吗?”花朝问。
见孟南枝点头,花朝明白了,“那么辛月吟的旅游之旅,也不是为了旅游,她有事情要做?”
孟南枝又一次点头,“她要给林渔讨个公道,让那些该为林渔死亡负责的人,全部付出代价。”
闻言花朝盘起腿坐在床上,歪着脑袋问:“这么多次了,枝枝姐姐你应该知道她的报仇手法是什么了吧?那又为什么,你没有成功阻拦她的计划呢?”
“我是成功阻止过的,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对的。”孟南枝眉头紧皱,回忆起那些重复的经历让她感到痛苦,“月吟只是在用她的方法让自己解脱,拦住她并不能改变什么,她还是很痛苦。”
“从林渔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停滞了。留在十八岁那年的不仅是林渔,还有月吟。”
只有报仇才能让辛月吟解脱,但在那之后她会选择自杀。
她是可以用友情强行拦住辛月吟,但那不过是将辛月吟往另外一条绝境上逼。
花朝凑过去抱住了孟南枝,指腹在她额头上轻轻摁揉,“是我想当然了,如果能那么简单解决,枝枝姐姐又怎么会如此痛苦呢?”
邪祟留给孟南枝的,都是进退维谷。身处其中的蒋青青和辛月吟很痛苦,她这个想要将好友拉出漩涡却又屡屡失败的人,又何尝不是备受折磨呢?
花朝抱着她,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里,“没事的,既然你之前能拦住她,这次有了我,我们一定能破局的。”
“你最近……”孟南枝的话刚说一半,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瞬间改口,“在学校训练很累吧?别管我了,你好好休息。”
被渴醒的辛月吟听到这句话,在门板上敲了敲,得到肯定答复后推开门,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哇”了一声,“你们两个好腻歪啊,南枝啊南枝,这样的人当初又怎么好意思说我和……”
辛月吟陡然沉默。
她可能是喝太多了,刚刚还梦到了小鱼,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但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提的,因为从未忘记过,所以一旦提及就会格外疼。
她沉默着转身离开,却在拐弯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屋里孟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声问:“她怎么啦?”孟南枝只是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辛月吟端起水杯来,一饮而尽的凉白开让她更加清醒,刚刚被提及的记忆也更清晰。
她和蒋青青谈恋爱的时间段差不多,最大的区别是她谈了个女朋友。和她们三个相比较,林渔是安静的,长相也是乖乖女的类型,存在感并不强。不知什么时候起,林渔很喜欢跟在她身后,捧着个本子问问题。
后来想想,辛月吟才意识到:她和孟南枝的成绩都很好,也天天待在一起,可是林渔的提问对象从来只有她一个。
林渔像个小尾巴,总在辛月吟能回头看到的地方。
她个子小声音小,那双眼睛却大而明亮,在辛月吟回头看她时,里头总盛着满满的笑意,有时还会低头红着脸笑。
直到和林渔牵手拥抱之后,辛月吟听着她鼓噪的心跳才知道,那是暗恋。
“不能再想了。”辛月吟告诉自己,“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有事可做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对辛月吟来说是,对花朝来说也是 ,转眼一个月的训练时间就过去了,她也终于获得了跟着剧团表演的资格。
就在花朝信心满满去找老师时,老师告诉了她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真没想到你能坚持下来,我以为你练几天就会跟我说受不了,到时候我就假装退一步,让你做个加塞的群演。”
花朝:“……?”
她眼睛都瞪大了,声音也跟着拔高了些许:“可不管是老师还是剧团里所有人,都跟我说人满了不能随便添人,就连替补都不行。”
老师淡定端起杯子来喝了口茶,“哦,那是我们说好的。”
从花朝平时的训练程度和家世来看,老师认为直接让她去当群演,她肯定是不乐意的。要开窗不能直接说开窗,要说砸天花板掀屋顶,对方才会退一步答应开窗。
但老师也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老实,真吭哧吭哧砸天花板去了。
花朝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子幽怨,早知道就按狄蓝她们说的办了,这可太亏了!
“好了,别生气,训练成果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老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好了,去准备准备吧,休息几天就该出发了,记得别迟到啊。”
花朝恹恹嗯了一声,长吁短叹地转身走了。
她已经和孟南枝说好了,她们两个一起去,至于辛月吟,已经在几天前先走一步,之后就断联了,只说自己是去旅游,让孟南枝和蒋青青不用担心。
花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不知道到时候她看到我们会不会吓一跳啊。”
孟南枝托着下巴看她,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起码月吟看到我的时候,还挺淡定的。”
辛月吟这样的人,在做事之前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想过了,就算孟南枝突然出现也不会改变什么,她同样有应对策略。
“那行,咱们出发先去剧团,等我跟几天演出再假装偶然去山庄。”花朝说着愣住了,她敲了敲脑袋,“山庄叫什么来着?”
孟南枝提醒道:“怡水山庄,在一座小岛上,遇到极端天气,游客要么上不去要么下不来的地方。”
所以辛月吟才会将报仇地点选在这里。
“收拾好了,咱们出发!”花朝推着行李箱,兴冲冲的。
先拯救了蒋青青,紧接着改变辛月吟的人生结局,再加上解了孟南枝关于养父母的心结,她接下来的人生总能平安顺遂了吧?
从孟家出发到剧团表演的地方,先要坐飞机后要坐地铁,而要去怡水山庄,还要坐一趟大巴再坐船,路程还挺复杂颠簸。
孟家墨和周雅仪也打算来,但他们都很忙,要等到花朝上台再来。
其实花朝不打算让他们来,一是有危险,二是因为……她现在就一个群演,上台都不一定能找到她,真没什么看的必要。
为了不让辛月吟怀疑,花朝决定先在剧团里混几天,反正辛月吟动手的时间只有一个:林渔的祭日。
她和孟南枝只要在那之前赶到就来得及,突然出现还能打辛月吟一个措手不及。
而在去山庄之前,花朝先遇到一个差点被她遗忘的人:姜珍。
“是你啊孟朝妹妹,你是来玩的吗?”姜珍笑着问,还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怎么挑了这么个没劲的地方来玩?”
花朝被她捏了个正着,奇怪地问:“你不是也来了吗?”
“我是来看人笑话的,和你可不一样。这里都能碰到,那就是缘分,来喝一杯吧。”姜珍说着也不等花朝给出回答,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膀,将人往酒吧里带。
花朝十动然拒,“枝枝姐姐还在酒店里等我呢,我要回去找她。”
孟南枝和她不一样,出来了也要处理工作,所以没能脱身。
闻言姜珍上下打量着她,有些惊奇,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都多大了,和朋友喝个酒还要姐姐同意吗?还是说,你不把我当场朋友看,所以才拒绝我?”
闻言花朝坚定地回答:“怎么会呢,天底下的美女都是我的好朋友。”
“那就跟我走吧。”姜珍见她吃这一套,笑眯眯拉长语调,“朝朝妹妹——”
沉默代表着花朝的心动。
嗯……人家都这么邀请她了,况且枝枝姐姐还在忙,先玩一会再回去,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第55章 不是,女铜
花朝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呢, 在她前八百年的妖生里,爹妈说她还小,心性不定, 不能去那种引人堕落的地方。花朝虽然皮,但本质上还是很听父母话的乖小孩,自然不去。
而后面一千年,她忙着修炼根本没时间。
而现在,花朝终于可以大声说:我都活了一千八百多年, 享受享受怎么了!这是我应得的!
酒吧里的女孩子们各个都很好看,说话又好听, 还有才艺, 甚至连钱也不需要花朝付, 她是真的快乐!
“姜小姐这是从哪里找来一个小妹妹?”性感火辣的御姐坐在花朝身边, 手搭在她的膝盖上, 笑着问,“成年了吗小妹妹?”
花朝端着酒杯,严肃地说:“当然,我可是女大学生。”
真实年龄说出来吓你一跳的女大学生!
“原来如此啊。”御姐被她逗笑了,她觉得这个姑娘很可爱, 想捏脸, 但这是姜珍带来的人,她不好直接上手。
而花朝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刚开始是很开心,但在最初的兴奋褪去之后,她开始心虚了, 时不时看手机,等孟南枝的消息。
她在进酒吧时就给孟南枝发了位置, 只要孟南枝问一句,她立刻回酒店。
“出来玩还一直看手机,孟朝妹妹,你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呢。”姜珍靠在了她身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花朝认真解释道:“没有啦,我怕枝枝姐姐担心我。”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听孟南枝的话,你们又不是真姐妹。之前对她各种针对,现在又对她言听计从,你可真是……”姜珍说着,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嘶了一声,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
“孟朝,你怎么像个使尽手段爱而不得的,女铜啊。”
“嗯?”花朝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胡说,你才女铜!”
姜珍点头,“我是个双,你将我定性为女铜我也没意见的。”
花朝被噎了一下,她又喝一口酒,随着醉意上头,她的声音也越发铿锵有力:“但我……我不是啊!首先我不是女铜,你这是在恶意揣测我和枝枝姐姐之间的关系!这种行为非常不好,我表示强烈谴责!”
“其次我不是女铜,我只是喜欢和美女贴贴,试问谁不喜欢?要不是你长得漂亮,你以为我会来跟你喝酒吗?”
“最后我不是女铜,我对枝枝姐姐的感情非常真诚纯粹,没有任何歪心思。虽然她真的超级漂亮,人也香香的,身材还特别好,和她睡在一起梦都更安逸些……反正我不是女铜!嗯!没错!”
姜珍以及在场所有人:“……”
坏了,这是找到真女铜了,还是深柜的那种。
这番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定性为真情表白,简单概括就是:她超爱!
姜珍差点就绷不住笑了,她咬了咬嘴边的软肉才忍住,“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了,喝酒吧,喝酒。”
酒吧里灯光昏暗,热闹非凡,身处众人簇拥的花朝没有注意到,在黑暗的角落里,孟南枝站在那里不知道听了多久。
花朝刚刚说了那么多,落在孟南枝耳朵里的,只有她对性向的不断否认,她后面表达出的所有喜欢,在前面的强调下,都成了接连不断的尖刀。
花朝会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但唯独,不会真正的喜欢她。
此时花朝酒过三巡,不至于彻底喝醉,但脑子也不太清醒灵光了。她时不时看手机,见孟南枝一直没给她发消息,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了上来。
“怎么还不高兴了?”姜珍问,“跟我待在一起就这么委屈你吗?”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有点难受。”花朝最初的开心彻底散去,像朵蔫巴巴的花,“枝枝姐姐是不在意我还是生气了,不然怎么都不管我呢?”
姜珍:“……”
就这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女铜呢,秀得她都要辣眼睛了。
一阵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花朝瞬间眼睛亮晶晶,连忙接通了电话:“枝枝姐姐!你忙完啦?”
她的喜悦明晃晃挂在脸上,一个电话好像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她像一朵瞬间绽开的花,娇艳又明媚。
姜珍对花朝那一点点的心思,在看到她此刻的反应后,也彻底歇了。
做人还是不要强求,这姑娘明显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她和孟南枝根本是双箭头。
“很晚了,我来接你。”孟南枝说,“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吗?”
“那当然了!”花朝立刻跳了起来,对姜珍说,“枝枝姐姐给我打电话了,谢谢你的招待,但我要先走了,再见啦!”
已经看到了孟南枝的姜珍,目睹着花朝蹦蹦跳跳往酒吧外走,翘首以盼着她的枝枝姐姐来接她。
“真有意思。”姜珍笑了,“一时间不知该说这两人是傻还是想不开。”
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花朝开始头疼了,她逐渐后悔自己跑到外头瞎玩瞎闹,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走了,回酒店。”她正这样想着,肩膀被人拍了拍,一回头就看到了孟南枝。
“枝枝姐姐,你怎么从里头出来了?”花朝睁大眼睛,“你刚刚进去找我了吗?看见我了吗?”
孟南枝回答:“进去找了你一圈,结果发现你在门口,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花朝尴尬一笑。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孟南枝,就想到了刚刚在酒吧里的发言,随后就有点心虚。
分明她也没说什么,都是些真心话罢了。
她对枝枝姐姐的心天地可鉴,又岂是能被世俗轻易玷污的?
没错,就是这样!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花朝昏昏欲睡,她掀起眼皮来看了孟南枝一眼,将头枕在她肩膀上,放心睡过去了。
感觉到肩膀一沉,孟南枝低头,眸光暗了下来。
这个女孩子,刚刚才在众人前大声否认了对她的喜欢,现在又将对她的亲近展露出来。
“朝朝。”她小声问,“你真的,不喜欢女孩子吗?”
闻言花朝清醒了点,她就说孟南枝从酒吧里面走出来怎么都不对劲吧,果然还是听到了!
“是真的枝枝姐姐,你不要误会。”花朝说。
千万不要误会她对孟南枝有非分之想,不然问题可就大了!她好不容易才和孟南枝搞好关系的!
“没关系的。”孟南枝在她肩膀上轻拍,“休息吧,等到了我叫你。”
没关系的,花朝不管是或不是,她都会让她喜欢她的。
因为喝了酒,花朝这天睡得很早,第二天醒来时还有点头疼。她烦躁地“啧”了一声,想揉一揉疼痛的额角,但一动先感受到了柔软温热滑腻的触感。
手感还挺好,再摸摸。
花朝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孟南枝放大的脸,她视线往下走,倒抽半口气,眼睛都放大了。
她怎么抱着人家孟南枝,手还很不干净放在人家胸以下腰以上的位置,还摸了好几把啊!
天啊她喝醉之后这么不要脸的吗?幸好孟南枝没醒,不然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花朝不停在心里唾弃自己,默默将手抽出来,动作小心至极,生怕把孟南枝弄醒了。她盯着孟南枝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
“也不能全怪我吧,应该就是喝醉之后放飞本性了,毕竟枝枝姐姐这么好看啊。”她说着也觉得自己真是厚脸皮,赶紧下床了。
幸好她睡觉之前穿了睡衣睡裤,不然真就太罪过了。
花朝特意在浴室里冲澡洗脸之后才出来,结果她回来时孟南枝只是醒了还没起,正靠在床头打哈欠。
吊带睡衣顺着她肩头滑落,白色被子只盖在她小腹,她曲起腿,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来。她慵懒又随性,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昨天喝了酒,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
只一瞬间,花朝就感觉自己的体温在飙升,也不知道有没有脸红。
“本来是想多睡会儿的,但是没睡着所以就起来了,不过其实也没少睡,就是起得早了点。”花朝说着,对自己感到了绝望。
天哪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一点逻辑在吗!
孟南枝本不想笑的,但花朝现在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起身下床,踩着拖鞋往浴室走,在经过花朝身边时,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指尖勾了勾她的耳垂。
粉嫩圆润的耳垂瞬间红了,孟南枝揉了揉她金色的长发,缓缓凑近,两人的距离被拉近,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花朝的视线不自觉往她红润的嘴唇上落,脑子里纷乱成一团,不停想着:怎么会有人天生唇色就这么红呢?像涂了蜜,好像香香的,不知道亲一口的话……
花朝迅速打住,为自己放肆的想法感到羞愧,甚至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孟南枝问。
“没,没有。”花朝退了一步,“姐姐你去洗漱吧。”
看着孟南枝婷婷袅袅的背影,花朝有些懊恼。
“花朝,你在想什么?”她唾弃自己,“不是昨天才大声宣称自己不是女铜……”
她说着顿了下,“我不是吧?”
第56章 以退,为进
这才一晚上的时间, 花朝已经在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也不怪她突然怀疑,毕竟她前面一千八百多年要么做个在父母庇佑下每天傻乐的小花精,要么勤奋修炼不闻窗外事, 她不是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她是根本没有确定过性取向。
“我对枝枝姐姐,我该不会真的……”花朝表情复杂,“不是那么纯洁吧?”
她有点难以接受自己是那么卑劣的花,她和假装gay子接近女孩假意做姐妹的丑陋男人, 又有什么区别呢?
“朝朝。”孟南枝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我没拿新睡衣, 你帮我拿一件进来吧。”
花朝哦了一声, 随便拿了一件推门进去, 一眼就被里头的场景晃花了眼。
好白, 好大, 好凹凸有致,好血气上涌。
花朝手哆嗦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将睡衣放在不会被水淋湿的地方,大声说:“我把衣服放这儿了!”
“好。”孟南枝回头, 她将湿发拢到一边, 白皙的脸蛋上还带着热水蒸出的红晕,“谢谢朝朝。”
什么叫出水芙蓉啊,这就叫。
原本就在取向方面徘徊不定花朝,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向后退了两步,连话也顾不上说, 转头就跑了。
孟南枝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眯着眼睛笑了。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 就看到花朝正盘腿坐在床上,她紧闭着双眼,正对着窗户口中念念有词。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在念什么呢?”
“清心咒。”花朝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静心凝神,锻炼心性,我可能是太久没有修炼了,又用了吸取他人恐惧这种走捷径的法子,最近心境越来越不稳了。”
在别的事情上不稳也就算了,性取向还是稳定一点好。
闻言孟南枝了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走到镜子前头开始吹头发,短发很快就被吹干了,乌黑浓密,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泽。
孟南枝将接下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时间不早了,先去吃点早饭,然后送你去剧团吧。我去订到怡水山庄的票和房间。”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订两间房吧,你觉得呢?”
其实花朝也觉得还是两个房间稳妥一些,正好让她冷静一下,但这话先从孟南枝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不是滋味。
她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觉得,昨天晚上和我睡在一起,你好像不是很自在。”孟南枝皱着眉毛,满脸都是为你考虑的真切表情,“所以我想还是分开两个房间,这样你也能更舒服一点。”
闻言花朝瞬间就心虚了,她没想到自己短时间内的排斥抗拒居然表现的如此明显。
虽然她抗拒的是自己,并没有针对孟南枝,但……孟南枝肯定会误会的,这种事情又说不清。
于是她想也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会呢?能和枝枝姐姐住在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有什么好介意的?”
孟南枝先是笑了下,随后又皱着眉,“真的吗?你不必为了迁就我而为难自己,说真心话就好。”
花朝用力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真心话,我对枝枝姐姐的心天地可鉴啊!”
“那就好。”孟南枝走过去坐到床边,在花朝脸上轻轻捏了捏,又用手捧住她的脸,“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特别开心,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花朝被她的信任和依赖捧得晕晕乎乎,都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这时候孟南枝说什么她都会点头的,压根不会有反对意见。
她用脸蹭了蹭孟南枝的手心,“枝枝姐姐开心,我就开心。”
孟南枝定眼瞧着她,遮挡在笑意下的阴霾总算散去了些许。
她们两人将计划都定好了,但还是未曾料到出现了变故:山庄酒店的房间倒是订到了,但去往山庄的船票却是卖空了。
怡水山庄并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旅游胜地,哪怕是旅游旺季,来到这里的游客也不至于多到将船票都买空。更何况酒店的房间都没卖完,船票却没了,这怎么看都不对劲。
花朝得到这个消息时,她才刚从剧团出来。做某一个群演可比当所有人的替补要轻松多了,她精神状态都比之前焕发了不少。
她将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有些惊诧地问:“没有票了?不会是都被辛月吟买走了吧?”
“不出意外,应该是的。”孟南枝说着摇了摇头,“她果然还是防着我一手。”
花朝问:“辛月吟心思这么缜密,为什么没把酒店房间也都包下来?既没有船又没有房,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肯定就不会去了吧?”
孟南枝淡定道:“毕竟是景区的酒店,还蛮贵的。月吟不过是普通家庭,没那么多钱,更别说她还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辛月吟半工半读,成绩还能如此优秀,因此孟家墨才想要帮她一把,让她提前进入伊墨集团。
但,辛月吟早就想好了她的人生结局,她对未来没有半点期盼,所以她拒绝了这个在旁人看来,根本没有理由拒绝的邀请。
花朝沉默了下,因为没有钱,这个理由还真是淳朴而有力。
“幸好她没那么多钱,没有船咱们还能想想办法,没有房还硬要上山庄,肯定会引起辛月吟怀疑的。”花朝认真琢磨着,“枝枝姐姐,你能找到船吗?实在不行我去找姜珍问一问?”
花朝并没有意识到,她这个问题就和在床上问男人行不行是一个道理。
孟南枝表情变了几变,“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朝朝啊,你和姜珍,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吗?”
“只能说是一般好,不算特别好吧。”花朝终于察觉到了孟南枝情绪不对劲,“不过枝枝姐姐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人家上次请我喝酒,这又找人帮忙,反复欠人情不太好。”
孟南枝在她脸蛋上捏了捏,“乖了。”
没有船不要紧,对一般人来说这是一个难点,对于有钱人来说,不是。
直接花钱租一辆船,专门送她们往返不就好了吗?
在孟南枝联系租船事宜时,她又见到了一个不想看见的家伙。
“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来这里玩吗?”安饶一见到孟南枝,就非常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是好巧。”孟南枝表情声音和话语都很冷淡。
安饶察觉到了她的态度,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孟朝一起?”
孟南枝双手抱胸,“这和安公子好像没什么关系,恕我态度不好,多提醒一句,你和朝朝从前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再有,还是免了这些不必要的关心吧。”
如果是从前,安饶这时候就该发火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了不少改变,瞧着气质沉稳了许多,脾气和耐心比起从前都有大幅度得提升。
安饶耐着性子说:“我听到你在租船,没必要租,那山庄是我家的,往来的船也是安家私人的,孟小姐想去,只要说一声就好。”
孟南枝的心情一瞬间糟糕极了。
但安饶的一片好意,她又没必要拒绝:就连山庄都是人家的,安饶这个东家又看到了她,只要她们踏上怡水山庄,就无法避免与他碰面。这时候的强硬拒绝毫无意义,不过是给自己横添麻烦。
“那就多谢安公子了。”孟南枝点头道谢。
安饶摆摆手,“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什么公不公子的,让人听了闹笑话。”
他从前觉得安公子是他的尊称,直到一夕之间发生巨变,父母相继离世,曾经的亲戚虎视眈眈,与他相熟的股东们两面三刀,他尚未从剧痛中走出,又尝尽人情冷暖,他才知道这个称呼在失去了父母的庇护之后,就是笑话。
现在他所拥有的,除了一个空壳职位,就是这座生意不算热络的山庄了。
“我会来到这儿还是因为孟朝呢。”安饶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是她劝我多做好事,捐款做公益,当护林员。这座岛上有很多野生动物,我曾经以为它们都被保护的很好,这次来看才发现并非如此。”
“和动物们在一起,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连失去父母的悲痛都被冲淡了不少。所以我特别感谢孟朝,总想跟她道谢,可惜她到现在都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根本联系不上。”
孟南枝越听表情越冷。
对花朝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对安饶却是意义非凡。他对花朝的在意,已经远远超出孟南枝可接受的范围了。
“朝朝马上就到了,只要有心总有机会见面的。不过道谢就不必了,朝朝这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想那么多,你的感谢反而会成为她的负担。”孟朝抱着手臂,江海交界之处刮来的大风,将她衣袖吹到鼓起,她微笑着反问,“你觉得呢?安饶?”
刚从酒店带着行李急匆匆赶过来的花朝,一口气就听到了最后那句话,瞬间警铃大作。
怎么突然叫起安饶来了?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安饶在剧情里就对孟南枝一见钟情,现在逮着机会了,肯定会大献殷勤吧!
“可恶!”花朝咬牙切齿,“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57章 好多,人啊
花朝现在非常生气, 对安饶还能保持基本的礼貌,纯粹是因为她有教养。
起初安饶觉得莫名,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怎么一个两个对他的态度都这么差?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安饶会觉得孟南枝不知所谓,花朝不识好歹。但现在,安饶在心里认真思索了一会后,觉得:
“应该是我做错了什么, 只是我没意识到。”安饶默默给自己下了定论。
花朝一上船就和孟南枝靠在一起,抱着孟南枝的手臂, 还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哼哼唧唧说:“枝枝姐姐我晕船, 好难受啊。”
孟南枝最初并没有看出花朝的小心思, 以为她是真难受, 皱紧了眉帮她轻揉着额角,“是我没考虑好,应该在你来之前买点晕船药,实在不行买点梅子都比现在要强得多。”
“没事的枝枝姐姐,我就是有点难受而已, 有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花朝小声说, 还不忘偷偷看向安饶,“姐姐你身上香香的,会让我好很多,真的。”
孟南枝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这才明白她是故意的。她松了口气, 凑近了花朝和她咬耳朵,“是吗?难怪你昨天睡着了一直往我这边挤, 你在梦里也觉得我很好闻吗?”
花朝:“……”
救命,孟南枝居然知道!而且还说出来了!
“是吗?我昨天喝了酒,睡得特别熟,不太清楚。”花朝闭紧眼睛躲避显示,“让我缓一缓吧,我现在又觉得特别难受了。”
孟南枝嘴角翘了翘,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好,那你休息吧。”
在一旁,安饶全程都和她们待在一起,但全程都没机会介入她们中间。直到船停靠在岸边,孟南枝才拉着花朝起身,笑着对他道谢。
“谢谢你了安饶,要不是你,我们两个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举手之劳。”安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向了花朝。
花朝抱着孟南枝的手臂,气鼓鼓看着他,看得他一脸懵,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枝枝姐姐,你先上去,我有点话要和他说。”
孟南枝视线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不远不近地看着花朝。
花朝的心思其实很好猜,就比如现在,她就差将那些小九九都写在脸上了:她很讨厌安饶,比之前更讨厌。而这种讨厌的加剧,是在她看到孟南枝和安饶站在一起之后出现的。
孟南枝需要一个刺激花朝感官的引子,安饶虽然不是那么够格,但也能凑合用,所以她才在下船时对安饶灿然一笑。
果然花朝不高兴了。
孟南枝微微眯眼,她对这一幕还算满意,心情短暂地好了些。
而另一边,花朝就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安饶,听说你现在在岛上保护野生动物,这点很好,我很欣赏你,但是……”
花朝话还没说完,安饶的重点就完全转移了,“听说?什么时候听说的?你有私底下打听我?”
刚刚在船上,他虽然没找到机会开口,但一直在关注这两人,孟南枝没提一句和他有关的事,他都听得很清楚!
花朝:“……当然没有,就是偶然听说,纯属偶然。”
这是她刚刚在船上,听周围生灵说的。她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生灵的对话。
这个世界的环境真是太糟糕了,在修真界就连石头年头久了,都能和她沟通两句,若非如此就她这个性格,早就闷死了。
而在这里,这个到处都是野生动植物的小岛,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生灵灵智的地方。
大家对安饶的态度还蛮好,说他虽然不太聪明,但对动物很好,和之前那些拿钱办事只为完成任务的人不一样,他是真的用心。
当然这也和他就算失去父母双亲,依旧不缺钱有很大关系。
“这样吗。”安饶有点失望,但很快又调整好,“我现在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你看能不能……和我好好相处,看看我的改变?”
和她重新开始,安饶已经不敢强求。
“你想什么美事呢,当然不行了。”花朝拒绝得毫不犹豫,“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看上枝枝姐姐了,想通过我接近她吧?我告诉你别想了,她看不上你的。”
在原本的故事中,安饶甚至不配有姓名。
“什么?”安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诧异过后是恼怒,“你在说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花朝:“不然呢?你不记得因为劈腿差点被打断腿,瘫在小巷里还是被我救下的事了吗?”
安饶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脸色阵红阵白,“我真的改了,你相信我!”
“你改没改对我不重要,你离枝枝姐姐远一点,对我很重要。”花朝将话说明白,不打算和他浪费时间了,“今天很谢谢你,希望下次不会再见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蹦蹦跳跳地跑向孟南枝,和她手拉手朝着酒店走。
孟南枝问:“你们两个刚刚说什么了?怎么说了这么久?”
“没什么,就是简单地道谢。”花朝打了个哈欠,“咱们先去找房间吧,我虽然说了不上台但还是有跟着排练,出了好多汗。”
幸好她是花精,出再多汗也是香香的。
孟南枝点头说好,两人相携进了山庄里唯一一家酒店,她们刚拿出各自的身份证,正在办理手续,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花朝面前。
“李玢?你怎么在这里啊!”花朝快步走了过去,同时迅速翻了一圈相关剧情。
关于辛月吟的一切,剧情写得很简略,没说李玢到底来没来。
但孟南枝肯定知道,她没提过,十有八九李玢的到来是之前未曾出现过的。
“我……我是来玩的啊。”李玢一见到她就紧张了起来,手指攥紧了衣摆,“这不是、学校的剧团在这里演出吗,我就顺便来玩一玩,顺便来的。”
“哦~”花朝明白了,“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对吧!”
一下子就被说穿了事实,李玢的脸瞬间爆红,结结巴巴说:“我就……就是想给你捧捧场,没想到会撞见你。”
早知道还不如定在市里呢,现在好了,特意躲到山庄反而碰上了。
“撞上了又怎么样?来看我不应该让我知道吗?”花朝笑得开怀,在李玢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是自己来的,还是有家人陪你啊?”
李玢已经很久没和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上一次还是在初中,是和她唯一的朋友。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媚脸庞,忍不住想:“如果她还在,性格应该会和孟朝很像吧。她们都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女孩子。”
“我自己来的。”李玢说着,往后退了退,和她拉开距离,“来看你的不只是我,你没必要在意我的,还是去找你真正的朋友玩吧。”
她说完就跑也不给人问清楚的机会,花朝叫了她两声,见她反而跑得越来越快了,只好作罢。
“这就是社恐吗?这也太难琢磨了吧?”
“依我看,这不是社恐,李玢好像在害怕什么。”办完手续的孟南枝来到她身边,“不管是为什么,还是不要勉强人家了,顺其自然就好。”
花朝点点头,“不过她说还有人来看我了,是谁呢?”
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们的宿舍群已经很久没人说话了。
“哇这三个人该不会是……”花朝的话还没说完,狄蓝、赵夏和董雨轩就像是大变活人一样,突然蹦了出来。
三个元气的姑娘像是三朵向阳花,将花朝团团围住:“锵锵!想不到吧!我们来看你啦!”
花朝:“……想不到,确实想不到。”
跟着剧团的理由实在是太正当了,不仅辛月吟找不出问题,还引来了不明真相的三个室友以及李玢。
一想到这座山庄看似风景秀丽,实则暗藏人渣,花朝就觉得脑袋疼,要保护的人突然变得好多。
从刚落地到现在,花朝已经见到了姜珍、安饶、李玢以及室友们,她脑子里现在只有那个知名表情包:好多人啊。
狄蓝第一个察觉到花朝不太对劲,“为什么你看到我们,好像不太高兴啊?”
“有吗?我只是没想到,所以太惊讶了。”花朝扯出一个笑容,“你们都住在哪里?”
三个人报出自己的房间号,居然是一人一间房,她们的理由是在宿舍住在一起已经住够了,现在只想享受一个人的房间。
花朝表示知道了,要先去房间,放了东西再跟她们会合。
“会合什么?你们玩你们的就好,我们三个结伴就行。”赵夏挤眉弄眼,“我们三个单身狗,还能耽误你约会吗?”
“请你注意一下用词。”狄蓝强调,“我不是。”
赵夏:“……你暑假刚刚分的手,什么时候又处上了?”
狄蓝:“昨天,这个算艳遇,等回家就分手。”
董雨轩:“牛逼两个字我已经说厌了。”
在她们说话的功夫,花朝和孟南枝已经回房间了。
她拉上窗帘使劲变花,给三个室友当警报器用,还能起到一定防身作用。
“唉。”花朝叹气,“养大学生真是太难了。”
第58章 暴雨,复仇
花朝觉得太累了,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想把自己变成一朵花,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辛苦你了。”孟南枝走过来, 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朋友们也不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怎么会是因为你呢?这分明是因为我。”花朝在她手心里蹭了蹭,“不过事已至此,纠结是谁的原因已经没有意义了, 别让她们卷进来才是最重要的。”
在看到室友们和李玢之后,花朝是有点后悔的:早知道有无辜的人来, 她就不把时间踩的这么准, 提前几天来就好了。
明天就是林渔的祭日, 马上就会变天, 到时候山庄会停水断电, 就算有安饶的船,她也没法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找到合适的理由把人送走。
“我们只有一晚的准备时间。”花朝看着已经沉下来的天色说。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会将小岛与外界隔绝开来,起初还能靠发电机撑着, 山庄里也有存水, 可雨越下越大,根本就没有停的迹象,食物和水会被消耗一空是肉眼可见的事。
就在此时,第一个死者出现了。
那是辛月吟最恨的人,是直接害死林渔的罪魁祸首。
在来之前, 花朝就已经将辛月吟的报复对象都记住了,她现在要做的, 是趁着去送花的功夫,在酒店里逛上一圈,将每一个人都认清楚。
花朝挨个敲门送花,嘱托她们一定要把花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尤其对董雨轩强调。
“女生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自我保护,尤其是你们一人一间房,没办法及时互相照应。”花朝拉着董雨轩的手,“特别是我们这种美女,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董雨轩被她逗笑了,“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
花朝真的很难放心,辛月吟要报复的主要对象,是一个有着强.奸少女前科的罪犯。在这三个姑娘里最引人注目的肯定是狄蓝,但她以及凭本事临时找了个男朋友,从独身女性变成了小情侣,已经不是最适合实施犯罪的对象了。
而赵夏和董雨轩虽然都很漂亮,但平心而论更具有吸引力的那个还是董雨轩。
董雨轩的性格太好了,敢爱敢恨热情洋溢,她很容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再加上她穿了条性感漂亮的红色吊带裙,多走几步都会碰到男人冲她吹口哨。
花朝跟着三个室友看了不少影视剧,好多剧里都说变态杀手就爱杀穿红的女人,有的是红衣裳,有的是红鞋子,红裙子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花朝现在是真的操心,整朵花都变累了。
她喃喃着:“接下来给赵夏送,还有李玢也要分一朵,就是不知道李玢住哪儿,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啊。”
董雨轩说:“李玢?她不就在赵夏斜对面住着吗?”
闻言花朝总算能放下半颗心来,“你们住的都挺近啊,那蛮好,有点什么动静也能及时冲出来。”
董雨轩奇怪道:“朝朝你今天说话好奇怪,能有什么动静……”
她话还没有说完,酒店外边落下一道惊雷,原本就很阴沉的天瞬间降下大雨,动静之大,酒店里的灯都在一瞬间黑了下来。
董雨轩被吓了一跳,黑暗中花朝及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这么大的酒店肯定会有备用电源,别害怕。”
果然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备用灯就亮了起来,虽然光芒暗了许多,但总算不像刚刚那样黑得让人害怕了。
“吓我一跳,幸好朝朝在。”董雨轩说。
花朝是个很神奇的女孩,平时看上去呆萌可爱,还有点小迷糊,有时就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会弄错。可一旦真发生些什么事情,花朝又是最靠谱的那一个。
有她在身边,就会不自觉冷静下来。
“那是当然,我可是……”花朝话还没说完,视线便落到了某个藏在暗处的人影上,“你先回房间,我把这两朵花送出去,我也该回房了,枝枝姐姐还在等我呢。”
孟南枝,一个被工作牵绊住脚步的女人。
因为知道马上就会断电,待会儿就停水,紧接着信号也该没了,她正在争分夺秒将手头上的工作全部交接完。
目送着董雨轩关上了房门,花朝转过身去,和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影正好对上视线。
天很黑,男人本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应当不会被发现,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他瞬间心虚,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在同样黑暗的情况下,男人看不清花朝,但花朝却可以清楚看到他:看到他斑白的头发,脸上的沟壑皱纹,因为年龄和疾病的浮肿,以及那双浑浊的,盯着妙龄少女看个不停的眼睛。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老东西。
“爸,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儿呢?”一名青年拿手机打着手电筒,急匆匆走来。
他先是看了花朝一眼,随后一把拉住了被花朝看到心虚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走。
男人觉得丢脸,他几乎是在怒斥:“你干什么?我是你老子,这就是你对爸爸的态度吗?我是怎么教育你的?”
他的声音很大,花朝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地挑眉。
这个老男人就是辛月吟主要的报复对象,岑昌东,将他拉走的是他儿子岑子航。关于这父子两个,花朝之前和孟南枝大概了解过了:岑昌东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孽畜人,家暴嫖.娼强.奸都干过。并且他还有绿帽癖,看到妻子和其他男性说句话,就觉得自己被绿了,因此没少打老婆。
听说岑昌东的妻子也提出过离婚,但遭到了更严重的家暴,周围人也多是让她为了孩子忍一忍,这一忍就忍到了自杀。
岑昌东对老婆是这么个态度,对孩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他眼里孩子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属于他才财产和宠物。这一点从他儿子岑子航已经二十七八岁,他还是在人前对他大声责骂就看出来了。
为人父母到了这个岁数,脾气还如此暴躁,要彰显大家长的权威,一点不给孩子留面子的,也属少见了。
酒店里一片黑,岑子航的表情也被藏在了黑暗里,他用力深吸气,平复自己的情绪,放轻声音说:“对不起爸,我太着急了,您别生气。”
闻言岑昌东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岑子航最后看了花朝一眼,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个两个总看我干什么。”花朝嘁了一声,接着去送花了。
赵夏那边倒是好说,就是李玢,不知道她在里头忙什么呢,花朝敲了半天门,里头才传来一声小小的:“谁?”
花朝大声说:“是我啊,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了,李玢问:“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号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离赵夏这么近,这不是一问就知道的吗?”花朝被逗笑了,“这个给你,你千万要拿好啊,对你有好处的。”
花朝给室友们的官方说法,是可以净化空气安神助眠,但她新变出来的花最大的作用其实是拉警报。只要使用者觉得自身受到了威胁,花朝这边就会立刻接收到。
“专门给我送的吗?”李玢将花接了过来,动作小心翼翼的,“谢谢你啊。”
这是她之前没见过的花,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花。她已经很多年拥有过朋友了,孟朝是她从那件事以来,第一个单方面认定的朋友。
虽然她这样古怪的人,对孟朝来说毫无意义。毕竟孟朝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子,有的是人想跟她交朋友。
“谢谢我就记得好好保存。”花朝说着,酒店里的灯中终于再次大亮,她被骤然亮起的光芒晃得眯了眯眼,“我先走了,待会儿再见啦。”
李玢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点点头转身回房。她将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忍不住笑了,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将花放在了床头。
“都送出去了吗?”孟南枝问。
“送完了,非常顺利。”花朝窝在沙发里,“甚至太顺利了,我还看到了岑昌东,和姐姐你描述的一模一样,真是令人作呕。”
闻言孟南枝拧眉,“他注意到你了吗?”
“我倒宁愿他注意的是我,那倒省事了。”花朝冷声,“不出意外,他盯着的是董雨轩。真是个老畜生啊,总追着人家小姑娘看什么?不知道人家嫌他恶心的吗?”
盯着董雨轩和注意到花朝,对孟南枝来说都是坏消息。
她从进入酒店以来,眉头就始终紧皱着,她说:“现在月吟还不知道我们来了,我待会儿假装和你吵架了,正巧碰见她,去她房间里住一晚。”
“听着好像是那么回儿事,但……她能信吗?”花朝皱着脸,一本正经地发愁,“我是不会和姐姐吵架的,我都不会跟你大声说话。”
孟南枝的心头骤然被撞了一下,瞬间变得柔软了起来。
她在花朝金色的长发上揉了揉,“你是不会和我大小声,但在月吟心里,你和孟朝是一个人,所以她会相信我们吵架了这件事。”
“那好吧。”花朝觉得自己在辛月吟心里本就不算好的形象,又要雪上加霜了。
“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计划,牢记先前的目标!”花朝握紧了孟南枝的手,“不能让辛月吟脏了手,要用更干净的手段报仇。就像帮助青青姐那样,也要让辛月吟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从林渔死去的那一刻开始,辛月吟就在为这一天而做准备了。
她要岑昌东死,当然不会自己动手,一是因为自己手上沾了人命,后续的报复就难以实施,二是因为岑昌东记得她。
辛月吟给自己挑了一个完美的复仇工具,岑子航。
岑子航对岑昌东的恨,比起辛月吟来也丝毫不差,并且他有着天然有利的作案条件。
“你选的这是个什么地方?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出息了,要孝敬我,这就是你孝敬我的方式?”岑昌东被强行拉了回来,心情本就不好,干脆将心里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儿子身上。
他怒斥:“看看外头的天,这么大的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停电,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
“跟你妈一样,一点本事也没有,也不长脑子,每天就知道抱怨!”
“还怪我做了牢,影响你不能考公。看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能考得中吗?还把罪名都推到了我头上,真是个不孝子!”
岑昌东因为□□未遂坐了两年牢,从而导致正在备考的儿子失去了资格。这原本是他对不起孩子,可在他的颠倒黑白下,反倒成了他攻击儿子的理由。
类似的话,岑子航这些年已经听了无数遍,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但有些痛苦并不会因为累积的多了就麻木,反而会更痛更恨,会变成埋在灰尘下,随时有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岑昌东多骂了几句就开始咳嗽,他在牢里那两年受尽了歧视和欺凌,哮喘的毛病就是在监狱里得的。
他一脚踹在了儿子膝盖上,“看什么呢?还不快给我拿药!”
“还是病的不够重。”岑子航心想,“不然就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吃不到药一命呜呼了。”
他从抽屉里把药拿出来,忍不住看向了漆黑的雨幕,想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种无休止的痛苦?
他和那个人约好了,对方说了会给他创造一个完美的作案条件,对方也确实做到了。
一座和外界完全失联的山庄,停电之后连监控都会停止运转,一个得了哮喘,心脏也不太健康的老年人,在这种情况下叫天不应,拿不到药,从而病发猝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甚至不需要给自己编造不在场的借口,凭借岑昌东对他的态度,和他这些年来对岑昌东的纵容顺从,说岑昌东大发脾气把他赶了出来,结果导致自己病发猝死,都会有人信的。
岑子航回头看向岑昌东,这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恨意和恶心一起在胸口里翻涌着。
他居然有脸将自己□□未遂坐牢的事情挂在嘴边!
妈妈这么多年的隐忍,全都是为了孩子。她被虐打多年早就够了家暴的标准,却因为亲戚的那一句:“你就算不想自己也得想想孩子啊,把事情闹大了,你让孩子怎么办?有一个留了案底的爸爸,他这辈子不是完了吗?”
而岑昌东,让妻子这些年的付出成了一场空。
岑昌东被判决的那天,他妻子的人生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最终选择了死亡。
岑子航的妈妈没了,家庭毁了,考公没了资格,女友也因此和他分手。
女孩说:“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强.奸犯的儿子。”
岑昌东这个强.奸犯本人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而他却被打上了强.奸犯儿子的称号,他什么都没了,从此人生一片黑暗。
岑子航恨透了。
只有岑昌东死了,他才能真正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用力闭了闭眼,“爸,我先出去看看酒店有什么吃的,看天气估计是叫不了外卖了,咱们带的吃的晚上已经吃完了。”
岑昌东随意点了点头,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岑子航当然不是出来觅食的,他来见那个将他约到山庄的人。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网络联系,但事已至此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更何况在外他们能通过各种方式隐秘联系,在这里只能面对面,约定下一步的计划。
岑子航是想要让岑昌东死,但并不想为此搭上自己的一生,他出去之后还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可他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又等都没见到人影,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
“难道他根本就没想过来见我?他说他是岑昌东仇人,想要报复他,那么他报复的对象里……会不会有一个我?”
岑子航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这个人不止想看到他们父子相杀,还想要将他也送到监狱里,把他们父子两个一起铲除,这才是最后的报复!
他彻底慌了,转身跑回房间,刚走到半路,酒店的灯又一次黑了下来。
酒店方对此给出了解释,由于极端天气尚未恢复正常供电,有限的电资源要节省着用,因此到了晚上十点便将电断掉。
黑暗让岑子航更加心慌意乱,他急匆匆赶回了房间,推开门却只看到了一片空荡。
岑昌东,不见了。
同一时间,辛月吟的脚步也被绊住了,无法赴约。
她来到山庄就没想着再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根本无所顾忌,自然也不会像岑子航那样,瞻前顾后想那么多。
她没能去的原因非常简单:被孟南枝拦住了。
“辛月吟,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孟南枝重生这一百多次,演技可谓突飞猛进,“先是来旅游不告诉我们,现在都碰见了,我也正需要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多陪陪我,非要走呢?”
“我和朝朝刚吵了架,正是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辛月吟头都要炸了,她也是谈过恋爱的人,怎么没发现小情侣会这么惹人烦呢?
“吵架了还一口一个朝朝?这根本是你们两个人的情趣play,为什么非要拉我进来?怎么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孟南枝在黑暗里瞪着她,“行了,既然你是这态度,我也不再拦你,你走吧。”
她说着直接往床上一躺,还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辛月吟:“……”
他妈的,到底为什么?
孟南枝的女朋友分明另有其人,来她这里闹什么脾气?
她看了一眼时间和外头的天色,岑子航这个人的性格她已经摸透了,不仅不会等她估计还会胡思乱想一堆,现在再去赴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算了,就今天一晚上,我还是留下陪你。”辛月吟叹气,认命躺在了孟南枝身边,“就今天,明天你们两个再闹什么幺蛾子,我可不会搭理了。”
孟南枝直到此刻,始终紧绷着的心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她藏在被子里嗡声嗡气说:“知道了,我们感情很好的,不会轻易吵架,朝朝明天就会来哄我了。”
辛月吟:“……”
妈的,本来报仇不顺利就烦。
孟南枝想给花朝发条消息,表明她这里进展顺利,但她打开手机一看,极端天气已经影响到信号了,根本没网。
“孟南枝我警告你,你已经严重挑衅了我的耐心,我能留在这里陪你已经实属不易,你别挑战我的极限。”辛月吟的声音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别让我看到你一边睡在我这里,一边和孟朝隔空打情骂俏!”
孟南枝:“……我没有,快睡吧。”
因为自小相识,那时的南枝还是跟着养父姓南,辛月吟都气到叫她孟南枝了,看得出来是真生气。
“朝朝那边应该没事,毕竟我这里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明白的。”孟南枝心想着,闭上了眼。
“都没消息,那就说明今晚很安稳,应该可以睡觉了吧。”花朝打了个哈欠,溜达到窗边关窗,细细碎碎的交谈声飘进了耳朵里。
“好大的雨哦,就是有点脏。”
“现在环境就这样,那些人类吃的东西更脏。”
“是因为脏东西吃多了,所以才会有那么猥琐的人吗?都摸到小女生房间里去了,好变态呀。”
“可惜呀,我们不是人,我们能报警就好了。”
花朝连忙打断了他们:“你们在说什么?哪个变态进哪个小女生的房间了?”
花草生灵们没想到有人能听懂他们说话,还搭了腔,吓得尖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像是要将房顶都掀翻。
“都闭嘴!”花朝单手成诀,一道金光砸了过去,“回答我的问题,去哪个房间了?!”
青年大树委屈巴巴地说:“二楼东……东边最里面那个。”
那不就是……花朝不敢耽搁,转身就往楼下跑。刚跑到楼梯拐角,便感受到了她变出的花朵传来的讯号,与此同时听到赵夏声嘶力竭,大喊着救命。
花朝比住在隔壁的狄蓝和董雨轩到的更早,房门被打开了一半,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能看到朦胧的人影。
她踩到了什么温热潮湿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正在流淌的鲜血。
两道光亮骤然出现,花朝被晃了下眼睛,董雨轩和狄蓝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她衣衫凌乱脸色惨白,只能抱着脑袋,不断重复尖叫着救命。
而在一旁,李玢躺在地上,岑昌东如同一个巨大的怪物一般压在她身上,鲜血流了一地,分不清是谁的。
花朝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一手捏着法诀控制赵夏,一手将昏死过去的岑昌东翻过来。
岑昌东脖子里插着一把薄薄的美术刀,已经没气了。李玢后脑受到重击,地上的鲜血也有她一半。
花朝捏着法决给她止血,李玢空洞的双眼聚焦,她嘴唇动了动,抬起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把。
花朝握住了她的手,凑近了她仔细听着。
她听到李玢说:“白白……这一次,我好勇敢。”
第59章 全是,李玢
李玢觉得好冷, 像是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冬天。
恍惚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唇瓣动了动, 那个被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名字,终于可以再次喊出口。
“李玢,你等什么呢?该回家了啊。”白微用书包撞了撞李玢的肩膀,“怎么还发呆了……又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你了?”
李玢这样的性格,上了大学都会被欺负, 又更何况的小时候。优渥的家境再加上怯弱的性格,她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被欺负的那个。
还好有白微, 李玢不止一次这么想着。
“没……没什么的。”李玢摇摇头, “你不要再因为我和人吵架了, 都被叫家长了。”
风吹起白微的刘海, 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 夕阳照在她身上,叫她眼眸亮晶晶的。她用力在白微额头上戳了下,怒其不争道:“你争点气,别给他们欺负你的机会,我还用跟人打架吗?”
李玢被她戳的有点疼, 但也不生气, 她挽住白微的手,“我已经在努力了,但……我从小就是这个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
道理白微都明白,但她还是很不高兴, 她哼了一声,感叹:“你没了我可怎么哟。”
那个时候的李玢从没想过, 有一天她会真的失去白微。
她在幼儿园就和白微交了朋友,在还是小豆丁的年纪,白微就会帮李玢拿回她被人抢走的糖了。
每一个社牛都会领养一个社恐朋友,李玢就是领养的那个,白微弥补了她性格缺失的部分,是她生活中的不可或缺。
李玢已经习惯了,习惯白微会在她说了忌口但店家仍上错菜时,站出来让店家换一份;习惯白微会在她不知如何拒绝来借钱的同学时,替她说出那句“没钱不借”;习惯白微在她因为月经污秽而被人嘲笑时,脱下校服为她挡住难堪。
白微还会站在笑的最大声的人面前,问:“这么在意月经,是因为自己也差点变成月经吗?”
“她好勇敢。”李玢看着闪闪发光的白微,“我一定要和白白做一辈子好朋友!”
下定了决心的李玢,从未想过白微会冲她发火,说和她当朋友实在太累了,如果她不改,以后也不用做朋友了。
那一刻李玢简直当头一棒,她从未如此害怕恐慌过。她想追上去问白微发生了什么,可她一对上白微的眼睛,连追问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李玢是一个胆小鬼。
所有人都发现白微和李玢闹掰了,本就遭受着校园霸凌的李玢,校园生活更加难挨了。
在学校后门的小巷里,她又一次被堵住,男三两女的不良团体拦住她的去路,向她讨要着保护费。
拿到钱后,这些人仍旧不打算放过她,反而在她肩膀上推搡着,嬉嬉笑笑地问:“怎么不跟你的狗腿子混在一起了?她不是你最忠心的狗吗?不出来护主了?”
李玢被他们推得踉跄,她抓紧了书包带子问,“你们……什么意思?”
她想到白微最后和她说的话和失望的表情,她终于明白了,“这些话,你们也和白白说了?”
“我们说的不是实话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生气了?”李玢的反应,换来的是他们的大笑,“你还会生气?哈哈哈哈!”
“我们是直接跟你要钱,白微是给你当狗腿子赚钱,我们可比她坦荡多了。”
“你不知道大家背后都是怎么说白微的吗?哎哟哎哟,好委屈啊。”
他们对李玢的态度,像是在逗路边的流浪狗,但李玢已经听不到他们后面的话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句:“我必须马上找到白白!”
李玢不管不顾往外冲,离她最近的人被她撞到,那几人以为她要反抗,瞬间大怒,抓着她的马尾将她拽回来,又狠狠推倒在地上!
直到上了大学,李玢再想起那天的场面来,还是会不自觉发抖。
中学生的恶,是不敢闹大的,他们拿捏住了李玢的性格,但碍于她的家世,也不敢真打她,这次也是一样。
他们抓着李玢的头发,将她关到了卫生间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又将她狼狈的样子拍下来。
“就在里面多待一阵子吧,看看白微那条狗什么时候会来救你。”
“哦我忘了,你现在连狗腿子都没了!哈哈哈哈哈!”
李玢捂着耳朵,想将刺耳的笑声全部隔绝在外,她怕极了,等到外面没动静之后,先是给父母打电话,一如既往地,一个都没打通。
天越来越黑,温度也越来越低,李玢不停打着哆嗦,她想等有人路过救她出去,却只等来了一片寂静。最终,她还是点开了白微的对话框:
【白白,我被他们关在厕所里,还淋了水,我好害怕。】
发完这句话,李玢就将脸埋在膝盖上大哭。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她立刻接通电话:“白白!”
“你怎么了?”那端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她冷静又理智,“哭什么?你坚强点,先把事情说明白了。”
二十分钟后,有人来将李玢接走。她的情况比她自我感觉得更差,不知不觉间发起了高烧,被送到医院后吃了药就昏睡了过去。
李玢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她迷迷糊糊,声音还是沙哑的。
“李玢啊,是我,白微妈妈。”女人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掩藏不住的焦急,“昨天晚上白微说去找你,到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你们……你们在一起的吧?”
李玢瞬间清醒了,她坐起来环视一圈,并没有见到白微的身影。
她着急地问身边的陪护:“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来找我吗?”
陪护摇头,“没有啊,只有你妈妈中间来看过你,之后就走了。”
李玢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挂断电话后点开微信,一连串未读消息都是白微的。
白微接连追问了几句她在哪儿,后面还打了好几个电话,那时她已经被带走了,高烧让她头脑昏沉,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消息。
哪怕在白微和她吵架之后,她也从没想过,此后她的人生里,再也没有白微了。
“人贩子?人口拐卖?”李玢听着警方给出的结果,有种诡异的荒谬感。
这种事不是只发生在网络上、新闻里和警方通报中吗?怎么会出现在她身边?
怎么会,轮到白微呢?
从十四岁那年到现在,李玢已经六年没得到过白微的消息了。她和白微的父母始终没放弃过找人,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如大海捞针一般。
李玢经常会做噩梦,梦里要么是白微被卖到了什么深山老林里,被人用铁链锁着,被迫生下好多个孩子;要么是她被卖到手术台上,被开膛破肚。
每每做噩梦,李玢就会给白微父母打钱,也不管他们想不想要,这成了她唯一发泄负面情绪的方式。
她恨上了那几个霸凌她的人,她头一次对着父母大喊大叫又哭又闹,一定要那几个人付出代价。
可他们都是未成年,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白微的失踪,甚至不能和他们扯上直接关系。最终他们受到的处罚,也不过是公开道歉后转学。
李玢不服,李玢还是恨他们。
“你有完没完啊,白微失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不是你叫她来找你的吗?”
“害白微失踪的人是你!”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她找回来啊,真可笑!”
李玢的愧疚因为这几句话而再次涌现,她点开白微妈妈的微信,想给她转钱,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她打白微妈妈的电话,没人接,又反复打了好几次,才终于听到了白微妈妈的一声叹息。
“别再打电话了,也不要再联系了。”
“为什么呀?”李玢攥紧了电话,“阿姨,你们也觉得……白白是因为我才会出事吗?”
白微妈妈长久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说:“理智告诉我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还是白白最好的朋友,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李玢心脏沉到了冰冷的水底。人痛苦到极点会出现幻痛,她现在就是,呼吸都变成了极为艰难的事。
李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难得一见的,今天爸妈都在家里。
她想哭,想倾诉,想发泄自己的痛苦,可她才刚走一步,就听到了爸爸的斥责:“站没站相,站好了!”
李玢张开的嘴又合上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埋住。
妈妈走进来,轻柔拉开被子,她问:“你怎么了?你爸爸就是那个脾气,你生气了?”
“妈妈。”李玢扭过头来,露出通红的眼睛,“你也觉得,白白的失踪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了,这是人贩子的错。”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但是李玢,如果你当时能更冷静更勇敢,直接选择报警,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呢?”
“你要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做一个勇敢的女孩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吗?
李玢的视线终于聚焦,她看到了紧握着她手的花朝,也看到了被室友抱在怀里安慰的赵夏。
“我记住了。”
我记住了,白白。
第60章 一切,有我
酒店里一片混乱, 狄蓝和董雨轩将赵夏紧紧抱住,但其实自己也吓得不轻,三个姑娘挤在一起, 小脸一个赛一个的白。
最冷静的人是花朝,她将李玢抱回了房间,用灵力帮她治愈伤口,还将她身上的血污都处理干净,“好好休息吧, 等你醒过来,我们也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再回到赵夏的房间, 这里已经围满了人, 酒店的工作人员能来的都来了, 楼上的辛月吟和孟南枝也被惊动, 纷纷下楼来。
已经断气的岑昌东, 正脸色灰白地瞪着天花板,瞧着很有几分吓人。
酒店里出了命案,被极端天气留在酒店里的安饶,赶紧过来查看。他到的时候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追问赵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夏之前虽然被花朝用灵力稳住了情绪, 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是个人都要有心理阴影了,更何况她只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小姑娘。
面对酒店工作人员有些咄咄逼人的追问,她下意识往两个室友的怀里缩了缩,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实在是可怜。
“就算是警方面对这种情况, 第一时间也是安抚当事人的情绪,等到她冷静下来之后才会进行接下来的问话。”孟南枝拦住了还想继续追问的保安, “我希望你能尊重受害者,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问出来的内容恐怕有失偏颇,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
工作人员原本想说人都已经死了,还能等得下去吗?但孟南枝气势和压迫感都很强,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安饶身为酒店老板,控制场面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身上,“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不想,先给这个女孩子换个房间,既然是和朋友一起结伴来的,那就朋友们住在一起,一切等信号恢复,联系上警方再说。”
花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回来的,安饶看着比之前靠谱了不少,临危不乱的,起码将场面控制住了。
她大步走到了赵夏身边,小声说:“咱们先去雨轩房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等你冷静下来了再慢慢说给我听,好吗?”
赵夏不知道有灵力的存在,只知道一阵温暖的感觉袭来,她忽然之间觉得安心了许多,便默默点了点头。
“好了,请各位让一让吧。”花朝挡在了室友们面前,“这位先生,麻烦动一动。”
岑子航像是失聪了一样,挡在那里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没,双眼呆滞。
岑昌东死了,居然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岑昌东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死透了。
岑子航现在觉得很兴奋,又有点恐慌,不真实的荒谬感涌上了他心头。此刻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岑昌东不仅死了,而且岑昌东的死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离开这座岛,他全新的人生就开始了!
他再也不用顶着□□犯儿子的名头生活,只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从头开始,他就能拥有崭新的未来!
无法控制的兴奋让岑子航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微微痉挛颤抖着,他大口大口深呼吸,而这种不正常的反应落在其他人眼中,被相当自然地理解成了骤然失去父亲,被打击之下的失控。
他终于慢了好几拍的意识到,他这时候应该塑造出一个大孝子的形象,起码应该掉眼泪,应该大声质问,应该表达出自己的不敢置信和无法接受。
于是他说:“你们不能就这么走,起码要把我父亲的死因跟我说明白了!”
刚刚才冷静下来的赵夏,脸色更白了,瞳孔也紧缩了下,下意识抓紧了好朋友的手。
“你确定要我们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吗?”花朝反问,“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你也不明白吗?他为什么半夜出现在陌生女孩的房间里,你真想现在刨根问底?”
岑子航瞬间哑火了。
他最害怕也最憎恨的,就是□□犯儿子这个名头。巨大的喜悦冲刷了他的理智,让他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居然把岑昌东是个老畜生这件事都给忘了。
花朝看他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冷哼一声,拉着赵夏就走。
事件的主人公离去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将其他住客疏散开,孟南枝在花朝和辛月吟之间犹豫了下,选择先问辛月吟:
“你看上去脸色很差,怎么了吗?”
辛月吟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恶心。”
岑昌东的尸体让她恶心,满地的鲜血让她恶心,岑子航试图反咬一口,随后又哑口无言的模样让她恶心,而最为恶心的——是她自己。
“辛月吟,你真的很恶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的报复,将两个无辜的女孩卷了进来,她们成了和小鱼一样的受害者。”
从林渔死的那一刻开始,辛月吟就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想做什么。为了报仇,他已经准备了太久,不惜用自己为代价和他人做交易。
可最后,两个无辜的女孩子付出的代价,却比她要惨痛得多。
“月吟……”孟南枝伸出手去要扶她,却被她摆了摆手拒绝了。
“我没事,你去找孟朝吧,看看那个女孩怎么样了。我去……”辛月吟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沉了下来,里头翻滚着叫人看不懂的情绪,“我去看看那个受伤的女孩子。”
孟南枝点了点头说好,她刚要转身,辛月吟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南枝。”辛月吟说,“你会永远支持我,永远明白我的吧?”
“当然了。”孟南枝冲着她笑了笑,“不光是我,青青也是一样。我们三个密不可分,互相扶持,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辛月吟也笑了,她眼角溢出水光,叫她眼眸亮晶晶的,她轻轻点了下头说:“谢谢你。”
有这样的好朋友,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房间里,赵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屋里只剩下了熟悉的人,她终于可以敞开心扉,复述当时的情景。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男的具体做了什么,我今天睡得特别沉,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后来我感觉到不对劲,好像有人在动我,我睡懵了,还以为是在宿舍里,是你们在逗我,后面我听到了李玢的声音。”
“她让我快醒醒,我还听到了男人恼怒的咒骂。我没什么力气,头也很疼,一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在摁着李玢打。”
赵夏说到这里,身子缩了缩,回忆那一幕让她由衷感到害怕。
“那个男人,他像头怪兽,又高又大,李玢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我想去帮忙,又从床边摔到了地上。”
“他又打了几下,李玢已经不动了,他就朝着我走过来。然后……李玢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小刀,捅进了他脖子里。”
赵夏又哭了起来,“李玢都是为了救我,我连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要是我能帮帮忙,李玢也不至于这样了。”
花朝叹了口气。
善良的人总是这样,分明赵夏也是受害者,却开始找自己的问题了。
而花朝,她其实觉得问题出在她身上,但她却连怪自己的立场都没有。
她给赵夏她们的那几朵花,只要她们感受到了危险,就会立刻发出警报。可赵夏被下了药,岑昌东刚对她动手时,她根本什么都没察觉到,因此才会错过了最佳时间。
花朝想了很多,唯独没想过岑昌东这个狗东西出来旅游还想着犯罪,居然有药。
“我自以为只要女孩们觉得受到了威胁就发出警报,远比让花朵自行判断来的准确,却没想过人是可以被外力控制,失去自我判断能力的。”
“我甚至还自作聪明,以为岑昌东盯上了更加惹眼的董雨轩,而忽略了赵夏。”
事实证明,这和受害者的穿衣打扮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低调不起眼的女孩,反而更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因为这更便于他们实施犯罪。
“砰砰”两声响,孟南枝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花朝看了眼赵夏,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才上前去拉开了门。
孟南枝和花朝对视了一眼,就走到了赵夏面前,蹲下来和她平视,问:“除了受到惊吓之外,还有受伤吗?”
她声音表情都很温柔,像个知心大姐姐,赵夏轻轻摇了摇头,“都没有,他也……没有得逞。”
“虽然我觉得人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受伤就是万幸,但……幸好他没有得手。”孟南枝将手搭在了赵夏头顶上,“等出去了,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告诉别人,你没有受伤。他们信了最好,不相信你也千万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你是受害者,你不需要证明任何事,你只需要走出去,向前看。”
赵夏听了这话瞬间眼眶通红,又想哭了,好半天才憋了回来,“谢谢姐姐。我肯定可以向前看,但是李玢怎么办呢?”
这才是赵夏现在最担心的事,“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没办法送到医院去,她不会……不会死吧?”
“不会。”花朝声音温柔,可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坚定,“有我在,只要我不同意,谁都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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