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育德,书院
李玢伤得很重, 但花朝有挂,她说李玢不会死,那就绝不会死。
辛月吟想去看看李玢是什么情况, 但门被花朝锁了,房卡也在花朝手里,她只能看着门板发呆。
有些事是不能想的,越想越觉得难受,而且……都已经到了这一步, 根本没有收手的理由。
【你在犹豫?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玢是为了救赵夏,赵夏被岑昌东盯上是因为孟朝。】
【更何况, 她不过是一个路人,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放弃为林渔报仇吗?】
空灵的声音忽然凑得很近, 充满着恶意和引诱:【别忘了, 林渔是为谁死的。没有她,十八岁那年死的人就是你了。】
辛月吟用力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她是靠着林渔的爱和自己的恨活到今天的。
哦,还有蒋青青和南枝的友情。
“月吟,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温柔关怀的声音响起, 辛月吟猛地睁开眼,在那人的手要触碰到她肩膀的一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
纪娴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下,随后她像是根本没看到辛月吟的抗拒和惊惧,将手收了回来, 再次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肯定吓到了吧?今天……要和妈妈一起住吗?”
妈妈。
辛月吟看着这个她曾经无比敬爱的人, 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不用了,我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女孩怎么样了,这酒店不安全,你还是回房间吧。”
“好,知道了。”纪娴点点头,“我刚刚好像看到南枝了,上次南枝回去,好像还来咱们家了,你说我应不应该去见见这孩子?”
昏暗的光线下,辛月吟轻笑了一声,她问:“你又要见一个孩子了?”
纪娴脸色霎时间变白,嗫嚅了下嘴唇,“对不起,妈妈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她转过身,脚步沉重地往楼上走。其实她年纪也不算大,但她在那件事后,她的身体迅速衰老着,上个楼都有老态龙钟的感觉。
纪娴撑着扶手站好,看着黑暗的楼梯,想到她第一次主动登门找到林渔那天。
十八岁的姑娘,爱情太纯粹也太热烈,她们根本不会遮掩,在外头的风言风语起来之前,纪娴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辛月吟和蒋青青南枝的关系也很好,但她和林渔之间的亲密,是完全不同的。
那种不经意间的对视,指尖手臂的触碰,只要见到彼此就会挂在嘴角的笑容,以及少女们比晚霞更娇艳的脸红,都在无声诉说着她们的感情。
又一天晚上,纪娴端着水果来问辛月吟:“你和林渔的感情,好像很好啊。”
穿着宽大睡衣的辛月吟,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用力,随后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是今天买菜的时候碰到林渔妈妈了,给我送了点水果。我想着哪天上门去,看看这孩子。”
纪娴真的去了,她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这一问就会引起辛月吟的警惕。因此她登门的那天,在她问过辛月吟的一个月后。
林渔家在老旧小区,楼梯灯坏了也没人修,她站在黑暗里,看到辛月吟送林渔回家,熟练地将林渔拉到监控拍不到的角落里,两个女孩拥抱着交换了个吻。
那一刻,纪娴几乎要昏死过去。
“月吟和林渔谈恋爱的事情,也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发现的,或许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是传闲话,将同性恋这个帽子扣在她们头上,让她们百口莫辩,将她们打落谷底。”
孟南枝拿着一罐啤酒,在有限的光线里看着花朝的脸,“或许就连最早开始传闲话的人,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说对了。”
十八岁的辛月吟还不是这样的,她不仅敏锐有锋芒,还有一身少年气。林渔和她比起来,更加弱势和温柔,最大的勇气都用来和辛月吟表白了。
面对各种议论和异样的眼光,林渔辩无可辩,红着眼睛掉眼泪。
她长得乖,一哭更让那些人来劲了,他们将林渔团团围在中间,问她哭什么?怎么不让老公来救啊?
孟南枝想起当年来,有些唏嘘,“然后月吟就真的出现了,她先是将书包砸过去,抡着椅子就打,动作特别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花朝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问:“那枝枝姐姐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我啊,当然是帮月吟一起打了,总不能让她受欺负吧。”孟南枝再想起那次打架,还是觉得可惜,“要是青青在就好了,她一个起码能打三个。”
十八岁的辛月吟,没想过要将她和林渔的事情公开,但同样的,她也从未否认过。
这一次打架以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结束,虽然被打的同学父母很不服气,一定要闹,但南振华和朱伊人分毫不让,坚持不认为南枝有错。两边父母吵得不可开交,又因为辛月吟和孟南枝都是冲击名流大学的好苗子,校方有意保护,对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那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来的只有我爸妈,月吟和林渔的爸妈……只露了个面,之后就隐身了。”
因为他们知道,即便同学没有证据,校方定性为谣言,但辛月吟和林渔,的的确确在一起了。
他们觉得丢人,心虚,甚至是耻辱,所以他们没有为孩子出头。
“这可真是……”花朝难以理解,“或许是因为我父母都是修仙的,想的比普通人开吧。相同的事情落在我身上,我爹娘肯定只会向着我,才不会管其他呢。”
孟南枝想了想,笑了,“如果是我爸妈,应该也差不多……不过现在的爸妈就不确定了。”
“好想见见林渔这个姑娘啊。”花朝叹气,“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
现在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逝者已逝,她就是天降外挂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林渔死了就是死了。
“我也想过,既然让我有重生的能力,那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回到再早一点,那样我就可以做更多事。”孟南枝摇了摇头,“直到后面你来了,我才知道,那是因为重生对我而言并不是上天的恩赐,是邪祟要逼疯我的手段。”
邪祟就是要她不断重复,看似一线生机,但却重蹈覆辙。
“我想了很多次,你的出现好像做梦一样,是上天给我的礼物。但后来又觉得,如果老天爷真的偏爱我,又怎么会让我落到如此境地呢?”孟南枝将啤酒喝干净,坐到了花朝身边,“我甚至会觉得,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其实早就疯了。”
“怎么会呢?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加真实的存在吗?”花朝急了,拉着孟南枝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摸摸,我多鲜活啊,怎么会是幻想出来的呢?我就在你身边。”
黑暗里,花朝的金发成了最显眼的存在,她怕孟南枝看不清,还特意往前凑了凑,“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但是枝枝姐姐,我真是因为你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掌心触碰到的肌肤温热细腻,即便是在暗夜里,孟南枝也能清晰看到花朝那着急的神态。
她的手往下游移,扣住了花朝纤细修长的脖子,“朝朝,你真是自愿来我身边的吗?你会离开我吗?”
“当初不是自愿的,但现在肯定自愿啊!”花朝说着,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孟南枝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闻到了啤酒的香气,还有属于孟南枝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竟然叫人有种醉意。
花朝的视线不自觉往孟南枝嘴唇上落,她早就发现了,孟南枝的唇形很好看,涂口红很好看,涂润唇膏很好看,素唇也很好看,总之就是怎么都好看。
而且看上去软软的,嘴唇微微开合时最诱人,像孟南枝这样的人,就连口水都是香的吧。
“朝朝。”被啤酒润过的嘴唇微微开启,柔声叫着她的名字。
花朝无意识嗯了一声,脑子里只有:天啊天啊,嘴唇好近啊,是不是要亲下来了?她应该躲吗?好像也没必要?但为什么要亲呢?枝枝姐姐是什么意思?
一道惊雷炸响,将天空劈亮,也将花朝那不太多的理智劈了回来。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此刻的气氛,却被孟南枝一把扣住抱在怀里。
那温柔湿润的唇从她脖颈擦过,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感觉有电流窜过,头皮都发麻。
“我脖子这么敏感的吗?”花朝认真思考,“还是我这朵花实在是……太色色了呢?”
“朝朝,谢谢你。”孟南枝抚摸着她的长发,“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原来是为了以表感谢,花朝想。
那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实在是太污浊了!居然全是对枝枝姐姐的非分之想!
花朝狠狠地唾弃自己,然后抱住了孟南枝的腰,“应该的,应该的。”
孟南枝感受着花朝在她怀抱里的温顺,嘴角轻轻翘了翘,“你要趁着现在休息一会儿吗?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花朝乖乖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你不是说零点一过辛月吟就要开始行动了吗?”
“是啊。”孟南枝轻声说,“有些仇,只能月吟来报。”
——
“怎么样,见到月吟了吗?”辛军凯急忙忙问着。
他的长相和名字很不相符,倒是生得斯斯文文,身材也高挑,一把年纪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是斯文俊秀的类型。
辛月吟戴上眼镜穿着西装的样子,和她的父亲很是相似。小时候辛月吟脸上还能看出母亲的秀气温婉,越是长开了,她就越像爸爸。
尤其是在林渔死去后,她的锋利和冰冷都是由内而外的,她像是一把两面开刃的尖刀,不能触碰也不可接近。
“见到了,应该是被吓到了,那两个可怜的女孩,让她想起了当初林渔死的事情。”纪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背擦拭着额头的虚汗,“都怪岑昌东这个该死的东西,又害了两个无辜女孩儿!我想让和月吟住上一宿,她不愿意,我也不敢勉强她。”
辛军凯紧紧皱着眉毛,责怪道:“她恨我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愿意跟你睡一起,你说这话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女儿恨我们吗?我就是太想她了。”纪娴抹了抹眼泪,“过了今天,我们就再也没见她的机会了。”
闻言辛军凯也沉默了下来,坐在妻子身边,久久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进来。
“马上就要十二点了。”男人说,“总算等到这一天,总算可以解脱了。”
“是啊。”坐在他身边的女人也这么说着,“终于等到今天了。”
房间里,花朝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但就这么硬扛到零点,时间会显得格外漫长。她和孟南枝靠在一起,和外头的花草们说话。
她问:“这世界上的花花草草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们这里的会说话呀?”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不是一直会说话的,是有一天突然会说的。”小花回答,“大树说,是有灵力充足的前辈滋养了我们,所以我们才有今天的。”
“真的假的?这么个地方,还有灵力这么充足的存在吗?我不信。”花朝逗弄他们。
听了这话,花花草草们急了:“是真的是真的,我们又不是人,我才不会说谎呢!”
花朝:“那你们跟我说说,这个所谓的前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来判断一下真假。”
这下子大家的回答各不相同了:“我知道!是一条龙!”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凤凰的?”
“你记错了,分明是生活在水里的,怎么会是鸟呢?”
“凤凰是神鸟,神鸟可以游泳的吧?”
“我也记得不是凤凰,是生活在水里的,应该是腾蛇吧?”
“都不对!我记得是人鱼!”
花朝脸上的笑意停顿了。
她合理猜测,最后这位说的是对的。
坐在她身旁的孟南枝,沾了她的光,也能听到花花草草们的话,她问:“你们的说法这么多,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大树说的,但大树去年被砍掉了。”
“呜呜呜大树好惨,我们虽然会说话,但本质上还是普通植物,不知道哪天我们也就死了。”
这些花花草草说着,抱在一起开始哭泣。
要是在平时,花朝还能安慰两句,但她现在是真的没心情。
要说邪祟灵力有多充沛,那她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的,毕竟邪祟要是真有那么厉害,寄宿的雕像也不会被她一捏一个准了。
在灵力没那么浓郁的前提下,能让岛上生灵都通了灵智,说明邪祟本体离这座岛并不算远。
花朝喃喃:“难怪会选在这么个地方实施计划,还可以操控天气,天降暴风雨,原来是自己的大本营啊。”
手机在此刻发出滴滴的声响,花朝看了一眼,现在距离零点只剩下十分钟。
她将那几朵不争气的花的功能直接阉割了,作为简单的监控系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通过花朵查看使用者的情况。
她看到赵夏狄蓝董雨轩挤在一个房间里,李玢已经被安饶安排到了条件最好的房间,在医疗方面也有了一定的保障,并且最重要的是,花朝给李玢留了一缕灵力。
“目测大家都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出发了。”花朝说。
孟南枝将窗户重新关好,几乎是同一时间,纪娴和辛军凯的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屋里很黑,只有应急灯在亮,在看见屋里四个人时,辛月吟愣了一下。
不只是她的爸妈,林渔的爸妈也在。
当然这四个人全都是被她用各种理由引来的,只是当他们如此和谐地聚在一起,她还是会觉得可笑又诡异。
曾经这两对父母只要一碰面就会产生冲突,针锋相对都是他们的和谐状态,有几次两个爸爸就差直接动手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认为是对方的孩子带坏了自家女儿,谁都不肯低头,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互相推诿。
直到林渔死了。
她的死好像解决了所有的事,辛月吟不再受家人限制,所有人看她只剩同情,没有了异样的打量。
两边的家长抱头痛哭,一起操办了林渔的葬礼,他们终于可以安静坐下来好好谈了。
就像现在一样。
“怎么都在呀?”辛月吟推了推眼镜,“你们在说什么?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闻言纪娴正要说话,林渔的父亲林英华便第一个站了起来,将位置让出,“怎么会呢?我们几个都在,应该会打扰你吧?”
林渔的妈妈田慧也跟着起身,“我们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月吟既然来了,我们就先走了。”
“不用,叔叔阿姨坐吧。”辛月吟反手关上了门。
都在这里也正好,省得她还要分批行动。
辛月吟拉开椅子坐下,将藏在背后的酒放在了桌子上,“我本来是想问我爸妈的,但叔叔阿姨都在,我也就一起问了。”
她将酒倒在杯中,分别递给了两对父母。
她问:“你们当初把我和小鱼送到育德书院,希望我们能变回一个正常人,结果却让我们被虐待,被电击,甚至是差点被强.奸。”
“你们真的,后悔了吗?”
第62章 全都,该死
这个问题, 辛月吟很久之前就想问了。
高三那年,辛月吟和林渔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先是传遍了整个班, 后是整个年级都知道,再后来几乎全校都听说了。
辛月吟是不在乎的,因为她足够理智,内心也足够强大。她清楚知道,只要等到高考结束, 她上了理想的大学,到了新的城市, 自然会好起来的。
她对林渔说:“越大的地方包容性就越强, 我们在这里被人笑话, 但没关系的, 这只是一时的, 我才十八岁,未来还远着呢。”
林渔看着她点点头,“嗯,我们的未来,还远着呢。”
十八岁的辛月吟不知道, 并不是事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明天和变故不知道哪一个先到,甚至……明天可能永远都到不了。
就像孟南枝没想过会在高考结束后骤然失去父母,辛月吟也没想到,她会被送去育德书院。
那时候孟南枝身边需要人照顾,她和蒋青青将生活的重点都放在了孟南枝身上, 她因此还忽略了林渔。
孟南枝在小巷里被人捅伤的消息传来时,辛月吟气疯了, 她急匆匆往医院赶,却在客厅里被父母拦住了。
辛军凯沉着脸色,“南枝那边不需要你操心,她的亲生父母来了,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亲生父母?”辛月吟不明白,也不想探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去看她啊。”
因为和林渔的事情,辛月吟和父母的关系很紧张,她很在意纪娴上门去找林渔的事情。
林渔的性格,往好听的说是温柔,往差了说就是胆子小,耳根子也软,有时显得很没主见。
她和辛月吟的恋爱,原本就是她主动,她始终觉得如果真要追究个错处,那也是她的错。
因此纪娴上门时,她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一个劲儿低头道歉。
而纪娴的这次登门好像点燃了什么战火,没多久林渔的妈妈田慧也来找辛月吟。
辛月吟的脾气注定她不会道歉,更不觉得自己有错,双方不欢而散,两边家长关系也交恶,林渔甚至被她父母关起来了。
“我让你站住!”辛军凯大声呵斥,“怎么,现在我这个当爸爸的管不住你了?你翅膀硬了,长大了,要为了个女人连爸妈都不管了?”
辛月吟停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反问,“所以爸爸,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站在一旁的纪娴,说了句别吵架,默默站到了门口。
辛月吟见状冷笑了一声,多好笑啊,妈妈嘴上说着中立的话,实际上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她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什么事比南枝差点被人杀死进了医院还重要?”
“辛月吟,我最后问你一次。”辛军凯绷着脸,“你到底肯不肯和林渔分手,到底愿不愿意做一个正常人!”
“我很正常,我再正常不过了!”辛月吟看着他,目光不退不让,“这个问题以后都不必问,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会改,更不会和小鱼分开!”
在接受林渔告白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想好了。
没有比十八岁这年更加炙热真诚的爱情了,她已经将这份爱给了林渔。
“好,好啊!你就继续死不悔改!”辛军凯气急了,“我告诉你,你哪儿别想去!”
辛月吟不为所动,“怎么,又想把我关起来吗?”
林渔已经被关起来了,辛月吟还去看过她,当时林渔隔着窗户朝她挥手,努力张大嘴,用口型告诉她没事的。
她说爸妈只是想让她低头,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等到辛月吟回家,她也被关起来了。
不过她可不会像林渔那么听话,她砸窗踹门,大声喊着让邻居帮她报警,爸妈只关了她半天就被迫把她放出来了。
眼看父女两个吵成这样,纪娴很难受,她解释道:“我们给你报了个暑期训练营,你去待一阵子吧。等你回来,你就会变回去,就会像个正常孩子了。”
纪娴的声音很温柔,可辛月吟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头皮发麻后背发冷,向后退了两步,反问:“你们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
纪娴去拉她,“送你去治病,你只是生病了。”
辛月吟用力拍开她的手,力气太大将纪娴打的趔趄了下,她紧咬着牙,“我没病,有病的是你们!”
见状辛军凯大怒,反手给了辛月吟一个耳光,厉声呵斥道:“反了你了!敢对你妈动手了?”
这一巴掌很重,辛月吟脑袋发晕,口腔内壁被打破,血腥味弥漫在口中。
她不再辩驳,一缓过神来转身就跑,想先跳窗离开。
下一刻大门打开,好几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冲进来,扭着她的胳膊将她摁在地上。
辛月吟害怕又愤怒,她尖叫着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爸!妈!你们疯了吗?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会被父母背刺到这种程度,泪水不知何时流了满脸,根本不由她自己控制,“他们会把我关起来,打我,虐待我,电击我的!”
辛月吟被摁着头摁在地上,她甚至没有办法抬头,只能哭着说:“妈妈,你救救我。”
纪娴听到她这句话,心都要碎了,她向前走了两步,辛军凯厉声呵斥道:“你在干什么?你要心软吗?你以为你这样是对她好吗?你这样才是要害死她!”
纪娴伸出去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她蹲了下来,给辛月吟擦着眼泪,“宝宝别害怕,妈妈已经问清楚了,这是正规的机构,不会发生那些事的。”
“你只是生病了,爸妈送你去治病,只要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在你上大学之前肯定会把你治好的。”
辛月吟只对爸妈说过那一句求饶的话。
其实早在他们坚定说出辛月吟只是生病了的那一刻开始,什么求饶都没有用了。
而被送到书院里的不只是辛月吟,还有林渔。
那两对一见面就见拔弩张的父母,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用了各种强硬手段,终于将两个孩子送了进来。
站在酒店房门外,孟南枝靠在墙壁上,和花朝讲述着那些曾经。
“月吟被带走的时间,刚好是我中刀进医院昏迷的那段日子。我醒过来发现只有青青陪在我身边,我觉得不对,但我也没想到叔叔阿姨会做这么恐怖的事。”
再加上那个时候,孟南枝满脑子都是要为养父母报仇的事,辛月吟自然被她忽略了。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孟南枝煞白的脸色依旧显眼,“等我再得到月吟的消息时,林渔已经死了。”
“她们在育德书院里,遭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羞辱和虐待,囚禁体罚扒衣服,还有电击。她们要月吟承认她错了,承认她是变态。在发现月吟是个硬骨头,不会轻易低头之后,他们将重点放到了林渔身上。”
“但是,一贯温柔安静,胆子也有点小的林渔,这次和月吟一样,既不低头也不退缩,更不认为自己有错。”
“再然后……”孟南枝说到这里,狠狠咬紧了牙,表情有些狰狞。
“他们说女人之所以会成为同性恋,只不过是因为没感受过男人的好。第一个提出让她们试试男人的,是岑昌东。”
那时候的岑昌东,是育德书院里的教官之一。
房间里,辛月吟看他们并没有喝酒,也不着急催促,她靠在椅子上,单看姿态,甚至有几分悠闲。
“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们,岑昌东最先看上的不是小鱼,是我。他说学院里有太多胆小听话的女孩,他腻了,想玩玩我这种的。”
辛月吟说着笑了起来,“虽然是小鱼先跟我表白的,爸妈你们也因此坚定认为是小鱼带坏了我,但我根本天生就喜欢女人,男人对我的觊觎和意淫,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又或者是因为,在育德书院里,能熬下去已经极为艰难,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是小鱼,小鱼发现了岑昌东的念头,她为了转移岑昌东的注意力,主动接近他。”
像岑昌东这种老色魔,主动送上来的漂亮姑娘当然不会放过。
辛月吟还记得,林渔去找岑昌东那天,最后来见了她一面。
“如果顺利的话,你兴许很快就能离开了。”她们是重点观察对象,林渔只能用极快的速度跟她说话,“月吟,我永远喜欢你,你也要永远记住我,我是干干净净的。”
当时的辛月吟只觉得这话说的莫名,什么叫她很快就能离开,什么叫永远记住,什么又叫干干净净?
等她明白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岑昌东自以为是在猎艳,没想到闹出了人命,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对他十分温顺的林渔,突然就翻了脸,衣服都被他扯烂了,却又成了贞洁烈女,还跳窗。
他只知道育德书院做的原本就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现在还闹出了人命。
人命是压不住的。
林渔用自己,给育德书院剩下的孩子们换了条生路。
给辛月吟换生路。
“你们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辛月吟问,“你们是真的后悔了吗?”
她看向林渔的父母,“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可惜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没能来得及给你们养老送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还是可惜,哪怕闹出了人命,也没能把我和小鱼给治好呢?”
“砰”的一声响,两对父母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连酒杯都握不住。
天边有惊雷炸响,哗啦啦的大雨冲刷着一切,辛月吟站起身来,如同来索命的恶鬼。
她说:“你们,全都该死。”
第63章 中毒,赴死
林渔死了, 育德书院的事情终于闹大了。书院的管理层自然一个都没逃掉,可辛月吟最恨的岑昌东,居然只判了两年。
辛月吟不甘心, 她不甘心!
“小鱼都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他岂止是□□未遂,他是杀人犯,他根本是个杀人犯!”
面对辛月吟崩溃地质问,岑昌东显得十分淡定, 最初的恐慌早已结束,在判决落下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我可没碰她, 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的, 也就是她死了, 要不然这就是仙人跳, 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你恨我倒是也应该,但你非要找个害死林渔的凶手,不应该恨你们的爸妈吗?要不是他们把你送到了书院里,你们也碰不上我了。”
辛月吟赤红着双眼看着他,死死咬着牙, “你放心,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全部,全部都要付出代价!”
而就在昨天,岑昌东真的死了。
虽然和辛月吟原定的计划不一样,但终究结果是一致的, 唯一可惜的是,拖累了两个无辜的女孩子。
而现在, 轮到这两对亲自将孩子推向地狱的父母了。
“我们确实很该死。”辛军凯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说。
林渔死后,辛月吟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父母打的钱退回去,父母送的东西直接扔掉,父母上门避而不见。
如果纪娴和辛军凯强行来堵她,要和她见面,她会直接报警说遇到了骚扰。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了,这对夫妻也意识到他们和女儿之间的裂痕,不是靠简单的言语和行动就能弥补的。
他们从明着补偿变成了暗中帮忙,时不时到大学外偷偷看上辛月吟一眼,还会拿钱去找孟南枝跟蒋青青,希望能通过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改善女儿的生活。
而不管是蒋青青还是孟南枝,都没收过他们的钱。
蒋青青态度还比较温和,给出的拒绝理由是:“月吟会不高兴的,我背着她收下钱,她会觉得我背叛了她。叔叔阿姨也知道的,月吟现在,只有我和南枝两个朋友了。”
而孟南枝就直接得多了,“月吟半工半读或许很累,但远称不上受苦,更何况她还有我帮衬,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反倒是叔叔和阿姨,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孟南枝反问:“你们给这笔钱,究竟是要补偿月吟,还是为了你们那颗无处排解的愧疚之心,想让自己好过点呢?”
辛军凯和纪娴被她说得心虚又难堪,此后再也没找过她。
直到如今,辛军凯终于可以面对面和女儿沟通了。
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煞白,说话时带着忍痛的气音,“可是月吟,我们不能……不能死在你手上。”
辛月吟瞳孔紧缩。
“啪嗒”一声响,纪娴已经痛到坐不住,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头磕在了桌腿上,蜷缩着身子倒抽冷气。
林英华和田慧来的更晚,药效发作没那么快,但此时状态也不好。
辛月吟浑身发冷,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暑假,爸妈突然告诉她,他们已经决定要把她送去育德书院。
两年时间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任何长进,单方面告诉辛月吟,他们选择自杀,不用辛月吟动手。
纪娴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她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不远处辛月吟的影子,朝着她勉强伸出手,说:“月吟,不管你信不信……妈妈当年真的……真的以为那是正规的书院,才会送你去的。”
天边又有惊雷响起,一屋四张煞白的脸展现在辛月吟面前,她觉得……可笑极了。
“什么样的正规书院?会当着父母的面把孩子摁在地上,再把人拖走的正规书院吗?”辛月吟死死咬着牙,她摘下眼镜来,露出了她被血丝和恨意盛满的眼睛,“你们不是觉得那是正规书院,你们是觉得我就是病了!你们只是没想过小鱼会死!如果她没死,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后悔,这辈子都不会!”
她用手机照明,在屋内走来走去,打翻了好多东西才找到了他们藏在角落的农药。
她用力将瓶子摔在地上,大声质问:“你们想死?你们觉得自己该死?那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小鱼死的时候你们没死?为什么两年前没死?”
“你们觉得亏欠我,又为什么不肯死在我的手上?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让我为小鱼报仇!”
辛军凯动了动嘴唇,但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田慧看着这个她曾经无比厌恶,如今又被逼到疯癫的姑娘,说:“我们死了,你才能好好活。小鱼已经死了,你们两个孩子,总该有一个……好好活下去。”
最不该的错事,他们当年就已经做过一次了。
第一个发现辛月吟在给林渔报仇的,是纪娴。她为了看女儿,经常躲在孩子注意不到的地方,悄悄跟着她,远远望着。
然后她就发现,辛月吟经常出现在岑子航附近,和她一样,也不上前,就这么远远看着。
纪娴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丈夫,辛军凯想要补偿,就联合林渔的父母,决定在暗处帮一帮辛月吟。
他们的关系曾经无比恶劣,只有在决定将孩子们送去育德书院时,坐下来好好谈了谈,而如今,他们又一次凑到了一起。
再然后,他们发现,辛月吟的报复对象可不仅仅是岑昌东,他们这两对不合格的父母,也在她的报复列表里。
那一刻,辛军凯没有任何意外。
“太荒谬了,你们真的……太好笑了。”辛月吟说着,当真笑出了声。
他们现在选择自杀来平息仇恨,让辛月吟好好活下去的决定,和当初将辛月吟送去育德书院的决定,一样非常可笑。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月吟不想活了。”孟南枝说,“一个对未来有希望的人,做事是会有计划的,比如好好上学,好好工作,努力攒钱等等。”
“哪怕是觉得前途很迷茫的人,也会期盼周末的聚餐,新到的衣服,会因为生活中的一些小确幸而开心。”
“但月吟是没有的,在林渔死去的那一天,她的人生,她的未来,也都随着死去了。”
“她半工半读,看似努力上进,但其实都是在机械性地按部就班,这并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她只是……在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起码在为林渔报仇之前,她都要靠这份伪装来生活。”
所以进伊墨集团这么好的机会,她会一直推脱拒绝,因为她根本没想过未来的人生要如何走,更不想白费好友的一番好意。
辛月吟真正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给林渔报仇。
报复对象是岑昌东,双方的父母还有……她自己。
“月吟和林渔,其实是很像的。林渔觉得,如果不是她的表白,月吟也不会被送到育德书院,所以在岑昌东盯上月吟时,她宁愿自己死,也要将月吟送出去。因为她觉得事情因她而起,错都在她身上。”
“而月吟……她同样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林渔不会去找岑昌东,更不会死。”
孟南枝将手放在了房门上,她紧皱着眉头,狠狠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时间差不多了,把门打开吧。”
花朝一直没敢出声,听了这话才动手,她弹了个响指,房门就被打开了。
屋里,两对父母都已毒发,距离死亡不过一线之隔。而辛月吟,她已经陷入了幻象,连物理都两个人都没发现。
【他们连你报仇的机会都要剥夺,还自诩爱你,你已经被他们杀死过一次了,这是你唯一的报仇机会,你真的要就此错过吗?】
辛月吟头疼极了,满身是血的林渔和站在夕阳下和她表白的林渔交叉出现在眼前,那些鲜活的温暖的过往,一眨眼又变成了爸妈强迫她去育德书院的场景。
所有的画面交汇到一起,最后变成了林渔那句:“你要永远记得我。”
“我不甘心。”辛月吟声音都在发抖,“我不甘心!”
“你真的要报仇吗?”
孟南枝的声音忽然传来,还有一阵淡淡的花香气,辛月吟眼前的景象骤然破碎消散,孟南枝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
面对至交好友,辛月吟忽然有些害怕,她说:“你说过,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理解我支持我的。”
“是啊,所以我并没有拦你,只是问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孟南枝的语气冷静,态度平淡,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日常琐事,“如果亲手报仇真能让你感到开心和解脱,让你走出十八岁那年的暑假,我不会拦你的。”
哪怕只有一天的解脱,也比被恨意折磨着苟活要好得多。
“不……不行的。”辛军凯挣扎着开口,“我们是很该死,但是……月吟还小,她得好好活……”
“快闭嘴吧你。”花朝听不下去了,“你们四位齐排排死在这里,这四条命不是照样要背到辛月吟身上吗?还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可能吗?当年的教训还没吃够吗?这么爱做梦的吗?”
在知道这四个人会集体自杀后,花朝才明白,邪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要辛月吟的痛苦,既要她失去爱人自责内疚,日日夜夜计划报仇的痛苦,也要她眼睁睁看着两对父母死在眼前,用爱绑架裹挟她的痛苦。
如果他们死不低头,不认为自己有错,也没有半点悔改之心,辛月吟的报复只有痛快和解脱。
可他们偏偏要展现出自己的爱,和无畏赴死的决心。
这才是孟南枝无法拯救辛月吟的原因。
辛月吟是被父母之爱逼死的。
第64章 重新,开始
听花朝说了这么一通, 辛月吟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看向孟南枝,反问:“你来就算了,把她带来干什么?”
“因为我会溜门撬锁, 枝枝姐姐没我不行的。”花朝主动出来解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一定要杀了他们才算报仇,一定要沾上血腥才能痛快吗?”
哪怕是孟南枝问这个问题, 辛月吟都会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更别说是花朝来问了。
她忍了忍, 反问了句:“和你有关系吗?”
“是和我有关系。”孟南枝说, “朝朝关心我, 所以也和她有关系。”
辛月吟:“……”
好好的南枝, 一和孟朝扯上关系就显得有些烦人。
花朝始终和孟南枝站在一起, 紧挨在一处,“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是啊,我还有别的选择, 可是小鱼没有了。”冷静下来的辛月吟, 重新将眼镜带了回去,“我不需要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能为小鱼报仇的人生,没有任何存续的意义。”
“那如果我说,我可以让林渔活过来呢?”
手已经摸上美术刀的辛月吟, 动作和表情一起僵硬了下来,她缓缓转头, 死死盯着花朝,咬着牙反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为什么觉得我是在胡说呢?你已经见过超自然的力量了不是吗?”金色的光芒在花朝眼底闪烁,她上下扫试着辛月吟,勾了勾手,藏在她衣领里的吊坠便飘了出来。
“哎呀呀,藏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吊坠里,还和最厌恶的人类贴在一起,人鱼娘娘,你这次可真是受委屈了。”
吊坠毫无反应,好像是花朝在自言自语一般。
但辛月吟知道不是的,那个吊坠里藏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辛月吟,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你会报仇,但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你会更聪明,更隐秘,更完美地报复。你的父母不是自诩爱你吗?他们用这份爱把你逼上绝路,你也可以反过来,用这份爱让他们痛不欲生。”
“甚至更简单一点,你把他们也送到类似育德书院的地方,让他们也感受你曾经的痛苦不好吗?死只是很短暂的事,就连他们自己也很想死呢,但活着才能感受无穷尽的折磨。”
“而最重要的是,杀了人你自己也逃不脱,我知道你不想活了,但林渔也不想你活吗?”
提到这个名字,辛月吟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怔忡。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想过,如果面对这一切的是小鱼,小鱼会怎么做了。
“你是她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爱人,你的命也有她一份,你真的甘心就这么去死吗?”
花朝说的这一切,辛月吟又怎么不清楚呢?
“可是……”她闭了闭眼,表情隐忍而痛苦,“南枝,活着真的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
她宁愿当年和林渔一起死在育德书院里,也不想一个人痛苦地活下去。
活着这件事已经让她用尽全力,她早已无暇去想其他。报仇是她唯一的目标,如果放弃仇恨,她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辛月吟的崩溃和脆弱都显而易见,孟南枝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当年她失去父母,蒋青青和辛月吟将她抱在怀中一样。
“一个人活着是很痛苦,但是月吟,我会帮你,青青会帮你,朝朝也会帮你啊。”她轻拍着辛月吟的脊背,“朝朝从没骗过我,她说林渔能活过来,她就一定有办法,你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也是给辛月吟自己一次机会。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一时间屋内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谁都没有催促辛月吟给出回答。
辛月吟将脸贴在孟南枝肩膀上,她这才发现这两年她忽略了孟南枝好多,不知何时好友比她略高一点,肩膀温暖又坚定。
孟南枝长大了,蒋青青摆脱了原生家庭,只有她,还活在小鱼死去的那一天,无法向前踏出一步。
“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南枝,已经来不及了。”辛月吟说,“哪怕他们不是我亲自杀的,他们的死也和我脱不了干系。毒药和刀我都准备好了,我已经是杀人凶手。”
就像孟朝刚刚说的那样,这四条人命还是会背到她身上。
闻言花朝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还没死呢?”
早在赵夏被吓到不轻还在担心李玢时,她就已经说过了,只要她想,谁都不会死。
她倒不是多在意这四个根本不懂如何为人父母把孩子活活逼死的家伙,只是他们要死就死了,不能因为辛月吟死。
心理上的枷锁比现实中的牢狱更可怕,一旦辛月吟将自己判定成一个极端的杀人犯,那么她的人生就算是彻底完了。
辛月吟缓缓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她已经默认就算自己不动手,这两对父母也要毒发身亡了,但他们直到现在都还留着一口气,只是昏死了过去。
而一直活蹦乱跳,话也很多的孟朝,不知何时脸色白了很多。
“被你发现了,老实说一口气吊着五个人的命还是有点累的,我出去了得想点办法补充修为。”花朝说着往孟南枝肩膀上一靠,“所以你现在可以把位置让出来,让我先和枝枝姐姐贴贴一会儿吗?”
辛月吟:“……”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孟朝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迅速让气氛变得热络起来,哪怕是在此种境况下。
那边躺着四个命悬一线的,这边站着一个报仇杀人的,她居然还能旁若无人地开玩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这心理素质,辛月吟目前还没见过比她更强的。
孟南枝在花朝靠过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将人搂了过来,她摸着花朝的额头,感受到冰凉的体温,紧紧皱着眉毛,“你现在怎么样?还要撑多久才能走?”
花朝的体温一直比孟南枝要高上一些,现在这么凉,足以说明她的情况真的非常糟糕,远不如她说的那样简单。
花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想和孟南枝靠在一起,她闭上眼说:“快了,马上雨就要停了,到时候警察也该来了吧。”
她知道孟南枝和辛月吟的感情非常重,也非常纯粹,她们两个抱一抱再正常不过了。更别说辛月吟当时情况那么差,急需要亲近的人安慰,孟南枝自然就是那个人了。
但花朝还是不高兴,看到她们两人之间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她心里头不痛快到了极点。
直到孟南枝没有半分犹豫将她抱在怀里,她这才觉得心情顺畅了些。
“你说雨停?但这场雨是……”辛月吟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雨势的确在减小。
照这个趋势下去,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停雨了。
辛月吟看着花朝,眼神很复杂,有着警惕打量,还有不敢置信。
曾经她是个唯物主义者,直到那条人鱼找到了她,在人鱼的帮助下,她的报仇计划推进得十分顺利。人鱼甚至能够操控天气,为她创造了绝佳的报仇条件。
辛月吟不知道人鱼究竟是什么,又是怎么来的,她也不在乎。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其余事情她已经无暇顾及。
而孟朝,她居然能让这场雨停下来,这可真是……
辛月吟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是警察来了。
雨才刚开始变小,还没彻底停下,信号根本没恢复,而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辛月吟问:“还有人在和你们打配合?是谁?青青?”
孟南枝回道:“对啊,我们里应青青外合,我早就跟他说了,让她一过十二点就报警。”
而报警的理由是,孟南枝入住酒店发现了岑昌东,知道这个男人有前科,还看到他试图骚扰其他住客。
孟南枝很担心,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决定亲自试探,如果过了十二点她还没有报平安的话,蒋青青就第一时间去报警。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并且还把辛月吟摘出来了。
辛月吟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警方稍微一调查就会知道,真正和岑昌东有仇的人是我。”
“那又怎么样呢?你什么都没做,是他犯罪在先,李玢见义勇为又反被他重伤,这一切和你都没有半点关系。”孟南枝叹了口气,“月吟,我希望你能光明正大,干干净净。”
光明正大,干干净净。
辛月吟垂下眼,反复念着这八个字。
下一刻,酒店的供电系统恢复,屋内骤然亮起光来,晃得她们纷纷闭眼。
辛月吟捂着眼睛,觉得眼珠又酸又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林渔死后,她能活到今天靠的不仅仅是从未停止过的恨意,还有友情。
蒋青青和孟南枝给予她的友情,是能救命的。
就像现在一样。
突然之间来了电,住客纷纷跑出来,酒店里又乱成了一团。警方控制住秩序,将四个中毒的,一个昏迷的,以及成了尸体的全部带走。
专业人士来了,花朝也能抽出身来,那两对父母他暂时先不管,但李玢身上的一缕灵力她始终没收回来。
作为目睹一切的当事人,花朝也要配合警方的问话调查,她坐在警方的船上,全程和孟南枝靠在一起,病恹恹的,瞧着怪可怜。
孟南枝在她额头上轻轻按揉着,“实在难受的话,你先靠着我睡一会儿,等咱们配合着做完调查就可以去酒店休息了。”
“好。”花朝声音很小,“我先休息了,你记得和辛月吟说,我真的可以让林渔回来。如果她不信的话,就让她明天去看看李玢,李玢很快就会醒的。”
孟南枝说了句好,用手盖在她的眼睛上,让她可以更好的休息。不多会儿花朝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睡着了。
坐在前头的警察看到这一幕,感叹了句:“你们姐妹两个的感情还真好啊。”
“不是姐妹。”孟南枝一口反驳,“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亲属关系,她不是我妹妹。”
她反应如此强烈,警察有些不明所以,但本着不能侵犯他人隐私的基本原则,没有追问。
等到船靠了岸,花朝便醒了过来,他们又坐上警车赶了一段路,这才总算到了派出所。
在踏进派出所的那一刻,花朝有种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的感觉,简直浑身轻松。
她灵力的消耗不仅仅是因为给人续命,在邪祟的大本营和她对着干,改变因妖力降下的大雨,都在消耗她。越是正义十足的地方,对邪祟的压制就越强。
花朝只想赶紧收集足够多的恐惧做养料,让她尽快恢复精神,去救李玢,去找人鱼的老巢,去帮李玢找到失踪的白白,帮辛月吟复生她无辜死去的爱人。
她脸色恢复的太快,警察逗弄了一句:“哎哟这小姑娘,刚刚还一脸病容,一进咱们警局突然就好起来了啊。”
“大概是因为,咱们这一块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吧。”花朝笑着说,“处处都是一腔正气,什么病啊灾啊妖魔鬼怪的,全都被驱散干净了。”
警察只当是小姑娘随口开一句玩笑,但这话落在孟南枝的耳朵里,却让她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她问:“那月吟是不是也……”
花朝点了点头,“她会更冷静更理智,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不是邪祟,辛月吟本不会如此极端,她的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就连报仇方式也有充足的选择。
“枝枝姐姐,你要记住我的话。”花朝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恨不能救人,爱才能。”
蒋青青就是被爱拯救的。
孟南枝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温暖,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眼眶也有些酸涩。
她是一个曾经在爱里长大的人,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重复后,却把这一点忘记了。
“当然这份爱也是有一定条件的。”花朝又补充了一句,“像那两对父母所给出的,自以为是又窒息的爱,还是大可不必为好。”
辛月吟崩溃的那一刻,花朝都想给她点首歌了。
“可是恨的人没死成,爱的人没可能。”
第65章 问心,无愧
一个酒店里又是杀人又是集体自杀, 还有一个重伤的,事态严重,等到花朝和孟南枝配合调查结束, 一天都过去了。
警方联系了李玢的父母,结果电话没有一个打通的,还是孟南枝联系了爸妈,二位亲自去了一趟李家的公司,这才把女儿重伤的事情通知到。
焦急挂在李玢妈妈的脸上, 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失态,现在急得走来走去, “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走不开啊, 这可怎么办?”
周雅仪明白, 李玢妈妈着急是真的, 没把女儿放在事业前也是真的, 她叹了口气,“你先别担心,南枝和朝朝都在呢,会照顾她的。”
李玢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有你家孩子, 不然我该怎么办啊。”
“我知道你忙, 但还是去看看孩子吧。”周雅仪说,“如果孩子醒了看不到你,多难过啊。”
李玢妈妈愣了下,说:“我会的……”
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秘书就进来提醒她会马上就要开了。她又一次对周雅仪道谢, 随后急匆匆地走了。
周雅仪和孟家墨本来要订最近的机票,但孟南枝说了不用去, 等到李玢情况稳定了她们就会回来。他们猜到这两个孩子可能在处理什么事情,只好打消了念头。
而在这些孩子们里,最早赶到的父母,是赵夏的爸妈。
听说孩子碰到了变态差点受辱,赵夏妈妈在来时哭了一路,但在见到孩子后,她又将眼泪又收了起来,只剩下温柔,把女儿抱在怀里小声安慰着。
朋友给的关怀陪伴再多,和爸妈的安慰也是不一样的,赵夏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放松下来,抱着妈妈嚎啕大哭。
花朝看到这一幕,总算可以放下心来,转而去医院看李玢。
她的灵力还不够多,不能让李玢直接好起来,但可以让她脱离危险,接下来只要静养就好。
昏迷的时候,李玢一直在做梦,在花朝灵力的影响下,她做的都是好梦,有和白微的日常,还有花朝。
现在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还是花朝,让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但很快她就分清了。
因为赵夏的爸妈进来了,他们二话不说,跪在了李玢病床前,声泪俱下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别……别这样!”李玢都快被吓死了,“叔叔阿姨你们快起来啊!真的,别这样!”
见状花朝和孟南枝一人拉一个,强行将赵夏爸妈拉起来。
花朝解释道:“叔叔阿姨使不得,您二位再跪下去,李玢要直接从病床跳下来,给你们对着跪了。”
原本煽情的氛围,因为她这一句话破功了。
赵夏的妈妈还在抹眼泪,“我们就是……孩子你记住,以后阿姨会把你当亲生孩子照顾,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
李玢……李玢感到非常手足无措,她帮赵夏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也不是因为什么高尚的品格,而是在为当年的自己赎罪。
还有一点就是,赵夏是孟朝的朋友,她已经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不能让孟朝的朋友出事。
这种心思现在想想有点傻,李玢根本不敢告诉任何人。
“我不需要去警局吗?”李玢小声问,“那个人……应该死了吧?我杀人了。”
当时的情况她不记得太多,但她把刀捅进了对方脖子里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血都溅到她脸上了。
很腥,很臭,很烫,事后想起会恶心害怕。
闻言花朝正要解释一句,赵夏爸爸就说:“你那是见义勇为是正当防卫,怎么能叫杀人?我都担心那畜生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就是。”赵夏妈妈也说,“那畜生该死!幸好有你!”
他们三人说到这里,赵夏也来了,和她爸妈一样,先是表达感谢随后表明她会给李玢作证,是岑昌东意图不轨在前,下死手在后,李玢是被逼无奈下的反抗。
自从白微失踪后,李玢身边很久没有出现过对她如此热情的人,还一来就是三个。她坐立难安,下意识想去找花朝求帮助,结果一抬头发现花朝已经不见了。
“还是让他们相处吧,说不定就把李玢的社恐给治好了。”花朝说,“她现在的程度都不止是社恐这么简单了,她身边出现的人,除了白白之外都太糟糕了,要是能多遇到一些正常人和她交朋友,她肯定不会这样的。”
赵夏和她的爸妈,就是正常人。
听到花朝用正常来评价一个人,并且还是正面评价,孟南枝笑了,“是啊,你说的不错。月吟差不多该从警局出来了,我们去接她吧。”
她和花朝只能算围观群众,辛月吟是当事人,她留在警局的时间要久得多。
于是辛月吟刚刚从派出所出来,就看到了带着心上人来接她的孟南枝。现在的辛月吟已经能习惯孟南枝身边跟着一个小尾巴,这两人都快成连体婴了。
孟南枝用花朝变出来的柚子叶在辛月吟身上拍了几下,“先回酒店吧,洗个澡再说别的。”
辛月吟沉默,任由孟南枝给她去晦气。在去酒店的车上,辛月吟自然坐在副驾驶,花朝和孟南枝在一起,等进了酒店,辛月吟又发现孟南枝只开了一间房。
她想到孟南枝阻拦她去见岑子航的理由,忍了又忍,还是在进浴室前问了句:“你们两个发展到哪一步了?做了吗?”
“嗯?”花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东西?”
孟南枝脸色微变,推着辛月吟进浴室,“你先洗澡,好奇心不要太重。”
看这两人一个懵逼一个遮掩,辛月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单手撑在门框上,问孟南枝:“你和孟朝,该不会连关系都没确定吧?”
孟南枝:“……”看出来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问出口?
“你可真是……”辛月吟叹气。
她其实很想说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怎么没有确定关系?孟朝该不会是个爱情的骗子吧?
但想到现在的孟朝,已然今时不同往日,她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转而去洗澡了。
见状孟南枝松了口气,她刚转过身来,就看到花朝拿着手机看得很是认真。
她心头一跳,问道:“在看什么?”
“在搜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花朝默默抬起头,意识到辛月吟误会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种误会,也不能怪辛月吟。花朝很心虚,她越是心虚就越要保持冷静,一本正经说道:“她误会了不重要,只要我们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好了,我们问心无愧。”
嗯,应该无愧。
起码枝枝姐姐应该是……无愧的吧?
孟南枝在眼神,随着花朝的话而越来越冷,最终变成一片沉寂。她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花朝的头。
等到辛月吟从浴室里出来,就发现房间里的气氛变了。她想问怎么了,又觉得人家两个人的感情她还是少介入的好。
她关注的重点只有一个,“你真有本事能让小鱼活过来?”
“能是能,就是有点难,而且需要时间,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花朝一本正经,“我需要力量,很多的力量,足以和邪祟累积一百八十多次轮回媲美的力量。”
闻言孟南枝愣了下,“你是说,邪祟的力量,是可以累积的?”
“是的,所以她越来越强了,幸好这一次你们三个都没给她足够多的痛苦,不然我可就要玩完了。”花朝耸了耸肩,“这一次她没能收集到足够的力量,还被我毁了几个寄宿体,她应该会安静一阵子。”
花朝说着,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朝着辛月吟伸出手,“我合理怀疑,你和林渔的爸妈也供奉了人鱼神像,家里的钥匙你还有吗?我上门一趟。”
钥匙倒是有,辛月吟为了将他们引到怡水山庄,忍着恶心和他们拉近关系,还回去住了几天。
她将钥匙放到花朝手上,问:“你说供奉,可是我没有。”
花朝拿出只剩链子的挂坠,小小的人鱼坠子已经被她毁了,“你的确没有供奉,你直接用自己滋养邪祟,可怕得很。”
“……”辛月吟难得有点心虚,“你真的是孟朝吗?”
“这都被你发现了。”花朝不好意思笑了笑,“我的确不是,我叫花朝,是老天派来保护拯救你们的。你别看我现在弱,我以前可厉害了,这种邪祟我一次性能打十个。”
“想当年我也是能移山填海的,放到这里都能毁天灭地了。”
辛月吟:“?”
她觉得这人好中二,可转头看了看孟南枝,她的表情里只有肯定,明显早就知道了。
辛月吟扶额,“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幻灭了吗?”
什么邪祟,机械降神,还有花朝刚刚说的一百八十多次轮回,她全都不明白。
辛月吟听进去的,在意的,只有一句:小鱼能活,但不是现在,具体什么时候,花朝也无法给出具体答案。
辛月吟不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只能选择相信。
怀揣着对小鱼复生的期盼活下去,总比在仇恨的泥沼里挣扎要好。
她头一歪,靠在了孟南枝肩膀上,“谢谢你南枝,也谢谢花朝。”
她终于可以,试着向前看了。
第66章 好像,条狗
在花朝的帮助下, 李玢以一种堪称奇迹的速度恢复着,所有人都为她感到惊叹。
李玢自己也觉得很神奇,当时她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所以才会拼死反抗,现在想想当时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对此,花朝给出的回答是:“是因为你做的都是好人好事, 老天爷都开眼,特意在帮你呢。”
“真的吗?”李玢不太相信这种话, 只觉得花朝在安慰她。
如果这世上真有天意, 为什么白白这么好的女孩会遇到那么坏的事情呢?
这些年来李玢不止一次想过, 如果白白当年不是跟她交朋友就好了, 以白白的性格, 她可以拥有更多的朋友,也不必为了给她出头而得罪别人。
当然她想的最多的还是,如果她没有给白白发那条信息就好了。
从小到大,白微一直在保护她,引导她, 甚至是挡在前头为她遮风挡雨, 她什么都没有为白白做过,最后还连累她被拐走了。
她这样的人都能获得老天爷的怜悯,那么白白又做错了什么呢?
“当然是真的了,我这人天生老实,就不爱说瞎话。”花朝一本正经, 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你只需要知道,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等你病好了,好好跟我说说那位白白的情况,我来帮你找人。”
李玢的身子僵硬了,“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
花朝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说:“你昏迷的时候说的,一直在叫这个名字,还说对不起她,一直在找她什么的。我已经算过了,她目前自由受限,被关在了很偏僻的地方,但性命无忧。”
“算出来的?”李玢满脸都写着疑惑,“你还有这本事吗?你算的准吗?”
花朝回答得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听你问这个话你就非常外行,算命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理作用,好的都准,坏的都不准,明白了吗?”
李玢:“……”离谱之余又带着几分合理。
“可是……”她还想问点什么,到饭点了,赵夏爸妈带着饭盒走了进来。
赵夏的爸妈都是实在人,说了会把李玢当成亲生孩子来看待,那就身体力行地照顾她。原本李玢身体里就有一缕灵力在,这段时间在赵夏爸妈的投喂下,甚至胖了点。
赵夏的妈妈非常热情,“小孟也在啊,阿姨带了不少呢,要不你也留下一起吃点吧。”
花朝十动然拒,“还是不了,阿姨。我这人饭量比较大,让我吃点儿就没有李玢的了。”
“你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
“妈,她说的是真的。”赵夏及时出现,制止了妈妈的口出狂言,“朝朝要是放开了吃,一个人比我们宿舍三个吃的都多。”
赵夏妈妈:“?”她难以接受,并大为震撼。
最终这顿精心准备的午饭还是落到了李玢的肚子里,赵夏爸妈的手艺不说有多好,这份食物带给人的温暖和熨帖是外面餐馆无法比拟的。
在李玢的记忆当中,她爸妈就从没给她亲手做过饭菜,她很喜欢赵夏爸妈给她带来的温暖,所以每次,他们带来的饭她都会吃完。
这也是她逐渐长胖的原因之一了。
“你这孩子真是好养活啊,做什么你都能吃完。不像赵夏,从小就挑食,每次喂她吃饭都像是历劫一样,闹腾死了。”
李玢靠在枕头上,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其实我还是挑食的,我就是喜欢阿姨做的饭而已。”
她笑眯眯的,气色也满红润,有阳光透过窗户落到她身上,她接过赵夏爸爸剥的橘子说了声谢谢。
这么远远一看,他们好像是一家人,赵夏都和她亲如姐妹了。
李玢妈妈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此刻却有些异样的难受,脚步停顿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走进去。
她很久没有见过李玢这么开心的样子了,自从白微失踪后,李玢就变得越来越内向低沉,有时一整天窝在家里,连句话都不说的。
对此李玢爸爸担心又恨铁不成钢,觉得她以后难成大器,又该怎么继承公司呢?
直到现在李玢妈妈才发现,原来李玢也是可以开朗外向露出笑脸的,甚至话也多了,只是她的倾诉对象不是他们。
“很难过吧,是不是有一种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胳膊肘向外拐的感觉?”
李玢妈妈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而她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她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看到了个满头金发,身材高挑,模样精致的小姑娘。
她第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孩很陌生,第二眼脑海中却自动浮现了关于她的记忆。
她挂上了客套的微笑,“孟朝,好久没见面了,阿姨都要认不出你了。”
花朝笑眯眯地阴阳怪气:“阿姨好久没见我也正常,毕竟就连亲生女儿你也不是经常见,忙人嘛,我懂的。”
李玢妈妈脸上的表情淡了。
“阿姨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是觉得里头太其乐融融,合家欢乐,你进去会破坏气氛吗?”
花朝说的是实话,但这实话不好听。
她是李玢的妈妈,里面那个是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凭什么她会破坏气氛?
“其实这种情况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阿姨在知道李玢情况的第一时间赶来,让她一睁眼就看到你,那就好了。”花朝朝她歪了歪头,“毕竟李玢是那么孤独脆弱又缺爱的女孩子,来自母亲的关怀,她根本无法拒绝。”
“可惜啊,你们没有来,李玢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我。第二眼见到的,是正陪在她身边的叔叔阿姨。”
花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过阿姨你好歹来了,而李玢爸爸,连个面都没露。”
“不是这样的。”李玢妈妈表情难看,“阿姨知道你们这些小孩都有怨气,但我们是真的忙,这不是一抽出空就立刻来看她了吗?”
“我并没有指责阿姨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仅此而已。”花朝依旧是笑眯眯的,“反正李玢已经有人照顾了,有这么大的恩情在,赵夏爸妈会一直一直对她好的。至于叔叔和阿姨的爱……反正也缺失了这么多年,补不补偿的,应该也不重要了。”
她话音刚落,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她笑着说了句阿姨再见,转过身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孟南枝问。
“去点拨他人,看能不能给自己攒点功德。”花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们已经订好了回去的机票,现在就是要往机场赶,剧团那边也很痛快,一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立刻放花朝回家了。
辛月吟再来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心,万万没料到自己还有回去的机会,并且还是跟她之前非常不喜欢的孟朝一起回去。
哦不对,这已经不是孟朝了。
孟朝大变活人这件事,辛月吟接受得非常良好,先前一切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还问蒋青青知不知道?
孟南枝摇头,“青青是唯物主义战士,虽然她也见到了很多超自然的东西,但她的接受程度远不如你高。”
最重要的是,哪怕蒋青青不知道孟朝换人了,她依旧接受了花朝,那么她知不知道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呵,我也有了我知道但青青不知道的事。”辛月吟推了推眼镜,她此刻有种诡异的安慰感,“让她之前天天和你们混在一起,把我抛到一边,终于轮到她了。”
花朝:“……”
哇,好重的争风吃醋的味道。
坐上了回程的飞机,花朝和孟南枝靠在一起,辛月吟在前头,她这段时间一直没能好好休息,但她脑子很亢奋,完全安静不下来,也没有想睡的感觉。
她问花朝:“你刚刚说你的攒功德,这是你的修炼方式吗?”
花朝挺起胸膛,回答得相当自豪:“以前是,现在不是了,这方法太慢,我现在走的是邪魔外道的路子。”
辛月吟:“……”
花朝这莫名其妙的骄傲,配上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让辛月吟想起了当初她和林渔一起偷偷养的小狗崽。
孟南枝看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笑着问:“你也觉得朝朝有时候很像黄小豆,是吧?”
辛月吟点头。
花朝忙问:“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不要把我隔绝在外啊!”
“说你像我以前养的狗。”辛月吟平铺直叙地说完,意识到这话不好听,“没有骂你的意思,只是单纯联想到了。黄小豆很可爱的。”
花朝表情复杂,“那我勉强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可爱好了。那黄小豆后面怎么样了?”
“死了。”辛月吟淡淡说着,所有的情绪随着这两个字落下,都散在了空气里。
“在发现我和小鱼的恋情后,他们把黄小豆打死了。”
那时的辛月吟胸腔的愤怒填满,只是她没想到,十八岁的她保护不了的,不仅仅是黄小豆。
还有她和她的小鱼。
第67章 吸取,恐惧
花朝没想到一条狗都有这么惨的经历。
她想了想, 小声问辛月吟:“你还有黄小豆的毛发吗?”
辛月吟没回答,她挑了下眉表达自己的疑问。
花朝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可以超度黄小豆, 虽然它肯定早就不在了,但说不定能让它投个好胎呢。”
“……”辛月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现在算是明白,南枝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当她将花朝和孟朝区分开来, 才发现这个姑娘是那么的……有意思。
不仅有趣,还很善良, 有种常人无法比拟的赤诚。
辛月吟太了解孟南枝了, 她很清楚孟南枝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
就是花朝这样的。
“是吗?你开始接受我了?”花朝蛮开心, 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知道我狠可爱, 很值得枝枝姐姐喜欢的。”
孟南枝:“……噗。”
在她眼里,花朝的自恋只显得可爱。
花朝凭本事将沉重的气氛拉了回去,她松口气,闭上眼睛靠在孟南枝肩膀。
坐在前排的辛月吟看着她们两个,目光逐渐放空, 透过眼前人看到了梦中人。
经此一事, 辛月吟才意识到,林渔的平日里鲜活的样子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为了林渔活,也愿意为了林渔死,可她却在逐渐遗忘她的爱人。
认清这一点后辛月吟一阵胆寒, 甚至觉得害怕。
被仇恨蒙蔽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她一直在被人鱼引导着, 沉沦在无穷的恨意中。
“人鱼是靠恐惧的痛苦汲取力量,那么花朝呢?”辛月吟这么想着,困意逐渐袭来,合眼睡了过去。
等她睁眼,飞机已经平稳降落,花朝一个人拿着所有行李,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辛月吟还有点怔忡,问:“你要干什么去?”
“去吸收养分,我要在李玢回来前恢复力量,还得帮她找人呢。”花朝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放心吧,我现在是邪魔外道,力量恢复得可快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辛月吟被她拍的肩膀有点疼,没忍住笑了下,“把我的行李给我吧。”
“不用,我拿得动,还能单手再把枝枝姐姐抱起来呢。”花朝说着当真对孟南枝伸出了手。
孟南枝礼貌拒绝,“谢谢,但不用了。”
花朝感到十分可惜,拿着行李先下飞机。孟南枝对这一幕已经习惯了,但辛月吟看着觉得感到十分惊奇。
她问孟南枝:“她经常这样吗?”
孟南枝点头,“是啊,她力气大,也喜欢帮我做这些事,我就顺着她好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单手抱你什么的,她平时也经常这么说吗?”
孟南枝脚步放缓,她认真想了想,笑了,“岂止啊,还会天天要和我睡一起。当着别人的面说她不是女铜也不喜欢我,结果我一个电话就来找我了。”
“如果你确定她不是在故意吊着你的话,那么她也是喜欢你,只是缺根弦。”辛月吟一本正经地给出建议,“如果你想确定她的心意,建议喝醉了去床上打一架,自然会见分晓。”
孟南枝:“……”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我谢谢你了。”
要不是知道辛月吟和林渔最大尺度只到接吻,还是个纯爱战士,她就要以为辛月吟有相关经验了。
“枝枝姐姐。”花朝远远冲着她们挥手,“快过来呀,你们说什么呢?”
“就是啊,说什么悄悄话呢?”来接机的蒋青青也问道。
接到孟南枝消息的那一刻她真是要吓死了,给南枝打电话又打不通。她想联系辛月吟,但看到岑昌东这个名字后,还是放弃了。
先是辛月吟突然离开,后是孟南枝的消息,现在连岑昌东这个狗东西都出现了,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你们两个真的太过分了!”蒋青青的愤怒都写在了脸上,“为什么把我排除在你们的计划之外?朋友是你们这么当的吗?”
孟南枝一本正经:“哪有把你排除?不是让你报警了吗?这是任务中极为关键的一环,没了你不行的。”
辛月吟也说:“她哪敢告诉你,你知道了不得闹着非要一起去酒店吗?到时候谁来报警?我们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
蒋青青的憋屈和怒火,被这两人给说没了,虽然她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你们两个脑子好,总能把我糊弄过去。”蒋青青还是不太高兴,“孟朝,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花朝犹豫了下,问:“青青姐你的意思是不是,她们两个聪明你说不过,而我就……”
蒋青青立刻反驳:“绝对没有,你别乱想。”
当然最后,她们还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将情况说给了蒋青青。
辛月吟没有明说,但她心存死志这一点蒋青青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有想过我和南枝该怎么办吗?要报仇也得从长计议,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呢?”
被训了,但辛月吟反而笑了。
“对不起,我错了。”她认错态度相当诚恳。
一时间蒋青青连发作的点都没了,一口气堵在胸膛里,不上不下的。花朝在此时拿着手机过来,问她:“青青姐,你来看看,在这几个男人里挑一个最顺眼的。”
这话题切换的莫名其妙,蒋青青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她的话挑了一个。
下一刻,花朝将手机递给了孟南枝,问:“枝枝姐姐你来看,这是不是几个男人里最渣的一个?”
孟南枝随意扫了一眼,给出肯定地答复:“没错,这还是个偷拍跟踪狂,手机里有很多女孩的照片。”
花朝手机里的,都是蒋青青在百余次轮回中曾经交往过的男朋友。
而她的眼光,果然稳定发挥,一挑就能挑出最差劲的男人。
蒋青青不敢置信,“不能吧?这看着不是白白净净的,还有股学生气呢,居然是变态吗?”
辛月吟默默点评:“如果只是孟朝说的,那么我保持怀疑,但有了你的意见,我觉得她说得没错。”
蒋青青:“……”这是干什么,很伤自尊的好吗?
孟南枝握住了她的手,言辞恳切:“青青,你千万要保持这种状态,远离男人,保护自己。”
蒋青青深吸气,默默点头。
最后她在花朝的要求下,给这些男人做了个排名,看完之后她问:“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你要干什么?”
花朝笑眯眯,“没什么,我只是要做好人好事而已。”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渣男,是她获取力量的来源,就从这个偷拍的跟踪狂开始。
“打败变态的方法,就是比他更加变态。”
偷拍男这天正像往常一样,随机挑选着目标,一个身材娇小穿着一身黑的姑娘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一瞬间,他就被对方吸引了,脚步不自觉就跟了上去。对方也的确满足了他,在发现他的跟踪之后,先是向后看了一眼,随后就惊慌失措了起来,慌不择路走到了小巷里。
男人心中狂喜,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容易得手的猎物。这次兴许不止是满足他的跟踪欲,还能拍到不少好货。
“小美女,你跑什么?”男人兴奋之下,已经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兴奋挂在了他脸上,“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和哥哥玩玩不好吗?”
这张白白净净有点学生气的脸,此刻只剩下令人作呕。
“好啊,有什么不好的。”花朝带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你玩得还尽兴吗?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他眼中的猎物忽然变高变壮,从一个娇小姑娘变成了肌肉大汉。
他尚未从这一幕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男人猛地拉开衣服,露出了辣眼的身躯,手上拿着的,赫然是一把正在运转的电锯。
“嘿嘿嘿。”壮汉的声音猥琐又恶心,“现在,换我来追你了。千万不要被我追到哦,不然……我会割掉你的小辣椒哦。”
惊恐爬上男人的脸,他终于感受到了那些女性曾经的恐惧,嘶声尖叫着:“救命啊!你不要过来啊!”
在路边,路人只看到一个男人发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地跑着,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可他背后分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而此刻花朝本人,正窝在房间里,手边是周雅仪给她切好的水果,身旁是正在忙碌的孟南枝。
孟南枝余光注意到她的脸色逐渐红润,问道:“进展还顺利吗?”
“蛮顺利的,接下来再追几天,把他的恐惧榨干,再将他逼到警局去,他也就没什么……我靠!”花朝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爆了句粗口。
“怎么了?”孟南枝问。
“这狗东西居然自己去警局了!我还没动手呢!”花朝愤怒地咬了一口大樱桃,“就这点胆子还当变态呢?没品的东西!”
第68章 这是,玄学
花朝怒斥了这个没品的变态后, 将目标放到了下一个渣男。
这个男人很喜欢去酒吧寻找目标,遍地撒网,看到个顺眼的, 就在人家的酒杯里借机下料,之后再将这种事情定性为一夜情。碰到要报警的女生,他还会偷拍对方的私密照威胁。
当然他也不是次次都能得手,更不是从没吃过亏,总有女生是不肯忍气吞声的, 他不知道因为这种事挨了多少次揍,但从来不改。
因为对于他来说, 付出的代价远远比不上他所得到的, 被打一顿又怎样?他的目的还不是达成了?
那些女人又不敢真将他打死打残, 她们也怕事情会闹大, 只要拿捏住这一点, 他就不会收手。
他都想好了,等到玩够了,在那些被他看上的女人中挑一个最好胆小的,娶回家去当老婆,也不妨碍他继续风流。
花朝看到这里, 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怎么觉得这个比昨天那个更严重一些,这是刑事犯罪了吧?”
孟南枝回答:“都是人渣,没必要分出个三六九等。你以为那个跟踪偷拍的不想刑事犯罪吗?他是没找到机会,两个人的本质上是一样烂的。”
花朝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昨天吓唬了那个偷拍狂后, 她的灵力恢复了不少,今天可以做一个更完美更恐怖的幻象了。
当晚, 男人又一次游荡在酒吧外寻找着目标,忽然看到一个身材火辣脸色酡红的女人,孤身一人从酒吧走出来,她脚步虚浮,一看就是醉得不轻。
“还有这种好事?”男人兴奋了。
这次连药都不用他下,这女人自己不长眼撞到了他面前,吃了亏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将意识模糊的女人抱到怀里,打车回家。才刚将人放到床上,女人就睁开了眼,瞧着神志清明,没有半点醉意。
“还行,虽然品相差了点,但拿来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女人点评着。
男人还没想好解释的话,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他心头涌上了不安,反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自愿跟我走的,我可没有强迫你啊!”
“你当然没有强迫我了,现在是我要强迫你了。”女人说着站起身,“哦不,是我们。”
她在男人呆了的目光中打开门,两个体态臃肿的胖子走了进来,他们嘿嘿笑着,将男人团团围住。
这可真是左右为男,男上加男。
“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救命啊!”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但没有用。
女人拿着手机在一旁默默录像,还时不时点评一下:“太残暴了,真恶心啊。”
孟南枝过来瞥了一眼,问道:“为什么变了两个这么恶心的?昨天反杀跟踪狂用的还是壮汉呢。”
“用壮汉是因为,只有比他高比他大比他强壮的人,才会给他带来和被跟踪的女性一样的恐怖感。而现在换成两个又丑又胖的,单纯是为了恶心他。”花朝有理有据,“毕竟他这么变态,万一我选两个猛男形象,他爽到了,从此以后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那怎么办?”
孟南枝:“……”
这可真是,太有道理了。
“不过确实有点太恶心了,我就不看了,多看看枝枝姐姐好了。”花朝感受着力量的恢复,选了个合适的姿势,托着下巴看孟南枝,“姐姐你忙吧,不用管我。”
她的眼神单纯热烈而直接,孟南枝被她盯着看,耳朵一点点热了起来,直接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继续工作。
花朝哼了一声表示抗议,默默趴在桌子上,不看了。
屋外,孟家墨和周雅仪愁得要命,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将话摊开来问,刚开始总想着慢慢来,后面又觉得等孩子巡演结束后再说也不迟,不能影响孩子演出。
结果现在好了,演出刚一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肯定吓到了,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总之就是太愁人了,分明他们是做父母的,该心虚的也不是他们,怎么变成他们两个进退维谷了呢?
周雅仪问:“朝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天天往南枝房间里钻呢?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这话问我吗?我哪儿知道呢?”孟家墨也叹气,“不过看她们两个房门大开着,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说什么胡话呢?就是要做什么也不能在家里啊,肯定是……”周雅仪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朝朝和南枝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要太多,他们根本拦不住啊。
孟家墨:“都怪我们光忙着自己,对孩子疏忽太多了,从现在开始,咱们两个都要抽出时间来,一定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孟南枝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周雅仪忙问:“你们俩要干什么去?”
孟南枝:“我去一趟公司,有些事情只靠视频是不够的。”
花朝也说:“我的室友们也回来了,我去看看她们,也探望一下李玢。”
听到她们两个不是要去同一个地方,孟家墨夫妻两个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正好我也得去趟公司,我和南枝一起走吧。”
周雅仪也说:“我还没去看过这些可怜的孩子呢,我跟朝朝一起吧。”
花朝觉得这两口子好像奇奇怪怪的,但具体奇怪在哪儿,她也没搞清楚。再加上他们给出的理由太正当,花朝也就没拒绝,点点头和周雅仪走到一起。
花朝在上车前朝着孟南枝用力挥了挥手,“那我们就晚上再见吧,枝枝姐姐,你一定要按时回来,我煮东西给你吃!”
孟南枝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场面,看得周雅仪狠狠打了个冷颤:实在是太腻歪了。
在车上,周雅仪特意没带司机,就为了和花朝好好的谈心。她问:“朝朝啊,你现在和姐姐感情特别好,是吗?”
花朝点头,“是啊,这不是肉眼可见的吗。”
“你和之前那个安饶,已经彻底断干净,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吧?”
花朝:“当然了,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是孟朝,和她花朝有关吗?
“妈妈觉得,就算是亲姐妹也是需要一点距离的,你和南枝是不是走的有些太近了。”周雅仪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妈妈只是怕物极必反,你觉得呢?”
花朝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微微皱着眉,“您说的很有道理,可亲姐妹需要保持距离,我们又不是,没有必要吧?”
周雅仪缓缓叹了一口气,“朝朝,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搞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以后要走哪一条路。”
“不管你和南枝变成什么样,妈妈总是爱你们的。”
花朝沉默了。
她十根手指搅在一起,心里乱糟糟的,周雅仪的话她听明白了,但又没有太明白,甚至不敢往深了想。
同时她又觉得周雅仪所表现出来的宽容和爱,实在是难以招架。
如果她不是顶了孟朝的身份,她对周雅仪来说根本就是个过路人,她现在所拥有的,是别人的父母和爱。
和孟家墨夫妇相处时间越久,花朝就越能明白孟朝为什么不甘心。
在她眼里,孟家墨和周雅仪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当年抱错孩子是意外,她原本也是受害者。而孟南枝的出现,意味着曾经独属于她的爱,要分给别人了。
孟南枝从前有养父母,现在有亲生父母,而孟朝,她连见亲生父母一面都没机会。
再加上这个世界有邪祟,蒋青青和辛月吟都被影响了,孟朝想必也是逃不过的,她做出的种种恶劣行径,不能全怪在她一个人身上。
“天道。”花朝在心里说着,“孟朝真的回不来了吗?”
【回不来了,她自己选的。轮回到后面,孟朝也记起曾经的片段,崩溃了。】
【她无法接受父母因为她而死了那么多次,她离开了,世界才多了一个空缺,才能把你换进来。】
花朝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这世上不是事事尽如人意,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叫所有人都获得圆满。
“到李玢家了,先下车吧。”周雅仪说。
她只当花朝的沉默是在思考,她不想逼迫孩子太紧。
花朝还是第一次来李玢家,谁能想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还要收拾孟朝的烂摊子,现在李玢都能为救她的朋友豁出命去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花朝感叹着。
李玢刚吃了药,还在屋里歇着,是李玢妈妈出来迎接的她们。
再次见到花朝,她好像已经将上次的事情忘记,态度里只剩下温柔和蔼,“真没想到朝朝会来看我们李玢,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交到过朋友了。”
自从白微失踪后,李玢就越来越孤寂,不肯和别人交朋友,有人接近她,她也很排斥,久而久之恶性循环,成了现在的样子。
“其实李玢说要去旅游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是去看孟朝了。”
至于后头的事情,那就更是意料之外。
花朝笑眯眯说,“人都是会变的,就像阿姨一样,这次见面,阿姨和上次又大大不同了。”
李玢妈妈低下头去,她捧着杯子叹了口气,“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孟朝!你来看我了!”李玢踩着拖鞋跑了出来,“阿姨也来了,阿姨好。”
周雅仪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孩子回房间去玩儿吧。”
李玢的房间很大,东西也很多,大部分都和这间房格格不入,花朝看了一圈问:“这都是赵夏爸妈送的吗?”
李玢点头,“是啊,我都说了没必要送,叔叔阿姨已经照顾我很久了,但他们坚持我也没办法,只能带回来了。”
就连李玢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现在活泼了很多,说话声音也大了。
果然还是要和正常人往来,才能养成健康的性格。
花朝对这情况非常满意,“我这次来,除了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还有正事要找你。跟我说一说白白的事情吧,我来帮你找人。”
李玢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白微是她永远也过不去的坎,是她一生内疚自责的点,哪怕她终于找到了白微,她也永远愧疚于这个姑娘。
她问:“你真能找到她吗?”
花朝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总要试过才知道,人多力量大嘛。”
一对上花朝的视线,李玢心里的焦躁不安忽然被抚平了,时隔多年,她终于再一次翻出往事,讲述着她的悔恨。
“……我真的很后悔给白白发那条微信,当年我不肯承认,但是……确实是我错了。”
“那时候监控还没现在这么发达,时间也太晚了,没什么路人。监控只拍到白白走到了路口,被什么人拉了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花朝紧皱着眉毛,“人贩子真是该死啊。”
李玢垂下眼,泪水划过面颊,“我也该死。”
“那倒也不至于,你虽然有一定责任,但错不在你。”花朝给她递了张纸巾,“人贩子该死,你应该补偿白微,把人找回来,弥补她缺失的六年时光,最好陪她一辈子,这才是你该做的。”
李玢瓮声瓮气地说:“只要能把白白找回来,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但是……但是……”
花朝拍了拍她的头,“先别哭了,等把人找回来有的是你们抱头痛哭的时候,现在先给我白微的私人物品,你应该还有吧?”
李玢当然有,还专门装在一个箱子里好好保存,她拿出白微戴过的发卡,问:“这个行吗?”
花朝感受了下,这是白微用过的,上面还有属于原主人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也够了。
拿到东西又确认了李玢已经痊愈,花朝起身告辞。李玢在送她到门口时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到底要怎么找到白白?”
“常规的办法行不通,就要走别的路子。”花朝冲她眨眨眼,“这次,我们靠玄学。”
第69章 人口,买卖
探望了李玢之后, 花朝又和三个室友们打了视频电话,扯皮一番之后又和周雅仪一起去了超市,买了一购物车的菜回去。
她好些日子没亲自做饭了, 今天要好好发挥一下。
厨房里,周雅仪和她一起处理食材,看她动作麻利,对各种食材的处理都很到位,终于还是没压住心里的疑惑, 问道:“朝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她看着孟朝长大, 这孩子是实打实的大小姐, 从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这一身厨艺到底是怎么来的?
花朝面不改色扯谎:“可能是因为我有天赋吧, 说不定我就是那种天才, 只要我想,就什么都能学会。”
当晚孟南枝和孟家墨回来的还挺早,一进家门刚好赶上了晚饭。
孟南枝靠在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朝朝, 吃了饭你跟我出去一趟, 青青那边有点事。”
“好呀。”花朝都不需要问到底是什么事,直接应了下来。
孟家墨和周雅仪交换了个眼神,夫妻两个都在想,该怎么编一个跟上去的理由。
孟南枝一眼看出这二位的打算,自顾自补充道:“是青青家里的事情, 她也只能告诉我们了。”
就算再怎么担心孩子,孟家墨和周雅仪依旧是有分寸有教养的人, 不会强行介入孩子的私事,更不会侵犯他人的隐私,只好打消了念头。
花朝活的年头多,但论察言观色可远不如孟南枝。她没能察觉到孟南枝说这话的目的,只是感觉到,周雅仪夫妇这段时间好像很怪。
一顿饭吃完,花朝和孟南枝出门去,只留下这对夫妇长吁短叹。
孟家墨想得想对开一点,还能安慰老婆:“别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最好。”
“我总觉得不对劲。”周雅仪紧皱着眉,她心脏突突跳动着,慌得很,“朝朝最近,和我疏远了很多,性格也变了。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她好像换了个人。”
“为什么亲手养大的孩子,会突然变成陌生样子呢?”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孟家墨沉着脸,“这两个孩子都是,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怎么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周雅仪仔细思索了,“好像是……朝朝主动认错道歉,我让她住校,她也没有生气那段时间。”
“好烦啊枝枝姐姐。”
花朝瘫在副驾驶上,眼神都放空了,“我现在罪恶感好重。”
孟南枝趁着红绿灯的时间在她脸上捏了捏,“怎么了?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也不是,就是……怎么说呢……”花朝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了,“算了,还是说说青青姐那边到底怎么了吧。”
孟南枝:“蒋传宗谈了个女朋友,才刚刚十八岁,青青劝他们分手,这姑娘不听,她快气疯了。”
花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觉得这个世界都显得很荒谬,“谁?蒋传宗?我不是给他下了咒,他身边十米以内的女性,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得知他不行的事吗?”
更何况就算没有生理缺陷,就凭蒋传宗现在的条件,想谈女朋友也难如登天。
一个毫无自理能力,妈妈发疯爸爸瘫痪的男人,哪个女孩不长眼了看上他?
花朝瞳孔都震颤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比蒋青青脑子更不清醒的人吗?”
“就是说啊,我也觉得离谱。”孟南枝将车停在路边,“青青把我们叫来,肯定是因为自己解决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和蒋传宗这种条件谈恋爱,还情深不悔,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恋爱脑了。
花朝深深叹气,感觉自己肩膀上的任务实在是太重了!
蒋青青约她们见面的地方,在一个小旅店里。她发现蒋传宗谈恋爱的时候,这个姑娘已经住在蒋家了,这也就是蒋传宗生理方面出现了问题,不然事情就严重了。
孟南枝按照她给出的房间号,敲了敲门,“青青,我们到了。”
下一刻门被打开,蒋青青那张写满了崩溃和绝望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孟南枝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眼神诡异。
蒋青青被看得浑身发毛,问:“怎么了?干什么这么看我?”
“我就是在想啊,真是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啊。”孟南枝似笑非笑,“当初我和月吟为了劝你和渣男分手,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你跟我说什么……”
蒋青青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好了我知道了,都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这么抗拒,花朝就来劲了,“什么什么?枝枝姐姐你跟我说说,她说什么了?”
孟南枝面无表情,“她说她是章宋亲手养大的玫瑰,章宋是她贫瘠土地中唯一的小王子,她离不开他。”
蒋青青:“……”
救命,她只是谈了个恋爱,为什么都分手了,还留下一生的笑话?
“哇青青姐你……你真是……”花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辱小王子了。”
章宋是什么东西啊!他也配吗?
她和孟南枝一起走进房间,那个刚刚十八岁的姑娘正抱着盒饭在吃,她几乎不咀嚼,食物刚进嘴就咽下去,吃的时候还不停看着周边,好像有谁要跟她抢一样。
“你倒是慢点啊,别噎着了。”蒋青青照顾人照顾习惯了,给她递了杯水。
花朝和孟南枝坐在一起,一直等那姑娘吃完了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小莉。”
花朝上下打量着吴小莉,这姑娘光看长相,根本看不出已经有十八岁,更像是个十四五岁的未成年。她身量小个子矮,皮肤黑黑头发发黄,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大,人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除此之外,她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手上都是茧子,衣领处露出了一点肩膀也能看到反复磨破又愈合的疤痕。
花朝看向蒋青青,“她和蒋传宗真是在谈恋爱吗?这真不是他拐卖来的?”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我二话不说把蒋传宗打了一顿,但是……”蒋青青想起刚刚的场面来,还是很生气,“他跟我说这是他女朋友,吴小莉也点头了。”
当时的蒋家,简直鸡飞狗跳。蒋传宗被打得鬼哭狼嚎,蒋父人都瘫了,还大喊大叫让蒋青青停手,街坊四邻也都来劝架。
蒋青青只能先收手,对蒋传宗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之后带着吴小莉离开了。
唯一让蒋青青舒心的事,吴小莉这个姑娘虽然不知为何跟蒋传宗混在一起,但还挺听话,一路上都不挣扎,蒋青青为什么她答什么。
“这是个可怜的姑娘,家里对她很差,她刚念完初中就不让她念了。她是偷跑出来的,刚进城就被骗了,去了不正规的洗脚城,然后遇到了蒋传宗。”
蒋青青说着叹了口气,“她只是走错了方向,我找你们来,一是让你们帮我劝劝她,二是问问南枝,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回去上学。”
“我不上学。”吴小莉小声说着,“女孩上学没用,我就想找个人嫁了,那样我爸妈就不会管我了。”
孟南枝狠狠皱着眉,“这是谁跟你说的!”
她的语气太严厉,吴小莉被吓到了,她小声问:“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说吗?”
女孩不需要上学,只要嫁得好就行了。
孟南枝想反驳,又觉得无从开口。吴小莉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长年累月的灌输,让她有了错误的认知,不是靠三两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
女人的不幸就在于她受到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一切都促使她走上容易走的斜坡:人们非但不鼓励她奋斗,反而对她说,她只要听之任之滑下去,就会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受到海市蜃楼的欺骗时,为时已晚:她的力量在这种冒险中已经消耗殆尽。
花朝问:“可这也不对啊姑娘,那你怎么挑了蒋传宗这么个东西?你不知道他生不了孩子吗?”
“我知道,我就想找这样的。”吴小莉尴尬又紧张,挠了挠头,“他这样的找不到媳妇,只有我能看上他,所以他肯定会对我好的。我跟了他还没婆婆,也没人会欺负我。”
她说着看向了蒋青青,“就连大姑姐都是好人。”
蒋青青:“……”
救命啊,为什么这丫头说的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她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夸赞啊!
但花朝听了这话,反而觉得有谱。
虽然思想已经被洗脑,但脑子还挺灵活,还能救。
她顺着吴小莉的话问:“既然你不想上学只想嫁人,那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家里,等着爸妈给你安排一个男人,而是要离家出走呢?”
闻言吴小莉面露惊恐,“我不愿意,他们要把我卖给老头,他都快六十了!他们要拿我换钱,给二哥买媳妇!”
此话一出,屋内三个人都安静了。
孟南枝表情难看,厉声反问:“你是说,你们那个地方,还有人口贩卖?”
第70章 花朝,孟朝
摆在花朝她们面前的问题, 一下子就变严重了,直接上升到了刑事层面。
吴小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 无论怎么问也不吭声,那死倔死倔的样子,看得人火都上来了。
对此蒋青青非常生气,几乎是在厉声呵斥:“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才想要救你一把, 你太让我失望了。”
毫不夸张地说,蒋青青是吴小莉逃出山村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被这唯一的好人大声责骂, 她委屈得不行, 一双眼里饱含泪水。
“小姑娘, 你在害怕是吗?”孟南枝问, “你怕的事情太多了,既怕家里人把你卖给老头子,也怕会被抓回去过苦日子,更害怕你将他们买媳妇的事情说出来,会被报复, 是吗?”
吴小莉哭着点了点头, 此刻在房间里理解她的人只有一个孟南枝,她对蒋青青的信任和依赖转移到了孟南枝身上。
她抓住了孟南枝的手,哭着问:“我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我真的不想再回去,求求你们, 别问我了成不成?”
“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 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呀?”花朝不高兴了,“找你大姑姐去,这是我的枝枝姐姐。”
吴小莉的眼泪停住了,她有些诧异,有些惊愕,明显没料到掉眼泪装可怜这一招没用。
孟南枝看到她的反应,确定这姑娘看上去可怜又老实,但脑子其实很灵活,心眼也不少,不然也没办法在吃人的地方保全自己,还逃出生天。
这么看来蒋传宗说的是实话,吴小莉被骗到不正规的洗脚城,只是单纯因为她头回进城,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不是才进去没多久,就找到蒋传宗这么一个冤大头,跟着他跑了吗?
单论脑子,蒋传宗可远远比不上吴小莉。
孟南枝面无表情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把你老家那些龌龊的勾当说给我听,二我现在带你去警局,就说你是离家出走,让警方把你送回去。”
吴小莉被吓到了,脸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慌,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我已经成年了,我不承认我是离家出走,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把我强行带走吧。”
蒋青青看着短时间就内变了脸的吴小莉,有种世界观在被重塑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是在拯救无知少女,可现在看来,吴小莉远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单纯。
“你说得对,但是你猜,你就这么跑了,打算把你卖了给儿子换媳妇的父母,会不会找你?”孟南枝调整了下坐姿,撑着手身子向后仰,懒散又随意,“你一个小姑娘独身在外,我们说你是离家出走,警方肯定会联系你家里人,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父母又要把你带回去,你觉得警方会拦着他们吗?”
吴小莉在风吹日晒下黝黑的脸,因为这番话变得煞白。
孟南枝循循善诱,“你聪明,但也不够聪明,选择第一条路才是最合适的。只有和过去彻底切割,你才能拥有真正的人生。”
吴小莉沉默了很久,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纠结和抗拒。好半天她才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孟南枝,“为什么一定要我报警?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但我就是想这么做。”孟南枝知道她问出这话,就是松口了,“曾经你做过最勇敢的决定,就是逃离那个家。你被困在了看不见的牢笼里,所以你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这并不是错,吴小莉只是需要时间。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问题太严重,而吴小莉又明显不配合,孟南枝不会选择直接恐吓的方式。
人命关天,她只是没时间和吴小莉慢慢周旋了。
“那好,我跟你们去报警。但是你们要保证,一定要保护我!要是我被报复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朴实的威胁把花朝给逗笑了,“你放心,死是肯定不会死的,就算你成了厉鬼,我也能超度你,绝不会有怨气。”
吴小莉:“?”这话好像不太对劲吧?
吴小莉的报案内容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当天就上报,同时吴小莉也被保护起来。
直到这一刻,吴小莉才终于有了安全感。
呜呜呜她真是要被这几个女人给吓死了!
吴小莉的家乡叫平安乡,是个交通不便的小乡镇,花朝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网络上关于平安乡的视频资讯,全都在说这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评论区也一片和谐,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感叹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机会一定要看一看。
花朝爆了句粗口:“他爹的,业务还挺广泛,还在网上撒饵呢。”
要真有慕名而去的游客,男的还不一定,女人是别想回家了。就连吴小莉这种在平安乡长大的姑娘都差点遭了毒手,又更何况是外人呢?
孟南枝说:“网上一片岁月静好是好事,说明警方正在秘密行动。”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花朝拿出白微的发卡,叹了口气,“我目前只能探查到,平安乡和白微的失踪有关系,但不确定她在不在那里。”
从拿到发卡的哪天开始,花朝就在用灵力维护发卡,现在它和主人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了。
“应该……不会那么顺利的。”孟南枝不想说丧气的话,但事实的确如此,“以我重生这么多次的经历来看,无论我想做什么,总归是不会那么顺的。”
事实也一如孟南枝所说,平安乡有几百名被拐卖的妇女,年纪大的已经在平安乡待了大半辈子,年纪小的也被卖去三年。
其中没有一个是白微。
闻言花朝叹了口气,“就知道没那么好运气,刚好碰到一个倒霉姑娘,刚好就能顺着她找到白微。”
只是她和孟南枝早有预料,但其他人不是。
在浩浩荡荡的认亲队伍里,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希望落空,有人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昏死了过去。
白微的父母就是最后一种。
他们难以接受,这些年来总有人找到自己的孩子,却总轮不到他们。
这次警方解救了这么多无辜姑娘,几百个人啊,竟然还是没有白微。
六年过去,白微父母在奔波和痛苦中不断苍老,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老很多。他们昏死在路边,朦胧之际感觉到有人将他们扶了起来,空灵又充满诱惑的声音响在耳畔:
【痛苦吗?不甘吗?想要找回你们的女儿吗?】
【我可以帮你们,而你们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你们,愿意吗?】
“愿意个屁,好啊,这下让我逮到了吧!”
花朝双手捏法决,淡金色灵力凝结在她掌心,“雷公电母,速降神通,破!”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念咒施法,效果自然不一般,只听“轰”的一声响,周围人的注意都被引来,正在团聚的亲人们都顿住了。
已经被魇住的白微父母瞬间睁开眼,心脏还在突突跳个不停。他们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不错不错,宝刀不老呀。”花朝非常满意,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手,默默点头。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也是来找亲人的吗?”白微妈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看其他女孩都觉得心软,“这里人太多了,早点回家吧,你家大人呢?”
“我就是来找叔叔阿姨的。”花朝说,“我是李玢的朋友,她知道叔叔阿姨一定会来,但她不敢见你们,就让我来了。”
听到李玢的名字,白微父母的表情都淡了。
“叔叔阿姨,这个给您二位。我看你们精神很差,平时一定很难休息好吧?这个是安神助眠的。”花朝将花送了出去,便挥挥手告辞,“我走了,有缘再见了。”
她要找白微的事,可以告诉李玢,但不能告诉这对可怜的父母,他们的人生太苦了,根本经不起反复地希望落空。
白微妈妈看着掌心里的花朵,眼神复杂,“没想到,李玢这孩子还记得白白呢。”
“不然呢?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如果不是她……”白微爸爸咬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走吧,去群里看看,有不少人找到了孩子呢。问问这些被救出来的孩子,说不定有人见过白白。”
夫妻两个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远了。
另一边,花朝感受着她送出去的两朵花被人装在了口袋里,默默松了口气。
总算没白跑一趟,邪祟这下没办法发展下线喽。
她用力握拳,充满干劲,整朵花都兴冲冲的,“接下来,让我们向武永县出发!把神像全都干碎!”
孟南枝被她的兴奋感染了,跟着她一起笑,愉悦从唇角爬上了她的眼角。
其实花朝早就可以去将人鱼神像都打碎了,她非要等到今天,原因也很简单:她要等到那两对父母都回去,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打碎。
她想看看这两对父母究竟是在邪祟的影响下才那么偏执扭曲,还是天生就不把孩子当人看?
四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花朝肚子很饿,但连饭都没顾上吃,就直奔辛月吟曾经的家。
辛军凯和纪娴是昨天刚回来的,以他们当时吃的毒药剂量,其实是必死的,能保下一条命全是因为花朝。
但花朝也仅仅是保住他们的命而已,多余的事情一件都没做,因此他们在医院里住了很久,这才脱离危险出院回家。
农药带来的后遗症是无法被治愈的,他们现在身体虚弱了很多,各项机能都在衰退,短时间内苍老了不少,别说是干重活,多走几步路都会累得气喘吁吁。
花朝瞧见他们这副样子,有些唏嘘,但并不心疼。
“是南枝啊。”纪娴一看到是熟人就把门打开了,她向外看,希望能见到那个期盼的人。
“阿姨不用看了,只有我们两个,月吟没来。”孟南枝说,“这位是朝朝,你们之前在酒店里见过的。”
当然见过,并且印象深刻呢。
花朝当时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差劲,将他们两对父母骂得狗血淋头。
他们四个好歹是长辈,哪怕是对素不相识的人,也不该态度如此恶劣,因此他们对花朝印象非常差。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花朝并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好人,自然也不需要他们的喜欢了。
纪娴将她们迎进来,给她们倒水,刚走两步路,就撑着墙壁喘了两口气,“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我们是来找点东西。”孟南枝打开手机,上面赫然是拍下来的人鱼神像,“阿姨,这东西在哪儿啊?”
纪娴的表情微变,问:“你们问这干什么?是谁想要?月吟吗?”
花朝听到这里,耐性被消磨的差不多,她狠狠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和这些人浪费时间了。
“我已经感觉到在哪里了,不用问了,直接捏爆。”
她说完也不给纪娴反应时间,直奔目标房间而去,刚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浓烈的香火味。
这屋子里不仅供奉着人鱼神像,还烧着香呢。
“你要干什么?你住手,不要……”
纪娴根本拦不住花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没礼貌的姑娘捏碎了她供奉的神像。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几乎是在尖叫。
辛军凯终于被着声音惊动,急匆匆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出什么事了?你——”
花朝没搭理他们两个,只是放出灵力净化着房间里的污秽。
此处被邪祟污染的程度并不算深,也就是说这夫妻两个供奉人鱼神像的时间并不长,估计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破案了。”花朝叹气,“在把女儿送到育德书院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外力影响,这就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
同理可推断,打死两个女孩养的黄小豆,也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不惜一切代价,将事情闹大也要让两个女孩分开,并认定她们是病了,仍旧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花朝甚至默默鼓掌,“绝,真的太绝了。”
辛月吟用自己来蕴养邪祟,她被邪祟影响的程度相当深,但也极快的抽身脱离,足以说明她心智之坚定。
原本凭借她的心性,她根本不会被邪祟害成这个样子。
对辛月吟来说,造成她悲剧痛苦的根源并不在邪祟,全都是因为父母。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准你闯进我的家,还砸我们家东西的?!”辛军凯被气到脸色涨红,“滚出去,马上滚,以后都不许踏进我的家门!”
“叔叔放心,你以后就是请,我们也不会进来的。”孟南枝将花朝拉到自己身后,“当然不会再来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月吟。”
纪娴和辛军凯被这句话深深刺痛,又恼羞成怒了,他们还要再赶人,孟南枝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带着花朝离开,来到了林渔家门外。
花朝叹了口气,“辛家是如此,下一家也不用看了,这两对父母十有八九是一样的情况。”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选择登门拜访,直接破门而入,在林渔爸妈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把人鱼神像都砸烂了。
“真是神清气爽啊,果然还是暴力一些的解决方案更适合我,我是真的委婉不起来。”花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样就又解决了两个神像吗?好顺利啊,我有些不习惯。”孟南枝说,“从你第一次捏碎我的人鱼摆件时,我就觉得太顺利了。”
她重复了一百八十多次的轮回,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从天而降的花朝,好像天生就有气运加身一般,只要是她努力的事情,总能达成目的。
“其实我也觉得,我刚开始是以为邪祟在末法时代不够强,所以才会任我宰割,后来我意识到,人鱼其实还挺厉害的。”
花朝摸了摸心口,“说老实话,我在修真界时并没有如此顺利,我总觉得是老天给我打开了便利之门。”
毕竟她是天道亲自抓来的,一点方便都不给,未免说不过去吧?
孟南枝问:“我们还要毁掉多少个神像,才能彻底杀死邪祟?”
她的语气态度还算冷静,但焦躁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了她的心头。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她每一个轮回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因为在二十五岁那一年,她会失去所有的亲人,她根本无法在空荡孤单的世界上一人独活,只能选择一次又一次地死去,重启轮回。
如今孟朝变成了花朝,蒋青青和辛月吟的命运都已改变,孟家墨夫妻死亡的导火索彻底不见,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孟南枝还是无法安心。
邪祟一天不除,她就一天无法安心。
而现在,她需要担心失去的还多了一个。
是花朝。
“邪祟势力越来越大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供奉的邪神而不自知,这么一个一个捏碎神像,虽然有用但进展太慢。单论时间,我们是耗不起的。”花朝从口袋里拿出白微的发卡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一次解决。”
这种你躲我追的游戏,她实在是厌烦了。
邪祟成日里鬼鬼祟祟,她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耐性,脾气也不好,能周旋到现在实属不易。
如今蒋青青和辛月吟已无生命之忧,她和孟南枝大可以放开手脚。
花朝盘腿坐在座椅上,认真研究,“我们需要制定计划,首先我们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让我们一起离开孟家,还不会引人怀疑的理由。”
“孟家的爸爸妈妈还好,他们一贯尊重孩子的隐私,不会过问太多,重点是要防着辛月吟和青青姐。好不容易才让她们不受邪祟所害,万万不能再入局。”
“其实……”孟南枝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爸妈那边也需要给出理由,否则这段时间他们是不会让我们独自离开的。”
花朝歪了歪脑袋,深感不解,“为什么?”
孟南枝:“因为……他们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月吟她们误会的那样。”
她说的每一个字花朝都能听明白,但组合在一起就多少有些难以理解。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对枝枝姐姐有不轨之心?
她承认他是一个好色之徒,枝枝姐姐又太过美貌,处处符合她的喜好。她经常难以自控,也时不时表露出来,但是……
算了,不要再但是了。
她就是心思不正,作风也很一般,被人误会也是正常的。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件事呢?”花朝往后一靠,有种脱力感,“你说趁这个机会,告诉他们我并不是孟朝,怎么样?”
孟南枝狠狠挑了下眉毛,心脏都跟着突突跳动了两下。
花朝此刻说的,正是她一直想的。
只是她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花朝反倒主动提及了。
孟南枝缓缓深吸一口气,几乎要用上所有的力气,才能将心头跳跃的情绪抑制住。
她问:“为什么?”
“就是……我本来也不是孟朝。总不能顶替别人的身份一辈子吧?”花朝小声说着,“而且孟家爸妈对我太好了,我受之有愧,总觉得良心难安。”
“再者我能感觉到,我和妈妈始终无法像真正的母女一般,她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猜不到真相。”
一般人又怎么会想到,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死了,还被异世界花妖代替这种事呢?
“只因为这个吗?”孟南枝反问。
花朝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对。”
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不知怎么说。
比起不想再做孟家夫妻的养女,她更不想当孟南枝名义上的妹妹了。
她想要一个更大方更紧密,能和孟南枝日日夜夜待在一处,也不会引人议论的身份。
或许她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根本就不敢说。
“好,我知道了。”孟南枝当着她的面拨通了家族群的视频电话。
孟家墨和周雅仪都在忙,但他们知道没有大事南枝是不会轻易打电话打扰他们的,便都抽出空来接了这个电话。
“打这个电话,我有两件事要说,爸妈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没关系,你们可以慢慢消化。”
“第一,在我身边的这个姑娘叫花朝,她不是孟朝。”
“第二,我喜欢她,我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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