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麻木,妥协

    花朝保持呆愣的状态, 坐在原地不动已经很久了。

    孟南枝这番话,别说是孟家的夫妻两个接受不了,就连她听着都要愣上好一会儿, 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花了好长时间来消化,然后默默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突然之间有了女朋友该怎么办?

    谈恋爱该做些什么?

    恋爱中注意这十个细节,让你的恋人对你欲罢不能。

    搜索结果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内容,花朝越看越觉得脑袋嗡嗡的,她反复琢磨努力深思, 最后选择放弃。

    花朝满脑子都是:“枝枝姐姐怎么突然这么说啊?她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有什么暗恋的必要呢?我们都这么熟了,她为什么不能直说呢?”

    “首先我不是女铜, 我从未打算和枝枝姐姐在一起, 但她都这么说了, 拒绝她的话, 是不是会让她难过啊?”

    “其次我不是女铜, 但我天生心软,尤其是对美女心软。不如我先答应她的要求,等她冷静下来再告诉她,我不是女铜好了。”

    “嗯没错,我不是女铜, 这只是缓兵之计。”

    花朝越想越觉得靠谱, 最后成功把自己说服了。

    “朝朝,你怎么不说话?是吓到你了吗?”孟南枝柔声问着,“你别担心,这只是用来应付爸妈的借口,我们可以趁此机会离开一阵子, 这样爸妈就不会说什么了。”

    已经做了充足心理建设的花朝,听了这番话, 先是眨巴了眨巴眼睛,随后缓缓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着。

    幸好她什么都没说,不然就要丢大人了。

    此刻的她脑子一片纷乱,根本无暇思考:如果只是为了找理由,将她不是孟朝的事情说出来就足够了,后一句根本没有提及的必要。

    孟南枝在她头顶揉了揉,笑着问:“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想好了吗?”

    花朝点头,“想好了,我已经大概查到了白微的方位,还算到她虽然暂时性命无虞,但身边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如果有了外力的强行介入,那就不一定了。”

    简单来说就是,白微的情况比平安乡中那些被救出来的受害者要危险得多,一旦打草惊蛇,这些人为了掩埋罪证,可能会将受害者就地杀害。

    “这一次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花朝说,“枝枝姐姐,你害怕吗?”

    孟南枝笑,“有一点,不过有你在,就不怕了。”

    花朝非常吃这一套,看着孟南枝的笑脸,她甚至有些晕晕乎乎的,“那你放心吧枝枝姐姐,我肯定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花朝和孟南枝这一次的目的地,在距离怡水山庄一百公里以外的村庄里。这里依山傍水的,环境非常美。

    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个地方,里头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而她们这一次的身份,是跟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叛逆期少女。

    孟南枝对此表示抗议:“你的长相具有很强的欺骗性,说你是小姑娘就算了,没人会相信我还处在叛逆期的。”

    花朝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那不如说你是感情受挫来散心的?伪装成一个文艺的女青年,这下总有人信了吧?不对,也不太行。”

    她说着叹了口气,“毕竟枝枝姐姐从来没有为情所困过,这身份还是为难你了。”

    可出乎花朝意料的,孟南枝同意了,“或许可以。”

    她看着花朝的眼睛,微微笑着,“为情所困没有,求不得的感觉我却是很明白,我觉得我能演好。”

    更何况就算没有花朝,她重复了这么多次,演技早已突飞猛进。

    “哦,那好啊。”花朝结巴了两下,但转瞬想到了什么,又兴奋了起来,“那暂定身份就是这个,这一次对外就说咱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闻言孟南枝缓缓挑了下眉,“为什么又是姐妹?”

    “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姐妹和抱错的真假千金是不一样的,这份关系更亲密呀!”花朝兴冲冲解释着。

    她始终觉得,她和孟南枝,并不如南枝和蒋青青辛月吟关系那么亲密。虽然她们整日待在一起,也有了共同的秘密,但十几年的情分是实打实的,孟南枝和她们一起度过的时光谁也替代不了。

    “只有我们两个行动,我其实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花朝抱着膝盖,直勾勾盯着孟南枝,“这会让我觉得,枝枝姐姐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就像花朝来到这个世界,知晓她秘密的,被她所依赖的,也只有孟南枝。

    三个室友也都是很好的女孩子,但花朝看她们更多是在看小孩。在她心里,只有孟南枝和她在情感上是平等的。

    “我也很高兴。”孟南枝捏了捏她的脸蛋,“那就说是好闺蜜吧,随你开心就好。”

    花朝心满意足,和和孟南枝同床共枕一夜好眠,第二天踏上了主动送菜的道路。

    村子里已经许久没有外人来,更别说是两个如此美貌的单身姑娘。

    坐在通往小村庄的三轮车上,花朝和孟南枝全程贴贴,前头的司机大叔操着浓重的口音问:“我们这地方偏的很,你们两个一看就是大城市的,怎么想到来我们这儿?”

    “我们就是想来偏远的地方,越远越好,最好谁都找不到我,急死他们!”花朝哼了一声,脸上挂着骄纵。

    “我们也是听朋友说,这里风景很好又冷门,所以才选定这儿的。”孟南枝垂下眼,手指转着花朝的金色发梢。

    大叔憨厚老实的脸上挂着笑容,那双眼睛里却闪过了一抹狡诈的精光,“朋友?什么朋友?不会是从我们村里出去的吧?”

    花朝:“好像不是,她叫吴小莉,大叔你认识吗?”

    司机呵呵笑了两声:“不认识。”

    他的确不认识,他认识的是吴小莉的父母兄弟,那吴家人可卖进来过好货,至今还被关在地窖里呢。

    吴小莉也是个了不得的姑娘,居然哄着两头肥羊主动送上门来了,这一家子还真有本事啊。

    “孩子们啊,我们村里地方小,没有什么旅店,你们要是想玩儿,还是借宿在村民家里好。村东头小王家就正好,她是寡妇,也没个孩子,你们两个女孩儿去她家住最合适。”

    “这样吗?那真是谢谢大叔了,麻烦您把我们送过去吧。”花朝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您可真是个好人啊!一进村就碰到您,你们村子一定也是个特别好的地方!”

    大叔哈哈一笑,“那是啊,保证你来了就不想走了。”

    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将两头肥羊送到了村东头,刚把三轮车停下,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往后看了看两头肥羊: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天真痴傻,更别说这已到了他的地盘,没什么需要顾忌的。

    他放心接听了电话:“喂?”

    “我叫吴小莉。”电话那边的女声压得很低,“货该到了,你看见了吧?整个平安乡都出事了,以后和你们对接的人,是我。”

    男人问:“所有人都出事了,怎么就你还在?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吴小莉啧了一声,很不耐烦,“这你不用管,就告诉我这两个货你要还是不要?你说不要,我立刻就打电话把她们叫走。”

    “他妈的,脾气还挺爆,你爸你哥都没敢跟我这么说话。等着吧,钱会打到你账上的。”

    他说完挂断了电话,再转过头来,又变成了那个憨厚老实,还带着几分笨拙的淳朴模样。

    “就是这儿了,你们先进去吧,玩得开心点啊。”

    花朝还是那副甜美可人的模样,笑眯眯说:“谢谢大叔。”

    将人送到只有一个女性独居的房子,能在短时间内大大降低对方的警惕性。如果这个女人还十分面善又和蔼大方,那就更容易获得他人的信任了。

    王寡妇明显就是这样的。

    她十分白净,又有一双天生的笑眼,一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酒窝,她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拉住了花朝和孟南枝的手。

    “我们村里好久都没来人了,更别说是你们这么漂亮的,真是叫人越看越喜欢。”

    花朝极大发挥自己长相上的优势,“谢谢阿姨。”

    王寡妇笑眯眯的,“叫什么阿姨呀,叫婶子就行了。婶子家里房间不多,你们是一人一间还是住一起啊?”

    “我们睡一间房就行了。”孟南枝终于开口了,“她小孩心性,认床,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会睡不着的。”

    王寡妇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转了又转,“你们两人看上去感情真好啊,是姐妹吗?”

    “不是亲姐妹,是好姐妹!”花朝用力强调。

    不过王寡妇也并不在乎就是了,“感情真好啊,真让人羡慕。那你们两个晚上睡一起吧,床单被褥都是新换过的,你们看看,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还能再换。”

    这态度真是热情,要是没什么防备之心的人,估计会被他们的热情淳朴砸得晕头转向,一心当他们是好人,全然不会提起防备了。

    花朝一脸不好意思,“谢谢婶子,不过不用了,哪能这么麻烦你呀。”

    王寡妇:“客气什么,等你们出去了多在外头宣传宣传,能让更多的人来我们村,我们就谢天谢地喽。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你们先歇着。”

    王寡妇说完转身离开,刚一踏出屋子,脸上堆着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花朝也揉了揉笑僵了的脸,装天真无知的傻姑娘还真是有点难度,她都快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打从坐上那辆三轮车以来,她就在飙演技,演到现在真有点累了。

    孟南枝捧着她的脸,指腹在她的腮帮子上轻轻摁着,“辛苦你了,其实可以让我多说点的。”

    她虽然看上去高冷,但其实很会和人打交道,一来重生了这么多次,总要长点本事,二来这是生意人的必备技能。

    花朝:“没关系的,我来就好,枝枝姐姐一点都不想和他们多说话,我知道的。”

    她不想让孟南枝做她不喜欢做的事,哪怕她本人并不介意。

    孟南枝已经足够委屈,做的也足够多了。

    “对了枝枝姐姐。”花朝压低声音:显得鬼鬼祟祟的,“虽然咱们只见到了两个村民,但你对他们的印象怎么样啊?”

    “很差。”孟南枝直言不讳,“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依旧会觉得很差。”

    因为这些人的淳朴都太做作太刻意了,基本是在卖弄。越缺什么才会越要表现什么,他们如此刻意地表达出自己的大方淳朴,恰恰说明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人。

    花朝也是这么想的,她赶路累了,直接一倒躺在了孟南枝腿上,“你别说吴小莉这个姑娘,还真挺不一般的。”

    脑子转得快,相当擅长趋利避害,还很会演戏,刚刚那个电话打得非常有气势。

    要是被三轮车司机一质问,她就解释起来,反而会引起怀疑,就是要态度强硬些,才能打消这些恶徒的疑虑。

    “出去就让她上学吧,她不愿意也不行,摁着她去学校。”花朝已经单方面做出了决定,“她不愿意读书,只是因为被压迫洗脑了太久,并没有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女生一定要有读书的自由。”

    这话花朝在出发前,其实跟吴小莉说过,但不知道这姑娘经历了什么,对学校好像有阴影,死活不愿意去,还振振有词地说:

    “我能有读书的自由,就不能有不读书的自由吗?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吗?”

    “不行的。”孟南枝冷静反驳,“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

    吴小莉并没有听懂,但依旧被这句话震撼到了,沉默着,久久没有出声。

    “希望等我们出去,这孩子已经想明白了吧。”孟南枝靠在床头上,“有青青在她身边,应该能说服她吧。”

    不一会儿王寡妇就快速煮了两碗面,她厨艺不算多好,但做家常便饭足够了,这两碗面看着还真有食欲。

    如果里面没有加料的话。

    花朝默默净化不该出现在食物里的药,并转移到了王寡妇的饭里。

    “婶子,吃饭了我们两个想出去转一转,咱们这儿有什么地方比较好玩吗?”

    “就一个小乡村能有什么好玩的,顶多是风景好了点。你们要是想的话,明天我带你们捉鱼去,今天在周围转转就算了,马上就天黑了。”王寡妇想了想补充了句,“千万别往山上走啊,有野兽的,很危险。”

    花朝表面上乖乖哦了一声,实际上根本不理。

    越不让去的地方就越得去看看了,肯定有意外惊喜。

    吃了饭,王寡妇原本在等前来接头的人,结果越来越瞌睡,天还没彻底黑下去就睡着了。

    在她屋外,急色的男人徘徊着转悠了一圈又一圈,但苦于没等到信号,不知该不该进去。

    “这王寡妇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

    今天村里来了两个格外漂亮的女人,她们刚走到村口,这消息就传遍了。一听说她们被顺利送进了王寡妇家,男人们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这么好的货,当然是先到先得。这男人已经交了一笔定金,不论这两个女人,最后被卖给谁家,他都要先尝尝滋味才行。

    结果他钱也交了,时间也到了,王寡妇那边却没动静了。

    “这臭娘们,该不会是收了老子的钱又要反悔吧?”男人越想越觉得定是如此,彻底等不下去了,直接闯了进来。

    王寡妇早早睡了,他的屋子漆黑一片,而隔壁还亮着灯,隔着窗帘能看到两道苗条身影。

    “怎么没迷晕啊?王寡妇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男人只犹豫了一下,就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不过没关系,醒着的才够味儿!”

    至于他一个人能不能制服对方两个这一点,他压根没想过。会不会动静太大打草惊蛇这件事,也不在他的顾虑范围。

    反正进了村的女人就别想走,再者说,女人不就是给男人玩的吗?他花了钱就该先享受。

    他兴冲冲推开门,屋里一片灯火通明,可刚刚还看到的人影却消失不见了。

    直到此刻,男人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更兴奋了,“美女?你们在哪儿呢?”

    “咔嚓”一声响,房门被关上了。男人闻声回头,看到了一头金发的少女,正站在门口处冲着他微笑。

    她问:“你是找我吗?”

    见男人忙不迭点头,她脸上笑意更深,“这个巧了吗?我也在找你呢。”

    男人尚未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朝就已经动手了。

    她抓着男人的头发,将他摁在桌子上,用力敲了两下,还笑着说:“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男人从没想到:他面对一个女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那一刻,女人的力气大到叫人窒息震惊,强大的压迫让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花朝两指合拢,点在男人眉心,“我本来打算去找隔壁王婶的,没想到你送上门来了,竟然如此,那就勉为其难用你好了。”

    男人大脑一片混沌,意识都不再清晰,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指令:要听花朝的话。

    “解决了吗?”孟南枝在外问着,还敲了敲门。

    这男人还在外头走来走去时,花朝就已经发现了。孟南枝原本想和她一起解决,但花朝态度非常坚定,一定要她出去。

    并且花朝还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我打人的时候特别凶,不想让枝枝姐姐看。”

    她还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基本形象。

    孟南枝:“……”

    她拗不过花朝,只能出去了。

    虽然她并不能理解,为何花朝突然开始在乎形象了。

    花朝:“已经好了,枝枝姐姐你进来吧。”

    孟南枝推门而入,就看到花朝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姿态称得上一句优雅。鬼鬼祟祟的男人正跪在地上,目光呆滞,看着好像脑袋不怎么灵光。

    孟南枝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但顾及花朝那突然的自我,她没有笑出声。

    她从手机里拿出白微十四岁的照片,问:“见过这个人没有?”

    男人得到的指令是听花朝的话,因此孟南枝的问题他并没有理会。

    下一刻“啪”的一声响,花朝在他后脑勺打了一下,“没听到枝枝姐姐在问你话吗?她问什么就答什么!”

    “你好好跟他说,别动手打他。”孟南枝一脸担忧,“我怕你把他打死。”

    哪怕没打死也不行,这男人现在被控制了,脑子不灵光,待会儿被打傻了也看不出来。

    “枝枝姐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花朝又一次恢复了端正的坐姿,“最多打成脑震荡,肯定不会死的。”

    男人:“……”

    他就算被控制了,此刻依旧感受到了无语,他又看了一眼照片,诚实的回答道:“不认识,没见过。”

    “不可能啊。”花朝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仔细看看,看清楚点!”

    吴小莉说了,白微就是被卖到了这里。

    花朝之所以感受到,平安乡和白微有一定联系,联系却又不紧密,是因为白微这个可怜的姑娘被倒卖过。

    她第一次被卖,的确是被卖到了平安乡,正是被吴小莉的父母买回去,给她的大哥当媳妇。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厉害的女人。”吴小莉想起当年来,还是很震惊,“被买来的大部分女人刚开始反抗,被虐待的时间久了就会麻木。如果有了孩子,就会为了孩子妥协。”

    “但她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妥协过,更没有麻木。”

    那时花朝问:“她没有生孩子吧?”

    毕竟当时的白微,只有十四岁。

    “生了的。”吴小莉说,“她被买回来两年后怀了个孩子,她不想生,一直想尽办法想要堕胎,那时候我妈说只要生下来就好了。”

    “孩子的确生下来了,但并没有好。”

    吴小莉说着,吞了口唾沫,“她有力气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孩子……掐死了。”

    第72章 背背,贴贴

    白微生下孩子又把孩子掐死那年, 才十六岁,正是上高中的年纪。

    就连受尽苦楚的蒋青青和辛月吟,这也是她们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这也太惨了, 也太苦了。”花朝叹气,越发坚定了要将白微找到的心。

    为此她和孟南枝一起来了这么个鬼地方,结果这个男人居然告诉她不知道,没见过,不认识。

    花朝凶巴巴, 语气也很严厉,“快点, 仔细看看, 再不好好说, 头都给你打掉你信不信!”

    男人认真看了看, 还是给出了一样的回答:“不认识。”

    花朝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当即就要动手,孟南枝拦住了她。

    “这是白微十四岁的照片,他可能确实没认出来。”

    毕竟白微被再次倒卖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这两年来她一直被囚禁, 遭受着非人折磨, 还生了个孩子。

    “也是,那我换个问法。”花朝深吸气,努力平复情绪,“四年前从平安乡吴家买来的女孩,被关在什么地方?”

    男人沉默着思索了好半天, 看得出他非常努力,但他最后说出口的话还是:“我不知道。”

    花朝:“……”平复失败, 她心态还是炸了!

    “没用的东西!”她给了男人一拳,直接把人打昏了,又丢出去。

    果然不该在男人身上浪费时间,还是应该去找王寡妇,她知道的肯定很多。

    房间里,王寡妇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很熟,花朝直接推门进去她也没察觉到,甚至还在打呼噜。

    “嘿,醒醒。”花朝用力推了推她的肩膀,硬是把人给推醒了。

    “怎么……”王寡妇刚张了张嘴,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她的双眼放空失神,什么反抗的话都说不出了。

    孟南枝还是拿出了白微的照片,而王寡妇的回答也跟那个男人一样:“不知道,不认识。”

    花朝额角青筋跳了跳,更生气了,“平安乡吴家卖进来的那个女孩在哪儿?再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真的会打爆你的头!”

    王寡妇意识被控制,但身体感受到了危险,不自觉抖了抖,脑子也转得更快了,回答道:“在后山,被锁在底下了。”

    “后山?”花朝拧眉,“为什么把人关在哪里?你们还有人住后山?”

    王寡妇:“没有,只有她在后山。”

    “除了她,还有谁被关在后山?”

    “只有她。”

    “为什么?”

    “因为没人敢让她生孩子,她是个狠毒的女人,会把自己的孩子杀死。”

    听到最后这句回答,花朝和孟南枝都被气笑了。

    一群做着丑恶勾当罪孽滔天的人,居然觉得白微是个狠毒的女人。

    花朝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她问:“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你们买来干什么?”

    闻言王寡妇只说了句:“是那位需要她。”

    之后王寡妇就一句话都不肯说了,她早已被下了禁令,花朝多问了两句,她甚至开始口鼻流血,但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这是一道能和花朝咒术抵抗的禁令。

    花朝无意浪费时间,“算了,暂时饶你一命,睡觉吧。枝枝姐姐,咱们先去后山看看吧。”

    孟南枝还以为她不会这么果断,短暂愣了下,随后点头说好。

    “怎么了枝枝姐姐,你好像有点犹豫?”花朝问。

    孟南枝摇摇头,笑了,“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说后山危险,让我先别去之类的话。”

    “留在这儿也很危险啊,只有跟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花朝叉腰,“再者说,怕危险我直接不带你来不就好了吗?我们就是要一起行动才行!”

    花朝从未想过要独自行动,在她眼里,她和孟南枝本就是一体。

    从孟南枝接受了她的来历,并给予她信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将自己和孟南枝绑定了。

    孟南枝点头,“没错,我们就是要一起行动。”

    她在拯救蒋青青时,她会刻意避开辛月吟。在怡水山庄,她也不想让蒋青青涉险。

    但她始终和花朝一起行动。

    离开王寡妇家时,花朝不忘将门反锁还加了道禁制,以保证不会有人突然闯入发现她们俩不见了。

    “白微,白微。”花朝和孟南枝走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嘴里不停喃喃着白微的名字。

    这后山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并且王寡妇也没乱说,这里真有野兽,还是开了灵智的那种,会说话,花朝都听到它们的碎碎念了。

    “嘶。”孟南枝走着走着,吃痛倒抽一口冷气。

    花朝立刻停下来,“怎么了枝枝姐姐?是磕着碰着还是被咬了?”

    孟南枝摇头,“磕到了,没什么大事,继续走吧。”

    花朝的视线在黑暗中半点不受限制,她蹲下来仔细看孟南枝的伤口,将她扶到路边石块上先坐下。

    “不算严重,但还是要处理伤口,总不能就这么走。”花朝说着抬起她的腿,将裤腿挽上去,将自己的唇瓣贴在了她的伤口上。

    孟南枝一惊,就要将腿缩回来,但毫无意外的,她根本动不了。

    只要花朝想,她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黑暗里,孟南枝难为情又觉得尴尬,攥着裤腿的手指用力收紧,她问:“朝朝,你干什么?”

    “处理伤口啊,我不是说了吗?”花朝抬起头,她的唇瓣上沾了血迹和唾液,一片艳红。

    她用指腹擦了擦嘴,解释道:“我的唾液能止血消炎,不信你现在感觉一下,是不是好多了?”

    孟南枝好好感受了下,的确好很多。她耳朵红红,小声说:“谢谢朝朝。”

    “咱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花朝将她腿放下,转过身去背朝着她,“枝枝姐姐你上来吧,我背你。”

    孟南枝抗拒,“我已经不疼了,可以自己走的。”

    “这里到处都是坑,你又看不到,不小心再受伤了怎么办?还是我来背着你走,你安全,我们赶路也能更快。”

    花朝怕她不愿意,又强调道:“我们要赶在天亮前把白微救出来,迟则生变,拖延不得。”

    事关白微,孟南枝果然不再犹豫,趴在了花朝背上,由她背着往前走。

    花朝走得很稳,双手托在孟南枝的臀和大腿之间。黑暗里,只有她沙沙的脚步声,和孟南枝的心跳声。

    天很黑,但适应了以后也能看清周遭,比如花朝近在咫尺的脸。

    孟南枝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太糟糕了,她们是来救人的,花朝的心思也都放在了白微身上,而她脑子里却被情情爱爱填满,实在是太不应该。

    但她真的控制不住,花朝很好,处处都好。平时的她看着多跳脱,关键时她就有多靠谱。

    她们此刻亲密无间,夜风送来一阵阵香气,那都是花朝自带的体香。孟南枝细细感受着她的体温和气息,将脸贴在了她的颈窝上。

    花朝当场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体温十分不争气地飙升。

    枝枝姐姐好软,现在也很乖,她两只手都不敢乱动,只能规规矩矩放着,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思想。

    “为什么我一个修炼的,身材还不如枝枝姐姐一个天生的呢?”花朝开始胡思乱想,“她身材真的好好,前凸后翘。刚认识时她还太瘦了,现在胖了点更加丰满性感,可惜的是她不肯让我摸一摸。”

    上次倒是趁机上手了,可惜……

    花朝思维发散到这里,瞬间清醒了过来,告诉自己别乱想了。

    可惜什么?有什么好可惜的?做人不能太好色,还是要有底线!

    “怎么了?”孟南枝问,“为什么摇头,走错了吗?”

    “没有,我……我就随便晃晃脑袋,这样能清醒一点,嗯。”花朝说着说着,自己都要信了。

    孟南枝拧眉,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还真摸到一手汗。

    花朝在盛夏都是干净清爽的,只有练舞时才会出汗,现在居然满头汗了。

    “果然背着我还是太累了吧?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就好。”孟南枝相当贴心,“累了就不要勉强自己。”

    “你胡说,我没有。”花朝为了证明自己,还把人往上掂了掂,“真女人不能说不行,我非常行。”

    孟南枝:“……”

    花朝总是这样,会有些不合时宜的搞笑。

    她不肯放手,孟南枝也没法自己跳下来,只好随她去了。

    只是有了刚刚那么一遭,她们两人的胡思乱想被迫打断,谁也不敢发散思维,连话也不说。一时间气氛安静,身边只剩下了虫鸣和风声。

    花朝在心里默默骂邪祟,都怪这个坏东西,这里离邪祟的大本营太近了,她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她直接用灵力笼罩后山,自然能感受到白微的位置,孟南枝也不会受伤。

    而现在,她只能背着南枝,放出一缕灵力探路,兜兜转转终于到了目的地。

    “找到了。”花朝松口气,将孟南枝放下,“枝枝姐姐,你躲远点,小心些。”

    下一刻,花朝以灵力凝结了个小小结界,握拳成锤,狠狠砸在了石门上!

    第73章 信任,救人

    以指为剑的很常见, 以拳化锤就有点稀奇了。

    花朝一锤下去,直接砸得飞沙走石,孟南枝都被吓到了。

    她这时才明白, 花朝为什么让她躲远点。花朝的杀伤力,真的很大。

    “好了,白微就在里面,咱们马上把她带走,速战速决!”花朝握住了孟南枝的手, 拉着她往里走。

    和外头的一片漆黑不同,地洞里的光线虽没有多明亮, 但也柔和温馨, 里面的各种布置摆设也一应俱全。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里头的情况, 怕是要以为这是什么度假休息的好去处。

    白微就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四年的时间。

    她听到动静也没什么兴趣, 直到花朝和孟南枝站在了她面前, 她才缓缓抬起头。

    花朝被她看得心头突突一跳,这才明白为什么拿出白微的照片来,那两人却都说没见过。

    现在的白微和照片上的十四岁姑娘,相差甚远,光看外表根本无法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她不是像花朝想象的那样, 失去尊严一身狼狈, 或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她是单纯的死气沉沉,容貌也苍老了很多,她是死寂的,像不会再起波澜的水。

    只需要看她一眼, 花朝就觉得很心疼。

    一个鲜活热情的姑娘被折磨成这样子,这不仅仅是外表和□□上的死寂, 她的灵魂也被杀死了。

    花朝又是一拳砸上去,直接砸断了锁着白微的铁链,“白微,我是来救你的,你跟我们走,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白微一动不动。

    她甚至打了个哈欠,瞧着有点困倦,她问:“你好久没来过了,我以为你放弃了我,打算让我老死在这里,没想到你又来了。”

    花朝没动,她满脸疑惑,“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对吧,没关系,只要你跟我走出去就好,等获得了自由,你自然会相信我的!”

    白微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中间被折磨了那么久,她有防备心是正常的。

    白微盯着花朝看了又看,最终下了结论:“你这次演技有进步,但是这一招你已经用过了,你忘记了吗?”

    她说着,甚至有些高兴,“你不是忘记了,你是没有招数了。我说过,你能折磨我,但我不会低头。我的痛苦,你拿不到!”

    花朝和孟南枝对视了一眼,她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比白微外表的苍老更严重的是,她的心理。她在对抗,在克制,但她其实早已深陷痛苦的泥沼。

    没人能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仍旧保持冷静和平和的心态,更别说白微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罢了。

    花朝到现在才明白,王寡妇说的那位需要她是什么意思。

    是邪祟需要白微。

    她需要白微的痛苦,白微越是不屈,越是不肯低头,她的痛苦就越纯粹越源源不断。

    如果她选择麻木,选择妥协,她反而不会被邪祟盯上,被困在这里暗无天日地度过了四年时光。

    白微,是邪祟为自己精心挑选的,养料。

    不仅仅是白微,这小山村里的所有人,都是邪祟的养料。他们的贪婪恶毒不择手段,都是邪祟力量的来源。

    越是坚定的人,能提供的能量就越多,白微的不屈是,外面那些人不知悔改的恶毒也是。

    孟南枝轮回一百八十多次仍不放弃是,蒋青青和辛月吟同样仍旧是。

    其余人的供奉对邪祟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她真正的力量之源,是孟南枝和她的好友们,是白微和困住她的小山村。

    看清这一点后,花朝忽然觉得好恶心,是真的恶心极了。

    她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逐渐发白,她没时间了,干脆一把拉住了白微。

    “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但是没关系,只要你走出去,你总能看到真相的。”

    白微常年被锁在地洞里,肌肉严重萎缩,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被花朝拖着走。可在她即将跨出洞门的一瞬间,一道无形的障壁拦住了她的去路,甚至将她弹了回去。

    花朝只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再回头白微已经跌在地上了。

    孟南枝上前将人扶起来,忙问道:“摔伤了没有?你感觉怎么样?”

    白微眼神古怪地看着她,摇头。

    很奇怪,为什么这次变成两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来救她?

    类似今天的事情,白微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最初她看到的,是同样被拐卖的受害者,答应和她里应外合救她出去;后来是变成了警察,还有父母。

    在无数次希望落空后,白微以为自己麻木了,但很快,那东西又换了招数。

    她看到了和她一样的,被拐卖的无辜者,哭着求她帮帮忙,说她想回家。

    “全部,全部都是骗子。”白微咬紧了牙,“根本没有人会帮我,也没人相信我,更不会有人和我站在一起。”

    而最后,白微看到了那个被她掐死的孩子。

    孩子哭着问她:“妈妈,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我不是你十月怀胎的宝宝吗?”

    “有那样的父亲并不是我的错,我是你的孩子啊,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狠心?”

    要说白微被拐卖的这六年时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和对不起的人,那就是这个孩子。

    她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不行。

    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儿,女孩长大之后同样会被压迫,会成为商品,就像吴小莉一样。

    如果生下来的是儿子,那就是和他父亲一样的压迫者,会变成禽兽畜生,会伤害和她一样无辜的女孩。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行。

    曾经白微以为自己会直截了当的下手,她根本不爱这个孩子,更不会生下强.奸犯的种!

    可当孩子呱呱落地后,她还是心软了。

    孩子好小,好软,眼睛都睁不开,但已经会循着本能找妈妈了。在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小小的婴儿是最干净最纯粹的。

    “乖宝宝。”白微轻轻摸着孩子的脸,一边流泪,一边将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婴儿的骨骼还没长好,哪怕是没什么力气的白微,也能轻松将拧断他的脖子,了结他的生命。

    “下一次,去个好人家吧。”

    投个好胎,是白微对孩子最后的祝福。

    因此在看到孩子的幻想后,白微是被迷惑了的,愧疚充满了她的心。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妈妈有没有后悔过呢?”小小的孩子问,“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血脉相连,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所有人都在伤害你欺骗你,只有我,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爱你。”

    “杀了我,你后悔吗?”

    被愧疚包裹的白微,没有半点犹豫,她说:“我从没后悔。”

    在那种情况下,她绝不会留下一个出生就代表着罪孽的孩子。吴家人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将她匆匆处理掉。

    他们清楚,白微不可能认命,再生下孩子,她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杀掉。

    孩子的幻象被白微一句话破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地洞,眼泪流了满脸。

    从第一次上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白微被困在底下,对时间没有感知,她本以为这一次,那东西要放弃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两个人。

    “我不会相信你们的,放弃吧。”白微没什么力气,依旧坚持推开了孟南枝,“父母,警察,你都用过了,现在我又为什么会相信,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会来救我呢?”

    花朝有点绝望了。

    洞门有禁制,针对白微的禁制。她和孟南枝来去自由,但白微不行,她必须要过了心里的坎儿,才能跨出去。

    这禁制下在白微心里,解除的条件只有一个:信任。

    “他爹的,好恶毒的邪祟啊!”花朝抓着头发,无比暴躁。

    白微已经失去信任的能力了,别说她还遇到了邪祟精心策划的种种骗局,仅凭被被拐卖了六年这一点,就足以让一个人不再相信别人了。

    花朝都要急哭了,“枝枝姐姐,你想想办法呀,白白她不信任我们,我就无法带她走出这道门。”

    白白。

    听到这个称呼,白微有一瞬间的愣神。

    孟南枝精准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她给花朝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问道:“我们的确和你素不相识,我们来找你是有原因的。”

    她抬抬下巴,示意白微看花朝,“她是李玢的同学,也是李玢的朋友。我们是受李玢所托,专门来找你的。”

    原本听到前面,白微还有点犹疑,听到最后她又冷静了下来,“不可能,李玢除了我根本没有朋友。”

    花朝:“……”

    果然是好姐妹啊,她对李玢真的很了解。

    孟南枝给了花朝一个眼神,“的确,李玢是个很内向很胆小的姑娘,我刚刚夸张了,是李玢单方面和朝朝做朋友,朝朝是被动接受的。”

    花朝立刻拿出了李玢给她的发卡,“你看啊,这是你的发卡,还记得吗?李玢一直保存着,她还有好多你的东西。你不信我,但求你信一次李玢吧。”

    花朝说着,有点犹豫,“还是说,你恨她?”

    闻言,白微露出了几分茫然,“我为什么要恨她?”

    她从没觉得是李玢害了她。

    从没有。

    第74章 天道,助我

    花朝被白微这句“我为什么要恨她”给震撼到了。

    所有人都觉得李玢是有错的, 哪怕是花朝,她能理解李玢,能站在李玢的角度考虑问题, 得出的结论也是:

    李玢有一定责任,但错不在她。

    可是白微,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她不觉得李玢有错。

    花朝试着解释:“因为李玢给你发了微信,所以你才会深夜出门, 之后才会碰到人贩子。这件事主要责任并不在她,但你真的, 一点都不怪她吗?”

    闻言白微拧眉, 她一不高兴, 那张被时间搓磨的脸上, 便出现了皱纹和沟壑, “不是这么算的,这么倒推下去,如果我不和她吵架,我就会和她一起回家,她也不会被人关到厕所里从而求助我, 难道要说错在我身上吗?”

    白微无比清楚是谁害她沦落到这幅境地:是人贩子, 是人口买卖双方,是助纣为虐的恶人,是那个不断折磨她的东西。

    她是如此坚定,让花朝轻笑了一声,“你很好, 白白,真的很好。你是永远不会输给邪门歪道的少年人。”

    “你这些年一直在被欺骗, 但你从没见过李玢对吗?因为邪祟和包括李玢在内的所有人一样,认为是她害了你,觉得你会恨她。”

    “她甚至不会变成李玢,又怎么会假扮成两个你不认识的,说是李玢的朋友来骗你呢?”

    她朝着白微伸出手,“相信我一次吧,好不好?”

    “或许不是相信我们,是相信李玢。”孟南枝也说,“走出这道门,去见见她吧,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害了你,她憎恨自己好多年。”

    白微没吭声,她的犹豫抗拒和试探都写在了脸上。

    其实被拐走这些年,白微很少想起李玢。曾经她以为是被囚禁的日子太久,过往的一切都被模糊了,直到这两个人突然出现,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是刻意忽略某些事。

    尤其是,被拐走的那天。

    白微看到李玢微信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刚从浴室出来,连头发都顾不上吹,赶忙给李玢回消息打电话,结果全都没有回信。

    白微后悔又害怕,不受控制地将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套上衣服就往外跑。

    如今再想起那天,白微只记得天好冷,头被吹得一阵一阵疼。有不认识的奶奶在此时拦住了她,求她帮忙,说自己迷了路一直没吃东西,已经饿到不行了。

    如果是在平时,白微还有心思去想其中的不对劲,但此刻她心里都在李玢身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钱来塞给老奶奶,说:“奶奶你自己去吃吧,我有急事。”

    但老人却拉着她不肯松手,说不要这么多钱,只要去小饭店里吃最简单的东西就好,一个劲儿将她往小路上拽。

    年纪一大把的老婆婆力气出奇的大,白微挣扎了几下发现居然挣不开,这时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灯光昏暗的小店里冲出来两个男人,和老人一起将她强行拽了进去,还用沾了□□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惊慌之下吸了几口,之后就失去意识。

    等再次醒来,她已经在平安乡,被吴家人看中买下。

    那天的经历实在是太惨痛,再加上吸了药物,白微已经不自觉遗忘了不少内容。

    不知不觉间,维持白微活下去的动力已经不是回家,而是……不能痛苦,不能相信,她决不能让那个东西得到它想要的!

    但当一切被回想起来,白微才恍然意识到,她好痛啊。

    早在被拐卖的那天,她就已经深陷在痛苦中,挣扎着过了六年时光。

    “相信我吧,李玢在等你呢。”花朝还在循循善诱,“她比前几年更惨了,还是没朋友,喜欢我想跟我玩也不敢直说,为了保护我的朋友们还差点死掉。”

    “白微,李玢没有你真不行,你给她一个机会,去见见她吧,求求你了。”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李玢。

    白微颤抖着,将手搭在了花朝掌心,“你说李玢她……”

    她想问的话还没说完,花朝压根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拽着人就跑。

    千万要快点,万一过会儿白微后悔了,就又出不去了!

    白微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行拽出去了。

    外头的天色不过蒙蒙亮,与世隔绝的小山村空气很是清新,虫鸣鸟叫不绝于耳。白微站在松软的土地上,脸上带着怔忡和不敢置信。

    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好极了,我背着枝枝姐姐,姐姐背着白白,咱们三个一起走,马上就下山!”

    孟南枝:“……”

    她正要抗议这个安排的不合理之处,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土地瞬间开裂,她骤然跌下。

    一声惊呼刚刚从口中溢出,她的手就被拽住,是花朝。

    原本拉一个人,对花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同一时间,白微那边也出了问题,她现在需要左右同时抓住两个人,同时还要用灵力与阵法对抗拉扯。

    花朝只恨自己不能变回原型,否则她现在一边叶子卷一个,肯定不会有问题了!

    【哎呀好可怜啊,你现在只能救一个人,那么你要选谁呢?】

    邪祟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不过这次听着多了几分计谋得逞后的幸灾乐祸,总之就是……很贱的声音。

    【你的灵力只够短时间内破掉一个阵法,是救你陪伴多时十分心爱的枝枝姐姐,还是救你好不容易才拉出深渊的白微?】

    同一时间,邪祟的声音也出现在孟南枝耳边:

    【你真的很喜欢花朝,你也知道她是真的善良,是真心想要救下白微吧?】

    【已经可以救走的人,因为你而被迫放弃,真可怜啊,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你现在和还没能和花朝在一起呢,你猜,你们会不会因此产生隔阂啊?】

    孟南枝脚下悬空,她低头看去,万丈深渊不过如此。

    而白微那边,邪祟也没放过:【恭喜你这次的信任没被辜负,但是很可惜啊,你让她为难了。】

    【以为遇到了救赎的你,这次会不会被放弃呢?】

    “你好烦,你这些屁话还没说够吗?”白微拧眉,满脸难以忍受,“我在地洞里和你说话,是因为没人能跟我说话,你该不会以为是你很会说吧?”

    得意的空灵声音沉默了下来。

    白微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花朝,笑了下,说:“你帮我告诉李玢,她真的没有错,我从不怪她,也是真的想要和她做朋友。当初……我不该因为外人和她吵架的。”

    “但我其实、其实不是想和她绝交,我只是想逼一逼她。”

    她只是单纯的,想让李玢试着反抗,别再像之前那样被人欺负了。

    “你干嘛说这种好像临别遗言的话?”花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谁说我不能两个都救下的?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你看我枝枝姐姐,她就不会说这些。”

    孟南枝甚至连邪祟也没搭理一句,听到花朝的话她才抬眼。

    “是啊,我相信你。”孟南枝的脸上一片平和,半点看不出她深陷阵法危在旦夕,“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

    而她最相信的,是花朝绝不会放弃她。

    这一点就连邪祟都一清二楚,所以邪祟只说孟南枝让花朝为难。

    邪祟都知道孟南枝对花朝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呵,不自量力,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邪祟的声音,甚至能听出点气急败坏来:【你再强也无法同时破了我两个阵法!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死局!】

    “被捏爆好几个寄宿体的小东西,还挺自信。”花朝说着,灵力肉眼可见地凝聚在双手,“破不了,那就不破了,凭什么我要按照你的路走下去!”

    她死死咬着牙,暴涨的灵力让她唇齿间尝到了血腥味,她仰头,喝到:“天道助我!!”

    一般人说这话是在向天道借神力,至于能不能借到那就要看个人本事。

    但花朝说的,是陈述句。

    天道:【……】祂还以为花朝有什么破解之法,没想到是找祂开挂。

    下一刻,花朝感觉一道灵力自天灵盖涌入,她一把将孟南枝从阵法中拉出,阵法和灵力碰撞,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她单手抱着孟南枝,顺势一滚,滚到了白微的阵法旁。

    两人一花,齐刷刷被阵法吞噬。

    孟南枝只感觉自己在不断下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前头却是花朝紧实的拥抱。

    花朝甚至还不止抱了她一个,将白微也护住了。

    “砰”的一声响,花朝狠狠砸在了地上,瞬间尘土飞扬。

    白微昏了过去,但孟南枝半点事都没,她慌慌张张查看花朝的情况。

    她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你怎么样了?受伤了没有?”

    “问题不大,不大。”花朝说着一扭头,吐了口血出来。

    在孟南枝又惊又惧的眼神中,她干净利落地一抹嘴,“吐出来就好多啦。”

    见孟南枝满脸都是眼泪,她凑过去给她擦眼泪,“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啦,我是故意掉下来的。”

    花朝一早猜到邪祟不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开,但也没想到邪祟动手这么快,都没时间把白微送出去。

    第75章 人鱼,中招

    花朝看着昏死过去的白微, 深深叹息了一声。

    没能把白微送出去真是太可惜了,白微就是一个普通人,身体还很差, 灵力波动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受伤。

    她给白微画了个结界,又咬破手指用血加固,最后还不忘记叫天道:“你帮帮忙,保护一下白微。”

    【……】天道沉默片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金山茶,你是不是有点不尊重我了?我是什么, 能随便给你开挂?我是你说叫就能叫来的吗?】

    “你真是, 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能不能叫来, 不还是叫来了?”花朝哼了一声, 对天道非常不满, “快点的,这都是你的孩子,你不保护谁来保护?”

    天道本想说一句,知不知道什么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祂知道, 花朝听了也不会在意的。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再次加固了花朝的结界,白微正在其中安睡,瞧着乖巧可怜。

    “谢谢你了。”花朝笑眯眯说。

    孟南枝看到这神奇的一幕,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歪了歪头, 问道:“朝朝,你在跟谁说话?”

    “跟天道啊, 就是把我送来帮助你的家伙。”花朝活动了下筋骨,整朵花都活泛了起来。

    孟南枝看她活蹦乱跳的,想必刚刚吐的那口血对她应该影响不大。

    孟南枝这才松了口气,“你看上去好像,挺高兴的。”

    “因为我验证了件事情。”花朝将还坐在地上的孟南枝拉起来,“虽然邪祟看似嚣张,但我们的努力成效斐然。从前天道有诸多限制,基本没有主动帮我的自由,现在就不一样了,我一开口就能把祂叫来。”

    花朝很早就在奇怪了,一个天道,怎么格调这么低呢?不过是个邪祟罢了,居然还需要从其他世界搬救兵。

    后面她才逐渐明白: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这原本是一个现代世界,既没有科幻星际,也没有修真仙法,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小世界,出现了邪祟这种鬼东西。

    对于天道来说,邪祟的存在属于是——超纲了,这根本不是祂的负责范围。

    更为可怕的是,这邪祟不知为何,当真在末法时代修炼起来了,还能不断发展下线。

    “其实按照我看来,枝枝姐姐你的不断重生并不只是因为邪祟,也有天道在帮你。只是这天道太不争气了,没能打赢邪祟,因此你每次重生,只能回到十八岁之后。”

    也就是孟南枝的养父母死后。

    重生在这个时间段最恶毒的一点就是,不论孟南枝怎么努力,逝者已逝,南振华和朱伊人回不来,林渔同样如此。

    因此孟南枝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绝望之中自杀重来。

    “真是太不争气了,居然有这么没本事的天道啊。”花朝想到在修真界,天道降雷直接把她给劈死了,更加不平衡。

    为什么她就碰不到这种没出息的天道啊!

    【行了,别总在心里骂天道,骂的还那么伤自尊。】天道默默发言,【我要有直接劈死邪祟的本事,还要你干什么!再说我也没有亏待你,你不仅重生,还有了个……】

    女朋友三个字被天道咽回去了。

    虽然已成定局,但想到祂认真捏出来的好女儿就这么被花朝摘走了,祂还是有些心痛了。

    起码在这两人确定关系之前,祂不能帮她们捅破窗户纸!

    孟南枝在努力消化着花朝的话,“你说你是被天道,也就是老天爷送来的,目的是为了帮我。”

    见花朝点头,她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呢?”

    她不过是这万千世界中的一个,或许是惨的离谱了些,但……居然值得老天为她格外开眼吗?

    “说出来枝枝姐姐你或许不相信,但这个世界真是绕着你转的,这也是邪祟会盯上你的原因。”花朝扶着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你真的特别重要,正是因为你相信了神鬼之说,接受了仙法道门,再加上我令邪祟受创,天道的力量才会加强啊!”

    气运之女和天道,是相互影响的。

    花朝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很兴奋,和孟南枝额头贴着额头,“这一次不出意外,我们进了邪祟的大本营。她看着强,实际上已到了强弩之末。这一次只要我们一击得手,我们就赢了!”

    “我们会脱身,白微能回家,外面那些畜生会受到法律的惩罚,林渔也能重新来过,她会和辛月吟一起,拥有她们的十九岁。”

    花朝说的一切一切,落在孟南枝的耳朵里都是那么的美好,缥缈,虚幻,但因为有花朝,又触之可及。

    “那你呢?”孟南枝捧着她的脸,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你会付出什么代价?你还能……和我一起离开吗?”

    “当然能了,我说的第一句不就是,我会脱身吗?”花朝笑了,“枝枝姐姐你放心,我没有那么高尚,会牺牲自己去救人。我要做,就定然有万全之策。”

    这个世界不太好,很多污染,还有邪祟,花朝来到这里也是孤身一人,就连父母都不是真正属于她的。

    但是这里有孟南枝。

    因为有她,这个世界,也美好起来了。

    “枝枝姐姐,等我干掉邪祟,我们就……”

    “嘘。”孟南枝堵住了她的嘴,“不许在这种时候立flag。”

    花朝的大脑宕机了。

    因为孟南枝,是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嘴巴。

    虽然是一触即分,虽然这短暂的算不上是亲吻,但……但是……就怎么说呢……

    花朝脑子里全是浆糊,眼睛都发直了。

    “在想什么?”孟南枝轻声问。

    “能再来一下吗?好像没感觉。”花朝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脸色爆红,“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

    她的欲盖弥彰还没说完,孟南枝就又亲了下。

    “可以的,当然可以。”孟南枝在她唇瓣上咬了咬,“只要你想,跟我做什么都可以。”

    花朝已经不是大脑宕机了,她现在心潮起伏,脸蛋泛红,身子发热,脑袋发黄。

    这这这,这是表白吧?是在剖析心迹吧?是在用行动证明一切吧?!

    “那,现在也不行啊,还是得等把邪祟都解决了再说。”花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理智,“时间不早了枝枝姐姐,咱们争分夺秒。”

    孟南枝被她逗笑了,“好啊。”

    其实孟南枝早就知道,只要她开口,花朝就不会拒绝她,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但现在看到花朝的反应,她的胸膛心口还是被愉悦填满了。

    在掉下来之前,花朝以为这一次直面邪祟,场面肯定惊心动魄,免不了要一场大战,到时一定要以保护孟南枝和白微为先,不能打上头了就不管不顾。

    她万万没料到,是这么个发展。

    多少对邪祟有些不尊重了。

    现在的花朝就是着急,非常着急,直接变成了急急国王。原先定下的那些计划,什么慢慢寻找,循序破阵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现在就想赶紧干死邪祟,然后和孟南枝出去。

    这可是人生大事啊!

    于是孟南枝就眼看着花朝一手拉着她,一手凝聚金光,挥手一甩就砸下一个大坑,还伴随着轰隆一声响。

    简直是在暴力执法。

    原本孟南枝是不觉得花朝会生气的,但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她问道:“你……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单纯因为这样会比较快,仅此而已。”花朝理直气壮,又是一个光球轰下去!

    只听一声巨响,这次她终于砸对地方了。

    一阵尘土飞扬后,邪祟真正的老窝出现在花朝和孟南枝面前。她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

    花朝曾以为,她会看到修道者的洞府,或是现代人生活的房间,兴许还会再高档一点,毕竟邪祟吸收了这么多信徒和力量,小日子应该过得很不错。

    孟南枝也是如此想的,在她眼里,人鱼邪祟生活的地方肯定依山傍水,或许就在海底。邪祟在她心里的形象,早已经定了型:和那神像一样,美丽诡异又引人堕落。

    她们唯独没想过,人鱼的确生活在水里,但却是……被锁在了浑浊的水池中。这池子,甚至没有孟家墨的私人游泳池大。

    “你们来了。”听到声响,趴在水池边上的人鱼抬起头,对着她们微笑,“看到你们如此憎恨的邪祟身陷囹圄,是不是很痛快?”

    人鱼的长相,就是那神像的拟人版,甚至还要更美丽一些。

    海蓝色的长发,幽蓝的眼眸,白到发光的皮肤,深邃勾人的五官,还有那条波光粼粼的鱼尾,全都在诉说着她的美丽。

    但她和那神像又不太一样,神像是高贵冷漠的,而眼前的人鱼……

    手臂粗的铁链锁着她,青紫色的伤口遍布她所有裸露的皮肤,浸泡着她的死水浑浊,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的眼睛甚至无法聚焦。

    这是太久没有见过光见过人,才会有的反应。

    “你还……”花朝整理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用最简单粗暴的语言描述了心境,“怪好看的。”

    美丽又颓废,被禁锢着的人鱼减少了攻击性,她的美貌便更加惊人。甚至因为她的处境,还会激起他人的施虐欲。

    花朝自认为她是有道德底线的老色批,但很明显,不是人人都和她一样。

    人鱼身上的伤疤,明显都是人为施暴留下的痕迹。

    “谢谢你,我也觉得我很好看。”人鱼笑,湛蓝色的眼眸闪烁着点点光芒,“那你愿意救救我吗?”

    “我多可怜啊,你救了那么多人,不能救救我吗?”

    花朝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大脑便一片空白。她意识到一时疏忽上了套,慌忙握紧了孟南枝的手。

    在彻底被控制前的一瞬间,花朝脑子里只剩一句:

    “果然不能太好色,这就是看除了枝枝姐姐外其他美人的代价吗?”

    第76章 花朝,水兰

    花朝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被控制了, 她目之所及全是一片黑,还有水,看样子是海水。

    作为一朵金山茶, 被这么泡在海水里还是挺痛苦的,她觉得那狗东西实在是太恶毒了!

    但……狗东西是什么来着?

    “果然花是不能泡在水里的,怎么还记不清了?这是脑子进水了吗?”

    花朝一点一点往上游,随着逐渐靠近海面,她的视线也逐渐清晰明了。

    湛蓝色的海水, 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色彩斑斓的小鱼和水母围绕在她周围, 她还能听懂它们说话。

    不过这些小东西太吵了, 聚在一起叽里呱啦说个没完, 花朝一句具体的内容都听不出, 只能感受到这些小东西好像都很喜欢她。

    “可惜啊, 喜欢我也没有用,我是一朵金山茶,我肯定要回到陆地上,在水里泡的太久,淹死我怎么办啊?”

    花朝心里头这么想, 可动作却不受自己控制, 和小鱼一起转圈圈,光看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开心呢。

    花朝一边被迫在水中游荡一遍,在心里吐槽,忽然她听到一声尖叫, 不远处有黑水直接灌了下来,迅速将一片湛蓝的海域都染黑。

    附近的海洋生物都被吓到了, 纷纷逃窜,离得远游得快的还好些,直接被黑水兜头浇下来的,没挣扎两下便肚皮一翻飘了上去。

    大批的海洋生物横死,快乐的氛围消失不见,哪怕花朝是一朵金山茶,此刻也感受到了不忍和难过。

    她默默在心里敲着木鱼:“我虽然抱怨你们,但也没咒你们,早知道你们这么快就死,刚刚就不念叨了,真是对不住。”

    蓝鲸游到她身边,对她劝道:“水兰,你也走吧,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也不能住了。”

    花朝没懂,她反问了句:“你叫我什么?”

    “水兰啊,你怎么了?难道是污染已经到了你脑子,坏掉了吗?”蓝鲸被吓到了,“快来啊,水兰出事了!”

    “诶不是,我没有,你们……”花朝的话都说不完,因为这些海洋生物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围住。

    大家还是那么吵闹,叽里咕噜的,花朝一句都听不清楚,脑子都要炸掉了。

    “呜呜呜水兰是最厉害的人鱼,就连你都出事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首先,我没有出事,其次,我不是水兰!”花朝有点崩溃,“我叫花朝,是一朵金山茶!我是金山茶!”

    她的声音让周围的海洋生物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它们瞬间哭得更惨了,“呜呜呜连自己是人鱼都不知道了,水兰真的病得好重,这可怎么办啊。”

    花朝还想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三连,但她刚一动,忽然看到了一条海蓝色的鱼尾,流畅漂亮,每一个鳞片都透着光泽感,非常好看。

    “这是什么啊?”花朝不敢置信。

    “这是你的尾巴啊,是人鱼的尾巴。”蓝鲸说着,它的声音温柔和蔼,应该是这群海洋生物里的长者,“可怜的水兰,你跟着我,我们先去看看你怎么了。”

    花朝没动,她晃了晃尾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耳朵附近摸到了鱼鳍。

    从外表来看,她应该是人鱼没错。那么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金山茶呢?还有名字,所有鱼都说她叫水兰,可是……

    “这条尾巴,看着好像很眼熟啊。”她喃喃。

    “这是你自己的尾巴,当然眼熟了,傻水兰。”蓝鲸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孩子们,带着水兰一起走,先给她治病。”

    明显蓝鲸很有话语权,它话音落下,一群鱼类将花朝托在中间,强行带着她往前游。

    花朝抗拒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了,变成了一声叹息。

    虽然情况搞不明白,但她能感觉到,这些小家伙对她很友善,而且大家都只有最基础的灵智,老实说并不算聪明。

    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结果这一看,就看了好些天。花朝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些海洋生物还有专门给鱼治病的,还挺专业。但她根本没生病,这样鱼医生也很发愁,凑在一起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急得鳞片都掉了。

    花朝于心不忍,安慰道:“你们倒也不必这么在意,我真的没事啊,反正我没受伤没中毒,你们不用太在意的。”

    “别的鱼可以不用管,但是水兰不行的,你很重要,你最重要!”鱼医生坚持说,“我们都是靠你活下来的,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了。”

    花朝愣了下,没想到她以前这么有用。

    “快逃啊!人类又在排废水了!”

    通讯鱼急急忙忙游来,它的尾巴被污水蹭到,已经腐烂了一片。

    花朝感受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她干呕了两声,引着身边的鱼儿们往海底藏。她湛蓝色的鱼尾发出淡淡光芒,将周身的海洋生物都包裹住。

    很奇怪,花朝没有半点记忆,但这些事却好像是她的本能,她很自然很顺畅地就做了。

    这一次排废水,又死了好多动物,活下来的鱼儿们围着同伴的尸体哭。

    “原来鱼是会哭的。”花朝喃喃着。

    花朝放眼望去,没看到熟悉的蓝鲸,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问:“蓝鲸呢?”

    闻言小鱼们哭得更惨了,大声说:“被抓走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花朝依旧不觉得自己是人鱼。她应该是金山茶,只是她不知道为何成了这副模样。做植物的和海洋生物应该很难共情,但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愤怒。

    “该死的,都是些什么狗东西,怎么敢的?!”她按着摸了摸这些鱼儿们,“你们别怕,没死就还有希望,我去把蓝鲸救回来。”

    下一刻,一堆小鱼围住了她的尾巴,“不行啊不行,太危险了,你是唯一的人鱼,人类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大家这么关心她,花朝有点心虚。

    因为她不光是想要去救蓝鲸,她也想上去看看,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人鱼还是金山茶,是花朝还是水兰,还想……找到一个人。

    一个她不知道是谁,但一定要找的人。

    “我会回来的,我很厉害,你们知道的。”花朝柔声安抚着她们,“说不定我上去一趟,能把污染都解决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安心生活在海底了。”

    花朝一心要走,一群鱼怎么可能拦住她呢?最后一群鱼儿送行,全都哭唧唧的,看着怪可怜。

    “唉,我真是狠心。”花朝心里这么想,往上游的动作却没有犹豫。

    越往上走,污染也越严重,她觉得恶心极了,只好咬紧了牙一鼓作气游到海面上。

    然而情况并没有变好。

    庞大的机器,源源不断的污水,全副武装的人类,已经被染黑的海面,全都让她感到恶心。

    花朝捂着心口,她想尖叫想嘶吼,想狠狠咬断这些人的脖子!

    “那是什么?一个人?”

    “疯了吗?怎么在这里游泳?”

    “妈的,还是个漂亮妞!快捞上来!”

    或许他们原本是打算救人,但在看到花朝的脸之后,他们的举动全都变了味,像排在海里的污水一样令人恶心!

    那汹涌的杀人欲再一次占据上风,花朝眼眸闪过一抹蓝光,微微张开嘴露出她尖利的獠牙。

    “你们在干什么?”

    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利落的西装,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她往海面上远远望了一眼,那句“你们快救人”到了嘴边,硬是变成了:“救生圈给我。”

    她站在逆光处,花朝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瞧见她朦胧的人影,和扔给她的游泳圈以及伸出来的手。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淡粉色的指甲圆润,手的主人对花朝说:“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很神奇,那一瞬间花朝胸腔里的杀人欲停歇了。

    “这就是我要找的人。”她想着,将手搭了上去。

    两手握住的一刻,她的鱼尾变成了光洁修长的双腿。

    “等一下,你……”没穿衣服?

    女人有一瞬间的愣神,冷声对那些员工说道:“全部转过去。”

    在确定没人看放肆乱看之后,她将西装外套脱下来,将水中的姑娘包裹住。

    她环住花朝的腰肢和腿弯,“抱着我,我带你上来。”

    花朝乖乖按照她说的做,窝在女人的怀里,她觉得无比安心,还有种久别重逢的酸涩和温暖。

    好奇怪,她只是见到这个女人,感情就在一瞬间翻涌,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

    “你叫什么名字?”花朝问。

    “我叫南……”女人突然卡顿,她拧眉,咬紧了牙还是继续说,“南枝,我叫南枝。”

    “南枝。”花朝叫着她的名字,雀跃在心里流淌,比在水里被小鱼们围绕更开心。

    南枝也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海里?”

    “我叫……”花朝刚说两个字,脸色就变了,“他们在干什么?放了蓝鲸!”

    “那头蓝鲸生病了,我们是将它带回去治疗,等它好了,自然会将它放归大海的。”南枝将她抱进车里,“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花朝狐疑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说:“我叫,水兰。”

    第77章 骗局,同类

    从花朝将水兰这个名字说出口的那一刻, 就意味着她对这个好感度非常高的女人,失去了信任。

    她从没见过车子,在好奇心地驱使下不停摸来摸去, 一不小心碰到了按钮,车窗降了下来。海风灌入,将她蓝色的长发吹起,她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相南枝。

    “想吹风了?”南枝柔声问着。

    “不是的。”花朝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东西就这么掉下来了。”

    南枝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只是轻笑了一声, 又帮她将车窗升了上去, 并且说道:“你刚刚才从污水上岸, 身体应该会有些不舒服吧?不想吹风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我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然后咱们去看医生。”

    她的声音很温柔,态度也非常体贴,但花朝脑子乱糟糟的, 总是在想蓝鲸的事情, 对南枝,她无法给出全部的信任,只能快速点点头。

    她趴在车窗上,看到印在玻璃上的脸,有些愣神, 抬起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好奇怪,她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张脸蛋非常的漂亮, 可又觉得有些陌生。

    就好像是,她原本不该长成这个样子。

    “南枝。”她问,“你只问了我的名字,不问我是从哪里来的吗?你对我就这么信任吗?”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很漂亮吧。”南枝笑着说。

    花朝不知怎么回事,听了这句话心里头就安定了下来。

    她想,没错,我是很漂亮,对我格外照顾也是应该的,毕竟谁能拒绝一张如此美丽的脸蛋呢?

    她下车时还是由南枝抱下去的,依旧是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将她光洁的身躯全部包裹住,周围人时不时投来一点意味不明的目光,也全都被南枝挡了回去。

    “南枝真的是一个很靠谱的人,而且对我也好,还很照顾呢。”花朝在心里默默想着,“可我还是放不下蓝鲸。”

    她起初表现的很配合,乖乖去洗了个澡,但让她去医院时,她又开始摇头了。

    “我不想去看医生,我很害怕那个地方,求求你了。”她摇晃着南枝的手臂,“别逼我了,如果我有什么不舒服我自然会去的,现在就这样吧,行不行?”

    南枝盯着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了半天,眼光十分复杂,最后叹了口气又点头,好像很是无奈,“好吧。”

    “谢谢南枝!”花朝踮起脚尖来,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那你现在能带我去看看那头蓝鲸吗?我很担心它。”

    花朝的亲近突如其来,南枝明显没料到,她愣了一下,瞬间脸都红了。

    而花朝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出格,还在自顾自的表达着想法,“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好不好呀?”

    “……”南枝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唾沫,那些拒绝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最终只能默默点头,“好。”

    蓝鲸被放在了一个很大的玻璃缸中,虽然空间狭小了些,但凭良心说,这里的水比海里的要清澈许多,并且花朝能够闻出来,里头撒了不少的药水,应该是可以愈合伤口的。

    就连蓝鲸的状态看上去也好了不少,很有活力,它将头贴在玻璃上,努力地蹭一蹭花朝的掌心。

    “你要好好的,你一定会回到大海中的。”花朝有些难过,将唇瓣贴在了玻璃上。

    “你也是,你一定要小心。”蓝鲸发出了人类听不懂的声音,“虽然他们救了我,但我始终不相信他们,你也是,你从来没有和人类打过交道,务必保护好自己。”

    花朝目前的情况也不明确,她只能默默点头,和蓝鲸隔着一个玻璃缸互相安慰着。

    “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南枝走进来,将手搭在了花朝的肩膀上,“如果你很喜欢这头蓝鲸,我过几天可以再带你来,现在还是你的情况最重要。”

    花朝说了句好,她和蓝鲸挥手告别,和南枝一起离开了。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她被安排到了南枝的房间里。

    她身上穿着南枝的裙子,衣食住行和生活起居也都是由南枝一手操办的,她问:“你就这么相信我吗?就是因为我漂亮吗?”

    “不光如此,还因为你那双眼睛,澄澈透亮,太干净了,一眼就能看得出你是心思很纯净的人。”南枝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又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只怕你不相信我,防备我,不想让我照顾你。”

    花朝有点脸红。

    “都是因为我长得太漂亮了,我有这样一张脸蛋,无知的人类对我一见钟情,也是一件应该的事,毕竟我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她因为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将一切事情都合理化。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南枝说的是对的。

    她有着这么一张脸蛋和格格不入的纯真,人类对她没有防备是应该的,可是她对南枝并没有付出相对的信任。

    从见到蓝鲸的那一刻起。

    花朝虽然没有人类狡诈聪明,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离开大海的目的。

    “南枝,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歪了歪头,将脸枕在了南枝的肩膀上,“我在大海里看到了好多污水,是你们排的吗?”

    “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和他们不一样。”南枝脸上的微笑冷了下来,轻抚着她的脸颊,“我知道你不明白,你是最纯真的,你不需要知道那些肮脏的交易,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花朝:“……”

    这话听着,真的有点恶心,如果不是南枝有一张叫人无法怀疑的脸蛋,她这时候可能要一拳打出去了。

    从海上捞起一个只有名字,没有身世背景和家人过去的漂亮姑娘,既不想着报警,也没帮对方找家人,直接就要将姑娘扣在身边,让人家一直听你的。

    这和犯罪又有什么区别?

    花朝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南枝啊南枝,就是这张无比美丽的脸拯救了你,不然你这时候就该挨揍了。”

    两人说话间,南枝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她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毛将电话摁掉,再抬起头来,又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你在家里好呆着,没事别乱跑。”

    花朝一边乖乖点头答应,一边在南枝出门之后的三分钟内就溜了出去。

    她这段时间已经将此处的安保情况都摸透了,连头顶上摄像头的布局都一清二楚,想要不动声色的跟上去,对她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

    花朝找到南枝的时候,她正在会议室中。

    今天会议室的门并没有关严,刚好露出一条缝来,可以让花朝窥探里头的情况,并清晰地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南枝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她话语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我说过很多次,你们这样是在自寻死路!无休止的向大海排放污染物,害的不光是海洋生物,迟早有一天也会反噬到你们自己的头上!”

    花朝默默点头,觉得南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小南总这话说的真好笑,好像排放污染物是我们私底下做的决定,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也没有从中获利一样。”

    “大家都是生意人,就别把什么环保啊自然啊,这一套惺惺作态的话挂在嘴边了吧。”

    “就是啊,这话那些骗骗外头的那些媒体和愚民也就算了,骗自己人,这是何必呢?”

    “除了以海为生的渔民和在网上喷脏的键盘侠,谁会在意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

    花朝越听越觉得窝火,熟悉的暴虐欲再一次翻涌,她的牙龈发痒,獠牙又要冒出来了。

    “不可理喻,你们急功近利,只看得到眼前,丝毫不想长久发展和子孙后代。”南枝似乎是累透了,声音也多了几分疲惫,“我不会再管,也不会试图说服你们,会议到此结束吧,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紧接着就是脚步声,南枝在朝着门口靠近。花朝吓了一跳,连牙齿也顾不上收回来,转头就跑。

    她那股子暴虐欲还没有被排解掉,越跑越快,几乎是在绕圈子。之前记住的路线啊,摄像头啊,全都忘记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

    等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里有些熟悉,她曾经来过。

    等到花朝再次回到房间里,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南枝一看见她,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抱中一样。

    “你跑到哪儿去了?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乱跑了,知不知道?”

    花朝靠在她的怀抱中,一点也不挣扎,“嗯,我知道了。”

    南枝一点点抚摸着她的头发,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暗光,她的声音好温柔,像是在哄心爱的情人,“水兰,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听话一点,能给你一个痛快,让你不用像那些同伴们一样,痛苦地死去。

    第78章 圈套,研究

    花朝现在非常痛苦。

    南枝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难顶了, 哪怕她有一张如此美丽的脸蛋,花朝都有些难以接受了。

    好油腻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花朝忍不住深思,“难道是因为人总是有缺点的, 南枝她有了如此美丽的脸蛋,就不能对她要求太多吗?”

    她在心里默默翻白眼,但抬头和南枝对视的一瞬间,那张脸蛋上还是充满了对南枝的信任和依赖。

    “幸好她长得好看。”花朝默默想,“面对这么一张脸, 我什么都不用说,演技真情流露, 好自然的。”

    演技自然的花朝, 这天晚上早早睡下, 却躺在被子里睁着眼, 直到身侧的南枝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才拉开了被子。

    黑暗里,她只能看到南枝的大概轮廓。她伸手探了探,南枝依旧睡的很沉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她这才松了口气,悄悄下了床。

    起初花朝的脚步很小心, 生怕惊动他人。但这一路都走的很顺, 她不自觉放松了警惕,越走越快。

    在拐角处,她一步踏出去,脚下踩到了什么,先是咔嚓一声响,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警报声。

    渔网兜头落下,将她包裹其中, 藏在暗处的人也在此时现身。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目标极其精确,将花朝团团围在中间,一人抓着一个角落,渔网瞬间收紧。

    花朝露出尖利的獠牙,她是指甲飞长,手背浮现鳞片,一个用力就要将渔网撕裂。

    一阵电流窜过,花朝尖叫一声跌在地上。可电流并没有因为她的停手而停歇,她的身子扭曲抽搐,剧痛让她除了最初的惨叫之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疼痛终于结束,花朝听到了人的惊呼。

    “居然是真的人鱼!小南总说对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花朝抬起头,隔着欲望和灯光,她看到了一身利落的南枝。

    在南枝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按钮。和花朝的视线对上后,她摁了下去。

    花朝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一弹,她这才发现,在剧痛之下,她露出了蓝色的鱼尾。

    “真是一条漂亮的尾巴,比你的脸蛋还要诱人。”南枝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水兰,你应该乖一点,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还去见了那头蓝鲸?”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为了一头畜生背叛我?”

    冷汗打湿了花朝的长发,她直直看着南枝,眼眸里满是憎恨,“听你的,你就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南枝觉得这话实在是天真可笑,她也真被逗笑了,“可我会让你痛快些,这又如何不是,对你的开恩呢?”

    花朝半趴在地上,她呼吸声粗重,愤怒和暴虐欲在她的胸膛里翻滚,她蓝色的眼眸闪烁,猛地暴起,狠狠朝着南枝的脖子咬上去!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南枝,她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生死一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按钮。她猛地按下去,比前两次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花朝跌在地上,一个指头都动不了了。

    “果然是畜生!不知好歹的东西!”南枝怒极,在下属面前的失态让她难以忍受,“把她带下去!看看有没有研究价值,要是个没用的东西,就解剖了做成标本!”

    花朝就这么被带走,成为了供人研究的样本之一。

    在实验室里,她看到了很多海洋生物,有些是她见过的,有些她并不认识,但无一例外,大家都认识她。

    不管到了哪里,这些小东西们的脾气秉性都是一样的,一看到花朝就开始呜呜噫噫的哭,而且是大家一起哭。

    那些实验人员什么都听不懂,只能检测到能量有了波动,但这动静落在花朝耳朵里,简直是魔音贯耳,吵得她头都大了。

    “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抓我就算了,我好歹是一条人鱼,抓这些小东西干什么?”花朝仰天叹息。

    她被关在逼仄的空间中,铁链锁住了她的双手、脖子和鱼尾,并且还是连着电的,也不知开关在哪儿,只要他一动电流就会窜遍全身。

    在水里,这种痛苦更加明显,甚至翻了倍,花朝只能一动不动,任由那些人对她研究抽血折磨。

    在这期间,她始终没有见过南枝,而几天之后,一个她真正熟悉的,可以信任的存在被带来了。

    是蓝鲸。

    “对不起啊,我本来答应小家伙们,出来要救你,结果我并没有做到,自己也被抓了。”花朝很是难过,将脸贴在玻璃上,“不过能看到你还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分明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的惨状,下定决心要救我,你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怀疑。”蓝鲸晃了晃尾巴,可却没能成功。

    因为它的尾巴已经被切掉了一半。

    南枝特意为花朝演的一出戏,之所以没能派上用场,就是因为花朝乱跑时又一次回到了关着蓝鲸的那个房间,看到了它如今的惨状。

    “我们还是不要指责自己的好,这分明都是人类的错。”花朝说着,垂下了眼皮,恨意在她幽蓝的眼眸中流淌,“而且我始终不明白,这些人抓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抓这些小东西?为什么要抓你呢?”

    “我也不清楚,我只猜到一点点。”蓝鲸没了尾巴,游泳对它来说变得非常困难,她的身体本就庞大笨重,现在连基本的沟通都很艰难,说两句话就要停顿一会儿。

    她说:“这些人类说我们的海域很神奇,不知为何,我们和其他的动物不一样。按照他们的说法,是特别有灵性。”

    “他们想知道这种灵性因何而来,之前说最有灵性的是我,再后来就找到了你。”

    花朝听了这话久久没有出声,心脏凉了半截。

    除了她以外,整片海域的海洋生物都是最正常也最基础的,而这些小家伙们的所谓灵性,都是被她所影响的。

    “我……我……”她结巴了两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居然会是,因为我吗?”

    她从来,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当然不是因为你?你怎么能怪自己呢?”蓝鲸的态度一瞬间变得尖锐,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是人类的贪婪害了你!我们原本可以在海底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生而有灵,难道是错吗?”

    花朝被她给骂懵了,愣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是了,你说的对,我一不小心进入了圈套里。”

    各种海洋生物被抓到这里进行研究,或许有她的一部分原因,但错不在她。

    更别说这些人还一直在往海洋里排放污染物,他们从没觉得自己有错。

    南枝和那些人在会议室里大吵一架,是做给她看的一出戏,但那些人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觉得污染环境是理所应当,这一点的确是真的。

    “你要离开这里水兰,你是我们之中最重要的,只有你活下来,我们才有得救的希望。”蓝鲸说,“他们抓到了你,我对人类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他们一定会杀掉我的。”

    “你别哭别害怕,我会尽量创造机会,你抓紧时间一定要跑,知道了吗?”

    “保护我们的家,这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花朝眼眶红红,她告诉自己别哭,但泪水还是流了出来,落地成珠。

    那些研究人员看到这一幕更加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发现。他们对花朝的手段更加残忍,虐打,电击,还想要挖下她的鳞片和血肉,总能让她再哭一次的。

    “你们发什么疯?”南枝冷着脸呵斥,“做研究也就算了,哪怕死,她也要完完整整的死,要有利用价值的死!把她挖得破破烂烂,我到时候怎么做成标本?”

    工作人员只能讪讪点头道歉,说是自己想的不够周到,以后不会了。

    等到南枝走了之后,他们表情各异,“还说我们残忍呢,我看还是这种资本家最没有人性了。”

    “听说这条人鱼就是以为能和小南总谈恋爱,所以才上当的,果然是泡在水里的畜生,脑子都进水了吧。”

    “你们懂什么?这叫恋爱脑,哈哈哈哈!”

    这些人掌握着海洋生物们的生杀大权,好似成了造物主,可却没有半分造物者该有的悲悯。

    “可是人鱼不哭该怎么办啊?我们任务完成不了。”

    说话间这几个人又笑不出来了,有了南枝的话,他们的手段被限制,不再如同先前一般可以任意妄为。

    “人鱼只有一条,格外珍贵,所以不能受伤,其他的这些总没有问题了吧。”有人想通了其中关节所在,“有了灵性的动物都有感情,人鱼肯定更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想着跟小南总恋爱呢?”

    他们说着,走到了花朝面前。

    “我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哭,把珍珠给我们用作研究,我还能放你们一马。”

    花朝意识到他们想做什么之后,瞬间慌了神,“你们打我吧,我会哭的,我一定能哭!别动它们!”

    “果然啊。”他们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下一刻,按钮摁下,电流通向花朝对面的玻璃缸中。

    只一瞬间,一缸的海洋生物,无一生还。

    第79章 破局,对峙

    花朝从未像这一刻一样, 胸腔被恨意和暴虐填满了。

    她想报仇,想杀人,她还能听到电流通过的一瞬间, 那些海洋生物或发出的短促惊叫。

    再然后,它们就一动不动,僵直着身子死去了。

    “怎么不哭啊?”男人奇怪,凑近了玻璃缸。

    花朝猛地从水中窜出,溅出一地水, 狠狠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只短暂地挣扎了下,鲜血从大动脉喷涌而出, 打湿了他半边身子, 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剩下两个男人受到惊吓一时忘了反应, 等他们想起来按下开关, 已经来不及了。

    花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 充盈的力量。她是人鱼,天生通灵,自带灵力,但未有修行之法。直到今天,她才拥有了真正的力量。

    是恐惧, 是贪婪, 是因她而起的世间罪恶。

    她的鱼尾幻化成了双腿,长长的头发散在身前,她看着那两个因她而恐惧颤抖的男人,微笑着咬穿了他们的咽喉。

    死亡的一瞬间,大量恐惧转化成了力量, 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她身子越发轻盈, 这滋味实在是……太妙了。

    原来拥有力量,是一件让人如此快活的事。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连续三条人命终于惊动了外头的人。

    他们手持武器,面对曾经被他们随意掌控的人鱼,露出了惊恐和强撑的反抗。从他们身上,花朝感受到了大量的恐惧,全都是她的力量之源。

    满地都是血,花朝根本不记得她杀了多少人,血腥和蓬勃的力量已经让她头脑发昏,再次唤醒她意识的,是蓝鲸的一声悲鸣。

    赤红从她眼里逐渐消退,她看到南枝站在玻璃缸边,手已经放在了通电的按钮之上,只需一下,最后的蓝鲸也会像那数不清的海洋生物一样,翻着肚皮死在狭小的玻璃缸中。

    “不想连最后的同伴也失去,那就安静点,马上给我停下。”南枝冷着声音说,“你以为这些畜生是被人类害死的吗?不,是因为你。现在,这最后的蓝鲸,命也握在你手上,就看你怎么选。”

    见花朝停了下来,她心脏落了回去,继续说:“你大可以杀了我,我带着蓝鲸一起死,但是又何必呢?”

    “你甚至走不出这道门,你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在等着你。你要为了一时冲动,杀死你最后的同伴吗?”

    这一番话术,直接将如今的惨案都推到了花朝一个人头上。

    海洋生物是因她而死,而她杀人是一时之气,现在就连蓝鲸的性命都维系在她身上,仅仅用几句话和一个按钮,就能让她进退维谷。

    “人类。”花朝摇了摇头,随后便开始大笑,泪水从她眼角溢出,“你们为什么要怕我呢?你们比我可怕百倍。”

    “不要听她的!不要听!”蓝鲸在尖叫,在嘶吼,“杀了她!快杀了她!她才是真正的罪恶之源,杀了她你就能获得解脱,就能回到大海里去!”

    花朝看向它,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肆虐翻滚的恨和杀意,只剩下了悲悯和心疼,她问:“那你呢?”

    “我不重要。”蓝鲸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无人比你更重要。”

    “你要怎么选?”南枝问,她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你要,怎么选?”

    这时加害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把花朝往绝路上逼。蓬勃的力量在她身体里肆虐冲刷,她再抬起头,尖锐的獠牙已经遮挡不住,她那疯涨的指甲,比这世间任何一把名刀宝剑都要锋利。

    她咬向了南枝的咽喉,同时在玻璃缸上狠狠一划,只听“啪”的一声响,玻璃缸瞬间炸裂,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蓝鲸巨大的身躯轰然跌下,发出一声哀鸣。

    可花朝的动作并没有停下,那尖锐指甲划破的,不仅仅是玻璃,还有蓝鲸的肚皮。

    大量的鲜血流了出来,蓝鲸的内脏淌了一地。

    濒死之际,它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为什么?”

    “你编织的幻境是还不错,但很可惜遇上了我。我从一开始就没被完全蒙蔽,在见到枝枝姐姐的那一刻,就完全醒过来了。”

    花朝冲着水兰歪了歪头,“而在枝枝姐姐冲破束缚告诉我,她叫南枝起,我就叫知道,她也摆脱了你的控制。”

    水兰一是低估了花朝,这个天道请来的挂;二是低估了孟南枝和花朝之间的,经过如此多事件磨砺的感情和信任。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展现出来的实力,其实还比不上我本人的百分之一,你低估我也是正常的。”

    但实力被压制,心性不会。这种幻境对花朝来说,真没有挑战性,就算没有孟南枝,她也会很快清醒的。

    在独自修行的一千年里,她已经经历的足够多。

    随着花朝的话,幻境也在逐渐消散。她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蓝鲸,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你真的蛮歹毒的,居然要我亲手杀了枝枝姐姐。”

    她说着,发现孟南枝一直没出声,一抬头发现孟南枝的表情不太好,她赶紧上去解释:“枝枝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刚刚没打算真的咬你。还是说,我杀人的样子把你吓到了?”

    虽然环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人早就被水兰杀干净了,但画面带来的冲击感是真的。花朝只能庆幸,刚刚她顶着的是水兰的脸。

    “不是。”孟南枝看着第一时间将问题往自己身上归咎的花朝,再回想起幻境中的一切,更加难以接受了。

    那么多的蠢话,居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好恶心。

    为了瞒过邪祟,出其不意给予致命一击,她甚至还伤害了花朝。

    邪祟为了逼花朝,在幻境中花朝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是实打实的。哪怕花朝并不介意,但孟南枝想到她被关在邪祟的外壳里,被电的浑身发抖,就觉得很痛苦。

    比自己那一百八十多次的自杀,还要痛苦。

    她的情绪是维系在花朝身上的。

    孟南枝捧着花朝的脸,问:“还疼不疼啊?”

    她的眼睛发红,声音里满是犹豫和试探,花朝愣了下才意识到她在问什么,用力摇了摇头,“当然不疼了,我已经走出幻境了呀。”

    花朝在修真界的那些年,所经历的痛苦比这要多得多。只可惜她那时已经没有了父母在身边,无人会关心她。

    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

    “对不起。”孟南枝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还是难过了起来。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水兰的声音传来。

    花朝这才注意到她,相当认真地道歉,“真不好意思啊,把你给忘了。”

    再次直面水兰的脸,花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邪祟虽然歹毒,但实在美丽。

    更何况她刚刚在幻境里经历了水兰的过去,很难不对她共情。

    幻境被破,还在其中身受重伤,水兰受到的影响很严重,她更加虚弱了,趴在石头上喘着气。

    但她的眼睛依旧美丽深邃,直勾勾看着花朝,声音婉转动人:“花朝,你那么善良,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唯独对我,如此心狠呢?”

    一看到水兰的脸,花朝又一次心软三分,她一个“我”字刚刚说出口,孟南枝就站在了她面前。

    孟南枝那张明艳的脸蛋上挂着愠怒,她一蹙眉,花朝立刻就清醒了。

    花朝大声且坚定地说:“大胆妖孽!休得蛊惑!我是不会再上当的!”

    闻言水兰低低笑了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要这么凶我呢?按照你的规矩,我也是妖,我们才是一样的,哪怕光说脸蛋,我也不会输给孟南枝。你又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花朝本想义正词严来一句“我是这种浅薄的人吗?”但最终这话她没说出口。

    因为她确实是。

    花朝说什么都觉得不是那么坚定,她只好拉住了孟南枝的手,“枝枝姐姐你不要听她说,好色那是人之常情,喜欢可不是这么浅薄的。”

    她和孟南枝之间,是彼此知晓秘密的唯一,是在幻境中一眼对视便破局,是彼此不需要多说更加无需商量,自然为对方献上信任。

    花朝承认自己不那么坚定,不然也不会修仙失败。

    但她很确定,在这个世界,不会有比孟南枝更重要的存在。

    “再说了,你就算多么好看也不行啊,你简直罪孽滔天。”花朝一和孟南枝贴在一起,她的自信心又回来了,“辛月吟做错了什么?蒋青青哪里惹到你了?枝枝姐姐又为什么被你伤害?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精准复仇。”

    闻言水兰被逗笑了,“你都说了我罪孽滔天,我还管得了那么多吗?人类可以无休止杀死海洋生灵,我报仇就该束手束脚吗?”

    花朝一时语塞。

    “更何况你说的蒋青青和辛月吟,她们的悲剧,真是因为我吗?是蒋青青的父母重男轻女,是辛月吟爸妈送她去育德书院,难道没有我,他们就会做好父母吗?”

    花朝再次语塞。

    “就连白微,拐卖她的也不是我,难道没有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口拐卖了吗?我是折磨了她,那也是人类肮脏在先,否则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花朝,在看了我的经历后,你还认为一切都是邪祟的错吗?”

    花朝:“……”他爹的,说不过,根本说不过。

    但她还有最后的底线,“那孟南枝的人生,总是被你毁掉的了。她失去了养父母,和你一样是环境污染的受害者,可你却挥刀斩向了她。”

    “啊,这倒是。”水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笑了,“可谁让她太诱人了,只要吞噬了她,我就能拥有掀翻一切的力量。”

    “这个世界多糟糕啊,让我毁掉一切,让所有重来,难道不好吗?我本可以不搞出这么多事端,花朝啊,救人没有那么简单的,你只需要付出一个爱人而已,我就能创造一个没有肮脏人类的世界,多划算啊。”

    “什么叫一个爱人而已?”花朝瞬间就炸了,“你自己怎么不牺牲你的爱人?”

    “我已经牺牲掉了呀。”水兰笑得越发甜美,“在幻境里,孟南枝扮演的那个,就是我曾经的爱人。”

    “他死在了我的腹中,被我一口一口,吞吃掉了哦。”

    第80章 晕晕,乎乎

    花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直接杀了报仇她可以接受,但是吞吃掉还是有点变态了。

    这种行为放在修真界那也是非常炸裂的,别说是在现代社会了。

    “算了你别说话了, 你口才太好,我直接读你的记忆就行。”花朝双指并拢,点在水兰眉心,“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孟南枝:“……”她深深叹了口气, 满是无奈。

    花朝对美人格外温柔这件事真的,已经刻在了她的DNA里, 改不掉的。

    不过……花朝也不需要改, 她这样就很好, 一切都好。

    “枝枝姐姐, 快看啊!”花朝拉住了她的手, “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中招了!”

    孟南枝轻笑一声,说了句好,握紧了花朝温热的手。

    水兰的前半段经历,不像在幻境里那样迅速而简单, 那个男人为了获得水兰的信任和感情, 花了两年的时间。

    在这两年里,环境污染的确缓解了不少,水兰是真切看到了成效,才逐渐对男人打开心扉的。

    虽然这男人还是经常性说一些霸总语录,但由于战线被拉长了, 因此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于是难以接受的人换成了孟南枝。

    她不敢置信:“为什么我演出来的效果,比本人还要恶心点?”

    花朝发出了无情大笑, 随后又迅速憋回去了。

    “这不是你的错,毕竟演这种东西对你来说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枝枝姐姐已经很不容易了,并且她们故意将进度拉的很快,就是为了避免在幻境中耽误太多时间,要出其不意,给人鱼最后一击。

    所以一时用力过猛演过头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错。

    水兰之后的发展,和幻境里就很相似了: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只可惜已经晚了,男人比她更快更狠的做出了应对措施,她成为了阶下囚。

    而在这段时间里,水兰受到的折磨也远比花朝所承受的要多得多,她的恨意和痛苦翻滚汹涌,但再见到曾经的爱人时,她仍会流露出眷恋和悲伤。

    当然,花朝能看得出来,水兰是装的。

    这个男人靠着她的信任和感情伤害了她,如今她处于下位者,是被囚禁的一方,但却反过来她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忌惮她力量的人对她放松警惕。

    就如同现在一样。

    “水兰这个演技其实很一般啊,但是应付一下男人似乎够用了。”花朝默默点评着,“尤其是这种自命不凡,很有几分骄傲的男人,他们往往会觉得,女人对他们产生感情,是理所应当的。”

    孟南枝也明白了,“难怪在幻境中我会无比自信地直面人鱼,一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试图用言语攻势化解一切。”

    因为在原本的发展中,这男人就觉得水兰是真心爱他,他可以利用感情欺骗水兰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花朝都被逗笑了,“所以最后他死了,死得很惨,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水兰从那些被她杀死的人身上获得力量,在这些养分之中,她最满意的,还是她曾经的爱人。

    她将他肢解,却还吊着他一口气,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惨状,感受着蚀骨的疼痛。他爆发出的恐惧痛苦恨意,比那些被一击杀死的人多太多了。

    可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他依旧想活不想死。

    他声泪俱下,那张英俊的脸苍白扭曲,变得丑陋至极,“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好歹我们也曾在一起过,那时的感情总是真的了吧?你放过我,给我一次机会吧!”

    水兰捧着他的头,她神情越发温柔,笑容也甜蜜纯真,“没错,我曾经喜欢过你,即便到了如今,你仍旧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喜欢过的人。”

    “你让我认识到了人类的丑陋扭曲和贪婪,我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人类了,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男人听到这里,以及浑浊放空的眼睛,爆发出了光亮。

    “所以,我又怎么舍得放你离开呢?”水兰说着,手指划开了他的肚皮,“你要永远,和我待在一起。”

    “嘶。”花朝迅速捂住了孟南枝的眼睛,“别看了别看了,这冲击力未免太大了,多看两眼是要做噩梦的。”

    花朝不光捂住了她的眼睛,还抱着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柔声询问安慰着。

    花香冲淡了血腥气,孟南枝其实主要是愣了下,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害怕或是别的,就被花朝抱住了。她这时候感受到的,只有来自花朝的温度和气息。

    等到孟南枝再抬头,水兰已经吃完了。

    她是铁了心要折磨这个男人,直到吞吃他的心脏时,才给了他咽气的机会,榨干了他最后的价值,依靠他的恐惧,获得了大量的力量。

    “酷刑,这真是酷刑。”花朝默默摇头,“但凡她早点离开,而不是吃个刺身吃了这么久,她也不会被抓。”

    她周围的人是被她杀光了,但早在她第一次动手时,就已经触发了警报系统。再加上她耽搁了这么久,给警方留下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于是水兰一跨出大门,就对上了专业武警部队。为了抓她,警方用上了普通人这辈子只能在网络上看看的武器。

    “但她还挺顽强,居然还抵抗了好一会儿。”花朝看得啧啧称奇。

    水兰以为她这辈子,到这一步也就结束了。但没想到她还有再次睁眼的机会,并且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次站在她面前的,是瞧着有些眼熟,但全然陌生的中年男人。

    水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并没有见过他,之所以会觉得男人面熟是因为:他和被她吃掉的男人很相似。

    “你没猜错,他是我的儿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中年男人微笑着,半点看不出失去儿子的痛苦,“在外人眼中你已经死了,但我能让你活着。只是需要你,付出一点代价而已。”

    此后水兰再没有离开过这黑暗的地洞一步。

    “你看完了?还满意吗?”水兰蓝色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她白皙但伤痕纵横的身体上,“那老东西,可比他儿子有脑子多了。他早就准备了和我十足相似的躯体,就算是警察也没有见过人鱼,所以被瞒过去了。”

    “他知道我的不可控,所以把我锁在这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的身体内部破了洞,根本无法大量储存灵力。我成了物美价廉的机器,为那些肮脏的企业提供能量。”

    在被囚禁的日子,水兰越发明白,在人类的眼里,她就是一头牲畜。对她施暴,这些人是不会有愧疚的。

    可正因如此,她更想要逃。最开始她想,她宁愿死在大海里,也不愿意如此屈辱,可随着天长日久,她改了主意。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如原先的大海一样澄澈干净呢?

    她原本可以不恨不怨,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应该有人类,他们是万恶之源,他们罪大恶极!

    孟南枝听着,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一切都能串联起来了,她问:“那流通在外面的人鱼神像和摆件,也是故意被人造出来,目的是为了让你获取力量,对吗?”

    “对呀,你猜到了。”水兰看向孟南枝,有厌恶有憎恨,还有不受控制的吸引,“如果不是你的人类同胞们,我还找不到你呢。你是这个世界上,力量最蓬勃的,只要有了你,我的身体能修复,我所获得的力量,足以让我达成我想做的任何事。“

    水兰说着,甚至有些恼怒,“你分明答应了我,只要为你的养父母报仇,就将灵魂给我……可你食言了。”

    她本以为孟南枝会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类,结果……

    “嘘,不要在胡说八道了,再说下去我对你的怜悯就要消失了。”花朝默默比了个嘘声的动作,“枝枝姐姐能报仇是因为你吗?是因为人家的亲爹妈,那是天道给她的,和你没关系,你根本是在钻空子!”

    水兰不说实话花朝也知道,她的灵力是高于这个小世界的,所以她的寄居体在来到天道之女身边后,她窥探到了一点小世界的核心——也就是孟南枝的人生轨迹。

    但她的力量根本就不够,她要是能替孟南枝报仇,她自己还被关在这里做什么?

    她根本是知道孟南枝不会有事,想要空手套白狼,结果失败了。

    孟南枝的心性和判断能力,可不是人鱼编瞎话就能骗过去的。

    “更何况,就算枝枝姐姐没答应你,你也没少收获力量,她身边的朋友不都被你嚯嚯完了吗?”花朝摇摇头,“你啊,是很可怜,要报仇我也能理解,但你不该反复抽刀向更弱者。”

    “你汲取着其他人的痛苦,所获得的力量却反而让你的仇人获利。来之前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你蛮可笑的。或许你还没意识到,现在的你和那些你憎恨的人类,已经一样丑恶。”

    “当然,也不是完全一样,脸蛋还是你占优势。”

    还是那句话,水兰虽然歹毒,但实在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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