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长胜回了府,着急忙慌地就叫人把谢易道请了过来。
谢易道一听说早朝上出了这么档子事,吓得脸色都白了,得亏是坐着,不然险些就跌下去了。
他哆嗦着嘴唇,“国、国公爷,这都被人知道了,那怎么得了?!”
蒋长胜原是指望他来出个主意,没想到他这么不中用。
一知道这消息就吓成了这副德行,他嗤笑道:“慌什么,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小皇帝可不敢胡来,你只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把那些火药给搬出来?”
蒋长胜手背在身后,“小皇帝给了我三日时间,这三日他肯定会派人去守着路口,若是叫他搜查出什么来,那时候才麻烦。”
谢易道听到这话,心神定了定。
也是。
只要把火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来,这事就暂且能拖一拖。
只是,要把那么多火药搬出来,还要不被人知道,哪里这么容易?
谢易道面露苦色,他道:“国公爷,这事不难,只是在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主意,不如让在下回去,好好想,等有主意了立刻就来告诉您。”
“你可得抓紧,眼下也就几天时间的功夫,明日之前老夫盼着听到你的好消息。”
蒋长胜敲了敲桌子,说道。
谢易道忙道了声是,匆匆忙忙地回了家,一回家,顾不得爹娘问话,赶紧让人请了林娇娇去书房里。
聂轻羽见了,少不得又是心里暗恨,骂了句奸夫□□。
可巧被陈碧莹听见了。
陈碧莹瞥了她一眼,“嫂子这话骂谁呢,娇娇姐可是正经轿子抬进来的,论贤惠可比嫂子强多了。”
一句话把聂轻羽气得半死。
“少爷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林娇娇恍若不知地关心道。
谢易道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出大事了,国公爷让我给他出个主意。”
“出主意,这有什么难的。”
林娇娇伸手给谢易道揉捏着肩膀,“少爷这么聪慧,这对您来说想来只是一件小事。”
谢易道虽然听了这番话很高兴,可他心里却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要说背背唐诗宋词那是没什么难的,可旁的事指望他那是万万不能的。
谢易道说道:“我原也是这么想,只是这事太棘手,太麻烦,一时半会儿我也没个好主意。”
闻弦知雅意。
林娇娇听明白了,谢易道是想让她给出个主意。
她自然求之不得,脸上体贴地问道:“那不如妾身抛砖引玉,给少爷您出个主意,您看好不好?当然,妾身的主意是怎么也比不上少爷的。”
谢易道连道:“好,好。”
他把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只说安国公有些东西要搬走,却偏偏怕被人搜查出来,问她可有什么好法子。
林娇娇心里暗笑,做思索模样。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有了。”
“什么主意,快说!”谢易道催促道。
林娇娇道:“少爷,别着急,妾身是想起来妾身以前曾见过市井上有一伙人偷东西……”
“偷东西有什么稀奇的?”谢易道不耐烦地打断。
林娇娇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笑,“您听妾身说完就知道了。”
谢易道这才让她讲下去。
林娇娇道偷东西是不稀奇,可稀奇的那伙人却利用“尸体”来藏赃物。
那伙人分成两组,一组呢是卖身葬父,一个同伙装死尸,一个同伙负责接应偷来的赃物,将赃物藏在尸体下,另外一组则是负责下手。
如此一来,就算那小偷被人逮住,也没人能搜到赃物在哪里。
谁也不会怀疑到那卖身葬父那边去。
听完这个故事,谢易道陷入思索。
他沉吟着道:“你的意思是说利用尸体?”
“没错,谁也想不到那上面去,就算想得到,也怕犯忌讳。”
林娇娇说道。
谢易道越琢磨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连忙起身,急匆匆就出门了。
林娇娇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头,林娇娇这才住足,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利用死人?”
蒋长胜刚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觉得简直荒唐。
“是的,国公爷,咱们把火药藏在棺材缝隙里,谁也想不到。”
谢易道提笔画了个模型出来。
他的主意就是把棺材下面的板子掏空,将东西塞入里面。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想到棺材有问题,也猜不到是藏在木材里面。
“这倒是个好主意。”
蒋长胜沉吟片刻,颔首道。
谢易道心里十分受用,他道:“如今的问题就在这尸体从哪里来。”
“这有什么难的。”
蒋长胜立刻叫了个亲兵过来,嘱咐道:“先前那些工匠去处理得干净些,身子别叫人看出异样来。”
“是。”
亲兵抱拳答应一声,行礼后出去了。
谢易道整个人脑子一懵,只觉得浑身发麻,初春的日子后背直冒冷汗。
“易道啊,你可给老夫出了个好主意,将来事情成了,老夫不会忘记你的。”
蒋长胜拍了拍谢易道的肩膀说道。
谢易道勉强回过神来,他咽了下口水,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国公爷,这、这火药就算搬出来了,只怕小皇帝也不会放过咱们。”
“哼!”
蒋长胜冷笑一声,“他不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他呢。我实话告诉你,大事将成,我已经跟各处联络上了,只等时机成熟,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候。”
时机成熟?
听到这四个字,谢易道心下大骇,这事,蒋长胜可从未跟他提起过。
可他不敢争辩,道了声是,灰溜溜地出了安国公府。
回家后,谢易道也不似寻常一般,在旁人跟前卖弄。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一时想到那些工匠,那些工匠跟他相处七八个月,便是没个情分也混了个脸熟,这些人对他十分尊敬,见了他都是先生长先生短。
谢易道虽然看不起这些下九流人物,心里却也颇为受用,何况这些人实在老实能吃苦,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他想起一个岁数跟他爹差不多的老匠人。
那老匠人前几日还跟他说了,家里儿子要娶媳妇了,想请个假回去喝喜酒。
谢易道心里沉甸甸的。
他一方面告诉自己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方面想到那些个人这会子不定已经死了,就心颤腿软。
他想着想着,想到了自己身上。
那些工匠的性命在国公爷看来,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那他的命呢?
“不会的,不会的。”
谢易道摇头道:“我跟那些人不同,那些人不过是牛马猪狗一样的东西,怎么比得上我!!”
他刻意忽视安国公明明已经定了谋大事的日子,却只字不告诉他这件事。
三日后。
蒋管家领着家丁们护送着二十来辆车出庄子。
燕北领着人就在外面候着。
“燕大人。”蒋管家上前来抱拳行了礼。
燕北骑在马上,环抱双臂,眼皮撩起,“哟,这不是蒋管家吗?先前我听说国公爷把你打发去外地,怎么这是回来了?”
蒋管家嘿嘿一笑,“小的清白回来了,国公爷自然就让小的回来继续伺候。燕将军这是?”
“皇上派本官来接收这庄子,顺带看看你们有没有多带了什么少带了什么。”
燕北唇角挑起,英气眉眼似笑非笑。
蒋管家笑道:“这就奇了,小的们无非是把家仆们的家私带走,能多带什么,少带倒是难免的,毕竟那么多东西,哪里搬得动。”
“这就难说了。”
燕北摇摇头,下巴对下属们一扬,“去看看,帮忙点点东西。”
“是!”腰上佩刀的羽林军们答应一声,立刻上前。
蒋管家心里暗暗骂娘。
他半硬半软地威胁道:“燕将军,好歹您先前还是我们国公爷手下,我们国公爷可帮了您不少忙,您不至于这么冷面无私吧?”
“正是为了国公爷,我才这么用心啊。”
燕北翻身下马,拍了拍蒋管家的肩膀,“你仔细想想,倘若我不好好查,林相爷那边可又有话说,那什么火药,林相爷可是说的信誓旦旦。”
提到火药两个字,蒋管家眼神闪烁。
燕北笑了一声,领着人去了队伍末尾。
他瞧见那十几口棺材,看向跟过来的蒋管家,“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这些人一听说庄子没了,心里难受,寻死了,我们国公爷听说了心里也难受,都是几辈子的忠仆,素来厚道老实,便让人重金买了棺材安置他们。”
蒋管家道,“回头还要安置到开林寺,等超度过后再送回乡。”
他说的坦坦荡荡。
燕北眼里露出怀疑。
他从头走到尾,淡淡道:“上好的黑檀棺材,你们老爷够舍得的啊。”
“谁说不是,我们府里都说我们国公爷是最厚道不过的人。”
蒋管家抹眼泪道:“也是他们没福气,自己想不开,不然凭他们在庄子上当差这么多年,我们国公爷怎么也会给他们安排个好去处。”
“砰!”
沉闷的一声巨响。
蒋管家被迎面的灰尘扑了一面,等抬起头来,就瞧见棺材盖落在地上了,燕北脚踩在车上,冲他摇摇手,“蒋管家,不好意思,你们家这棺材盖子没盖好,一不小心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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